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來誰著史 第二百一十三章 這是為了崇禎好,為了大明好……
“鄭森?鄭家的大公子?安南侯終于舍得從關外回來了么?”陳洪范一聽來人身份,立刻就想到了鄭芝龍已經回來了,張口就諷刺的道。
鄭森看著一身官袍,體型富態,但嘴角卻多出了幾個虛泡,滿臉上都透著幾分疲態的陳洪范,心中先就覺得不可思議。這陳洪范看昔日的作為,可不是那愿意為朝廷盡心竭力的主兒,不想,眼下這遭卻是如此的上心。
但陳洪范一臉的嘲諷還是讓鄭森生出了怒氣。“家父率軍入東虜之境數百里,破牛莊、克鞍山,掃蕩遼河,復遼陽,火燒盛京,解救生民數萬,今凱旋而歸,大揚國威。陳都督卻一臉的氣憤,莫不心中已經把韃虜當做了己國么?”
既然陳洪范不留臉面,他鄭森何以還給這鳥人留顏面?
把陳洪范當即氣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激動的渾身都打起了顫,指著鄭森大聲罵道:“鄭森,虧汝父大名遠播四方,被陛下信為朝廷柱石,卻置朝廷得失于不顧,一味的邀名賣直,沽名釣譽,打壓忠良,截扣國使,朗朗乾坤,天日昭昭,總有你鄭家糾繆繩違的一日。”想到就是鄭家把自己陷入了如此生死危難之境地,陳洪范現在吃了鄭森的心都有了。
鄭森臉上反倒不見了氣怒,陳洪范這種的貨色,因為他而生氣,那太掉檔了。“哈哈,就如陳都督之所言,朗朗乾坤,天日昭昭。這世間總有青史書寫,于公于私,是真是假,誰也逃不脫歷史的審判。”
“哼哼,鄭大公子說的真是比唱的都好聽。這句話下官就也送給小侯爺您了。朗朗乾坤,天日昭昭,是誰因私廢公,是誰沽名釣譽,青史斑斑自有論斷。”馬紹愉施施然的出場了。
這人當初與張若麒同為陳新甲的心腹,前后趕赴關外督促洪承疇進軍,只是張若麒人在軍中,而馬紹愉留在了大后方,那與鄭森可是老相識了。
“原來是馬郎中,當初關外一別,多日不見了,現在看那還是滿面紅光啊。”鄭森有些看不起這馬紹愉,當初松錦大戰時,這鳥人留在了大后方。事后論罪,張若麒被下了大牢中,馬紹愉則依舊是陳新甲心腹。后來還與代陳新甲與滿清私下議和,只是沒有達成。
在陳新甲死后人就不見蹤影了,現在卻出現在了使團里,職位還從早前的兵部職方主事,變成了張若麒曾做過的兵部職方郎中。
“韃虜入關,侵奪神京,欲使胡腥沾染中原,遺患之深不弱金元。我父引兵于津門已與之多有廝殺,先趁其后方空虛,領兵直入,復遼陽,燒盛京,拯救百姓數萬眾,不說于國有功,難不成反倒有錯了?”
“趁虛而入?明知道朝廷意欲與滿清議和,卻不顧朝廷之得失悍然動兵,以至于造成今日僵局,壞了朝廷大計,這就是安南侯的忠心?快收起來吧。”
南明朝廷知道自己兵力虛弱,戰力也虛弱,扣除了左良玉的八十萬大軍,小朝廷可用的兵馬真的是很叫人汗顏的。
而崇禎帝進到金陵之初,大順軍在西面占領著襄陽、荊州、德安、承天、黃州五府,在東面進迫淮河流域,史可法、馬士英等人針對當時的情況作出的軍事部署是扼守武昌至南直隸一帶。
可隨著清兵迅速占領畿輔,大順軍西撤,中原的形勢就又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齊魯和中原中北部直接出現了歸屬莫定的局面。
在三方對峙的態勢下,由于大順政權已無力東顧,劉芳亮和郭升明顯處在守勢,這一廣袤地區就成了南明和滿清方面的爭奪之焦點。偏偏畿南、齊魯、中原一些官紳發動叛亂,顛覆當地的大順政權,也是以恢復明室為號召的。
這時候的南明本應乘此有利時機出兵北上,盡量擴大統治區。這樣,既可以防止清兵南下,也不失為一種自強之道。然而,金陵小朝廷卻始終裹足不前,一味的株守江南。
從萬歷末年以來,明廷在同滿清的征戰中屢遭重大失敗,多年的廝殺早就叫他們對正面打贏滿清不保希望。而且南明朝廷的主要軍事支柱,如洪承疇、左良玉、高杰、劉良佐等人都是屢次敗在清軍手中的敗軍之將,甚至他們連大順軍都打不過,而大順軍既被清兵擊敗,可知強中更有強中手。
于是,上到崇禎,下到滿城文武,就紛紛接受了史可法的提議。
自以為最高明的策略是不越雷池一步,免得“挑激”清兵,授以南下的口實。而自身充裕實力贏得足夠多的時間。
然后,卑詞遜禮結好于清廷,維持偏安局面也就是必須的了。
崇禎君臣未必就看不到南明軍隊即使不北上同滿清爭奪齊魯、中原,清軍遲早也會南下收取魯、豫,同南明朝廷接壤爭地的。可不少人偏就自以為得計——自己只是口頭上對李自成喊打喊殺,而實際交戰就由滿清去跟流寇血拼去,自己躲在江南安心擴充實力。
這就是坐山觀虎斗。
等到那兩虎相爭必有一傷的時候,南明朝廷也能恢復了幾分力氣,屆時與滿清是和是打,就再看么。
如此的理念在金陵已經得到了很多人的認可,便是一些反對者里,如黃得功這樣叫囂著與東虜勢不兩立的也是少之又少。大多是左懋第這種人,認為南明朝廷方是天下之正朔,與東虜結盟,可令朝廷蒙羞。而不是對那種‘軍事策略’有根本性的反對。
鄭森心中有些來氣,陳洪范那種人他看不上,但馬紹愉說話陰損,就叫他有些火了。“天生民而樹之君使司牧之。我大明與韃虜接戰二十余年,陣亡的軍兵將士數不勝數,遼東大地的數百萬蒼生更已經化作了冤魂白骨。更別說韃虜數次入關,無不是尸橫遍野,流血漂櫓。大明喪其刀下民生幾有千萬人也。此等禽獸之人,與我炎黃之民,血仇不共戴天。爾等卻欲使天子與之茍合,莫不怕獲罪于上蒼?”
鄭大木可也是秀才出身,肚子里的墨水不是沒有,只是套大話,做圣人言,詭辯誰不會啊。
馬紹愉當下就張口結舌。
但這次的邀請也就不了了之了。
等到左懋第出來,馬紹愉兩眼通紅,死死抓住左懋第的袖子吼道:“鄭芝龍這匹夫,先不顧朝廷大計動武關外,后又使人截斷使臣,置南北兩國不得親和,其心可誅,其心可誅。以下官見,此賊日后當為朝廷之心腹大患,不可不察……”
左懋第當即皺眉,怒視了馬紹愉一眼,“馬郎中慎言。安南侯乃國之重臣,豈可肆意詆毀?”雖然他對鄭芝鵬的截斷很有不滿,適才也拒絕了鄭芝龍的邀請,只是叫鄭森向鄭芝龍回話,他要立刻出使燕京。可這卻不意味著他就把鄭芝龍視為漢奸國賊了。
而且現在是什么地方?人就在鄭家的手掌心中,姓馬的這是活膩歪了么?
說一句真心話,左懋第剛才都要為鄭森的話拍手叫好了。自己在金陵時候怎么就沒想到呢?
而鄭森回到津門總兵府后,先向鄭芝龍告罪,然后把前后經過詳細的說了一遍,鄭芝龍自然不會怪罪于他。隨后左懋第使人遞了一封信給鄭芝龍,上書:方今賊勢猶張,不可不防。朝廷與東虜合……,就是一堆叫鄭芝龍也體諒體諒朝廷難處的話。
同時鄭芝龍也拿到了洪承疇的奏折,而據說這奏折送遞金陵才第五天,北上的使團就正式出發了。
“…………然使彼(滿清)獨任其勞,而我安享其逸,恐亦無以服彼心而伸我論。為今之計,或暫假便宜,權通北好,合兵討賊。名為西伐,實作東防。俟逆賊已平,國勢已立,然后徐圖處置。若一與賊虜相抗,不惟兵力不支,萬一賊虜合力,棄仇引好,并力南向,其禍必中江淮矣。
……夫有山東,然后有畿南,有畿南,然后有北直隸。臨清者,畿南、北直隸之樞紐也。與其以天下之餉守淮,不若以兩淮之餉守齊魯。伏望皇上擇一不辱命之使臣,聯絡北方,以弭后患,宣慰山東州縣,以固人心。……”
這洪承疇還是有見底的。
但再高的見底也不能抹消了洪承疇言語里的意思,他也是贊成南明與滿清和談的。這說明了什么?
這說明連洪承疇對北復中原的期望也是只停留在表面上的。
金陵派使臣往燕京求好,這真的只是權宜之計嗎?
鄭芝龍就覺得,你崇禎和自己手下的大臣們,要是真希望能北復中原,那腦子里就別想著聯虜了。
而既然君臣上下都同意聯虜了,那心里怕是都覺得自家恢復中原的可能性不大了吧?
這也是眼下的局勢救了他們一救。這要是還跟歷史上一般,韃子已經勢如破竹的把李自成趕得顧頭不顧腚了,那金陵朝廷最多到了冬季里,就能感受到北方壓來的森森冷意了。
但要是李自成真的能在晉西把韃子扛住一段時日,那還真別說,滿清還真要跟南明好好的談一談呢。
雖然明清和談是鄭芝龍不愿意看到的,也是他要極力攪和的——不是鄭芝龍可憐李自成,而是他心里始終認為李自成是劣勢的。
這幫一把老李,韃子總是要更費力些不是
不是鄭芝龍看不起南明的達官顯貴們,就他在關外的作為傳回金陵之后,左懋第被扣著,崇禎再想找一撥敢不畏生死北上的人,他都找不到!
但鄭芝龍卻不得不承認,如此做法,讓明清真的動起手了,極可能會讓他對南明的預計“投資”數額大大的增加。
不過就算如此又如何呢。
他主意早就打定了。
要知道早前時候他心里還有點感慨的,先是崇禎南遷,后世聯虜平寇……
那前世,不和親,不賠款,不割地,不納貢,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的鐵血大明朝,嘛去了?
現在他就是攪合和談了。總要給崇禎帝‘保留’一絲顏面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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