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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四章 夜遇

  宋取竹沒出來送行,戴破虎帶領二十名士兵押送徐礎與昌言之,還帶著幾輛車,營里的牲畜都已被吃光,他們只能靠人力推行,行李堆在車上,居然沒人檢查。

  中午停下休息,戴破虎走來,遞上兩只像是石頭一樣的窩頭,“至少能頂頂餓。”

  行李中藏著一些食物,昌言之還是一把拿過去,以免惹來對方的懷疑。

  戴破虎沒有離開,扭頭看一眼坐在路邊的士兵,向徐礎小聲道:“你們能跑多遠?”

  “嗯?”徐礎一愣,正在啃窩頭的昌言之也停下嘴上的動作。

  “我可以在這里放你們一馬,但是你們要跑得快些、遠些,如果再被抓回來,我就沒辦法啦。”

  “可是你怎么交待…”昌言之將窩頭從嘴里拿出來。

  “大不了一跑了之。”

  “跟我們一起走。”昌言之馬上提出邀請。

  戴破虎搖頭,“宋取竹對我不錯,我可以違逆他的命令,可以暫時逃走,過后再回來,但是不能跟徐公子走,那是…背叛。”

  “你還在乎…這個?”昌言之有點不信。

  戴破虎笑道:“我自有我的衡量,徐公子怎么說?”

  “多謝。”徐礎當然不想放棄這樣一個機會,他的確想見奚家人,但不是現在這種性命難保的局勢。

  “往哪去?”戴破虎問。

  “往北,路經襄陽去往東都。”

  “好,從這片樹林里穿過去,有一條向北的路,能去襄陽。待會我帶人往南去追。”戴破虎再不多問,起身向路邊坐著的眾士兵道:“大家辛苦半日,奚家營地離此已經不遠,咱們不必急著趕路,喝幾口酒解乏吧。”

  “哪里有酒?”好幾個人同時問道,昌言之也不由自主看過去。

  戴破虎解下腰間的葫蘆,輕輕搖晃兩下,“不多,每人能喝一口,如果還有剩余,的咱們劃拳決定誰喝。”

  “還以為里面是水。”士兵們歡呼,全都聚向戴破虎身邊,有人擔心:“這兩人怎么辦?”

  “不用管,荒郊野外,能往哪跑?”戴破虎是軍中大頭目,說的話自然沒人反對,而且所有人都急著喝酒,早將換糧的事情拋在腦后。

  “就這么簡單?”昌言之有點不敢相信,望著戴破虎等人走到車后。

  “看來是,收拾東西走吧。”徐礎小聲道。

  半箱珠寶肯定帶不動,昌言之抓了兩把,塞進懷里和裝有干糧的包袱里,徐礎則找出蜀王饋贈的寶刀帶在身上,兩人走進樹林,開始還回頭觀望,很快就只顧行走,不理身后事了。

  樹林不大,卻不太好走,兩人磕磕絆絆地走了許久,將近黃昏時,才找到北上的道路。

  昌言之仍不敢相信,站在路上回頭道:“真的就這么簡單?”

  “我又看錯一次。”徐礎感慨道。

  “公子沒錯,公子當初放走戴破虎,大家都覺得公子過于心善,現在一看,其實是公子有先見之面,看出他心里還剩幾分忠義。”

  徐礎笑道:“你將我想得太厲害了,其實我當時沉迷于靜思,只想讓事情盡快結束,不管對方是誰,我都會放走,被你們殺死的幾個人,也是我懶得多管閑事。”

  昌言之道:“那就是陰差陽錯,公子吉人自有天相。”

  “等咱們順利到達東都,再說這句話吧。”

  兩人繼續趕路,昌言之道:“公子要去投奔梁王?”

  “嗯。”

  路上再無人影,兩人不敢休息,直到累得腿腳腫脹,才停下來休息,打開行李,將衣物全套在身上,找背風處睡了一會,又起來趕路。

  后面一直沒人追上來,戴破虎顯然遵守承諾,帶人追往相反的方向。

  昌言之怎么都覺得難以相信,不停地推測戴破虎為什么放人,“難道是看上咱們的那些行李和珠寶?他知道咱們帶不走…不對,他想要的話,硬搶就是,用不著花招,他本來就是強盜出身…”

  “我猜他是奉命行事。”徐礎突然道。

  “嗯?奉誰的命?”

  “宋取竹。”

  “哈哈,公子的這個想法…真是奇特,宋取竹乃一軍之主,對咱們想殺就殺,想放就放,用得著拐彎抹角嗎?就算真有這種事,放人時戴破虎也該說一聲吧,難道宋取竹一點感激也不要?”

  “今天早晨你見到宋取竹了?”

  “沒有,我看他是不好意思亮相。”

  “我覺得他是去別處找糧去了。”

  “嗯?”

  “這一去可能要兩三天,他怕軍心不穩,所以號稱要用我換糧,然后再讓戴破虎將我中途釋放…”

  “公子總是將宋取竹想得太好。公子從前接觸過豪俠這類人嗎?”

  “田匠。”徐礎馬上回道。

  “田匠…勉強算是吧。”

  “勉強?”

  “他有點獨來獨往,什么事情都要親歷親為,是俠,但是不夠‘豪’。”

  “田匠的朋友不少。”

  “不一樣,田匠的朋友能一塊出生入死,不能分派調遣,豪俠的朋友還要更多一些,無需事必躬親,一封信到,就有人替他做事。”

  “你在江東也是豪俠?”

  “呵呵,我不是豪俠,我是豪俠的眾多朋友之一,七族當中,能擔此名聲者,唯有孟僧倫,但他也離不開七族的圈子,外面的朋友不多。”

  “嗯。宋取竹在你眼里算是豪俠?”

  “一看就是。”

  “他與田匠有何區別?”

  “簡單,田匠這人脾氣古怪,我不喜歡與他交往,但是他說的話,我每個字都信。宋取竹正好相反,如果不是發生這件事,我肯定與公子一樣,心甘情愿與他結交,但是他說的話,無論是私下,還是公開,我一個字都不相信。公子要知道,豪俠身邊圍著一大群人,必須事事權衡,少樹敵,多交友,想要守諾,真是太難啦。”

  徐礎笑道:“聽你這么一說,我倒不擔心小郡主了,雖然田匠并沒有給我什么承諾。”

  “這就對了,田匠絕不會半途而廢,他既然救過小郡主,就會一救到底,肯定是他護送小郡主由漁陽逃至西京,又從西京去追金圣女…前面有人。”

  漆黑的路上傳來一陣馬蹄聲,徐礎拿出寶刀,昌言之一把奪過去,“公子躲起來,我擋一會。”

  “既然是從對面而來,應該不是來追咱們的。”

  “有道理。”昌言之將刀藏在身后,與徐礎貼著路邊行走。

  騎士很快趕到,也沒料到會在路邊遇見行人,急忙勒馬,喝道:“什么人深夜行路?”

  “跟你一樣的人。”昌言之回道。

  騎士一愣,“我是襄陽兵卒,你倆…可不像官兵。”

  徐礎道:“我們是楚王宋取竹的部下,前往襄陽送信。”

  “連匹馬都沒有?”

  “已經吃光了,軍情緊急,只好靠兩條腿走路。”徐礎回道。

  騎士有些猶豫,“你們真是千手宋的部下?”

  “冒充楚王的部下有何好處?而且請你尊重些,‘千手宋’這個名號已經不用了。”徐礎道。

  騎士見他為宋取竹辯解,又信幾分,跳下馬,“真是巧,我正是要去給宋楚王送信。”

  “那咱們還真是同樣的人,只是方向正好相反,看好你的馬,到了那邊一眼沒照顧到,就會被人活吞了。”

  “宋楚王缺糧缺到這種地步?”騎士吃驚地說。

  昌言之上前一步,被徐礎攔下,表示全由自己說話,“所以派我去襄陽城里求些糧食。”

  “你們來得真巧,我奉襄陽城主冷大人之命,前去邀請宋楚王回去。”騎士高興地說。

  “發生什么事情了?”徐礎記得宋取竹說過,他曾率兵攻打襄陽城,守城者沒有急事,絕不會再請他回去。

  “并州軍派來使者,命令襄陽投降,說是不日就將大兵壓境。”

  “并州軍?”

  “是啊,莫名其妙,我們從來沒得罪過并州人。總之事情緊急,襄陽缺兵,所以想請宋楚王幫忙。”

  “真巧,我們缺糧,你們缺兵,大家互補。我看不如這樣,你將冷大人的書信給我們,我們回去見楚王,你回去告訴襄陽,就說楚軍三日內必到。”

  “啊?”騎士顯得頗為吃驚。

  “你不信我?”

  “襄陽離此數百里,我騎馬還要跑幾天,兩位步行,回去送信,再去襄陽,三日能到?”

  徐礎不熟地勢,一開口就說錯話,笑道:“這位兄弟真是實在人,我說三日,乃是為了穩定襄陽軍民之心,再說我們跟在你后面,你向襄陽說‘三日必到’的時候,我們已在半路上了。”

  騎士大悟,笑道:“是我傻了,將我自己在路上的行程給忘了。你們真的可以…”

  “有什么不可以?咱們都算是完成了任務。”

  騎士想想覺得有理,何況他又不知道楚軍的具體位置,還得到處打聽,于是再不猶豫,解下身后的包袱,遞給徐礎,“信在里面,你有沒有宋楚王的信物,給我一件,我回去也好交待。”

  “楚王的寶刀在我手里,你可以帶走。”

  昌言之猶豫一會才將身后的刀拿出來,雙手捧給騎士,騎士全無提防,接過刀來,借著月光看一眼刀鞘,再掂兩下,立刻知道真是好刀,絕非普通人所能擁有,“這就行了,等襄陽城里再見,我請兩位喝酒。”

  “呃,能將馬匹讓給我們嗎?我們早些見到楚王,也能早些發兵,沒準能追上你呢。”

  騎士倒也爽快,將韁繩遞來,“拿去,我步行回襄陽,這是匹好馬,能不吃盡量別吃。”

  徐礎連連點頭,與昌言之一塊騎在馬上,剛走出不遠,忽聽身后有人喊道:“兩位怎么稱呼?留個姓名!”

  “我叫徐…”徐礎含糊幾聲,策馬跑得快些,直到身后沒有聲音傳來,才放慢速度。

  “公子真要去見宋取竹?”昌言之問道。

  “讓我想想。”徐礎隱約覺得這條從天而降的消息,對自己助益甚多,“讓我想想。”

飛翔鳥中文    謀斷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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