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秋風風火火地開始收糧了,趕在農民著急賣糧的當口。
眼瞅著來到年了,把糧食出了手,再采購些來年開春需要的種子化肥,購置些年貨,紅紅火火的過個大年,這一年便算過去了。
第一車糧,收的是石廟村村長家的。
第二日一大早,楊秋穿好棉襖,駕駛著四輪子,來到了石廟村村長羅銀山家門前。
這羅銀山與楊秋家有些遠親,楊秋稱呼其為“二舅”。
這四輪子哪都好,可就是柴油機的噪聲特別大。
車剛停穩,羅銀山便迎了出來。
“臭小子,一大早上你整個這東西在我門口啪啪啥玩意兒!”
羅銀山打開門,探出頭來,嚷道。
“二舅,咋樣,帶勁兒不?”
楊秋拍拍方向盤,笑道。
羅銀山快步走出門在,來到四輪子近前,繞著它走了一圈,點點頭道:
“真是個氣派的東西,小秋子,你混得不錯啊!”
“哈哈,走,二舅,我帶你轉一圈兒!”
楊秋脖子一甩,對著車廂的方向,說道。
羅銀山哈哈大笑,右手攥住車廂前橫欄,左手撐住車廂護板,右腳撐在護板外的棱角處,身體向上用力,整個人便躍入了后車廂中。
“瞧好了了二舅!”
楊秋下車,手拿搖把子,對準了柴油機孔,手臂帶動了身體,猛力地搖了起來…
“啪啪啪…”
一陣黑煙過后,柴油機開始運作起來了。
楊秋掀開坐墊,瀟灑地把搖把子扔回到座椅下的鐵皮箱中。
“出發了二舅,你可得站穩扶好嘍!”
四輪子后車廂是敞篷的,儲物的大鐵皮箱,沒有可以坐的地方。
羅銀山站在車廂中,雙手緊緊握住車廂前側高高立著的鐵皮護板…
“砰砰砰…”
一陣黑煙過后,四輪子猛地向前躥出,繞著石廟村,瀟灑地轉了一圈。
這一路,驚了村里的雞鴨鵝狗,石廟村頓時叫聲一片,好生熱鬧。
兜了一圈,楊秋又把四輪子停在了羅銀山家門前。
羅銀山跳下車廂,背著雙手,往院子里走去。
楊秋也緊隨其后,來到羅家院子里,打量著院子東側的大苞米樓子。
“小秋子,你這一大早來我家,不是要帶著我轉圈圈吧,說吧,有啥事?”
羅銀山轉過身來,問楊秋。
“嗯,二舅,盡然你問了,我也就實話實說,你家這糧,我想收走了。”
楊秋說道。
“哦,你開始當糧販子了?”
羅銀山問道。
楊秋笑著點頭。
“你是我外甥,賣你我也放心…”
羅銀山微一沉吟,繼續說道:
“不過啊,我得要現金啊,我急用錢買苞米籽,不然我就等年后賣也趕趟。”
“放心吧舅,現金備著呢,不給你打欠條兒。”
楊秋一拍口袋,兜里鼓鼓的,顯是有不少錢。
“那你也得說說,給我啥價兒啊,低了可不賣啊,這糧都是嶺子地產的,糧質沒得說…”
羅銀山敘道。
楊秋沒有說話,扭身向門外走去。
“小秋子,你…”
羅銀山家里不養牛馬,每次賣糧都得等人家賣完了,借個車去賣糧。
是以他老是趕不上,糧價好的時候出手。
而且車也不能白借,再不濟也總得供人頓酒菜,細算下來,并不劃算。
見楊秋往門外走,他有些心急了,剛要張口挽留,但見楊秋從車廂里拿出一個細長的鐵質物件兒,轉身又回來院中…
羅銀山這句軟話,便沒再說出口…
“舅你不必說,價兒我肯定給你最高,不過我得先驗驗糧,不能全憑你說不是?”
楊秋手中的細長鐵物件兒,喚作“糧探子”。
此物呈“T”字型,約莫1米2左右長短,橫著的部分是鐵質雙手握把,豎著的部分是茶碗口粗細的空心鐵管。
豎著的鐵管下段尖銳異常,距離尖端約莫10厘米處的位置,鐵管有個長度為二十厘米的窟窿。
窟窿兩側,有兩排鋒利的鐵齒…
只見楊秋端著那糧探子,糧探子尖端抵在苞米樓側面的空隙處,雙手握住握把,向前用力一轉…
這糧探子,瞬間便沒入苞米堆深處了…
楊秋又將糧探子轉了幾圈,隨即抖了抖糧探子的尾部,一小捧苞米粒兒,從管子尾部滾了出來。
苞米上樓子后,由于中心部分接受不到日曬風吹,往往會最容易腐爛發霉。
沒決定收之前總不能把一樓子苞米都拆開了,取中間的部分來瞧。
這物件兒便是糧販子們為了取一樓子苞米最中間的樣品,所用的“法寶”了…
楊秋捧著苞米粒兒,瞅了半天,又將一粒生苞米粒放到口中,“嘎嘣”一聲,嚼碎開來。
“呸…”
楊秋一低頭,把口中的碎苞米粒兒,一股腦兒地吐了出來。
“二舅,你要按斤賣還是按袋兒賣?”
楊秋問道。
“按袋兒吧,我信不著糧販子的秤。”
羅銀山說話倒也全不客氣。
“行吧,這糧品相不錯,但想是你家樓子頂漏雨雪,這里面的糧,嘗起來有些一般啊…”
楊秋皺著眉頭說道。
羅銀山心頭一凜,想不到這楊秋竟然僅憑這一手兒,就斷出了這些。
確實,這樓子今年沒修葺,樓子頂上的稻草,已經遮不住雨雪了…
“不能吧…嗨,你就說吧,一麻袋苞米給咱多少錢就完了,每年都不多不少,50麻袋苞米…”
羅銀山故作鎮定地說道。
“25塊一袋,你這糧至少24個水兒,我這已經是給你最到家的價兒了,二舅…”
楊秋伸出三根手指,平靜的說道。
“太低了吧,小秋子啊!”
羅銀山試探著想多要些錢。
“賣不賣隨你吧二舅,”
楊秋轉身,用力向外轉出苞米探子。
“要不你再考慮考慮吧”
楊秋說著,便要離去。
羅銀山也不搭腔,眼睜睜看著楊秋走出大門口,發動了四輪子…
“啥時候來收,我聯系打苞米機器啊,你來了就直接裝車了,省得你還得等。”
楊秋聽見身后羅銀山的聲音傳來。
成了!
人生中的第一單買賣,成了!
楊秋極力地調整故意,回過頭說道:
“今天下午,我便來收了,現在就把苞米打了吧!”
(“打苞米”就是把把玉米粒從玉米棒上脫離的過程,需要多人用玉米脫粒機配合來完成。)
楊秋開著四輪子,唱著歌,向白銀村方向駛去。
行至石廟村村口,楊秋見兩側參天的楊樹枝頭上,落滿了喜鵲,亦在咿咿呀呀地叫著。
那個無所事事的男人,已經沒了影蹤,取而代之的是這個精明肯干,膽大心細的楊秋。
有曉芳和八郎的陪伴,楊秋覺得每天都充滿了希望,干勁兒滿滿。
多么幸福啊,家庭美滿的楊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