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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51章 卜數只偶

  齊國的問題大致敲定,梁國有劉恒接手,趙國,也已基本確定由梁王劉太移封。

  剩下的,就是劉弘為今后,如何安定內部所要做的打算了。

  ——關東諸侯,到底如何處理?

  這個問題,在歷史上是由太祖劉邦分封宗親諸侯留下禍根,文帝劉恒下《許民弛山澤令》加劇,并在景帝登基后不久徹底爆發。

  被劉邦派去開發東南的劉濞,憑借《許民弛山澤令》中的開礦權,一點點將遍地沼池的吳國,開發成了戶口數十萬,民百萬余,財富僅次于坐收商貿通道之利的齊國,位列天下第二的富強之國!

  腰包有了錢,劉濞倒也沒丟下老劉家的看家本事:邀買人心。

  傳言,自文帝開礦山之禁,直到景帝三年吳楚之亂爆發,吳國的百姓,幾乎沒有繳納過一分一毫的稅賦。

  憑借的開山取銅鑄錢的利益,劉濞自掏腰包,非但替整個吳地百姓承擔了稅賦,甚至還有余力籌建并維護一支戰力可靠,戰員達十萬人以上的常備部隊!

  手上有了兵,也有了百姓的擁護,劉濞自然而然的膨脹起來,身邊也逐漸出現一些魔鬼的蠱惑:大王劉氏宗親,今得吳地百萬民愛戴,何不提兵北上,以圖神圣?

  恰巧就在劉濞猶豫之際,被劉濞派去長安,做太子劉啟伴讀的吳王太子劉賢,以一種十分憋屈的方式,死在了長安。

  ——吳王太子劉賢,居然被當朝儲君劉啟一怒之下,用棋盤活活砸死!

  更讓劉濞無法接受的是,愛子被儲君一棋盤砸死,長安卻連一句解釋都沒有!

  天子劉恒就連一句場面上的‘騷瑞’都顧不上說,就低調的將王太子的靈柩送回了廣陵城···

  只能說,歷史在絕大說數時候,都是有一個個匪夷所思的巧合所促成——劉濞正猶豫之時,便發生了這件讓他下定決心,并占據道德制高點的事。

  最終,劉濞只任性的丟下一句:既然死了,還送回來干什么?死在長安,就葬在長安吧!

  就這樣,吳王太子劉賢的尸首輾轉大半個漢室,又回到了長安。

  看著吳王太子被光明正大葬于長安左近,別說天子劉恒了,整個長安朝堂的臉,那都是被打的啪啪作響···

  劉濞更是憑借‘占理嗓門兒高’的短暫優勢,直接揚言‘年老體弱,不復朝長安’。

  劉濞占理,理虧的劉恒也只能咬碎牙齒和血吞,為劉濞補了一道詔命:吳王勞苦功高,特許不朝。

  有此一事做為依仗,劉濞更加肆無忌憚起來,最終,文帝駕崩,景帝繼位,劉濞的野心也逐漸膨脹到了頂點。

  恰恰在此時,又發生了一件促成劉濞謀逆的‘巧合’——故太子家令,帝師晁錯,于長安朝堂力主削藩,編織罪名,以奪關東諸侯封土!

  剛登基的天子劉啟想要提兵北上,馬踏草原,卻面對整個朝堂‘攘外須先安內’的反對聲;為了早日整合內部,發起對匈奴的戰役,劉啟采用了晁錯的《削藩策》,開始在諸侯王身上一點點割肉、放血。

  就這樣,原本因劉恒莫名其妙得到皇位而感到不滿,又得了劉恒諸般好處而暫且滿足的關東諸侯,又重新燃起了對長安中央的敵對情緒。

  這下,可謂是正中劉濞下懷。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帶著暗藏多年的野心,以及對失去愛子的悲痛,劉濞開始聯絡各路被朝堂削奪封土的諸侯,最終,掀起了歷史上著名的吳楚七國之亂。

  從結果來看,劉濞似乎是天生腦后有反骨,不謀逆就不舒服的先天性逆賊;但從這個詳細過程來分析,促成吳王劉濞發動叛亂的,應該是那幾個接連的巧合。

  ——開礦權的私有化,王太子被棋盤俠砸死,以及《削藩策》的誕生。

  這幾莊‘巧合’,但凡其中一個沒有發生,歷史上的吳楚之亂很有可能不會發生。

  尤其是削藩策!

  如果沒有削藩策,劉濞別說勾搭上明面上的七個,暗地里的幾乎所有關東諸侯了,能不能拉攏到毗鄰吳國的楚王劉戊,都尚未可知。

  若是從馬后炮的角度分析,甚至可以這樣說:與其說劉濞是早就暗懷鬼胎,倒不如說一紙《削藩策》,將整個‘劉氏諸侯集團’都推向了中央的對立面,推向了劉濞的懷抱。

  通過現象看本質——既然劉濞反叛的本質是這般,那劉弘也就沒有必要動殺心,意圖以絕后患了。

  劉弘地到來,已經使得開礦權的私有化變得不可能——沒有任何一個穿越者,會在做了皇帝之后開放開礦權!

  就更枉論封建時代,與開礦權息息相關的鑄幣權了。

  所以,劉濞反叛的物質基礎,實際上已經不復存在。

  至于‘劉啟一怒殺劉賢,以留棋盤俠之名’的鬧劇,也因劉弘地出現而變得不再可能。

  ——同為王太子,劉啟就算有八十個膽子,也不敢做出‘怒殺他國王太子’的過分舉措。

  再者說,等劉恒做了梁王,劉啟就是梁王太子了。

  如果不出意外,劉啟這輩子,幾乎不會有同吳王太子劉賢下棋的機會。

  至于《削藩策》,則和《許民弛山澤令》一樣,也必然不再會出現。

  同樣的道理:不會有任何一個穿越者皇帝,會做出如此莽撞,性價比如此低下的舉措。

  ——與其逼反,倒不如瓦解!

  推恩不就完了嗎?

  諸侯王坐擁數郡之國土民眾,卻幾乎什么都不用做,在這娛樂手段匱乏的時代,能做的,不就是瘋狂造人嗎?

  看看現在的各家諸侯,但凡成年的,那個沒有十個八個兒子?

  就拿齊國來說,在劉肥受封之時,作擁七十三城。

  如果當時有推恩策,齊國那七十三城,被封給了劉肥十三個兒子,如今的齊國能有多大?

  ——哪怕是嫡系,恐怕也不過十數城!

  誠然,在遇到‘密謀篡位’這種遠大事業面前,這一家子兄弟很有可能會合伙;但若是時間久了呢?

  都不用隔幾代,就說二十年之后,今天的漢家諸侯,可還是曾經那個自家兄弟?

別鬧了  兄弟鬩于墻,外御其侮;話是沒錯,但如果是堂兄弟,甚至世兄弟呢?

  但凡腦子正常的諸侯王,都不會相信一個出了三服的遠方親戚,掌著屁大點地方,卻揚言要‘馬踏長安’的提議。

  所以對于劉弘而言,關東諸侯的最終歸宿,已經很明顯了:推恩。

  諸侯王死,諸子皆裂本國土以王之!

  相較于《削藩策》的粗暴,以及明顯站不住腳的‘家國大義’,推恩無疑更加溫和,也更容易為天下所接受。

  相較于國土被收回中央,諸侯們肯定更希望自己百年之后,國土還掌握在兒子(們)手中。

  用后世的話來說,就是肉要爛在鍋里。

  且相較于《削藩策》所必然會帶來的阻力,推恩,反倒可以讓諸侯王們無暇對抗。

  試想一下:一個身為諸侯王之子,卻因庶出而什么都得不到,等父親死后,只能得到一筆錢財,就要被掃地出門的王子,突然聽到可以裂土為王,會是什么反應?

  只怕彈冠相慶都不為過!!!

  那倘若這個時候,身為諸侯王的父親,卻對這個事表示反對?

  父子結仇可能不至于,但王子們找老娘們哭訴一番,然后這幫王妃再猛揪諸侯王耳朵,卻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妾侍奉大王終生,幸生得一子,大忘卻厚此薄彼至此,只以妾之粗鄙,而輕妾與大王所生之子邪?’

  ——劉弘都能猜到那些諸侯王的妃子們,在知曉推恩策后,會說出怎樣的話了···

  對于此策可能引發的輿論分歧,劉弘甚至有一個十分完美的例子,來證明其正確性。

  ——如今尚提兵關外,為禍關東的齊悼惠王諸子!

  要知道這幫二貨,可就是因為劉弘沒有‘遍封悼惠諸子’,才決定起兵反叛的!

  只要今后,有哪個睿智敢站出來,對推恩之事比比歪歪,劉弘就可以把這個血淋淋的例子扔出來:齊悼惠王諸子之所以會起兵作亂,那就是因為沒有推恩吶!

  如果悼惠王諸子皆為王,還會有如此親者痛,仇者快的悲劇發生嗎?

  劉氏宗親,至于如此自相殘殺嗎?

  天下蒼生黎庶,至于遭受戰火荼毒嗎?

  如此正義凜然的說辭,足以讓劉弘穩坐釣魚臺,坐等如今動輒數十城的關東諸侯國,在百十年后,變成一個個坐擁一城甚至一縣、在冊之民不過千百人的彈丸之地。

  推恩策,就是劉弘針對漢室宗親諸侯,所量身定做的解決方案:溫水煮青蛙,青蛙沒準也樂在其中。

  而推恩策究竟能否順利推行下去,其關鍵,就在太祖劉邦的親弟,如今的楚王劉交身上。

  如果劉弘大咧咧把推恩策往朝堂一擺,然后朝儀通過,下發到關東諸侯,雖也能有效果,但終歸是會多許多麻煩。

  會不會有哪個小聰明,為了今后國土不被分裂,就開始獨寵王后,甚至生一個兒子就化身柳下惠?

  再比如,某個自認為聰明絕頂的劉姓諸侯,為了保全國土,將除長子之外的所有兒子一起帶走?

  ——可別忘了,溺嬰之俗,在漢室尤為嚴重!

  百姓選擇溺嬰的原因,更是五花八門。

家窮養不起這都算是好的——什么生辰不吉利啦八字不順眼了  乃至于‘出生時村里有人死’,都可能成為百姓溺嬰的動機。

  這樣的社會背景下,諸侯王為了保全家產,溺嬰乃至于親手殺死自己的兒子,完全有可能發生。

  劉弘可不想百十年后,各家諸侯還是如今這般坐擁數十城,家家卻都是獨生子女,劉氏諸侯早于時代兩千多年,開始嚴格遵行計劃生育。

  所以,推恩是否能起到效果,能否達成劉弘‘肢解關東諸侯國’的最終目標,就少不了‘榜樣’的力量。

  還有比太祖劉邦的親弟弟,如今的楚王劉交還合適的榜樣人選嗎?

  輩分高,風評好,兒子又夠多——給劉氏諸侯做榜樣,大小長短正合適!

  而且按照歷史上所記載的壽命,劉交,只怕是沒幾天好活的了。

  如果能夠促成裂楚國土,盡封劉交六子為王的結果,那推恩策,就將具備十分強大的現實依據。

  ——楚王這樣的‘宗室長者’‘賢王’都同意推恩,其他諸侯反對,就是在自絕于天下了。

  如是想著,劉弘便將已有些飄忽的目光,撒向殿內正身危坐的劉郢(yǐng)客身上。

  其實這件事,劉弘不太方便跟身為楚王太子的劉郢客說。

  換做誰做為王太子,聽到天子打算將原本屬于自己的諸侯國,分給其他兄弟們,都不會高興!

  劉弘最好的選擇,其實是當面跟楚王劉交交涉,將個中利害說清道明,以爭取劉交的支持。

  最理想的狀況,就是通過劉交之口,通過‘臨終遺奏’的方式,請求劉弘將自己的兒子們遍封為王。

  但事實總是那么的無奈——滿打滿算,劉交今年至少也有六十歲了。

  且不提劉交這把年紀,能否支撐其車馬勞頓以入長安,光是劉交在史冊上‘死于漢文帝元年’的記載,就足以讓劉弘打消一切讓劉交‘活動’的打算。

  算下來,現在的時間對應歷史,已經是漢文帝元年九月了!

  此時九月為歲末,十月為歲首;距離歷史上的‘文帝二年’到來,就剩下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如果史料沒有錯誤,劉弘此時甚至可以斷定:劉交的死期,最晚就是九月三十!

  這種情況下,且不論劉弘天子之身改不改離開長安,以及能否穿過大戰在即的函谷關外;光是劉交能否活到劉弘抵達,都要花上一個大大的問號。

  無奈之下,劉弘只能試圖通過劉郢客,讓劉交之子皆裂楚國土為王,楚王一門,帶頭第一個吃這只名為‘推恩’的螃蟹。

  此事的難度···

  “唉,只能試試了···”

  暗自悲嘆一氣,劉弘便裝作醉酒的模樣,費力的起身,搖搖晃晃的來到劉郢客身邊。

  只見劉弘一個‘沒站穩’,就跌向劉郢客的方向;手‘下意識’扶上劉郢客的肩膀,才‘僥幸’沒有摔倒在地。

  其實都不用劉弘伸手借力——在劉弘從御榻上起身,向自己走來的那一刻,劉郢客的注意力,便已大半集中在了劉弘身上。

  只見劉郢客自然地一沉肩,好讓劉弘靠的更舒服些①,便淡笑著開口道:“今日,陛下可謂盡歡?”

  聞言,劉弘卻是真醉酒般,掙扎著將瞳孔聚焦在劉郢客身上:“哦···宗正啊···”

  “今日···嗯···今日家宴···”

  “盡歡···”

  嘟囔著,劉弘飄忽的身形突而一滯,旋即沒由來的一跺腳:“諸侯不恭,朕如何盡歡!!!”

  突如其來的怒號,頓時惹得殿內幾人一驚,齊齊將目光移向劉弘身上。

  就連早已‘不勝酒力’,癱爬在案幾之上的劉恒,亦是眼神有些飄忽的直起身,默然望向劉弘耍酒瘋般的身影。

  卻見劉弘又突然嘿嘿傻笑起來,腳步踉蹌的來到劉郢客身邊,強拉著劉郢客坐了下來。

  “朕···朕不勝酒力···”

  “擾宗親雅興,當罰!”

  說著,劉弘便毫不介意的拿起劉郢客的酒樽,一飲而盡,旋即嬉笑著將酒樽放回案幾之上:“同飲!朕還能食!”

  “嘿嘿嘿嘿嘿···”

  看著劉弘如此模樣,劉郢客驚疑片刻,終是只得起身,取來一只新得酒樽,不著痕跡的放在劉弘面前,將自己的酒樽取了回來。

  在酒樽內倒滿酒,劉郢客便舉樽稍一拜:“陛下欲飲,臣不敢不從?”

  “嗯···”

  劉弘又搖晃著上身,舉起酒樽:“嗯!飲!不醉不歸!”

  “不醉不歸···”

  言辭含糊之間,那最后一樽酒,劉弘卻是怎么都沒端到嘴邊。

  見此狀況,劉郢客手舉酒樽,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正當劉郢客糾結于怎么辦時,劉弘又似詐尸般一抬頭,看了劉郢客一眼,復又將手撐上劉郢客的肩膀。

  “宗正不知···”

  “朕坐天下···可謂身···身心俱疲···”

  此話一出,可把劉郢客嚇了一大跳!

  “陛下承太祖高皇帝之托,以看顧天下元元,自是辛勞···”

  四平八穩的一語,卻只惹得劉弘連連擺手。

  “非也···非也···”

  “朕臨天下···朕之親族卻不幫吾···”

  說著,劉弘‘費力’的抬起頭,似是稍打起了精神,又像一個鉆入牛角尖的少年:“悼惠王,吾父長仲也!”

  “其諸子,吾之堂仲也!”

  “朕臨天下,朕之堂仲不助朕,反以兵為亂,此何道理?”

  神經質般說完這幾句話,劉弘的脖頸,又回到了方才那猶如斷裂的狀態;頭顱就像是沒有脖頸支撐,只在劉弘肩上晃來晃去。

  “宗正不知···宗正不知···”

  就在劉弘沉溺于自己的絕世演技之事,殿外卻傳來一道急促的腳步聲。

  沒等劉弘發出‘酒鬼的怒吼’,王忠便已出現在殿門處,與那宮外交談兩句,便快步走入宮內。

  看著劉弘遍布血絲的眼眸,再看看一旁的劉郢客,王忠糾結片刻,終是開口。

  “陛下,方才傳來消息,楚王···”

  “楚王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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