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來誰著史 第五百零七章 嘴強王者
什么是陽奉陰違?
陽奉陰違就是明面上對趙宋唯唯諾諾,畢恭畢敬;背地里則指示、挑動高昌的貴族、百姓、官員騷動暴亂,一百個主意,一萬個手段,就是要讓高昌地界不得安寧。
“只有西域動蕩不安,大王才能安穩如山。”
火赤哈兒的話并不多,可響鼓不用重錘,殿內的三個人都是聰明人,自然明白火赤哈兒言語中的未盡之意。
“這的確是個妙法。”畢勒哥神色大悅。
高昌之地遠離中原,宋人初來乍到,如果一切都平平安安,他這個高昌王自就可有可無。可要是四方亂起,民聲沸騰,他就是穩定本地的定海神針!
“我高昌立國近三百年,如今危難之際,豈能無有三五忠心赤膽之輩?”畢勒哥對此是很有信心的。畢竟先前高昌內部也不是沒有反對親宋的聲音。只是對比親宋派來說,反對派的聲音太弱太小了。
“陛下所言甚是。想我先祖自大唐咸通七年(848)擊敗吐蕃,斬其大將論恐熱,收復輪臺、高昌,至今已二百八十五年。數代先王以仁治疆宇,慈愛黎民,百姓軍丁人心未喪。卻陡然遭此亡國之難,心中豈能無有怨言?”
不過火赤哈兒也說了。陽奉陰違可以,但千萬別跟西面的塞爾柱人有勾搭,那是在作死!
畢竟他們再怎么做陰私勾當,再怎么暗地里蹦跶,于大勢也是無可彌補的。
而什么是大勢呢?畢勒哥心中自然清楚。
“是好是歹,孤還是分的輕的。”投了趙宋,那畢勒哥和他的子孫后代依舊有榮華富貴可享,要是高昌落到了天方教的手中,呵呵,下場就可想而知了。
轉過頭來,畢勒哥踱著步,問向馬木刺:“丞相,你的意思呢?”
馬木刺神色如常,避重就輕的說:“臣以為總管所說有理。那塞爾柱人狼子野心,天方教更不可信,與之相謀無異于與虎謀皮,萬萬不可。”
畢勒哥立刻就皺起了眉頭,自己問的是這個嗎?一雙招子仿佛鷹眼一樣緊盯著馬木刺。
馬木刺一看就知道是躲不過去了。這位的城府就這么深,什么事都要追究個明白,哪怕把臉面都扯破撕碎了。嘆了口氣,說道:“陛下明鑒,今日局面在中原不在我高昌。二者相差甚遠,無有可比之處。”
“孤知道高昌比不了中原,孤知道二者相差太是懸殊。可高昌是列祖列宗世代經營之地,如何能憑白的讓給外人?”
“漢人謀取西域,孤認了。就如當初漢唐那般不行嗎?孤能量全國之物力,結大宋之歡心。”
“俯首帖耳,畢恭畢敬,不敢生出半點貳意!”
“如此不成么?”
“大宋何至于咄咄逼人,非要吞吃我高昌,廢孤王位?”
昔日強漢之西域都護府,都下轄大小三十多屬國,盛唐的安西、北庭兩都護府,亦有突厥諸羈縻府州無數,怎么到了趙宋當權了就不行了?
“中原也忒小視于孤!”
這種種情況,雖然對畢勒哥是一百個不利,可宋軍畢竟是外人,真要徹底翻臉了,畢勒哥還是能叫汴梁頭疼一陣子的。
火赤哈兒聽了,頓時雙目炯炯,面上盡是贊同。
馬木刺卻一時沒有說話,良久,才開口道:“此一時彼一時也。今日趙官家坐龍椅,漢唐與之何礙?而陛下所言固然是正理,卻也是萬不得已時的下下之策。”
真要打起仗來,畢勒哥怕就沒有回旋的余地了。而戰爭的勝負,最終的結果會如何,那不是顯而易見的么?唯一的區別就是豁出命的畢勒哥能叫趙宋多付出多少代價的問題!可這樣的結果,真就值得畢勒哥豁出身家性命嗎?
這真就跟一桶冷水潑頭,叫心中火氣騰騰的畢勒哥頭腦一涼。凝神思了好一陣,才頹廢說道:“本就敵強我弱,更別說宋人還有那火器之利……”而且他也是真的不敢豁出去啊。
只不過這話畢勒哥不會明白著說出,哪怕都到了這個時候,面對的又是心腹。
而且想到這里他還不由臉色鐵青,內心的羞恥全化作了對外釋放的怒火。冷哼的說著:“那群庸才,孤早已經令他們仿制了,這幾年來耗費錢糧無數,卻一無所成。外表看起來一模一樣,可一用下來,卻是外強中干,中看不中用。少數個火器雖有些威力,卻還不及弓箭射程。”可以說是徹底打了水漂。
“傳令下去,所有火器局人等,無分官奴,一人賞他們十鞭子!”
畢勒哥發了一通邪火,但目光還是看向馬木刺,這個高昌丞相不是個沒見識的。他也清楚馬木刺已經向自己表明了他的態度,但畢勒哥就是要逼他。
“以丞相的見識,除了這投降一路外,就再無他策了?”
馬木刺是個心思清明的人,四十多歲的年齡越發老成深沉,實際上他覺得,到了這情況,比當初面對喀喇汗國的時候還危險。喀喇汗國時還有塞爾柱這個外敵,就算東西喀喇汗國分家之后,東喀喇也是把主要的精力放在西面防備上,對于高昌而言那時候還有契丹人為外援,還有著騰挪的余地,現卻是一死棋,連透口氣也不成,只要中原的趙皇帝揮兵西進,就立刻是十死無生。
這般的還掙扎作甚?
那唯一的辦法就是乘著還有籌碼時投降,依照著中原的慣例,他們高昌上下人人都會得好,榮華富貴繼續依舊。
至于畢勒哥的不甘心,至于火赤哈兒的出謀獻策,那都是虛的。
因為馬木刺很清楚,畢勒哥現在就是不甘心,他也不是個能豁出去一切的人。
用后世的話說,這就是一個嘴強王者!
當然,投降的事無論怎么樣不可以自己來說,把一切全都挑開了,更是取禍之道。現在的高昌城里,那還是畢勒哥的天下啊。
馬木刺頓了一下,說道:“所謂君憂臣辱,臣實在汗顏。現下之局面,委實難以扭轉,臣才疏學淺,以至束手無策,……,慚愧的很!”
畢勒哥聽了心中很不爽,冷冷用眼瞟著馬木刺:“不想丞相竟至如此,真是可惜了。”
馬木刺聽了,頓時心中一驚,抬頭瞄了一眼畢勒哥肅冷的面容,心中更是一涼。他是聰明人,都從這話音中聽出了一絲絲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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