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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武乙博戲以辱神

第二十八章武乙博戲以辱神第二十八章武乙博戲以辱神  整個園林之中,沒有一個人敢說話。

  這種時候,無論是巫祝一脈的官員,還是非巫祝一脈的官員,都沒人插嘴。

  武乙也不以為意,繼續說道:“‘天神’雖然耳目手足俱全,但有目難視于物,有耳難聽于聲,有手足難動于形。讓他和予博戲,實在是難為他了,于是予便委曲一下,陪他玩一些低級之博。”

  每說一句話,無不是雙關之語,看似在說眼前人偶“天神”,所指卻都是天上之神。

  眾臣依然沒有人說話,就像武乙一個人在自言自語一樣,大家都在等著他的表演。

  這下子,武乙就忍不住臉色陰沉起來了,不自覺輕哼了一聲。

  聽到武乙的輕哼之聲,眾臣臉色微變,知道這位陛下肯定是有些生氣了。

  但是,一面是商帝,一面是神靈,無論哪方,都不是他們能輕易得罪的啊。

  “不知陛下所說低級之博,是指什么博戲?”

  最終,還是太祭站了出來,向武乙問道。

  他身份特殊,既是宗室出身,又掌祭祀之事,這種時候,他不出言相詢,還指望誰呢?

  商帝得罪神靈,影響最大的,自然是太祝,畢竟太祝是負責溝通鬼神之巫。

  然而太祝,早就不在朝會上發一言了,與商帝武乙的關系,也只是維持在表面上。所有人都知道,他們早晚會來最后爭斗的。

  到時候,就是不知是換帝,還是巫祝一脈銷聲匿跡了?

  太祝之外,能在鬼神之事上有發言權的,就是他這位太祭了,想到這里,太祭不由苦笑一聲。

  當初武丁先帝將祭祀之權,借助后母辛之力,從巫祝手中奪下,然后賜給宗室之人,他們眾多宗室,還都開心不已。

  如今百年時間過去,太祭之位是穩了,當太祭的人卻太難了。

  先帝庚丁之時,太祭要擔心巫祝勢力過大,將帝權給奪了;到了這位陛下,早年見他打壓巫祝,本以為以后就有好日子過,沒有想到,這日子比以前更加難熬。

  這位陛下,哪里是要打壓巫祝啊,簡直是要將巫祝一脈連根拔起啊。

  這也就算了,反正更多出手的,都是萬方煉氣士。

  現在好了,陛下將主意打在了神靈之上,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武乙哪里知道,就這一念之間,太祭想了這么多,他只是微微頷首道:“眾多博戲,都太復雜,多考教智謀與經驗,‘天神’尚未開化智慧,哪里玩得過來。是以,予和‘天神’,便只玩玩投著便是了。”

  所謂投著,是博戲之中的一個重要步驟,放到后來之時,便就是擲骰子的意思了。

  博戲之名,博就是指博著,戲才是指棋戲。

  每套博具中有六根箸,行棋前要先投箸,據投箸結果進行行棋。

  博箸是用半邊細竹管,中間填金屬粉再髹(xiu)漆而成,剖面呈新月形,這樣投擲時就能夠正反不同,便出現不同數目的籌碼。

  “六根博著,以切面朝上為正,以圓面朝上為反,若是正面多于反面,則是予勝;若是反面多于正面,則是予負。”

  武乙說完之后,往旁邊伸手,于是便有侍從,將六根博著奉在他手中。

  “第一局,還是博酒吧,誰要是輸了,便飲酒一爵。”

  他看了一眼旁邊,侍從馬上會意,在他與木偶‘天神’中間,斟滿兩爵酒。

  武乙手拿博著,往旁邊的一處空地上面一扔。

  清脆的竹管落地之聲之后,六根博著散落在地上,四根切面朝上,兩根圓面朝上。

  “四正兩反,看來是予勝了。”武乙哈哈一笑:“去,給‘天神’上酒。”

  旁邊一位侍從,臉色煞白,渾身汗如雨下,卻不敢違背武乙的旨意。

  他顫抖著身子,取過酒爵,慢慢來到人偶‘天神’旁邊,然后按照武乙之前吩咐的,往人偶‘天神’的口鼻裂縫之處,直接灌了進去。

  眾臣見此,都各自對視,眼中頗有憂慮。余光之中,都不自覺看向了旁邊的太祝。

  然而太祝,面色平靜,似乎眼角還頗有笑意,淡淡看著武乙所作所為。

  在他旁邊的帝子托,則一直眼望蒼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哎,‘天神’之能有限,除下吃喝受祭,似乎也做不了什么,下一局還是博酒吧。”

  武乙的話,就像一根刺,扎向了所有眾臣的心中。

  成湯至今數百年,雖然與鬼神立約,可是眾神們,除下接受他們的祭祀,好像確實什么都沒有做過。

  五百年,大河不斷泛濫,商室幾度遷都,從未見什么神靈庇佑,都是商民自己與河患相斗。

  戎狄蠻夷滋擾不斷,也都是依靠商人自己,與他們斗爭。

  甚至天命生商的玄鳥一脈,都出力比神靈更多,百年前鬼方犯境之時,曾聽聞有玄鳥與天妖爭鋒,以護商民。

  卻從來沒見,有任何神靈出手,盡管戎狄所奉之圖騰,多是天妖之屬。

  “呀,‘天神’怎么又輸了啊?”

  博著落地,清脆的竹聲再度傳來,五正一反。

  武乙呵呵笑道:“去吧,再給‘天神’奉酒一爵。”

  侍從領命,再度顫巍巍走了過去,極為謹慎的,將一爵酒水,從人偶‘天神’的口鼻裂縫之處,將酒水灌入。

  “陛下,‘天神’的衣服濕了。”

  忽然,侍從看到人偶下面的衣服,有些濕漉漉的,像是沾染了酒水一樣。

  武乙定睛一看,卻是人偶下方,同樣有裂縫,想來是有酒水從此滲出了,他忍不住嘆笑:“還想著博三局結束,沒想到‘天神’才輸了兩局,便已經嚇尿褲子了。也罷也罷,這場博戲就此結束吧。”

  天神尿褲子?

  這種話從武乙口中說出來,讓所有的重臣,都不由得心中哀嘆。

  陛下這是真打算,將神靈往死里得罪啊。

  辱神至此,不怕天誅嗎?

  “這一次博戲就此為止,以后我要是有興趣,再與他博斗,到時在請諸位來觀。并且,諸位要是有意,也可以與這‘天神’博戲。”

  武乙忽然淡淡說道,讓眾臣心驚肉跳,這種事情,武乙敢做,他們又哪里敢啊。

  “算了,不難為你們了,你們且回去吧。大變將至,何去何從,自己回去好好想想。”

  見到他們或是膽戰心驚,或是欲言又止,或是臉平意動的神色,武乙忽然感覺意興闌珊,揮了揮手,說了最后一句話,便讓他們退下了。

  前路蒼茫,同道者似乎都不在此輩之中啊。

  回去的路上,所有人都低著頭不說話,都在想著,這位陛下為何要這么做?

  折辱神靈,對他而言,對殷商而言,有什么好處呢?

  神靈雖然無護土佑民之功,卻也沒有殺戮暴虐之禍,他這樣,就不怕禍從天降嗎?

  他們想不明白,但是涉及神靈之事,又不好當眾討論,尤其是在那位溝通鬼神的巫祝旁邊。

  回去之后,相熟的大臣便開始約定時間飲宴,準備再夜間好好談一談此事。

  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們的飲宴邀請,都將太祝與帝子托給遺忘了。

  當然,太祝與帝子托也毫不在意,此事他們正在巫廟之中,相視無言,佇立良久。

  “子瞿暴虐無道,早晚必受天誅。”

  許久之后,太祝才恨恨說道。

  帝子托沒有說話,神情復雜,不知道在想什么,反而是巫廟之中,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武乙小兒,到底是要做什么,你們知道嗎?他素來聰慧,絕不做無用之舉,所行皆有目的,這一次的目的又何在呢?”

  太祝搖了搖頭:“我也不知啊,這樣弄出一個所謂的‘天神’。除了能在言語之上,折辱神靈之威,其實并沒有任何用處。”

  這種手段,對他們巫祝來說,還不如一個通神煉氣士的震懾大。

  最起碼,通神煉氣士,是可以危險到很多巫祝性命的存在。

  “也許,父親他,是打算讓天下人知道,神靈并不足畏吧。”

  帝子托忽然悠悠一嘆,想起了自己曾經無意間發現的秘密,欲言又止。

  罪予臺,列星臺。

  姬考此時,心神沉入傅說所留的玉簡之中,觀看其中留存的典籍。

  剛剛探入心神,玉簡之內,是蒙蒙一片,基本什么都看不到。

  過了一會,才在他面前,現出了四個金色大字,境,玄,真,神。

  姬考福至心靈,先是將心神往境字探去。

  一道激烈的撞擊,打在了姬考心神之上,頓時,他便感覺自己有些微頭痛。

  這種感覺,與當初仇生在周原宗廟之中,一指點在他眉心,讓姬考得到他們那一脈的感玄之法時類似。、

  不過許是姬考此時心神比當初要更為強大,許是傅說手段更高,并沒有那么痛楚。

  傅說一脈的入境之法,便在他腦海之中流淌而過。

  這一脈的入境之法,頗為別致,或可名為誠意之法。

  不像仇生一脈觀天之法,需要定坐觀天俯地,外知宇宙,內察自心,而后心神出游,入得境中。

  傅說這法門,則是講究意誠為先。

  不論是躬耕也好,版筑也好,行文也好,心誠意至,不受外擾,心意與自身所行合一,便可自然入境。

  入境之法無高下,各有所思,各有所行罷了。

飛翔鳥中文    諸夏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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