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終至沬邑,道離別第一章終至沬邑,道離別 “終于到了。”
邑外為牧,牧外為野,姬考等一行人,穿牧過野,終至于商都沬邑的城門之處。
從岐邑出發,到達沬邑,一路上種種所遇,程畢政難、驪山妖亂、首陽銅爭,遇彭祖、祭夸父、見蛟龍、會洛神等等,花了他近兩月時間。
姬考抬頭望著高大的城門,忍不住露出喜色。
不過一路之上,他也收獲極大,單單修行方面,便已經在坐臥行走煉氣之外,還掌握了鉆木取火、結繩記事、制陶乘物、磨石為兵等生活技能煉氣。
嗯,還有一道時時給他帶來痛楚的劍氣,由赤松子傳彭祖,彭祖再傳他與姜蘭。
沬邑不愧是商都,要比他們姬周的岐邑,高大雄偉許多。從城門往里面望去,其中絡繹不絕的人流,不愧是商人之都,商貿已經繁榮如此了。
他們一行數十人,其中還有十二輛囚車,各自關押了一個蓬頭披發的囚犯,早就引起了守城軍士的注意。
“站住,你們從何而來?”
數十人齊入沬邑,本來就要接受盤查,更不用說,其中還有十二囚者。
不僅是軍士了,其他進出城門的民眾,也都停了下來,對著他們這一行指指點點。
沬邑之中,雖然有各色人等,但是這種押囚車而入的事情,也并不多見。唯有大軍凱旋之時,才會有這般情況。
姬考拱手說道:“我們是姬周使臣,奉周公季歷之命,押解被姬周所擒的西落鬼戎十二翟王,入商都奉于帝前。”
這軍士聞言,略作思考,才說道:“姬周,可是歲前來朝拜陛下的西陲姬周?”
歲前之時,有使來朝,也正是他守在城門之處。
“沒錯,就是我方。”
軍士這才點頭應道:“那你們等等,我們這就向亞君稟報。”
殷商之制,守邊境之軍為衛,衛商都之軍為亞旅,其首領為亞,或稱亞君、司亞。
“陛下,如今已誅太史,其歷年所記載之卜辭、天象、史事等,仍在其府邸之中,還請另行找人整理,以免遺失。”
帝宮之中,巫祝四師之中的太祭,正向商帝武乙請示,太史受誅之后的處置之法。他的言辭謙卑,一副任憑武乙決定的態度。
放在以前,巫祝之事,都是他們四師所共決,從來沒有請示商帝一說。反倒是國政之事,歷代商帝都有討教他們之時。
但是現在,太卜與太史先后受誅,四師只剩其二,這位太祭深感自身危難,基本事事都奏稟武乙,以免步他們的后塵。
商帝武乙背對太祭,目光盯著墻上的一副禹貢九州圖,淡淡說道:“這些小事,你與任尹、國老相商即可,不必前來問予。”
“稟陛下,我與國相國老已有定論,將太史之物,盡數移交守藏室之中。只是其中雖然內史眾多,但是自數年之前,守藏史被陛下派去萬方臺后,巫祝圖騰煉氣等修行典籍圖冊,便一直無人打理。”
“那便先放那里吧,予已經確定好了人選,只是還未來到沬邑之中罷了。”
“陛下既然胸有成算,那是老臣多言了。”
太祭聽到武乙之言,便要起身告退。
武乙忽然轉身,目光如炬,深深看了他一眼:“太祭,你是予子姓族人,亦是成湯之后,與其他三師不同,可千萬不要走錯路了。如今予天邑商雖然各處不靖,但是予不想,再回到那數百年亂世的局面,宗室相殘,家國不寧。”
太祭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忽然,有侍從上殿,向武乙報。
“稟陛下,城邑之外,有姬周使臣數十人,其中還有十二囚車,說是被姬周擒討的西落鬼戎十二翟王,正要朝奉于殿前。”
聽到侍從稟報,武乙眼神馬上一變,似乎充滿了喜悅。
“引他們來宮殿之中。”
武乙這句話脫口而出,不過他眼神微動,掃了一下旁邊的太祭,又改口說道:“算了,天色已暮,讓周使暫歇于館閣之中,明日召諸臣共見。”
所謂館閣,就是供其他方國使者居住之地。
“諾。”
侍從領命而去,倒是一邊的太祭,微微疑惑,不過就是擒了十二翟王,陛下神色,似乎過于興奮了一些。
要知道這位陛下,向來喜怒不形于色。當初他親率大軍,西平旨方,擒獲兩千余人,南征歸國,使其國滅,也沒有像現在這樣,喜悅之情溢于言表啊。
“太祭,你也退去吧,過幾日,便會有新的守藏史,去清理接收太史之物。”
武乙揮了揮手,再度看向了那張禹貢九州之圖,先對著西邊微微點頭,然后由看向東方,皺眉不已。
太祭告退,心中卻在想,新的典藏史,到底是何方之人呢?
“嗯,西北的局勢可以稍稍穩住了,下面就是另外一邊了。”
“荊蠻與巴蜀,都是小患,唯東夷是大患啊。”
“禹王之盛,何時可再啊!”
離去之時,武乙的自言自語,還隱約在太祭耳中回響。
姬考隨著軍士指引,在沬邑主道之上前行,發現道路兩旁,有各種販夫走卒,商品琳瑯滿目,很多都是在姬周見都難見的東西。
殷商的民風,亦同樣別于姬周。這里的人,好酒且好斗,武勇非常,難怪經數百年之亂,還能占據諸夏之中。
而且有一點與姬周不同,商人蓄奴之風,稍盛于姬周,也盛于其他方國。
這也不意外,與其他方國相比,商人最為勢大,這些年多征討不臣。那些兵敗之人,或者被殺,或者就淪為奴隸之輩了。
“姬考弟弟,如今沬邑已至,我們也差不多要分別了。”
姜蘭忽然之間說的話,讓姬考忍不住一陣惆悵。道左相逢,終有一別啊。
“姐姐這便要去萬方臺之中嗎?”
“沒錯,想必你也知道,我最初之時,只想留在驪山之地,誅除妖類,并不愿送你過來。傅說大人以萬方臺為誘,我才愿意送你來沬邑之中。”
姜蘭手握傅說所給的銅牌,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想法:“如今已到沬邑,我已經迫不及待要去往其中了。”
與天下諸方煉氣士,匯于一臺之中,談論修行。
向天下諸方通神真人,討教煉氣。
這種事情,任何矢志修行的煉氣士都難以拒絕。
姜蘭如此,姬考也是如此。
不過姬考深知,他這次入沬邑之中,說是押解十二翟王過來,其實是因為商帝想要召見于他。
召見的原因,他也知道,就是那張粗淺不堪的武道絹帛了。站樁導引之術,雖然只是開了一個頭,但卻指出了一條之前沒人深究過的道路。
“姐姐,考身無長物,幾件法器,都是他人所贈,不得先輩許諾,未敢予人。今只有獸皮一張,玉劍一柄,贈與姐姐,以作留戀。”
姬考從衣袖之中,取出了一張獸皮,正是姬昌曾贈他之物,記載了幾種上古引氣之法于其中,他不知對姜蘭是否有用,但是他周身適合送出的修行之物,也只有此皮了。
五色社稷臺為家傳至寶,天師冠為岐山圣物,長生之玉是先輩遺德,武丁之劍是傅說憑信,洛書則事關重大,另有百草真人所傳素問一卷,彭祖所傳房中術一卷,前者不得允許不可輕傳,后者卻不便傳出。
唯有父親姬昌所給之物,能算是他的,可以贈出。
另外這柄玉劍,不到半尺長,是姬考從亳邑之中交換的美玉里面,選出一塊品質極好之玉。從亳邑過來的路上,不斷以磨石煉氣之法打磨,才打磨而成的。
姜蘭并不客氣,接過兩件禮物,獸皮隨意放入袖中。倒是這柄小玉劍,她仔細看了看。
劍形與一般長劍無二,不過尺寸小了很多。但是這柄玉劍上面,卻沒有一絲鋒芒兇厲之氣,反而透出溫潤內斂之意。
一路之上,她是看著姬考打磨此劍的,還笑言,這劍拿出去,根本無法殺人,要之何用。卻沒有想到,竟是送給自己的。
“雖然沒法殺人,但是姐姐我還是受了。”
姜蘭微笑一聲,同樣從懷中取出了一物,竟是一張偌大的絲帛。
絲帛之中,圖形文字具有,一個個小人持劍而舞。
“我知你也有心學劍術,這是我在姜氏之中,得到的一些練劍術法門,將它贈你,定要好好習練。”
姬考接過布帛,也不行禮,也不道謝,只是答道:“考定然勤加習練,不讓姐姐失望。”
雖然在姬周之時,長輩教導各種禮儀,但是姬考心中早有尺度。不是尊長,只是熟人之間,禮在心中,不在外表。
“嗯,望來人我等能一起殺敵。”
姜蘭一句話說完,便轉身離去,灑脫之極,頗有前幾日彭祖離去風范。
姬考看著這位鐘靈毓秀的姐姐離去,輕笑一聲,繼續朝著館閣而去。
當離則離,當分則分,他同樣不是拖泥帶水之人。
一邊走,一邊仍在以行走煉氣之法養氣,在大河之上,經過彭祖一番點撥,如今引氣養氣,差不多已經深入他的一言一行之中了。
不偏不廢,不離不棄,這便是姬考從種種法門之中,總結出來的自身感玄之基。
便是彭祖,都曾經贊嘆不已,雖不見長于其速,卻勝人于其簡。
而大道,就是至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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