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朝杏壇 第一三二章 縣局送禮

王一川的工作也變得忙碌起來，去教育局開期末考試會、跟聯考學校溝通協調、布置本校學生考試和教師閱卷安排，忙得是暈頭轉向。

王一川和春天在校園內偶遇或者是坐在一起開會的時候，也都很自然地互相開著玩笑，好像都已經忘記了那晚酒桌上所發生的不快。

趙志強始終也沒有問起那天晚上王一川酒局的事情，這讓春天和王一川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氣。王一川和春天根本不知道那兩天時間對趙志強來說學校的事情就是一片空白，第一天忙著跟美少婦幽會，第二天忙著給自家后院滅火，根本無暇顧及學校的事情。如果趙志強真的在學校里坐鎮，王一川搞那么大的動靜，趙志強不會不知道，也不會坐視王一川胡鬧而無動于衷。

其實自那晚的酒席過后，王一川也一直在為這事心懷不安，生怕春天去趙志強那告密，把他小圈子里的這些人員的情況都透露給趙志強。以趙志強的個性，即使不跟自己正面交鋒，也會慢慢地從外圍一個個清理掉自己的幫手和后援，到時候自己大事未成，說不定從此就會變成了孤家寡人。不過，從趙志強這幾天對待自己的態度看來，春天并沒有做那背后捅刀子的小人。慢慢地，王一川也想通了，那晚酒店萬老板對待春天的態度肯定也是事出有因，自己當場給春天甩臉子，說起來還真是有點小心眼，有可能真的是錯怪春天了。王一川既然已經把問題想開了，相逢一笑泯恩仇，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1月12日和13日，是戶縣中小學統一舉行年終期末考試的日子。

教導主任王一川帶領著馮術、春天和孫成章三個級部主任在家組織學生考試、教師監考和閱卷的工作。

學生期末考試的事情根本不用趙志強操心，趙志強就把給教育局領導送禮的時間就選擇在了期末考試的這兩天。趙志強之所以要選擇這個時機，是因為這兩天教育局各科室的普通工作人員大多要分派到各鄉鎮中小學去巡考。教育局辦公樓內除了各科室領導和幾個重要的科室工作人員外，幾乎人去樓空，而在教育局留守的這些人，恰恰大都是需要趙志強燒香叩拜和不能得罪的各路大神。

前兩天王小芳來電話說“戶山粉條”已經收購和包裝完畢，趙志強公事公辦地寒暄了幾句就把電話掛掉了。

不知道為什么，這幾天趙志強只要一聽到王小芳的聲音，就如百爪撓心般坐臥不安，身子都能酥掉半邊，恨不得兩個人馬上能纏綿一番。但趙志強也知道這里是戶山鎮，遍地都是熟人，人多眼雜，一不小心就會被人發現。趙志強不想自家后院起火，也不想被覬覦自己位子的人抓住什么把柄。盡管兩個人都是欲.火焚身，卻不敢往一起湊，趙志強也告誡過王小芳，以后不許到學校里來找他，要想約會只能去縣城。趙志強還給王小芳下了死命令，不準隨意給他打電話，以防電話被人竊聽。因為趙志強辦公室的程控電話連接了兩部電話機，其中一部就安在了趙志強家的客廳，當有外線電話打進來時，這兩部電話機同時可以接聽，無形中這也給了譚艷一個監聽的機會。所以，趙志強跟王小芳聯絡都是找譚艷上班不在家的時候偷偷打電話。

1月12日一大早，趙志強就指使學校后勤的會計王海帶著錢款去王小芳的小賣店拉粉條。

半個多小時后，王海坐著裝滿貨物的出租車回到了學校。車子還是戶山鎮上唯一的那輛“黑豹”出租車，小小的后車廂里裝了一百箱粉條，堆得跟小山一樣高，怕路途顛簸丟了貨物，司機老劉還細心地在上面覆蓋上了粗大的網繩。

趙志強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王海坐在后排，車子就向縣城出發了。

一路上，趙志強跟司機老劉有一搭無一搭地說著戶山鎮上的傳聞逸事，王海安靜地坐著不言不語地聽著，聽到可樂的地方就裂開嘴笑笑。

趙志強很滿意王海的沉穩，當初提拔他的時候，趙志強看中的也正是這一點。單位會計必須是領導的親信，這幾乎是顛簸不破的真理。換了領導必須換會計，把會計換上自己信任的人，這也是慣例。趙志強自然也不例外，到了戶山中學不到半年就把會計換成了王海。王海人年輕、腦子靈，是初三級部的數學老師，他還有一個最大的特點就是不愛言語、不愛跟人溝通和交往，說起來就是有點內秀和自閉。但趙志強卻恰恰看好了他的這一點，嘴巴緊是做會計的第一要素，嘴巴沒有把門的人不適合做會計，肚子里盛不住話，領導的那點小秘密還不得早晚讓你給賣了？

車子顛簸了兩個小時，終于停在了教育局辦公樓的后門。

這也是趙志強的聰明之處，送禮之前先進去打探一下要孝敬的人在不在，還有哪些人是該在的卻不在，哪些是不該在卻呆在那里的。還要悄悄地跟人家問明白，禮物是要送到哪里去？當然，有些人不在乎，直接就讓給送到辦公室，反正就是一點土特產，也不值錢。再說了，這種事大家彼此都心照不宣，在這座大樓里但凡有點權力的人，逢年過節的時候誰不收點東西？只不過是有的正大光明一點，有的偷偷摸摸罷了。

趙志強慢吞吞地進了教育局辦公樓，先跟傳達室打了個招呼。然后慢慢地從一樓開始，一個科室一個科室地轉了過去。還好，大多數科室里只是科領導一個人在家蹲守，工作人員都統一安排下鄉巡考去了。計財、審計、政工和督導這幾個手握大權的科室，趙志強還要親自進門拜訪了一下，順便統計一下科室內工作人員的人數，這些科室的工作人員也是要送的，不定什么時候就能用得上人家，臨時抱佛腳的事情趙志強從來不干。其他的如電教、團委、綜合之類的科室，趙志強都是從門口的玻璃窗偷偷看一下都有誰在就成。

轉完二樓后趙志強就悄悄退下來了，三樓是局長和各副局長的辦公室，是戶縣教育權力的中心。這個地方趙志強可不敢隨便上去打擾，即使是給領導送禮也不行。給領導送禮是要講究學問的，你大包小包的把東西拎上去，這不是給領導難堪嗎？又不是單位發福利，到下班的時候局長和副局長們一人拎兩箱粉條出門，傳出去那不就成了天大的笑話了嗎？所以，給領導送禮物一般都是要送到家里去的。如果領導們都住在一個家屬樓里咋辦？這個根本不用送禮的人操心，如果你是領導信任的人，領導會把送禮的地方告訴你。譬如，樓下的小賣店、或領導某個親戚開的茶樓和酒店等等，你只要把東西送過去，把自己的名號報上去，到時候領導自然就會收到禮物，也會記住你的名字。當然，有些領導家里消費不了的東西，如煙酒茶等尋常物品，有可能就直接放在店里寄賣了。

趙志強回到了車上后點上一支煙，把各科室的情況和要送禮的名單、人數給理順了一遍，會計王海掏出本子記了下來。這都是送禮的慣例，一般到教育局辦公樓送禮趙志強很少出頭，都是王海帶著司機挨個科室拜訪，送東西的時候只要報上趙志強的名號就成。這樣做可以讓趙志強在送禮的時候有效避免不該出現的尷尬。只有幾個局級領導趙志強是必須要出頭的，一是顯示自己心誠，二是在領導或領導親朋那邊也混個臉熟。

幾分鐘后，王海和司機就忙碌開了，搬著粉條跑上跑下，挨個科室點頭哈腰地拜訪。這些工作王海做起來熟門熟路，根本不用趙志強操心，趙志強也就安心地在車內抽煙打盹。

忙乎到上午十一點，王海和司機總算是把教育局大樓內的所有科室跑了個遍。就教育局連傳達室，趙志強也讓王海送了一箱粉條，把教育局守大門的老大爺感動地跑出來對趙志強連聲表示感謝。

一百箱粉條已經去了大半，趙志強看了看時間，決定趁熱打鐵在午飯前把幾個局級領導的家接著跑一邊。

司機老劉麻利地發動了車子，按照趙志強的指示上路了。

十二點半，趙志強一行人終于忙活完了。

三個人坐在一家裝修豪華的酒店包間內，面對著滿桌的美味，趙志強笑瞇瞇地舉起了酒杯。

一百箱粉條全部送出去了，剩下的就只有戶山鎮的書記、鎮長和分管教育的副鎮長三個人了，這三個人也用不了太多，每個人送幾箱意思一下就行。

這絕不是趙志強敢有意怠慢戶山鎮的地方領導，而是因為書記和鎮長還有好多關系到戶山鎮老百姓生計的大事要辦，所以不可能把心思全部放到戶山教育和趙志強身上，只要戶山鎮教育系統不出什么大事，只要不是特殊的日子或特別的事情，書記和鎮長一般不主動過問，反正有分管的副鎮長盯著，書記和鎮長也放心。既然書記和鎮長的關注點不在自己身上，趙志強干嘛要破費太多去討好書記和鎮長？

至于分管教育的副鎮長馮貴，趙志強更是放心。去年冬天趙志強在戶山鎮教育系統給馮貴一次性解決掉了二百噸“新汶煤”，每個學校、每個老師都是以福利的形式發下去的，錢款當然是要從各學校的學雜費的收入里扣除。趙志強的這個大手筆確實讓馮貴大賺了一筆。當然，馮貴是打著給親戚推銷的幌子進行的。現在，馮貴在趙志強面前的表現很乖，趙志強提出的事情只要不是太出格，馮貴一般都會答應，并設法幫助解決。也就是說，副鎮長馮貴現在基本上已經成了趙志強的人。

因此，鑒于以上種種情況，趙志強在戶山鎮這些地方領導的身上根本不必下大本錢。

喝完酒后趙志強叮囑會計王海，回到戶山鎮以后馬上到王小芳批發部再訂.購二百箱粉條。除了送禮之外，趙志強還準備用它給戶山中學的老師們發放年終福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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