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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多少不要緊,問題是我想知道,為什么它就是王府宗廟的了?有什么憑據嗎?”
這話才當真問到了實處,眾人暗暗往前擁,想一睹為快。
沈風眠沉吟片刻,才緩緩點頭:“你們看,這個造型,與一般器皿不同的是,它的造型簡約但不失其莊重,而且這紋路是特定的王室龍紋。”
龍紋!?
這青銅器擁有者已經完全傻眼了,巨大的驚喜砸得他有些眼暈:“龍,龍紋?”
“是啊,龍紋。”沈風眠把這青銅器拎起來,微微側過來:“瞧,這是龍身的一截,單看的話不明顯,但是如果把它和其他器物放在一起,應當會形成完整的龍。”
沈風眠盯著這紋路,輕輕吟誦:“《禮記·郊特牲》:“宗廟之威,而不可安也。宗廟之器,可用也,而不可便其利也。所以交于神明者,不可以同于所安樂之義也。它的形制,非一般人能擁有,也不是尋常用具能使用的,這應是宗廟祭祀專屬的盛食器具。”
原本都覺得這青銅器形狀有些奇怪的人,此時細細一看,的確感覺像是紋路不大完整。
“那,這是什么朝代的啊…”
沈風眠把東西放下,平靜地道:“這是漢代銅器,而且當前所有發現里,生活用器為大宗,宗廟禮器為少數,如果能找齊這套青銅器,價格不會少于這個數。”
他屈指,輕輕叩了叩桌子。
每敲一下,眾人眸中光芒便更盛一分。
雖然動作不大,但卻像是每一下都敲在了他們心里一般。
咚咚咚,這是內心發出的渴望。
最后沈風眠停下的時候,所有人都在心底倒吸了一口冷氣。
啊,九。
原本擁有青銅器這人還想問點旁的,但聽了這價格,當真是什么心思都沒了。
他直接上前,匆匆包了起來:“謝謝沈老板,我我我想起來家里還有事,我先走一步。”
“哎,你這人怎么肥事…”
“得了得了,這要是我我也跑。”
那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擠出人群,頭也不回地跑了。
雖然還有不少人甚至都沒見到那青銅器,但是既然沈風眠出了這個價,他們心里還是有底的。
既然給出這個價,至少,說明這個價沈風眠能接受。
不會虧。
更何況,如果剩下的幾樣也能找齊…
想起一整排的祭祀青銅器擺在一起,拼成一整條龍的場景,眾人都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龍身尚且如此,龍頭豈不是!
“唉,這人也真是…沈老板,倒是可惜了你一番心血。”
原以為那東西會留在臻品齋的眾人也跟著點頭,看向沈風眠。
沈風眠倒是沒太大感覺,他笑了笑,風輕云淡地:“做生意嘛,講究個你情我愿,強扭的瓜不甜。”
這,大話誰都會說啊,有人忍不住噓他:“強扭的瓜不甜,但解渴啊,要干死了,誰還在乎甜不甜。”
就好比他們這些人,只要這東西能到手,誰管他情不情愿啊。
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兒,那人又是自己主動把東西送來鑒定的,如果沈風眠想要,不說出實情,花點錢買下來,暗地里一轉手,誰知道這玩意兒值這么多錢?
這么一想,眾人心里抽痛,仿佛那長了翅膀飛走的錢是自己的一般。
沈風眠灑脫一笑,擺了擺手:“罷了,心痛也沒法子,走都走了,來,咱們看下一個吧。”
“對對對,咱們繼續看。”
排在下一號的人早就按捺不住興奮了,聽了這話,連忙把自己的東西往桌上一擱:“沈老板,麻煩您啦。”
有對后續鑒定感興趣的,就都留了下來繼續觀看。
但也有對之前那件青銅器更感興趣的,悄悄退出了人群,思忖一二,轉身離去了。
人群里,誰也沒有留意到,榮盛堂那小店員,也跟著偷偷跑走了。
他回到榮盛堂,一五一十地把所見所聞說了一遍。
聽到一半的時候,薄清嶸就有些坐不住了,但他還是勉強按捺著激動,裝出一副輕松的模樣。
等店員全部說完了,他才撩起眼皮:“你確定,沈風眠叩了九下?”
“對,很多人都數了的,我也數了,確確實實就是九下。”店員很激動,也很興奮,仿佛那青銅器是他的一般:“哇,要是有錢我真想把這個買下來,在我們這里,價錢肯定還算低的,要是到大城市里頭,肯定更貴吧!”
這也是很多買賣的底子,轉賣什么的,總比萬里挑一的淘貨要來得輕松。
薄清嶸沒說話,拇指輕輕捻動著食指,速度有點快。
他非常清楚,這幾乎是一個送到眼前的大好機會。
這個店子,雖然明面上他是老板,宋叔是掌柜,但實際上,店里什么事情,他都做不了主。
里里外外的事情,宋叔都掌控著,由不得他插手。
說的倒是好聽,是擔心他年輕氣盛不懂事,不明行情壞了大事。
可是,如果他懂行情,而且做出了一番成績呢?
薄清嶸想起昨天他得出的結論,再想想他與沈風眠在眾人眼里地位的差距,心里慢慢地,做了一個決定。
他也想,挺直了腰桿,把錢賺了。
他點了支煙,深深地吸了一口,慢慢地吐出來,手指夾著煙,他透過蒙蒙煙霧,目光銳利地盯著這個小店員:“你,過來。”
店員怔住,雖然有些不解,但還是老老實實地走了過去:“老板…”
“這件事情,宋叔…宋掌柜如果問起,你就說你不知道。”薄清嶸彈了彈煙灰,漫不經心地掃了他一眼:“明白我的意思?”
“…”大概明白了,店員想了想,愣愣地點頭。
薄清嶸說不上是滿意還是不滿意,嗯了一聲:“你說來我聽聽。”
這個…
店員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斟酌著道:“就,宋掌柜如果問我的話,我就說我剛才是去看了,但是沒留意到發生了什么事情,擔心挨罵就回來了,然后老板你把我罵了一頓…”
很上道嘛!薄清嶸表情還是有點滿意的,煙一抬:“就這么說,加一句,扣了你工資。”
啊?店員苦哈哈地笑了笑,還是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
“放心。”薄清嶸手指在桌面上點了點:“不會虧待你。”
倆人的談話,自然沒有第三個人知曉。
下午薄清嶸午休的時候,宋掌柜果然叫了小店員過去問話。
再三詢問,小店員的回復都是一樣的,宋掌柜才總算放下心來。
“行了,別垂頭喪氣的了。”宋掌柜一臉如沐春風的微笑,拍了拍他的肩:“無規矩不成方圓,老板這也是為了你好。”
小店員嗯了一聲,點了點頭:“是,我明白。”
雖然嘴里說著明白,但眼底分明還是不服氣的。
宋掌柜笑了笑,果然是小孩子脾性。
他壓低聲音,安撫道:“這次便算了,我給你們打工資的時候,給你把這錢補上——下次可不能再出現這種情況了啊。”
“啊,這樣…行嗎…”
看著他猶豫的樣子,宋掌柜笑了:“行了,以后警醒點就行,去吧。”
小店員很感激地道了謝,歡快地離開了。
只是等下了班,他便默默編輯了短信,把這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薄清嶸。
薄清嶸怔住,良久才回了他的消息:好,我知道了。
之前他一直以為自己小人之心,到頭來發現自己才是那個最蠢的。
明面上讓他做壞人,暗地里自己卻收買人心。
這次是剛好運氣好碰上了,但…他以前這樣做過嗎?
不得而知。
薄清嶸沉默了許久,盯著對面撐著傘慢悠悠踱回家的沈風眠,恨恨地掐斷了手中的煙。
他不知道的是,隔著兩條巷道,三樓有間茶室,此時正有人倚窗眺望。
“老板,薄清嶸和宋掌柜之間出岔子了。”
梅舟喝茶的手一頓,目光銳利地看向他:“怎么回事,說詳細點。”
這人細細地陳述了一番,最后有些猶豫地道:“經過我們的查證,那個青銅器,現在已經到了薄清嶸的手里…是真貨。”
“當然得是真的。”梅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輕聲笑了一下,轉瞬又正色:“小眠這邊呢,有什么變化。”
下屬想了想:“沒什么變化,就是對那個青銅器表示了向往,但后面并沒過多提及。”
這就對了,梅舟指尖飛快地點著膝蓋,頓了頓:“你查一下這個小店員。”
心態這么穩,能通吃兩邊的好處,還不漏半點風聲,不簡單。
“是。”下屬猶豫了一下,看向梅舟:“老板,要不要…我們找人通知一下沈老板?他這貿然行事,我擔心…”
梅舟看了他一眼,哼了一聲:“小眠有分寸,叫他們不要瞎操心。”
見他一臉不解,梅舟意興闌珊地嘆了口氣:“那你覺得,榮盛堂內訌,對我們有利還是有害呢?”
自然有有利!
之前他們也試圖這樣做過,可是并沒有用,宋掌柜這人太精,根本不上當啊。
“所以現在有人做到了,你們還在糾結什么呢?”梅舟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推著輪椅走開了:“如果我是你們,我會密切關注,認真配合。”
就連他都沒想到,薄清嶸居然還有這膽子。
從前,他總是隱在宋掌柜背后,怯懦又瑟縮的樣子。
到底是什么,激發了他的潛能呢?
不明白,不過,對他們自然是百利而無一害。
沒等他們查出什么眉目,臻品齋又出了一件奇事。
那賣掉青銅器的,找了第二件過來,正是一套里面的第七件。
此事一傳出來,場中頓時大嘩。
莫非,還真能湊成一條龍?
卻沒想到,抱了新的青銅器過來的這人也一臉悲痛:“我我我,沈老板,求求你幫幫忙呀,我這該死的,當時以為我家就一件,我把那件給賣了啊!”
賣了!?
不少人都忍不住上前,神情激動:“你賣誰了?”
“賣了多少錢啊?”
“肯定不少,但是現在不在于錢多錢少了,現在最重要的是,如果真的是一套,那缺了一件的話,他豈不是要花高價把那件給買回來?”
得出這個結論,不少人暗暗悔青了腸子。
無他,當時這人也私底下聯系過他們,但是他開價太高了,甚至比沈風眠給的價格還要高一些,他們估算了一下,覺得不值這個價,便回絕了。
眼下想起來,怕是翻了倍都無所謂啊!
——甚至完全不用愁銷路,瞧,這現成的買家!
沈風眠也頗為惋惜,仔細看了看這青銅器,無奈地道:“這是第七件,如果您確實有一套的話,價值連城,但…分開來賣的話,確實這抬不起價的。”
就算是一副頭面,那也得集齊一整套才能把價值提到最高。
這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懸。
“哎呀!悔死我了哇!”這人哭喪著臉跌坐在地,滿臉絕望,死了的心都有了。
周圍的人竊竊私語,言談之間都是可惜。
“那不成…你把東西再買回來唄!”
“對啊,頂多是多費點錢。”
有人嘻嘻地笑:“要我說,就趁著現在知道的人還不多,趕緊把東西買回來,就說家里老人實在舍不得,人家也不會開價太離譜。”
原主可憐巴巴地看著沈風眠:“沈老板…”
沈風眠也無能為力:“大概,也只能這樣了。”
“可是…”這人簡直悲痛欲絕:“當時買東西的人跟我是私下交易的,而且…我連他人都沒見著。”
怕被騙,他特地找了親戚代去,但那人也沒親自來,也是找的人來的。
這中間拐了好幾道彎,再想去找,怕是難了。
聽了這話,沈風眠當真是同情他得很:“這…也只能盡力找找看了。”
且不說眾人是如何嘆息,反正,消息傳到榮盛堂,所有人都樂了。
宋掌柜是笑沈風眠終日打雁,反被雁啄,連這種好東西都沒能留住。
而薄清嶸則是擁有著雙份的歡喜,一是高興沈風眠出了這么大的岔子,二則是因為…
那所有人惦記著可惜著的青銅器,此時正安安穩穩地呆在他的房間里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