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阿七走后,姜慕白沒再看書,他戴上手套屏住呼吸,將童阿七送來的五萬兩千塊逐張檢查。
翻來覆去看了兩遍,沒看出任何名堂,這些紙鈔都很正常,不像是被人動過手腳。
但姜慕白沒有掉以輕心,今日世界大不相同,也許這鈔票里還有他看不出的玄機。為保險起見,姜慕白先去冀州銀行開設在附近的支行站點開戶,把手里十萬兩千元盡數存入名下,打算等到需要時再憑存折去另一處支行取款。
存好了錢,姜慕白回到演武場等候。
姜慕白在等石山或者施廣聞來找他,昨晚的事情傳得很快,想必聚英館門下已收到消息。假如丘館主有意收徒,一定會讓兩位親傳弟子接觸姜慕白,甚至可能親自過來考量。
到時姜慕白當著眾人的面露一手,不僅能裝B,還能獲得丘館主賞識。即使不能拜入門下,也能扯面大旗用來自保。
可惜,算盤打得響亮,事情的發展卻不一樣。
姜慕白沒等到丘館主、石山或施廣聞,卻等到意料之外的訪客:已晉升止戈派內門弟子的成正風。
不到一天時間,成正風已有明顯變化,他剃了小馬尾,換成板寸頭,整個人看起來精神許多。
成正風沒繞圈子,寒暄幾句后便表明來意,他已打聽清楚,知道姜慕白現在是自由身,因此希望姜慕白拜入止戈派。
按照曾長老的說法,姜慕白尚未開竅就能斬殺刀齒犬,這等劍法足以蓋過他二十一歲尚未開竅的不足,所以,只要姜慕白愿意,帶上拜師禮即可入他門下。
屆時,姜慕白不僅是止戈派內門弟子,還是長老親傳,地位直追掌門親傳,任他葉家怎么狂,都不能動姜慕白分毫,除非葉老總愿意為一條死狗掀起一場大戰。
姜慕白對止戈派觀感不算差,也知道成風正是好意,可不管怎么想,止戈派都算是黑*社*會性質的幫派團伙,姜慕白愿意成為武館門人,卻不想加入涉黑幫派。
再者,姜慕白對止戈派的好感源自于成風正,而那位曾姓長老的做派,實在不敢恭維。
所以,姜慕白沒有當即答應,而是把成風正的提議當作備選方案,并告訴成風正自己需要慎重考慮。
成風正走后,姜慕白繼續等待,一直等到黃昏時分,也沒等來丘館主。
離開聚英館時,姜慕白特意在門口轉了兩圈,卻沒看見和藹的掃地大叔。
等不來又找不到,姜慕白很是無奈地回頭朝練功房二樓看了幾眼,隨后微微嘆氣,跨出門外,坐上守在門邊的一輛三輪黃包車。
車夫熱情招呼:“老板去哪兒?”
“先去倉水路的冀州銀行,再去城郊老黑酒館。認識路么?”
“不認識哪能干這行啊,您坐好嘞。”車夫兩腳擺上踏板,準備啟程。
“等等。”姜慕白伸手喊停,“包車一晚,收多少?”
車夫看看天色,眼睛轉了兩圈,說:“二百。”
姜慕白明知報價偏高也不講價,抽出一百遞給車夫:“走,到了老黑酒館,等著帶我回來,還有一百回來再給。”
“好嘞!”車夫挺開心,繃緊大腿肌肉猛蹬踏板,騎著車鈴叮當作響的黃包車穿過街巷,并入主道。
演武場內,幾個灰衣弟子奔到陳政身旁,小姑娘似的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陳政你知道嗎,那個新來的靶師殺了刀齒犬!葉家公子養的刀齒犬!”
“昨晚的事,我二舅昨晚也在龍津街,他跟我說的時候我還在想會是誰,真沒想到是他!”
“你二舅昨晚在龍津街?那他看到沒有?怎么殺的?”
“當然看到了啊,我二舅說,三個止戈派弟子費盡全力跟那刀齒犬糾纏,重傷一個,輕傷一個,眼看就要完蛋,這時候一道人影如光似電掠過長街,只見那人白衣勝雪,一劍刺穿刀齒犬右眼!只用了一劍!”
“編吧你就,我朋友昨晚也在龍津街,姜慕白昨天穿的明明是青衣。不過,一劍絕殺倒是真的,怪怪咧,就算他昨晚開竅,他也只開了眼竅啊,一劍就能殺了刀齒犬,那也太…誒,陳政,你不是說等他開竅就去跟他比試么?”
繞了老大一圈,總算問出來意。這些灰衣弟子都想攛掇陳政去給姜慕白遞戰書,果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陳政早已聽聞此事,可心里落差感絲毫不少,他不想服輸,但他更不想自己騙自己。
深吸一口氣憋在肺里悶了半晌,陳政吐氣搖頭:“他和施師兄切磋的時候,我的確有跟他比一比的想法,當時我想等他開竅。現在他是開竅了,但也不用比了,我開了眼、鼻、舌五竅,可是對上成年刀齒犬,我不敢說一擊必殺。他很強,我不如他。”
“誰說的!他自己都說是運氣好,陳政,你未必不如他。”
“就是,你是咱們外門弟子里最有天賦的,我們都覺得你肯定會被丘館主收進內門,做關門弟子。”
“沒錯,就算他劍法厲害又怎樣,你開竅比他早呢,走,咱們輪流陪你練,天天練,就不信比不過他!”
陳政是聚英館表現最為優秀的外門弟子,平時總有一股不太明顯的傲氣,所以其他弟子很想看他出回洋相。
可真聽到陳政服輸,這些弟子反倒站到他這邊來,頗有些同仇敵愾的意思。
“有些差距,不是努力就能彌補的。”陳政搖搖頭,神情略顯失落,但他很快振作,攥緊雙拳,喃喃道,“不過,總得試試才知道。”
聚英館練功房二樓。
身高接近兩米的石山扣指輕敲木門,接著微微低頭,頭皮擦著門框走進屋內,盤腿坐到茶案前,恭敬道:“師父,姜慕白走了。您讓我注意他出門時的表情,我看了,呃,他好像沒什么表情。”
頭發烏黑濃密的丘陽生端起茶碗,贊道:“臨危不亂,穩坐如山,好,很好啊。”
石山朗聲大笑:“是挺不錯,我就欣賞他這股子勁頭,根本不把葉家放在眼里,哈哈。師父,這么好的苗子,可不能讓葉家禍害了!”
“嗯。”丘陽生雙目微闔,笑意漸濃,“再磨一磨,再看一看,看看他到底是初生牛犢不畏虎,還是逢臨大事有靜氣。若是再過三天他還能保持鎮靜,你便去把他帶來。”
“就怕葉家等不了三天。”
葉南風的兇名在定武城人盡皆知,石山神色間不無擔憂。
“我等了三年,他們等不了三天?”
丘陽生閉目品茶,身后懸于墻壁的寶劍嗡嗡顫鳴,音似龍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