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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棋逢對手

  砸起來呀各位)

  杭州的生活悠閑懶散,不同于汴梁忙碌的繁華熱鬧,前人余韻恰到好處的留存下一份魏晉風骨。有氣宇軒昂的士子走過石橋,也有烏篷船上靜坐的漁夫,鸕鶿在他身邊懶懶散散的拍打翅膀。

  比起春風十里,淮左名都的揚州,還有臺城畫柳,煙籠十里堤的金陵,杭州則顯得平靜而安寧,一如西湖秋水的婉約明眸。

  陳仲卿的日子過得不算提心吊膽,但總歸需要未雨綢繆。短短一天的時間內,就跑遍了青衣巷附近所有街道巷落,詳細記錄每一條街道的布局和情況,回家之后在桌面上鋪開一張宣紙,將自己腦海中的布局一一記錄下來。

  多少步有個拐彎,哪里有荒廢的宅院可以躲人耳目,偏僻的小巷通向哪里。宣紙上都描繪的一清二楚,然后針對不同的情況設計出了好幾條逃生的路線。

  他時刻記著一件事,自己是東窗尚未事發的逃犯,并不是什么中隱隱于世的高人。汴梁局勢現在波詭云譎,陰晴不定。萬一陳府背地里的勾當被樞密院副使或者大理寺少卿的人察覺,他雖然逃出了陳府,但杭州城肯定也躲不下去了。

  在必要的情況下,難逃才是人生的真正主題。隱姓埋名奔逃他鄉,陳仲卿甚至考慮過直接南下往大理國方向走,離開晉朝。

  大功告成之后,陳仲卿抹了一下額頭上的汗珠,把秋毫擺放在硯臺上,緩緩呼出一口氣。

  另外一張桌子上,還擺放著石灰,硫磺,木炭與硝石。老賈小心翼翼的把石灰裝進一個錦繡雕裘的香袋之中,然后抽緊袖口的金絲線,系緊之后拿起來提了提,晃了晃,確認不會漏出來之后再交給自家少爺。

  老賈縮著袖子,掐了一把鼻涕,咧著黃牙說道,“喏,少爺,小心點,這石灰要是進了眼睛可前往不能沾水,必須要用油去擦拭。還有少爺,你說這天濕氣那么重,硫磺和木炭都會受潮。我覺得您還是把它收起來未妙。”

  石灰袋是拿來陰人的玩意,當他打不過武藝過人的捕快或者皇城司時,下三濫手段往往更加奏效。

  陳仲卿指著半麻布袋裝著的石灰,說道,:“老賈,別廢話了,你趕緊把石灰包裹起來,塞進壇子里。放到木柜上,這樣就不容易受潮了。”

  老賈左右一只手各拿著巴掌大小的酒壇,把少爺的“小發明”小心翼翼的擺到最上層——自從他在庭院里見識過里面玩意爆炸效果之后,就不敢小覷陳仲卿的奇技淫巧了。他還每一個壇罐口都封實,深怕不小心被星火濺到,當場變成篩子。

  僅僅是一小把的黑火藥,配合上破碎的鐵片與陶片之后就能迸發出可怕的力量。爆炸產生的碎片直接鑲嵌進庭院的古木樹干里,只能用刀子扎進去摳出來。陳仲卿給這種原始版本的“破片地雷”取了一個霸氣十足的名字。

  天雷霹靂火。

  這是用來對付官府衙門捕快的手段,一旦闖進庭院里陳仲卿就點燃角落的引線,他原本的設想是將壇罐懸掛在屋檐下的房梁,捕快一入門就會遭遇慘烈的埋伏,碎片在半空炸開更能發揮破片殺傷的效果。元宵佳節的皇城司是先例,哪怕他武藝過人,也抵擋不住這飛濺的鐵片鑲筋入骨。

  陳仲卿對國子監的滅門慘案耿耿于懷,他總算看到了古代誅九族夷三族的野蠻血腥一面,為了防備將來可能發生的風險,這是手段之一。

  這座禪意深遠的小院里,躲藏著一個少年的重重殺心。

  忙完之后終于能松一口氣,陳仲卿望著自己的勞動成果,嘴角勾勒起一抹冷笑,樞密使的爪牙們要是敢來,就敢叫他們有來無回。唯一的遺憾是當時在汴梁,讓父親通過軍器監的人搞到一把突火槍,否則這布局將更有殺傷力。

  老賈對少爺的精心布置有些不以為然,這些奇技淫巧,哪里攔得住官府的精兵強將。陳仲卿則不同意他的說法。

  這年頭,不愿動腦子的書生往往死得快,朝廷里笑到最后的那一批重臣,各個都是老奸巨猾,城府極深的老怪物。

  書生殺人只需捉筆張嘴,他們比亡命徒更可怕。

  李府門口停著那輛全杭州人家喻戶曉的朱紅色奢華馬車。

  今天李蘭亭迎來了自己的老朋友。

  張遜空閑之余特地前來李府,借故找李蘭亭切磋棋藝,其實想向他炫耀自己挖掘的好苗子。兩人本是故交,又是每年佳節杭州詞會的評委,雙方平時在私底下就會互相交流意見,并且切磋詞意,在詩詞氛圍濃厚的晉朝,雙方都憋著一口氣,想培養出才動南晉的文壇巨擘,陳仲卿給張遜的驚喜太大,以至于忘了他還是來探望自己的門生如煙。

  張遜是鴻儒名士,詩詞造詣極高,有傳蘇杭詩詞他謙居第二,沒人敢自認第一的說法。所以杭揚兩地文人墨客都希望能以得到他的點評為榮。不過他眼界孤高,向來只點評入得了眼界的詩詞,就連如煙也是李蘭亭軟磨硬泡他才勉強開口指點一二的。

  庭院的小石桌上,棋盤落子聲不絕于耳。李蘭亭隨意扯著些什么有的沒的,比如金陵汴梁都在點評南晉三大才女,又傳江陵冒出一位經世之才,北遼和南晉近期達成臨時的停火協議等等,天南地北,扯東道西。

  竹徑通幽處,小院敲子聲。

  庭院安靜的只剩下兩個人不時的爽朗笑意。

  張遜捏著一枚白子,正好落在天元的位置。他輕捻著胡須,像是想起了什么,開口打斷李蘭亭的滔滔不絕,“蘭亭兄,最近我發現了一個不錯的后生,出口成章,才氣不凡。今年的詞會,杭州城里這幫恃才傲物的才子們怕是壓不住咯。”

  “哦?”

  張遜的話勾起了李蘭亭的興趣,他一邊思考如何落子,一邊笑著說道,“這么巧,恰好我也找到一株好苗子,好友的世侄從汴梁過來杭州,他可是學富五車的才子,張兄所說的該不會是他吧?哈哈。”

  張遜先是愣一下,但想起踏莎行最后一句,他搖了搖頭,得意的說道,“不不,此人是郴州人,并非汴梁。看來蘭亭兄的世侄棋逢對手了呀。”

  說罷,他便把今早在青衣巷茶肆的趣事詳細的跟李蘭亭說了一遍,尤其是聽到那首《踏莎行》之后,李蘭亭頓時眼前一亮。

  “不錯不錯,詞工意境皆好,放在幾年前這就是杭州詩會的翹楚魁首了,而且細品之下還沒有少年賦新詞強說愁的味道,張兄找到這樣的才子,今年端午的杭州詩會,我看這幫人該吃癟了。”

  “哈哈哈哈哈!”

  被李蘭亭不露神色的夸贊一番,張遜顯得非常受用,他也問道,“方才聽蘭亭兄提起您的世侄,可否也有才驚艷絕的詞以供欣賞。”

  李蘭亭早就等著對方開口說這句話,一聽他開口連忙叫下人把那幅杭州美景圖呈上來。

  精心裝裱過的宣紙被細細展開,那幅波瀾壯闊的大好河山,良辰美景也一一呈現在張遜面前,一開始他還并不在意,李蘭亭的書畫造詣他是知根知底的。不過當看到畫末的那首《望海潮》出場之后,他的表情就由平淡轉變為震驚,最后神情激動萬分。

  哐當一聲,放在圓桌邊緣的棋盒散落一地。張遜卻像沒看見一樣,緊緊的盯著那句詩。半響之后似乎才從詞句的境界里脫身出來,激動的胸膛起伏不定,最后還是沒把持住矜持的形象,一拍大腿。

  “極好,真的極好,除去最后一句的功名利祿之心,杭州近十幾年也沒出過這樣的絕妙好辭!”

  張遜沒說出口的,這是一首干謁詞,對方向請求李蘭亭為自己舉薦。

  他心里松了一口氣,嘲笑自己的多慮。陳仲卿是從政變牽連中逃出來的,一個野心勃勃準備跳龍門的鯉魚,一個是失意悲苦的孤人,怎么想都不可能是同一人。

  李蘭亭和張遜同時會心一笑,都想著一兩個月之后的那場詩詞點評會,將自己剛挖掘出來的人才推上臺。

  李蘭亭好奇的問道,“對了,張兄,您那位得意門生不知何名?”

  陳仲卿的身份敏感,不便透露,他只好故作神秘的笑道,“秘密。”

  “不知蘭亭兄的世侄又是何名?”

  “也是秘密。”

  “哈哈哈哈!有趣有趣。”

  雙方相視一笑,繼續下棋。

飛翔鳥中文    南晉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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