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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三章 饑餓

  “這就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早知今日,當初我何必千里迢迢去鄴城呢?”戴破虎笑吟吟地說。

  昌言之手上沒有兵器,只得緊握雙拳,“不說公子從前對你的恩情,單論他在思過谷里饒你一命…”

  “誰都會做錯事,徐公子犯過的錯誤尤其多。”戴破虎又一拱手,“但是兩位不必擔心,我與降世軍已經斷了聯系,雄難敵也已經死了,我提著徐公子的人頭無處領賞,所以不會動你們一下。”

  昌言之稍松口氣,戴破虎繼續道:“明天我送你們去江陵城換糧。”說罷大笑著出帳。

  昌言之生了一會悶氣,向徐礎道:“公子看人的眼光的確不怎么準。”

  “哈哈,十次看人,九次錯誤,但是有一次準確也就值了。”

  “九次錯誤已經見到兩個了,那一次正確在哪呢?”

  徐礎抬手指來,昌言之微微一愣,隨即哼哼兩聲,嘀咕道:“我正在猶豫要不要棄公子而去,你這么一說,讓我怎么跑啊?”

  徐礎大笑,又指向包袱,“在金都城外送行時,鐵將軍不止送我一箱珠寶,還有一封信,在江陵城里或許用得上。”

  昌言之一喜,“原來公子早有備手,怪不得如此鎮定,那信是寫給恒國公的?鐵將軍跟他有交情…不對,鐵將軍降世軍出身,怎么可能與奚家相識?必然是投降蜀王的益州官吏,與荊州人比較識,鐵將軍托他寫的信,對不對?”

  徐礎點點頭,畢竟涉及到婦人之間的事情,他不好說得太明白。

  昌言之懼意一去,餓感來襲,揉揉肚子,“就算是俘虜,也應該管飯吧?”

  “這些人若是有飯吃,也不至于拿我換糧。”

  “未必,這分明就是一群強盜,拿公子當人質,總要換點什么。”

  徐礎又說錯了,不久之后,真有人送來食物,準確地說是兩碗粥,沒有菜肴,也沒有筷子。

  昌言之捧著碗看了一會,抬頭看向送飯的士兵,“這里面真有米粟嗎?”

  “你不吃別浪費,還給我,我還能再喝十碗。”士兵舔舔嘴唇。

  昌言之急忙喝一大口,贊道:“還真有一點的米粟的香味,多嚼兩下,好像能咬到米粒兒。公子也吃點,解渴也好。”

  徐礎也喝一大口,“就是淡了些。”

  “已經沒有鹽了,也不知奚家肯不肯給點鹽巴。”士兵頗為期待。

  昌言之大口喝完米粥,將碗還回去,士兵仔細查看,失望地說:“吃這么干凈。”

  昌言之苦笑道:“我倒是想剩點殘渣,太難。”他看一眼還在喝粥的徐礎,心里冒出一個主意,小聲道:“閣下怎么稱呼?”

  “嘿,我一個小卒子,哪是什么‘閣下’?稱呼也免了吧,明天就要拿你們去換糧,彼此一熟,反倒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實不相瞞,我是有事相求…”

  士兵立刻搖頭,“有事也別求我,去求…”

  “我有一箱珠寶留在夷陵城里,若是有人能幫我帶來,我愿意分他一半。”

  “珠寶…有什么用?”

  “買糧食啊,那算珠寶是蜀王送給我家公子的禮物,價值連城。”昌言之為了取信對方,故意將送禮之人說成蜀王。

  士兵有點心動,“那么貴重的禮物,怎么不隨身帶著?”

  “這不是中計了嘛,原以為天黑之前就能回去,誰想到會是陷阱。你們要用公子換糧食,我們想用那箱珠寶換取性命。”

  徐礎一邊喝粥,一邊看著昌言之說話,面露微笑,頗感興趣。

  士兵更加心動,“楊摸魚的人早將珠寶瓜分了吧?”

  “珠寶箱子與其它行李混在一起,他們未必能認出來,而且陷害我家公子是奚家人的主意,楊摸魚本人知情,他的部下未必知情,很可能還在等我們回去,替我們看守行李…”

  “我替你將珠寶帶來,你愿意分我一半?”

  “當然,但是你自己去怕是不成,得帶我一塊去,反正用來換糧的人是公子,我…”

  士兵又搖頭,“不用那么麻煩,我的一個哥哥在夷陵城里當頭目,你要說帶人出來,有點困難,帶幾樣行李出城,應該沒問題,大不了事后給他一點好處。”

  昌言之大為失望,原想自己先逃出去,再想辦法救徐礎,沒想到對方竟有更好的主意,只得道:“那就麻煩你了,今晚就得帶來,明天一早我們上路。”

  “放心吧。你吃完沒有?”

  徐礎將空碗遞過去,士兵接在手中,看一眼之后,輕嘆一聲——碗底還是那么干凈。

  士兵剛要走,徐礎問道:“令兄既在夷陵城里做頭目,你為何不去投奔,反而這里忍饑挨餓?”

  士兵愣了一下,“不是親兄弟,是我二伯的兒子。”

  “那也是堂兄,你去投奔,他肯定會接納吧。”

  士兵捧著兩碗,面露困惑,好像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又好像從來沒考慮過這個問題,半晌才道:“我們好幾千張嘴呢,就是親哥哥也養不起啊。”

  徐礎笑道:“我是說你一個人前去投奔。”

  “那怎么行?”士兵兩眼一瞪,“背叛宋大哥的事情,我可不做。”說罷氣哼哼地走出帳篷。

  “窮成這樣,還講義氣。”昌言之看向徐礎,“就因為宋取竹曾向單于發信挑戰,公子總想從他身上找些優點出來,那不過就是一封信而已,誰都能寫,越是沒名聲的人,越不害怕。”

  “宋取竹自己也是這個意思。”

  昌言之指向帳外,“宋取竹怎么也曾是一方大豪,有個把人對他忠心耿耿,很正常。”

  “三千人。”

  “三千人全都忠心耿耿?我看未必,即便是那又怎樣?都得跟著他一塊餓死。”

  “兵卒跟著主將餓死,不足為奇,主將跟著兵卒餓死,卻十分罕見。”

  “嘿,沒準宋取竹給自己藏著糧食呢。公子還記得嗎?神行天王鞏凡號稱節儉,要與部下一同忍饑挨餓,結果在他死后,大家從他的枕頭里搜出不少零食,我還去看過一眼,真有。”

  徐礎笑道:“宋取竹與鞏凡應當不是一種人。”

  “公子又要‘揣摩’了?”

  “不‘揣’不‘摩’,等行李拿回來,里面還有些干糧吧?”

  “公子剛才得罪人啦,他未必還愿意取行李,就算取回來,干糧也會被搜走。而且換成我的話,取出行李也不說,與堂兄一人一半,豈不更好?”

  帳篷里的所謂床鋪其實是一堆干草,昌言之分為兩堆,鋪展平整,兩人分別躺下,仰面發呆。

  帳篷里本來就暗,外面夜色初降,這里已是漆黑一團,再沒人送飯,也沒有蠟燭可點。

  昌言之道:“不喝那碗粥還好,越喝越餓。”

  “勒緊腰帶,忍忍吧。”

  “下回再用計策,我提前與公子商量,免得人財兩空。”

  “你這條計策非常妙,我也想不出更好的來。”

  “可咱們還困在這里,行李估計也見不著了。”

  “未必,此人危困之中尚講信義,應該不會貪咱們的東西。”

  “公子有時將人想得太壞,有時又想得太好。可我發現,公子想壞的時候,往往準確,想好的時候…哼哼。”

  “哈哈,別逗我笑,越笑越餓。”

  兩人安靜地躺著,肚子里的咕咕聲此起彼伏,不知什么時候,咕咕聲消失,肚子也不覺得餓了,兩人沉沉睡去。

  昌言之正在夢中大吃大喝,被人用力推醒,不由得大怒,正要發作,突然想起自己是這里的囚徒,向黑暗中的身影道:“怎么了?”

  “行李拿來了,箱子里的東西我已經分走一半,按重量來,價值多少,各憑運氣。”

  “嗯?”昌言之還沒完全清醒過來,身影已經消失。

  昌言之爬起來,摸到帳邊,果然觸到一堆大大小小的行李,與之前的小包袱放在一起。

  “還真讓公子猜對一次。”昌言之喃喃道,重新再摸,發現除了那只箱子,別的行李完好如初,似乎沒有打開過的跡象。

  雖然夜里有點冷,他卻不找被褥,直接向深處摸索,片刻之后,輕輕地歡呼一聲,“公子,公子快醒。”

  徐礎迷迷糊糊地說:“天亮了?”

  “還沒有,我找到干糧啦。”

  徐礎立刻清醒,坐了起來,“行李送回來…先分我一塊。”

  干糧是幾張硬餅,兩人先各分一張,用牙撕咬,不怎么咀嚼就咽下去,全靠口水滋潤。

  昌言之邊吃邊道:“餓著肚子還真沒辦法講仁義…”

  “嗯,我從來沒吃過這么香的…”徐礎的話被硬餅堵住。

  徐礎吃了一張,昌言之連吃兩張,拿起第三張又放回去,“留著吧,不知道下頓有沒有得吃。”

  沒過多久,天已經亮了,帳篷簾子被掀開,透進一片晨曦,昨天送飯的士兵站在門口,一副毫不知情的樣子,好像那堆行李一直都在,“收拾一下,待會就出發。”

  昌言之再三確認干糧藏好之后,向徐礎小聲道:“公子有辦法找些糧食嗎?沒準有了糧之后,宋取竹會…”

  徐礎搖頭,“我在荊州人生地不熟,無處尋糧,而且現在的宋取竹已無可取之處,不值得留下。”

  “公子昨天還說他的部下忠心。”

  “部下忠心,那是他身為豪俠的本事。”徐礎看向門口,“走吧,去奚家看看。”

  戴破虎站在門口,看到那一堆行李,眉頭微皺,不記得昨天是不是有這么多,“出發吧,快些的話,今晚能到江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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