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帝成長計劃 第0198章 將相不辱
長安武庫左近,廷尉大牢。
作為歷史上第一個有明確記載的牢獄,漢廷尉大牢,可謂是惡名昭著。
在歷史上,梁孝王劉武的謀士韓安國被捕入廷尉大牢,就曾于此留下死灰復燃的典故。
從結果而言,那個刁難韓安國,從而成為背景板的獄卒田甲是幸運的。
但從田甲面對韓安國須知死灰亦可復燃的提醒,做出老子不怕的反應,也足以看出被關進廷尉大牢,在漢室意味著什么。
不脫層皮,就別想出去!
實際上,別說脫層皮了,自太祖劉邦建立漢室至今,還沒有一個人,能從這廷尉大牢豎著走出去!x33小説手機端:s。
韓安國從廷尉大牢全須全尾的出去,便立馬在史書上留下了專屬于自己的典故!
如今,廷尉大牢之中便關押著自有漢以來,地位最高的一人當朝太尉,絳侯周勃。
與歷史上因密謀叛逆而被文帝下旨捉拿時不同,現在的周勃還絲毫沒有面對皇權時應有的恐懼。
原因很簡單:周勃此次入獄,只是因為叛軍一句可笑的太尉曾言。
對此,周勃表示連解釋都不用但凡是個有腦子的人,都能從這件事中得出叛軍恐懼太尉,遂離間君臣的結論。
反觀周勃,非但不會因為這件事受影響,反而會猛刷一波聲望:能把叛軍逼到這種地步,周太尉果然了得!
這也是周勃唯一能得出的結論了除了這個原因,周勃實在想不通,在丞相陳平慫恿下起兵的劉襄,為何要通過這樣的方式來中傷自己。
在大牢中怡然自得,等待皇帝劉弘親自來釋放自己的周勃,顯然還沒有意識到,半年前對齊哀王劉襄的所作所為,究竟對劉襄造成了怎樣的心里傷害。
既然自己是迫使叛軍離間君臣的正面角色,那丑角毋庸置疑,便是聽信叛軍所言,愚蠢的將自己關押于大佬的昏君劉弘了。
根據周勃的了解,小皇帝絕對不會允許自己的正面形象受損,背負上昏君的名頭。x
對于被關押在廷尉大牢,周勃絲毫不擔心周勃此時心中所想,是小皇帝前來求他出獄時,應該如何從中獲益。
看著周勃身陷囹圄,卻絲毫沒有慌亂哀求的架勢,廷尉獄卒饒是見多識廣,也是拿不準其中利害,倒也沒有太過于難為。
便是在這種微妙的氛圍下,周勃終于等來了前來釋放自己的廷尉吳公。
沒有想象中卑躬屈膝的小皇帝,也沒有意料中的正式道歉,周勃只等來了吳公一張冷漠的臉,以及默默無言打開銅鎖的獄卒。
還沒等周勃拿捏一番,吳公便已走出大牢,只留給周勃一個冷峻的背影。
“絳侯,請吧”
絳侯!
“呔爾匹夫,竟如此羞折老夫!!”
當今漢室,能在大庭廣眾之下繞開周勃的官職,直呼爵位的,撐死不過五指之數!
這獄卒居然
滿臉怒火的瞪向獄卒,周勃的眼睛,卻被獄卒露出的那絲冷笑,以及獄卒隨后的話語所刺痛。
“絳侯誤解下官了。”
“還請絳侯移尊牢外,恭聞圣訓吧”
直到此時,周勃才朦朧的意識到發生了什么。
由獄卒不軟不硬催促著來到大牢之外,又復行近百步,周勃終于清晰的看見吳公的面龐。
髯須規整,眉眼祥和,卻無時不刻透露出莊嚴。
“煩請絳侯規整衣冠,以聞天子詔諭。”
待等周勃在逐漸匯聚起來的百姓目光下跪下之后,吳公那獨特的厚重嗓門,便響徹天空。
“齊悼惠王諸子欲王而不得,因一己私利擅起戰事,擾民不得安居,誠大逆不道,獲罪于天也!”
“絳侯周勃,得朕任用以為太尉,而不知漢官之責,不修私德,不識大體,口出狂言,其罪無可赦!”
“然朕得博士賈生進言,頗以為善,遂于此詔告天下,閑使民知。”
“自日起,凡爵關內侯上,秩二千石及上者,若罪,當由郡縣上報廷尉,廷尉告于朝堂共議,方可罪之郡縣勿得下獄,勿得免冠,勿得用刑。”
“今絳侯罪重者甚,然其位尊,貿然治罪,或損漢官威嚴,以博士賈生之議,其令將相不辱,許絳侯勃閉門思過,以贖其罪。”
“留絳侯之爵,暫去太尉之職待其知過者何,告罪于長樂,得太后赦,方官復原職!”
朗聲誦讀完劉弘的最終決定,吳公便莊嚴的將絹書卷起,雙手舉到周勃面前:“絳侯,接詔吧。”
看著眼前的絹書,周勃的面色從一開始的癡楞,到后來的若有所思,再到最后的暗含惱怒,終是咬牙接國。
“陛下不罪,臣感激涕零”
在吳公奉詔前往廷尉大牢釋放周勃的同時,劉弘正在長樂,拜會母親張嫣。
準確的說,是將周勃入獄一事的內因外由,以及為什么要放周勃,為什么要通過這種方式釋放周勃等等方面,都隱晦的告訴張嫣。
倒也不是為了讓張嫣知道自己錯了,而是劉弘想要張嫣盡快成長起來,成為自己在朝堂的可靠助力。
漢太后超然身份所附帶的政治用途自是不必多言,對于皇帝劉弘的意義,也是不必贅述。
可如何讓張嫣清晰明了的體會到這些事,與此同時又不掃張嫣的面子,這就讓劉弘相當為難了。
再怎么說,劉弘此來的目的,都多少帶些責備的意味在其中。
無奈之下,劉弘只能選擇欲蓋彌彰,寄希望于張嫣能明白。
“兒臣有一事,欲稟母后知曉。”
若無其事的做個開場白,劉弘便淺嘗遏止的點了句:“今日,朕已令廷尉解絳侯之禁,令其閉門思過”
無論張嫣有多么幼稚,又或是劉弘多么成熟,母子關系終歸是繞不過去。
在張嫣面前,劉弘首先需要保證的,永遠是保持孝順的形象,再說其他。
如劉弘所預料,張嫣原本淡然的面色頓時就顯露出慌亂,雖然只有那一瞬間,但還是被劉弘精準捕捉。
“唉女人吶”
自知嚇到母親的劉弘,只能在心中扶額長嘆,面上卻做出一副乖巧認錯地模樣,輕輕跪在張嫣面前:“還請母后治兒臣之罪”
見劉弘如此作態,張嫣明顯做出打算起身的下意識反應,稍一停頓,旋即將劉弘扶回御塌之上。
“太尉之事,自是皇帝做主,哀家一介女身,卻也不該擅自插手”
聞言,劉弘只得愧疚的低下頭:“母后容稟,絳侯之事,其間另有緣由。”
聽著劉弘再一次在絳侯二字上不輕不重的用上強調語氣,張嫣也緩緩明白過來,適時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示意劉弘說下去。
“太尉之欲,皇兒自是知曉母后回護之意,兒臣自也看的明白。”
“但母后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滿帶苦澀的長嘆口氣,劉弘便帶著回憶的語調,將打好的腹稿一一道出。
“太祖高皇帝尚在之時,便曾以絳侯為后軍之將此等信眾,開國勛臣幾無出其右者。”
“然去歲太后駕崩,諸侯大臣共誅諸呂,絳侯便憑太尉之威煽調北軍,以擊未央!”
“朕念太祖高皇帝信絳侯者甚,乃遣使持節犒慰豈料絳侯自知調軍無名,竟欲奪天子節1”
嘴上說著,劉弘不忘適時留下兩滴淚水,旋即夸張的擦拭著。
“及至諸呂亂平,朕未及召見絳侯,便得淮陰、東牟二人持刃入宮,呵散兒臣之親隨護衛,迫兒臣飲毒酒一樽2”x
“幸高皇帝庇佑,兒臣飲酒未亡,方得以出宮,出城調軍,以回未央”
說到這里,劉弘已是泣不成聲的再度跪了下來:“母后”
“兒臣非不愿救母后,實乃丞相、絳侯逼迫過甚,兒臣心有余,然力有未遂啊”
發出一聲泣血般的哀嚎之后,劉弘順勢將臉貼在了張嫣的膝蓋上,痛哭流涕起來。
而張嫣卻是滿帶著驚駭,近乎癡楞的看著眼前的兒子,不知該做些什么。
過了許久,待等劉弘已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幾乎已經發不出哭聲之時,張嫣靈魂深處的母性緩緩轉醒,嬌嫩的小手下意識向前身軀,摸上了劉弘的腦袋。
連張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敢做出如此匪夷所思的舉動!
但不知為何,一切都那么的自然而又祥和。
“皇帝受苦啦”
終于等來這一句夢寐以求的話,劉弘長出口氣,再次被張嫣扶回御塌之上。
“兒臣日思夜想者,亦大興牢獄,以捕曲周、絳侯等亂臣賊子!”
“母后為兒臣一出胸中郁氣,兒臣亦知曉,深念母后慈愛。”
“然絳侯終歸位高權重,于軍中威望甚高,門生故舊遍布天下朝中又有丞相以為轉圜,貿然治罪,終將落人口實。”
“且今哀王諸昆季起兵作亂,絳侯之事,更易為賊子之刀劍。”
“恰得御史大夫舉賢,兒臣便以俊杰之議,斥絳侯罷官閉門,于外乃言將相二千石不辱,以安朝臣百官之心。”
言罷,劉弘調整一番紊亂的胡須,毫不突兀的將話題一轉:“北平侯所舉之俊杰,恰習黃老之言,若母后欲見,自可令人召見之。”
“此俊杰名賈誼,兒臣曾親睹其言,端得一表人才,其學亦頗得北平侯之姿!”
見劉弘自然地將話題轉走,張嫣下意識看了眼斜后側,見親宦李信深深低著頭后,稍出一口氣,笑著拉過劉弘的手。
“皇帝乖順良孝,哀家甚是歡喜”
直到這一刻,張嫣才終于做出人生當中第一個決定:接受劉弘的孝心。
張嫣知道,劉弘今天來是想告訴自己,周勃的事不該這么辦張嫣也知曉,劉弘若是愿意,應該可以更早將自己帶出那座陰冷的宮殿。
但看著劉弘眼角依舊未干的淚水,張嫣已經顧不得李信的提醒了。
劉弘能如此坦誠,且顧忌自己的顏面,已經讓張嫣感受到久違的溫暖至少九年未曾體會過得關心,以及回護。
如是想著,張嫣望向劉弘地目光便越來越和藹,視野中正擒淚而笑的劉弘,看著也越來越像曾經那個為張嫣遮風擋雨的人。
有那么一瞬間,張嫣甚至以為坐在眼前的,就是故去的丈夫!
罷了便是假的,吾也認了”
如是想著,張嫣便溫言一笑,對身后的李信交代道:“傳令御出,今日夕食,皇帝留長樂,同哀家共食。”
經歷這一段并不短暫的變故之后,張嫣迷茫且慌亂的心緒,終于在這個不是自己親生的兒子身上,找到那一絲平穩。
張嫣也想明白了,如今自己貴為太后,又別無子嗣,在接下來漫長的一生當中所能倚靠的,也只有眼前的兒子一人。
劉弘地態度,也讓張嫣心中的隔閡緩緩散去,即便劉弘非自己所生,張嫣也從劉弘身上感受到親人的溫暖。
到這一刻,張嫣才算是由衷的接受自己有了兒子的事實。
雖非親生,卻勝似親生!
s1這件事在史記當中有記載:周勃策反北軍,正式在長安發動武裝政變,并殺了呂產之后,后少帝確實派了謁者持著天子節慰問周勃但朱虛侯劉章卻試圖搶奪天子節從而得以入宮,雖然沒能搶到,不過劉章還是挾持著謁者,憑天子節順利進入未央宮,斬殺了長樂衛尉呂更始自此,長樂宮從內部高破,周勃才得以順利殺入未央。
書中之所以說這件事是周勃干的,是劉弘故意說錯等張嫣打聽到這件事是劉章所做之后,再結合如今劉章造反,就能很清楚的明白劉弘想表達的意思:劉章和周勃是一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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