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二章 年關將近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1996年元旦，學校放假一天。

　　元旦放假返校后，學校的工作也就進入了學期結束的倒計時階段。

　　1月3日和4日，是學生期末考試的日子。

　　1月5日和6日，教師閱卷，統計學生成績、排名次。

　　1月7日下午，學生就正式放寒假了。

　　1月8日上午九點，戶山中學的教師放假會結束，老師們去后勤辦領取完年貨福利后，也就一哄而散各自回家了。

　　時近中午，整個戶山中學大院里變得寂靜無聲，只有呼呼的北風在肆虐地刮著，卷起漫天飛揚的黃土，敲在玻璃窗上啪啪作響。

　　春天一個人躺在溫暖的宿舍里，點燃一支煙默默想著心事，墻角的火爐散發出溫熱的氣息，偶爾發出“噼噼啪啪”的煤塊燃燒時的爆裂聲。

　　春天之所以不急于回家，是因為他還沒有想好回家后該怎樣面對父母。不知道為什么，這些日子每次春天回家，春書立和張秀麗都會不停地在他耳畔嘮叨談戀愛和找對象的事情，連四叔春書家和二伯母也摻入到了對春天的說教中，鬧得春天心里很煩，可又不敢發作，只能故意岔開話題或者裝聾作啞。

　　過完了1996年的舊歷新年，自己就是二十七歲了，在戶山鎮的農村，這絕對屬于大齡青年了。如果是在村里務農的男青年，到了這個年齡還娶不上媳婦，就有打一輩子光棍的危險和可能。父母對自己婚姻的擔憂也不無道理，這個春天能理解。想到這里，春天長嘆一口氣。

　　雖然春天也渴望著能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幸福甜蜜的婚姻和家庭。可在春天看來，幸福的家庭就就像是一棟遙不可及的高樓大廈，而且這座大廈必須是以愛情為地基，婚姻做磚瓦來建造的。可是，自己的愛情到底在哪里？沒有愛的婚姻和家庭，只要有個輕微的風吹草動就有可能倒塌。這樣的家庭和婚姻，春天不想要。

　　對于愛情和婚姻來說，春天一直是抱著“寧缺毋濫”的態度。婚姻是人生一輩子的大事，不是“拉郎配”，更不是去農貿市場買菜一樣，是隨隨便便花錢就可以買回來的東西。如果愛情是心與心的碰撞，那么婚姻就是愛情的合同書，家庭就是愛情的延續與沉淀。婚姻和家庭關系到自己一輩子的幸福，春天可不想輕易地把自己的愛情和婚姻交到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女人手里。如果兩個沒有愛情的男女只是為了結束單身而去結婚，或者為了某種私利而睡到一張婚床上，那春天寧肯不要那一紙證書。

　　婚姻的開始就意味著家庭生活的開始，家庭生活無非就是柴米油鹽醬醋茶，雞毛蒜皮滿天飛。可是，春天還沒有做好去迎接這一切的思想準備。

　　也許，終有一天，現實會磨去每一個人夢想的棱角，我們才會開始慢慢懂得捕捉鍋碗瓢盆交響樂里的美感，懂得領略油鹽醬醋所釋放的樂趣，或許才會慢慢學著去領悟生活的真諦。但春天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足夠的耐心和一個不喜歡的女人相攜一生、廝守到老，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有沉下心來真正去仔細體味生活意義的那一天。

　　春天不由地又想起了劉青，想起了這個讓自己朝思暮想、牽腸掛肚的女人，這個可望不可及卻又讓人刻骨銘心的女人，這個給過自己許多人生溫暖和慰藉的女人···

　　在春天看來，愛其實很簡單，那就是在自己有生之年，將自己的愛交給自己所愛的人。愛情不就是愛與愛的交換，心與心的交融和碰撞嗎？春天心里一直有一個幻想，總是幻想著有一天自己也可以像童話故事中的主人公那樣，和自己所深愛的人在一起，即使風里雨里一起走過，那也是一種不可言說的幸福！

　　唉，夢想很美好，現實卻總是很殘酷，有些人注定一輩子有緣無分，注定一輩子只能將對方深深地藏在心底！即使會時不時忍不住地想起她，想起那個自己所深愛的人，可終究只能是南柯一夢！可春天寧愿沉浸在這個夢里永遠都不要醒來···

　　點燃一支煙，春天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慢慢地吐出一個個煙圈，仰頭看著煙圈一點點變大、變大，變得越來越模糊，最后消散在空蕩蕩的房間里···春天突然感到有些害怕，自己對劉青的愛戀會不會也像這吐出的煙圈一樣，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慢慢地消散于無形？如果真的是這樣，那自己那漂泊無依的靈魂將去何處尋找依托？

　　長嘆一口氣，春天翻身坐了起來。

　　散漫的目光盯在了床頭桌的那封信上，那是弟弟春雨寫給春天的信，這封信是春雨前兩天回家過完元旦假期后回學校寫給春天的。

　　從收發室老師的手里拿到信件的時候，春天看了一眼信封下面的地址，就忍不住啞然失笑。春天和春雨兩兄弟雖然無話不談，但這卻是春雨第一次給春天寫信。讓春天感到可笑的原因是春雨元旦才剛剛回家，這才分開幾天就要寫信？再說了，過不了幾天就要放寒假，有什么話不能留著到放寒假的時候再說？

　　但接下來，春雨信里寫的內容卻讓春天笑不出來了。春雨在書信中煞有其事地提出了春天的婚姻和戀愛問題，并且把他偷聽到的父母對春天婚姻的擔憂和無奈在信中描述的淋漓盡致。讀著春雨的來信，春天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他沒想到自己的婚姻和戀愛竟然會讓父母經常徹夜難眠，竟然會嚴重到讓父母懷疑自己的性取向問題，這可是春天以前從來沒有考慮過的事情。

　　拿著春雨的書信，春天癡呆呆地傻坐了一會兒。

　　良久，良久，春天才從癡想中回過神來。

　　春天意識到，也許真的到了自己該給父母一個交代的時候了。

　　悶悶地抽了幾支煙，看看已時近晌午，春天只好起身收拾，準備把學校發的年貨送回家。

　　想想很快就要過年了，春天不由又發出一聲嘆息。

　　年關，年關，對春天來說，過年就像過關。過年期間，春天要不斷地應付來自父母和親朋好友對自己戀愛婚姻的關心和關注，要編造一個又一個的理由或謊言來搪塞他們。每年過舊歷新年，春天都會感到很無奈，也很無力。

　　也許，今年的年關會更不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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