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國大革命 第二十七節 從汽鍋雞到蒸汽機
“黃通判是個好人啊。”
晚飯畢后，鄒恩雨讓仆人點上蠟燭與遠道而來的老友們秉燭夜談。不知不覺的就把話題說到了那廣德軍通判黃魁身上。
黃魁本洛陽人，少年從江西陸子靜兄弟讀書，淳熙末律科進士及第——正與那呂君瑞的小嬌客，禮部尚書范振仁的二公子范睿虹是同科。只不過兩人后來的命運卻迥然不同：范睿虹自金榜題名之后一直留在中樞，先后為校書郎、侍講，總在官家身邊，而黃魁也不知道是哪里命犯天狗心，初任便在績溪為縣尉，此后七八年一直都在宣州府南部的幾個縣城里打轉，去年二月里得調任廣德軍通判，就已經是難得的升遷了。偏偏現在上頭又發來行文，說是廣德軍知軍即將卸任，吏部已經點了范睿虹的名字，準備由他來補缺。
先試館閣，再歷地方，方入朝堂，范睿虹的履歷擺明了就是未來若干年后的又一位政事堂大佬。而黃通判官運也極有可能到通判這一層就往上走不動了。這話真是怎么說的來著，人比人，氣死人啊。
“僧多粥少啊。”李進溪摸摸下巴：“我聽說還有過幾位知府、通判什么的覺得升遷無望，索性懸印而去，買上一張去南洋的船票，下南洋，說不定還有一番前程呢。”
“南洋疫氣重，”吳稚道：“天太熱，中原人過去十有五六都活不過頭一年。”
“哦……”李進溪裝作明白了的樣子點點頭，又對鄒恩雨道：“鄒山長，我聽說廣德有些礦山要賣，不知道您有沒有聽到風聲。”
“在新杭鎮那邊呢，還有牛頭山的煤礦，兩浙路已經有很多人來看過了，現在的局勢，真是當的上四個字——人心浮動。”
“此話如何講起？”
“人人都想來撈上一筆，建平縣每年出口的茶葉都是大宗，廣德的螢石、毛竹、黃沙、煤炭這幾年的開采量都節節上升，過去螢石礦和煤礦都是官府辦的，沙場和竹山雖然是私人所有的，但是這一次呂相公不是說要重新勘察地界嗎，那些動輒就有幾百上千畝的地主十家是有八九家拿不出地契的，有人就想著趁這個機會趕緊出手變現，也有人仗著自己在江東轉運使司衙門有人，乘機敲竹杠壓價。這幾天還不時的有人來找我要寫訴狀呢。”
李進溪與吳稚面面相覷，半響李進溪才嘆氣道：“竟然沒想到會是這個樣子……”
鄒恩雨倒是仿佛見怪不怪的樣子：“上頭說是要新政、變法，其實底下的人都各自打著小九九呢。呂老相公的經再好，也不定就會被下面人給念歪了。到頭來，說不定吃虧的還是老百姓。”
李進溪摸摸下巴：“那以鄒先生看來，這場變局會通向何處呢？”
“要我說啊，”鄒恩雨有頗有些悲觀的搖搖頭：“成敗都在普救寺一舉，若是能成功，則天下百姓無后顧之憂，敢于開創天地；若是失敗，則富者更富，貧者更貧——至于這普救寺能不能惠及百姓，那就要看呂老相公的手腕和精力了，畢竟這是位過了年就有七十歲的老人了啊！”
次日李進溪一覺醒來，就有個小二哥過來通告：“樓下有兩位徽州來的先生要見李老板。”
“徽州來的？”李進溪咂摸了一下，馬上就想起汴京城的那些徽商朋友們，看來他們的動作還挺快。
“在下歙縣祝筠，見過李先生。”樓下的會客廳里果然坐著兩位穿青衫的商人，他們見到李進溪等人挑簾進來，忙站起來迎接，為首的一名四十歲左右的中年漢子先自我介紹道：“這是家人托人從汴京送來的文書，李先生請先看過。”
李進溪接過那個厚厚的牛皮紙袋，打開一看，只見第一張就是一份營業執照原件，上載明：東吳信用資本管理公司，董事長：耶律雪，注冊資本：一千五百萬貫。注冊地：江南東路江寧府忠孝東路188號。下一張是組織機構代碼證原件。
再往下翻，是江東路轉運使司關于同意成立東吳信用資本管理公司的批復，此外還有幾張地契。
李進溪興奮的把紙袋遞給侍衛長，轉身對祝筠拱拱手道：“有勞諸君了。”
“區區小事，何足掛齒。”祝筠的鄉音很濃：“東南大事，還有勞貴號多多費心了。族兄來函說貴號人手尚不足，因此我從徽州先行帶來了些人手，李老板可以隨意選用。待日后人手充足之后再還給我們便是。”
李進溪雖然不想用他的人，但是他南下帶來的人卻是屈指可數，明明知道對方遞過來的魚餌里面有鉤子也只能點點頭：“多謝了。這位是？”
“光顧著說這些，差點兒忘記了。”祝筠把那個看上去頗有些拘謹的年青人引出來：“這位后生是我去牛頭山煤礦時帶回來的，李兄，牛頭山煤礦無足輕重，這位后生抵得上五個禁軍整編軍。”
他這一語把眾人的胃口都吊了起來，李進溪忙請大家都坐下：“聽祝老板這么說，這位小哥確實是頗有能耐的？”
祝筠微微一笑道：“這位小哥本是大理人，幼年隨父母來宋國務工，一直就在牛頭山煤礦上給礦主一家做雜務，可是誰能想到這后生竟然在前年能取了他們礦主的千金小姐做夫人，雖然是倒插門，可是一夜之間也是草窩里飛出了金鳳凰，論起來，我都是他三叔。當年還去喝過他們家的喜酒呢。老實說這事兒我那兄弟保密做得好，人人都只知道他把女兒嫁給了個木訥的廚房小子，卻沒人知道為什么，若不是廣德這地方民風淳樸，恐怕早就傳出來什么閑言碎語了。直到前天，我去他們礦上和我那兄弟談合伙的事情的時候，他說單他這個女婿，便至少可以抵一千貫的股份。”
眾人聽的聚精會神，直到他說出了一千貫這個數字的時候，才有碧玉小小的驚詫了一下。
祝筠又繼續說道：“他這女婿有什么本事能做價值一千貫的股份？我當然要問個明白了，三杯酒下肚，他終于老老實實的給我說了。原來我這佤特大女婿，發明了一種能抵得上五百匹馬的力氣的工具，而且他不用吃不用喝也不要休息，只要往里面加煤添水便能干活。李老板，你是識貨的，你看這東西值不值一千貫。”
李進溪摸摸下巴：“五百匹馬的力氣，還只用煤和水……到底是什么樣的一種怪物啊？！”
“是蒸汽機，先生，是蒸汽機！”那個叫佤特的小伙子終于忍不住出聲了，但是轉瞬他就臉漲的通紅，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了，還好是祝筠替他往下說：“李先生，您想想，這東西的力氣這么大，足可以牽動目前所有的紡機、磨房，而且比起水力機沒有地方的限制，比起人力機可以大大的節省人手，目前他們只把這個用在了煤礦的排水上，但是我覺得這機器真正有前途的是在一切需要動力的地方。”
李進溪認真的想了一下，扭頭問侍衛長和碧玉道：“你們覺得呢？”
侍衛長也學著李進溪的樣子摸摸下巴：“我……想象不出來這樣的東西。”
碧玉望著佤特：“這位小哥，能夠給我們詳細的講一講這東西是什么樣子的嗎？”
“那是我在幫我媽媽做汽鍋雞的時候產生的想法……”佤特陷入了回憶之中，開始講起那個從他少年時代就開始嘗試的發明經歷。
“就這樣，我認識到蒸汽可以成為一種巨大的力量，代替人干許多活，所以我就開始實驗，最終在三年前成功了，而支持我的程小姐，也成了我的妻子……”佤特在甜蜜的回憶中蕩漾著：“結婚以后，岳父給了我一大筆錢讓我繼續實驗，現在我做出來的機器，已經可以有數百匹馬的力氣，用來運載、打鐵、抽水都沒有問題。”
李進溪十指交叉在胸前沉吟了半天：“這個東西看上去仿佛是很有前途的樣子，可是如你所說的，這個東西非常巨大，而且噪音也很吵人……如果用來做紡織工場的動力的話，那廠房一定要蓋的很高大才可以啊。”
“鍋爐房需要單獨設計。”佤特舉起他的右手，讓大家看見小指和無名指都已經被斬去了的樣子，碧玉不由得低低的發出了一聲驚呼：“這是一次實驗的時候，鍋爐發生了爆炸，我的手被一塊飛出來的鐵塊切掉了兩個手指頭。”
李進溪又猶豫了起來：“這么危險啊……”這個膽小怕事的高麗子，已經開始打了退堂鼓。
佤特見自己的發明似乎并不能得到大財閥的賞識，不由得失望的低下了頭，但是沒想到碧玉卻出來說話了：“李先生，我覺得，佤特公子的發明會有大用處呢，不妨給他一間工場試一下？”
“試一下？”李進溪眼珠一轉：“碧玉，快，去把富特公子請下來。他對這個或許會感興趣！” 請記住:飛翔鳥中文小說網 www.fxnzw.com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