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小公爺 第六百二十一章 百轉千回為自在,但求俯仰心無悔
來到大明轉眼已經好幾個年頭了,從開始的懵懂隨波逐流、看看大明風貌游戲的心態。
再到直面鮮血淋漓的廝殺,覺著自己應該做些什么。
然后到了后來,主動的想要在這個時代改變些什么。
其中的這些心理上的變化,小公爺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曾經小公爺覺著話挺裝犢子的。
至少當年他和處男哥一溜人不敢說是人中龍鳳,那也是排得上號的人物啊。
但他們在實現了財富自由以后,經常辦的事兒基本就是“從心所欲不逾矩”。
唔……直白點兒,就是國內不給干的上國外干。
更直白點兒,就是“五洲走腎不走心,四海留套不留情”。
而“若想一直浪,得有好身板”,所以處男哥、小公爺當年熱愛健身、熱愛保養。
我們為何苦練深蹲?!那是為了彰顯男人的力量、提高雄性的魅力!
所謂“丈夫深蹲練的好,妻子幸福享不少”,所以處男哥極其之熱愛深蹲。
若說好事兒他們也曾干過,雖然他們從來不自認為是好人。
那年處男哥領隊,大家默默的往災區送物資。
期間默默的匿名捐款了不少,甚至匿名進行了資助。
小公爺甚至知道,處男哥自己匿名資助了好些貧困生。
他自己也匿名資助了一些,他們從來沒有打算要讓其他人知道這事兒。
這于他們而言,就好像路遇旁人凍餓路旁而自己又身有余糧。
若是沒有伸手拉上一把,便有見死不救的負罪感。
財富自由了,那么活著便是要讓自己舒坦。
如何舒坦?!便是心理到生理上,都覺著舒坦。
解決生理上的需求,亦讓心理上不有悔愧。
這才叫活的有質量,有意思。
可即便是到了那個程度,處男哥和他們那票人當年也就是混吃等死。
隨手行善,并不代表他們自認為能改變世界或者能努力的做出些什么。
就好似隨手收拾路邊的垃圾,這未必會說讓環境更美好多少。
也沒指望能影響誰,但這么做自己心里就舒坦。
所以于那些年的玉螭虎而言,“能力越大,責任越大”這句話挺扯犢子的。
即便是剛剛來到了大明朝的時候,他依舊覺著這句話很扯犢子。
既然財富自由了,那自然是保持健康混吃等死啊!
抱著這樣的心態,小公爺在試探改變了唐伯虎的命運后便開啟了自己的蘇杭之旅。
按照他的想法,這本來是要去見識見識江南風月的。
然而那些慘死在倭寇襲殺的人,讓他覺著自己應該做些什么。
他們……是人!和自己一樣,有血有肉的人!
那一刻他覺著自己應該做些什么,因為他能為這些人做些什么。
無他,只為心安二字耳。
然而事情總是緩緩的脫離控制,當見到了海因里希、見到了那些佛朗機炮和火繩槍的時候……
沒有人知道那一瞬間對張小公爺的觸動,到底有多大。
他腦海中在那一刻,仿佛見到了清末國門被敲開、那些獰笑的嘴臉燒殺搶掠!
他仿佛耳邊響起了萬千冤魂的哀嚎,響起了華夏數千年先賢悲憤的怒吼!
清末民國,國敗家亡!
那期間的屈辱一度抽打著所有的國人,那些個列強們用鮮血淋漓的事實告訴了國人:
落后,就只有被欺辱!
事實上到了那一刻,小公爺想要做的也僅僅是想要帶給大明些許改變。
直至那場經筵辯講之前,他甚至沒有敢去想過真正的讓這個王朝改變什么。
然而,當在準備經筵辯場的時候他才真正的發現。
他即便是給這個王朝留下些什么,也很快會被儒家所淹沒。
根植在華夏民族上影響力長達千年的儒家,哪怕是后世來人的自己都無法避免被影響。
何況是在這個時代,這個他們影響力最大的時代!
即便是他權傾一時又如何,即便是他獲得了皇帝的支持、有著巨大的權柄又如何?!
他現在還年輕,但他終究會老去。
他終究是會精力不濟,而最重要的是:大明朝最終的執行者,依舊是儒家的那批人。
他們或許會暫時蟄伏,然而他們終究是會不斷的尋找機會發起反擊。
王臨川公在北宋的改革是怎么破產的?!
大明的開國太祖朱元璋,他對貪腐的高壓又是如何被切斷的?!
還有后來的張叔大,他的改革又是怎么被變相執行以至于留下罵名的?!
這些儒家文人掌握著筆桿子、掌握著權力,他們會惡毒的攻擊一切不利于他們的事物。
他們會抹殺掉一切不利于他們的事物,暫時不行就蟄伏起來再找機會下手。
張小公爺之前從來沒有試圖去改變大明什么,就是知道這個情況。
他如果安安穩穩的做他的小公爺,滿朝文武甚至皇帝都不會招惹他。
他可以逍遙的過完這輩子,再隨手丟幾篇詩文混個名士的聲譽那史書都記他一筆。
然而這是他想要的嗎?!
經筵辯場那一辯,是跟劉大夏的一辯……
但那何嘗不是玉螭虎對自己的拷問:我,到底要做什么。
知道歷史的走向,等著這一切的發生。
還是想方設法的少走彎路,讓這片土地上的人們能夠驕傲的傳承融入骨髓里的文明?!
炮火聲在經筵辯場響起的時候,張小公爺腦海閃過的是前世的畫面。
燒成了廢墟的圓明園,那些白皮猙獰癲狂嘲諷的放肆大笑。
將五千年文華踩在腳底,那種蔑視和輕賤。
一件件被他們擺在了博物館里沾著華夏民族血淚的文物,他們居然還有臉與我們談文明?!
那是一群靠著販奴、靠著欺騙、靠著搶掠,吃著旁人血肉、用別人血淚累積財富起來的強盜后裔們。
他們沒有一丁點兒的羞愧,他們居然還有臉談文明?!
沒人知道的是,那一刻他終于下定了決心要讓這個國家、要讓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們擺脫那個厄運。
也是這一刻,他才真正的明白了什么是“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他知道未來會發生什么,他甚至有機會為此而做些什么。
張小公爺肯定是看不到身后會發生的那些事情,但他知道這些事情會發生。
他無法選擇視而不見!他能瞞過所有人,但他騙不了自己。
“嘩啦~!”
浪花拍在了戰艦上,刀鋒一樣的船艏將湛藍色的海水切開。
猛烈的罡風將小公爺的雪白的衣袍吹起,咸腥的海風之下玉螭虎昂立于船首上。
妙安與足利鶴二女遠遠的望著他,自從起航后小公爺便一直站立在船首。
沒有人敢于來打攪他,所有人都是默默的等待著。
這樣的情形上一次出現,乃是在江南桃林。
當時張小公爺連續數日都在沉思的狀態,但恢復后的小公爺顯然學問更加的精進了一層。
譬如詩作的問世都多了好幾首,這就是明證啊!
小公爺其實是在不斷的回憶這段時間自己的動作,看看是否有疏漏。
他很清楚一點,僅僅是憑借他一個人、幾個人甚至一些弟子是很難成事的。
即便是僥幸成事了,也會在他權勢削弱后被風吹雨打去。
所以在培養學生的同時,他在培養的是一大群的既得利益者。
任何一項改革都需要顧及到多方的利益,只有獲益方越多變革才能進行的越順利。
而同時張小公爺才能夠順勢樹立起原始的規則,當大多數人都從這套規則中獲益……
哪怕是很多讀書人也從這套規則中獲益的時候,即便是后來有人想要對這套規則動手都很難。
玉螭虎要做到的就是這點,讓大部分人都從變革中獲益。
同時他再制定規則,這套規則將會兼顧到多方的利益、為多方創造利益。
唯有如此,變革才會被他們自發的去維護這套規則。
如今這套規則中囊括進來的,包括了皇帝的內庫、勛貴們的簪纓貨殖會、國朝戶部……
甚至到內閣、諸部的尚書,元老院就是為他們所設置的。
朝堂諸部、各布政使司的官員也有了極大的晉升渠道,考核上佳調回國朝政務學院任教、就學。
然后分配至諸部任職,這是下一步要推進的。
小公爺還兼顧了科舉的進士、舉子,因為各部都自行開科取士補足官員。
這極大的促進了舉子們進入仕途的道路,沒有幾個舉子會拒絕這點。
隨著庠序教諭部的鋪開,很多社學建立起來底層的秀才們也會從中獲益。
甚至連內官小公爺都考慮到了,顯忠祠、元老院的一席之地。
再幫著內庫經營各項有皇家股子的資產,還能拿到分紅。
論名、論利、論地位,他們可全都能拿到的……
“接下來的,便是要等海因里希回來了……”
小公爺望著湛藍的海面,一轉眼那歐洲的狗犢子回去也已經好幾年了。
但這個時代的航海可跟后世不一樣啊,畢竟此時的航海沒有后世的機械澎湃動力做支撐。
幾乎全都是靠著風力、船槳在行進,出航一趟一兩年才抵達都是常態。
哥倫布此時已經發現了新大陸,并已經開始登陸美洲大陸了。
“希望那小子能夠平安回來,能夠給我帶一些驚喜回來!”
緩緩的吐出一口氣,玉螭虎這才放下了一切回首望著妙安、足利鶴輕聲道。
“姐姐,我餓了。”
船在海上幾乎乏善可陳,畢竟大海初看時候還挺有意思。
每日都要看就厭煩了,呆在船上又哪里都去不了只能貓著。
小公爺于是每日都只能是在甲板上演武,不時的和妙安足利鶴叮叮當當的打做一團。
終于在航行了好些時日后,戰艦緩緩的靠近了粵北外海。
信鴿放出去,很快的便有簪纓貨殖會的商船過來將他們接過去。
順著江水的入海口,小公爺很快的看到了闊別許久的陸地和羊城坊市碼頭。
此時的羊城坊市碼頭已經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商貿集散地,這里已經成為了中轉樞紐。
黔州來的各項貨物,順江而下在此集散分發至閩浙京師。
而京師來的貨物亦在此集散,被分送往黔州、桂北、京師……等地。
于是,這里的貨棧、坊市比之京師潮白河坊市更大!
然而小公爺并沒有打算上岸,他只是默默的通過紗窗望向了這片巨大的坊市。
華夏民族的創造力,從古迄今沒有差過半分。
自己僅僅是需要給他們點上一盞燈,他們就能夠通過這盞燈點亮一片燈海。
從小周管家、從勛貴們,再到下面的這些商賈們都無聲的證明了這一點。
大明正在一點點的改變,自己和他們都需要適應的時間……
船隊緩緩的從江上駛過,順著江河航行了一段時日才抵達了黔州的碼頭。
此時的黔州碼頭早已不復往日的簡陋,這里被勛貴們經營的幾乎要趕上潮白河坊市了。
延綿成片的大量商鋪,往來的客商們絡繹不絕。
這里不僅有京師來采購的商賈,亦有從蜀中趕來的商戶。
已經大量的鋪設了水泥的驛道上,車馬人群川流往來不息。
小公爺甚至看到了好些略顯熟悉的面孔,應該是曾經在土司家見過。
他們熟練的用著官話,跟商賈們討價還價吵的面紅耳赤。
不時的還會跟往來坊市的附近山民們,用黔州的方言大聲談笑著什么。
明晃晃的“黔州貨殖會”牌匾掛在了一處看起來像是官衙的門楣上,不時有人進進出出。
而從碼頭上下來的小公爺,很快的就被一批人迎上圍住了。
幾個面色肅然的漢子,沉默而恭敬的將小公爺迎上了馬車隨后緩緩出發。
“這驛道……竟然修通了?!”
張小公爺幾乎要目瞪口呆,臥槽!當年奢香夫人修筑這龍場九驛,足足是花了十年時間啊!
“龍場九驛十八站,水西十橋千歲衢”,上下足足六百里地兒!
主要是黔州山多、路陡,別說是大明這會兒了。
便是后世給黔州修路,那花費的資金和人力物力也是巨大的。
“呃……您所有不知了,此番筑路各家出力不少……”
在馬車前方給小公爺趕車的,是調查局在這黔州的提司。
卻見他輕聲回答道:“不瞞您說,這條道兒啊……”
“修筑的快,乃是各家土司和刑部都不惜命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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