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劍宗開山立派數百年之久,唯洗星巔峰者可任長老,時至今日也不過二十之數。
毫無疑問,這二十位長老才是凌劍宗的中流砥柱,不僅是凌劍宗被譽為青州第一宗的根基所在,更是在關鍵時刻震懾外敵宵小的裁決血劍!
除去很多為了突破自身修為桎梏選擇閉關,或者在外執行重大任務之人以外,其余長老全都駐扎在凌劍宗的三山五堂當中。
比如謝坤,便是百草堂唯一的執丹長老。
再比如柳如風,在前往星殿閉生死關之前,便任職東峰的執峰長老。
當然,現如今隨著他的離開,這一職務暫由他人代之。
但并不是每一堂、每一峰都只有一位長老駐守的。
比如演武堂和勛祿堂。
百草堂只有一個謝坤,那是因為凌劍宗立宗之根本是劍道,而不是丹藥之術,是以百草堂也是三山五堂中最勢微之所在。
但演武堂就不一樣了,作為宗內為所有弟子傳道授業解惑之所,劍道傳承的核心之處,堂內共有整整五位長老同掌大權,可謂實力最強。
而勛祿堂掌握著凌劍宗絕大部分的修行資源,雖然在整體實力上比不過演武堂,但也有三位長老駐守。
熊原便是其中之一。
一般說來,凌劍宗內的大部分長老都是不干涉門內俗務的,這些事情自有各堂堂座,或者其御下弟子代為處理。
畢竟到了長老這個層次,他們距離那無比玄奧的聚星境只差臨門一腳了。
即便不是每個人都會像柳如風這般去選擇閉生死關,但醉心于星空大道也是一種修行。
比如謝坤,雖然明面上并沒有閉關,但他所研究的丹道,仍舊對于其修為的增進有著不可取代的作用,如無必要,他又哪里舍得踏出丹房半步?
世人常說,修行高于生死,那么區區權財俗物,又豈會放在這些長老們的眼中?
可偏偏,這個熊原不這么想。
在他看來,修行相比起自身的天賦、造化、勤勉等,外在的資源才是更加重要的一環。
身在勛祿堂,坐擁整個凌劍宗最龐大的財富,熊原有這個底氣,也有這個條件,更重要的是,他有這個野心。
所以時至今日,凌劍宗發放星石的大權,已經被他悉數掌握在了手中。
可謂權勢滔天,風光一時無兩。
甚至就連凌劍宗內最神秘的兩位刑堂長老也不愿與之交惡。
此時見到熊原踱步而來,周遭弟子紛紛戰戰兢兢地躬身行禮,面帶謙卑。
沒有人敢得罪這么一個手握實權的大人物。
尤其熊原此人本來就是一個睚眥必報、不擇手段的小人。
這事兒并不是什么秘密,畢竟就連如毒蛇般陰冷的韓復,都是此人教出來的徒弟,管中窺豹,熊原的心性可想而知。
謝長京此時已經快被嚇得趴到地上去了,眼中止不住的驚恐。
拋開他和洛川的關系不談,只說一點,當日被熊原派去找洛川麻煩的陳七,最后就是死在他手中的。
若日后東窗事發,被熊原知曉,毫不客氣地說,死亡都是對謝長京最大的仁慈。
所以謝長京是真的怕,幾乎把頭都埋到了腳底板下面,連看都不敢看熊原一眼。
好在熊原也沒有在意他,此番他前來,為的是洛川。
原因也不是因為陳七,而是他的弟子,韓復,現在還被關在刑堂之中!
雖然有熊原這棵大樹在,韓復在刑堂里面想來也受不了多大的委屈,最多也就是幽閉數日思過,但此事在熊原看來,卻是奇恥大辱!
自從他成為這勛祿堂長老以來,別說是一個小小的記名弟子,就連那高高在上的核心弟子、親傳弟子,誰敢不給三分薄面?
何嘗被人如此打臉過?
可惜的是,自從成為那外門招考榜首之后,洛川竟然就再也沒露過臉,熊原也拉不下面子去百草堂找他麻煩,所以為自己徒弟報仇一事,便生生地被拖到了今天。
但沒關系,只要洛川敢踏進這勛祿堂,那么就絕對沒他好果子吃!
熊原的眼中閃爍著貓抓老鼠般的戲謔,慢步來到了洛川的身前,高高在上地看著他,根本不等洛川開口回話,便直接散開了洗星境巔峰的氣勢,向洛川狠狠壓迫而去!
一時之間,洛川仿佛感覺自己變成了狂暴汪洋中的一葉扁舟,似乎隨時都有傾覆的危險。
他脹紅了雙臉,呼吸變得極其艱難,雙膝更是急急顫抖,仿佛正有一人抓著他的雙肩向下壓去,要讓他跪拜當前。
“咔。”
一聲輕響從洛川的小腿間傳來,在他的腿骨之上,已經裂開了一條淺淺的裂縫,強烈的痛楚立刻讓洛川的額頭上布滿了豆大的汗珠。
可即便如此,洛川也仍舊站穩了身形,繃直了雙腿,連半個疼字都沒有喊出來。
然后他極為艱難地抬起了雙手于胸前合抱,沉聲道:“見過熊長老。”
此情此景,讓熊原心中暗驚,但很快,這種驚訝就變成了惱怒,尤其當他看到洛川的眼中非但沒有絲毫敬畏,反而滿是平靜的時候,他心中的殺意頓時騰然而起。
所以熊原繼續往前邁了半步。
也就是在這半步之間,洛川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要被壓碎了,他張開口,猛地吐出了一口血箭,卻仍是不肯低頭半分,不肯屈膝半寸!
洛川在賭,賭在這眾目睽睽之下,熊原絕不敢真的把自己怎么樣!
可事實上,哪怕熊原不動手,單憑這恐怖的氣勢,也足以把洛川重創!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突然有一道聲音非常不合時宜地從門外傳來。
“熊長老當我東峰無人了嗎?”
說話的聲音很冷,就像說話的人一樣冷,仿若那冬日盛雪,將半座勛祿堂都籠罩上了一層寒霜。
可此言在洛川聽來,卻如同天籟,因為便在來人說話的同一時間,那幾欲將他雙腿生生折斷的恐怖氣浪就此煙消云散,再不復存在了。
于是洛川心中長長地松了一口氣,面帶感激地看著那位身著雪袍的少女。
來人正是莫有雪!
熊原目中狠辣悄然閃過,隨即換上了一絲和煦的微笑,轉過身去,對莫有雪開口道:“莫師妹,你怎么來了?”
這句話問出了在場大部分人的心聲。
是啊,莫有雪怎么來了?
“快看!那就是傳聞中的莫師姐,當真是冷艷無雙,甚至比傳聞中還漂亮呢!”
“別瞎看!傳說這莫師姐脾氣可不太好,要是待會兒把你眼珠子給凍成冰塊兒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聞言,那開口孟浪之人頓時倒吸了口冷氣:“嘶…可是,這莫師姐怎么會突然來勛祿堂了?”
這確實是個問題。
勛祿堂雖然掌握著凌劍宗九成九弟子的命脈,不管是星石還是貢獻點,總之一句話,想要在凌劍宗生存下去,就必須靠著勛祿堂。
但在哪九成九的弟子里面并不包括親傳弟子!
作為已經能夠與宗內長老平起平坐的存在,不管是莫有雪也好,還是馮笑也罷,他們賺取宗門貢獻點的方法早就已經和其他弟子不在一個層級上了,也不稀罕那幾十上百的貢獻點,所以在一般情況下,他們是鮮少出現在勛祿堂的。
可偏偏今天莫有雪就來了。
只見她踩著悠然的步伐來到洛川的身邊站定,輕輕一拂衣袖,便有一片冷霧悄然籠罩在了洛川的小腿之上,雖然做不到將其瞬息治愈,但至少已經完全不痛了。
待做完這一切,莫有雪才看著熊原道:“我若是不來,恐怕他今日就走不出此地了。”
熊原眼中笑意依舊,并沒有因為莫有雪的直言不諱而感到尷尬,開口道:“莫師妹真是說笑了,此番我并非有意為難這洛川,而是他做錯了事,我只是代柳兄管教管教罷了。”
這一次,不等莫有雪開口,洛川便先笑了。
“不知熊長老所謂的做錯事究竟是什么?是暗中克扣了我宗弟子的星石,還是派人阻我參加外門招考?”
此言一出,滿場盡皆嘩然。
這洛川也太敢說了!
是,熊原暗中克扣星石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但人家畢竟是勛祿堂長老,這種事情大家私下里抱怨兩聲就算了,誰敢真的拿到臺面上來說?
就不怕以后被勛祿堂徹底封殺,再也接不到任何一個任務嗎!
而且凌劍宗的高層也不是傻子,人家副掌門、太上長老都沒發話,你一個小小的新晉外門弟子,這么說不是找死是什么?
至于阻止洛川參加外門招考一事,真假且先不論,首先那韓復就已經受到了處罰,你還不依不饒,揪著人家小辮子不放,究竟想干什么?
又能干得了什么!
謝長京被急得后背全部被冷汗給打濕了,眼中的絕望之色更加濃重了些。
“這回死定了…徹底死定了…原本以為莫師姐肯為洛川出頭,這一關算是涉險過了,沒想到…洛川啊洛川,你可是害死我了!”
別說是謝長京了,就連周圍那些看熱鬧的弟子,在聽到洛川這番話后都忍不住搖了搖頭。
他們不是不知道五年前的洛川鋒芒有多盛,甚至有一些與洛川同期入宗的弟子更是感受深刻,可現在的情況畢竟不一樣了。
哪怕這洛川如今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重回修行路,并且奪得了外門招考的榜首頭名,可卻是晚了整整四年。
這四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卻足以將人們眼中的絕世天驕變成平庸之輩。
往屆外門招考的榜首多了去了,但真正在最后成就聚星之人有幾何?
一個都沒有…
說得不好聽一些,現如今的洛川,在旁人眼中也僅僅是比同期的這些記名弟子強一些罷了。
但要論其被宗門重視的程度,與五年前相比,早已不可同日而語!
他拿什么和熊長老斗?
就連旁邊的黃師兄也在心中暗暗嘆息:“終究還是年輕氣盛啊,這樣下去,必然要吃大虧的…”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本應因為洛川此言暴怒的熊長老,卻面不改色,只是臉上的笑容越發冷了幾分,他盯著洛川,就像是在看著一個死人。
他根本就沒有接洛川的話頭,而是轉言道:“你已入外門七日之久,既沒有去演武堂報道,也沒有來我勛祿堂領取首責任務,按門規,需扣除五百貢獻點,如若拿不出的話,我便有權將你送至刑堂受鞭刑二十!”
說完這句話,熊原的臉上已經帶著勝利者的笑容,看向莫有雪的目光更頗具得色。
而莫有雪和洛川二人則是心下急沉。
唯有一旁拿著勛祿冊的黃師兄,面色變得有些古怪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