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荊蠻饕餮,百濮九嶷類別:武俠小說作者:會說忘言書名:__
“見過昆吾老祖。”
一團火焰,如同從天際而來,紅流翻滾,沸騰了半邊天空。
同樣是火,卻不像扶桑一脈的火焰那么霸道,卻更顯純粹。
扶桑一脈的火焰,是太陽之上的神火,而這團火焰,卻是人間之火。
來自東夷扶桑一脈的巫奄,看到這火焰之時,只感覺自己身上的太陽真火,正不斷跳動,似乎要與遠處那火焰相較一樣。
巫奄按捺住自己的火焰,口中喃喃自語:“不急,不急,有機會的。”
火焰落在了靈山一處高峰之上,化成了一個須發微微泛白的老者,手持巫杖,遙遙對著昆吾行禮。
在他頭頂上方,一團赤紅火焰,熊熊燃燒,在虛空之中變幻不定。
靈山附近,都是巫道中人,見到這團火焰,都已經明了這一脈的身份了。
火師祝融一脈,執掌人間火焰,才有這般神火。甚至有段時間,祝融一脈,還是諸巫脈之長,天下巫祝景仰。
昆吾看著這老者,臉色微動:“你是季連羋姓之后?”
“正是,羋姓之后鬻熊,見過昆吾老祖。”
前來之人,正是楚君鬻熊。剛剛之時,他正在與荊伯商討,他們這種后輩中人,是不是要晚點登靈山,先看看形勢再說。
但是在昆吾出現之后,鬻熊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他這番過來,本就是為祝融一脈揚名而來,有強援在上,怎能不早點去相認呢?
“好啊,祝融一脈,終于再度起來了,吾心甚慰,吾心甚慰。”
昆吾豪邁的聲音,傳遍各方,心中的興奮,溢于言表。
早年成湯代夏,先滅昆吾,后伐夏后,定鼎天下之后,很多與夏后氏牽扯頗多的方國勢力,一一被征討伐滅。
其中,便有祝融之墟的季連羋姓一脈,也有大彭、豕韋等彭姓一脈。
他們所出,都是祝融八姓,陸終之后。
姬考見到靈山之巔,楚君鬻熊稱昆吾為老祖之時,便已經猜到了這昆吾的身份了。
顓頊之后,吳回之孫,陸終之長子,己姓,本名叫做樊。
傳說中陶器本是由寧封子發明,后來到了己樊之時,改良了陶器制造工藝,有功而被封于昆吾。
看來,這位己樊,既是昆吾巫脈之首,也是昆吾國的首位方國之君了。
姬考心中微微動念,祝融八姓之中,似乎出了好幾位了得的人物啊。
楚國楚人不說,還有彭祖、董父以及眼前這位昆吾,兩位出人世間的存在,一位人世間的巔峰。
“楚君等我一道。”
一朵灰黑色的云團,從火焰燒來的地方,沿著近乎相同的軌跡,落到了楚君鬻熊所在的山峰之旁。
這云團千變萬化,始終沒有定下形狀,時而如虎,時而如羊,時而狀人,時而狀鷹,種種形態,不斷變化。
最終,這云團逐漸變小,一個白衣人出現在云團之中,頭戴猙獰面具。
這個面具,冠飾、鼻、目、眉、角、耳、口、齒等官能都完全具備,但是這些卻非一種物種所有,分別取自不同的物種。
看到這個古怪猙獰的面具,所有人都認出了它,饕餮。
“荊伯來了啊。”
鬻熊自然認識這個白衣人,正是與他敵友難言的荊伯,諸荊部族之首。
“尊客是代表縉云一脈,還是代表饕餮一脈。”
忽然,靈山主峰上面的巫姑,看著變幻不定的云團,與紛繁復雜的饕餮面具,出聲問道,嘴角閃過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她修行年數上千年,不管是縉云一脈,還是饕餮一脈,都曾經打過交道。
不過這兩脈,在天人之亂的時候,都已經被舜帝所夷滅,后來商室之中,又被他們靈山掃蕩了一次。卻沒有想到,竟然還能有神通者重現世間。
“饕餮一脈,本就源自縉云一脈,便以縉云稱吧。”
荊伯淡然說道,一身白衣,稍顯落寞。
“隨便你,商人之后,竟然就剩你們這一脈,最是尊崇巫道了,可惜,可嘆啊。”
巫姑看著荊伯,不再說話了。要是此人還以饕餮一脈自稱,那自然是要做過一場。但是既然已經反本溯源,自居縉云一脈,過去之事,那就過去吧。
荊人所居,就在靈山不遠,她也清楚荊人的來歷。
成湯立商,但是不過四五十年后,商室的動亂就一直不斷。
其中便有帝室之中的不斷爭位,但凡失敗者,或者被殺,或者放逐來到南方。
而被放逐到南方來的商人,便在荊棘之中,刀耕火種,將周邊荊人逐漸演變成為部族,成了荊人一脈的首領。
但是南遷商人,信奉巫道,走上了近乎遠古先民的道路,與殷商越來越背道而馳。是以,就連殷商都不認他了。
武丁伐荊楚,伐荊更勝伐楚。
“荊人竟然是商人一脈嗎?”
姬考聽到巫姑之言,心中卻是一驚。
姜瑤為靈山山神,自然清楚山腳下的變故,是以將這段過往之事娓娓道來。
“其實在這里面,還有饕餮一脈與玄鳥一脈的爭斗在其中。”
“早年之時,饕餮氏曾有恩于子契,是以子契之后,祀奉玄鳥之外,還祀奉饕餮。玄鳥一脈不傳巫法,而饕餮氏乃是縉云氏一脈之后,并無法相,兩者也算相安。”
“后來靈山與成湯立約,靈山之巫入商,自然就與同為饕餮一脈的巫祝相爭了。”
“最終,饕餮一脈爭不過靈山,只好南遷了。”
姬考聽了之后,驀然想起一事,殷商的各種陶器銅器,除下玄鳥圖案之外,最為廣泛的,似乎還真是饕餮圖案。
而這被舜帝親口所說,比肩三兇的第四兇饕餮,除下殷商,也沒有其他方國有它的圖紋。
“荊伯楚君,這兩年你們聯手,倒是占了我百濮不少地界啊。因為靈山論神將至,我沒有去找你們麻煩,如今在這論神之會上面,我們也好好了結一下恩怨。”
在荊伯上來之后不久,一道泱泱水氣,也沿著當初火焰與云團所過的方向而來。
水氣氤氳,讓所有人都感覺到一陣清涼舒適。
而后,一位蒼老婦人,手中拿著一根青翠欲滴的翠竹,出現在另外一座山峰之上,與荊伯楚君遙遙相對。
在水氣氤氳之中,隱約現出了一個峰巒疊峙,深邃幽奇的曠野,峰秀數郡之間,羅巖九峰,各導一溪、岫壑負阻,異嶺同勢。
“蒼梧之野,是九嶷一脈。”
單單要是曠野,可能沒有人認識,但是這九峰并出,便被很多人認出來了。
這九座山峰,也是一處讓人族傷心之地。舜帝南巡,便就是崩在此處,葬在此處。
舜南巡崩于蒼梧之野,葬于江南九嶷。
便是姬考沒有見過,聽到他們一說,也頓時反應過來了。
“原來你百濮巫脈,竟然是源自九嶷山,難怪你自稱蒼吾。”
楚君鬻熊看著這蒼老婦人,忍不住嘆道。
九嶷巫脈,乃是舜帝死后才有的,所繼承的,正是舜帝的巫脈。
人族上古之帝,自從帝嚳之后,便沒有走煉氣之路的了。
堯帝乃是走法相登天之路,以一位龍君為法相;舜帝與禹王,走的則都是巫祝之路。
只是可惜,他們三位,或是因為天災,或是因為,或是因為己愿,走沒有走出人世間。
“百濮蒼吾君,你是打算與誰論神呢?是楚君還是我?”
百濮乃是諸多部族之中,比較特殊的一部。
從上古到現在,便一直沒有首領,各以邑落自聚,故稱百濮。
甚至百濮的巫祝,也沒有替所有人做決定的習慣。一旦有大事,他們通常是各邑落的長者,聚在一起商討決策。
一旦產生分歧,便少數服從多數,多年以來,一直如此。
是以盡管他們人多,但是在與荊楚作戰的時候,依然是處于下風。
姬考也曾聽說過百濮的制度,這可以說是上古民主制度了。不過很可惜,民主雖好,用在此時,終究是少了效率。
這便如同部落制一樣,早晚還是會被君主制淘汰。
百濮能一直如此,之前或是沒有足夠威脅他們的外敵,或者是守護他們的巫祝太過厲害。現在外敵有了,就看這位九嶷一脈的蒼吾,能不能守護住百濮的“民主”制了。
荊伯的話說出之后,周圍之人,頓時都閃過一絲笑意。
果然是后起之秀,不知道論神規矩啊,要是參加過一次巫道論神,絕對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然而在他對面的蒼吾,同樣是沒有巫道論神經驗的人。
“咳咳,便是以一敵二,又有何妨?”
蒼吾看起來就是一個虛弱老嫗,但是話語之間,卻頗有氣魄。
荊伯與鬻熊對視一眼,竟然不知道說什么了?
在此地高人眾多,也不是吵架之時,他只能淡淡說了一聲:“那我便等著蒼吾君。”
“何必以一敵二,我等雖然看不慣你九嶷山一脈,但是同處大江之南,和江北之人大戰,才是正理啊。”
一陣大笑聲,從南方之中傳來,笑聲肆意張狂,似乎更勝剛剛的昆吾。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南方,只見三個壯漢,并行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