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道橫行 第二百九十九章:國士
因見慣了癡男怨女,橫江對于男女之情,素來順其自然,任它緣起緣滅,任它緣聚緣散,一切有心。
因受夠了生離死別,橫江對于情誼二字,卻越發的難以割舍。
于是,當獨孤信的身影,浮現在橫江腦海之時,橫江先前回想起的諸多女子,從廖長空到杜若冰,再到只相處兩三天的水笙兒,再到柔情似水的洪馨菡……種種情愫,諸般印象,全似煙云飛揚,在橫江腦海里消散不見。
“我本凡俗世人,求仙數十年,不得其門而入。全因結識獨孤兄,修仙問道之事再不是夢幻泡影。獨孤兄天賦卓絕,甚至和紫霄宮趙清雪不相上下,同為經天緯地之才。他若不是受我連累,十余年來替我煉制修行丹藥,只怕早在多年以前,就修至了神魂境,何須等到我贈他春秋劍印之后,才觸摸到神魂境的門檻?”
“君以國士待我,我當以國士報之!”
“一世人,兩兄弟,此生此世,必不相負!”
不知不覺間,滄海君擺在桌上的美酒佳肴,已經空了。
橫江意猶未盡,自衣袖當中拿出一個酒壇,打開壇口,端到嘴邊準備大口喝下,卻又停了下來,再拿出一個酒壇,擺在桌上。
兩個酒壇一左一右,并列排著。
左側酒壇是白玉質地,由獨孤信親手煉制,乃仙門寶物,有著貯藏酒液的功效,酒壇看上去只有拳頭大小,實際上卻裝得下成千上萬斤美酒。獨孤信偶爾也喝酒,卻不沉溺于酒,橫江對于酒的態度,也和獨孤信差不多。可獨孤信十余年來,卻釀造了諸多美酒,前番和橫江分別之時,全都贈給了橫江,裝酒的器具除了這白玉酒壇之外,還有一個古色古香的木葫蘆,以及其他酒盅、酒壺一類……
右側酒壇看上去陶瓷制成,平平無奇。這一壇酒是數月之前,滄海君在大海上贈給橫江,裝的都是龍泉酒。
“滄海君熱情似火,燒得讓人望而卻步。無功不受祿,我既幫不到滄海君,又怎能心安理得去接受她對我的好意?滄海君雖對我好,卻絕非易與之輩,等到有朝一日,這人情債越欠越多,我如何能償還得了?此等前輩高人,絕非等閑,我還是敬而遠之的好。她贈我的龍泉酒雖是世間難尋的佳釀,我也不妨早些喝完。喝光之后丟掉壇子,也算是少了一個念想,免得日后睹物思人,看到酒壇想起滄海君,為自己徒增煩惱。”
一念至此,橫江收起了獨孤信的酒壇,端起滄海君的陶瓷酒壇,打開封口,大口大口的喝著。
咕嚕嚕喝了許久,酒壇依舊沒空。
橫江用兩個手指勾住壇口,輕輕晃了晃,壇中酒水發出晃晃蕩蕩的響聲,好似已經不多,只剩下二三兩酒業,可當橫江再度拿起酒壇去喝,卻無論如何,都喝不完。
這哪里是一個酒壇!
這分明就是一個酒泉。
喝不盡,飲不絕!
橫江抬頭颙望院外夜空,見得星星點點,風月無邊,此刻又酒意上涌,龍泉酒中蘊含的酒勁,在腹中生出一種火辣的燙熱,滾滾酒力當中,生出一股熾熱的氣息,直達橫江丹田當中……
“世人常言,人老成精,此言誠不欺我也!”
橫江喟然長嘆,只得趕緊封好酒壇,收了起來,再對著院外亮堂堂的月亮,施展太陰煉形法,打坐練氣。他今日本就心癮爆發,又強忍著一身痛苦,先是和魯巧指等仙門中人大戰一場,繼而又去拓錦殿找鐘旗興師問罪,連番大戰下來,已是心力疲倦,如今端坐修煉,心神放空,效果比起以前竟要好了許多倍!
院外樹梢上,滄海君靜靜站在寬大的樹葉之間,默默的注視著院中橫江。當橫江喝了酒之后,施展太陰煉形法打坐修行之后,滄海君眼神一凝,哼聲道:“男人都是口是心非之輩,陸慎連鳳凰三法統都傳給了你,你還說你不是他弟子!本君就不信了,我堂堂道君,數萬年的道行,還斗不過你這個毛頭小子!有朝一日,你必會老老實實拜倒在本君面前,恭恭敬敬的叫本君一聲師娘。真是什么樣的師傅,就能教出什么樣的徒弟,上梁不正下梁歪,哼!”
不知不覺,夜盡天明。
橫江正在沐浴完畢,正要更衣,門卻被人推開。
“誰!”
橫江神色一驚,趕緊跳回浴桶。
滄海君持著一個包裹,娉婷而入,把包裹放在浴桶旁邊的衣架上掛好,道:“昨夜,人家閑來無事,給你做了幾套衣服,你且穿穿,看看合不合身。”
橫江身上赤條條,哪里愿意站起身來試衣服,他把身軀全泡澡浴桶里,只冒出一個腦袋,道:“男女授受不親,前輩請自重。”
“哼!自重什么?看一看又不掉塊肉,這種小事有什么要緊的?再說你現在泡在水里,水面浮滿了藥浴的藥材,人家反正也看不到什么。就算看到了,那又怎么樣?”
滄海君神色一冷,繼而又和藹和親的笑了起來,道:“人家是你師娘,師娘也是娘。這世間仙門中人收的徒弟,分作兩種,其一是門徒,其二是兒徒。所謂門徒,就是收入門墻的徒弟。至于兒徒,就是像養兒子一樣悉心教導的徒弟。你若只有一兩歲,是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兒,又是那陸慎的兒徒,那時候被人家遇到你餓著肚子哭了,人家要是不給你喂奶,只怕天下高手都會戳著人家的脊梁骨,罵人家腦子里裝都是些豆腐渣,堂堂一個道君,竟然連奶孩子都不會呢。”
這滄海君說的雖有幾分歪理邪說的嫌疑,橫江卻無言以對,只覺頭大如斗。
對方是堂堂道君,打又打不過,橫江能怎么辦?
若滄海君居心莫測,要陰謀暗害橫江,倒也罷了。可關鍵是這滄海君擺明車馬,說得清清楚楚,是要一心一意對橫江好,這讓橫江反倒是有一種無所適從的感覺。
橫江沉默許久,搖頭道:“我有衣服穿,前輩請回吧。”
滄海君一手叉腰,柳眉倒豎,道:“哼!凌枯榮給你做的衣服你愿意穿,人家給你做的衣服你就不愿意穿,難道你看不起人家?”
橫江只得說道:“罷了罷了,我穿就是。”
“這才像話。”
滄海君心滿意足的點點頭,施施然走了出去,關門之時,又道:“你在桐里泡了許久,水都冷了,再泡下去容易著涼。你干凈穿好衣服,把頭發梳好,人家在外頭等你。”
仙門中人,寒暑不侵,哪里會輕易著涼?
橫江心中嘆惋,已將滄海君劃歸到難以理喻那一等人當中,想道:“惹不起我躲得起,反正再過些時日,我就會前往深淵地獄,到時候就不會再受這滄海君煩擾了。”
橫江很快就穿好衣服,梳好頭發,他就怕滄海君等得不耐煩了,跑進來要給他梳頭。畢竟對于滄海君而言,師娘給徒弟梳梳頭,天經地義。橫江連九崇山的門墻都不愿意入,只牢牢將陸慎的傳道恩情記在心頭,又怎會把滄海君這個來歷不明的道君,當做師娘看待?
滄海君女紅手藝很好,衣服很合身。
橫江將凌枯榮縫制的里衣穿在最里頭,外面套上滄海君給的長袍,最外面再穿上鳳凰羽衣,更顯風度翩翩。
堂屋當中,已擺了滿滿一桌早餐。
“這些都是人家親手給你做的,趁熱多吃點。”
滄海君坐在桌邊,指了指桌上早餐,示意橫江坐下。
橫江只得聽之任之,坐了下來。
滄海君只略略吃了幾口,淺嘗輒止,隨即坐在一旁默默的看著橫江。橫江被看得很不自在,沒話找話,問了一句:“前輩為何不吃了?”
滄海君道:“人家是道君,早已無需食用人間五谷,只需餐霞服氣,即可延年益壽。”
橫江道:“前別不吃,也別死死的盯著我看啊。”
滄海君道:“這桌邊就你和人家,人家不看你,還能看誰?”
橫江搖搖頭,拿出一顆桃子,擺在桌上,道:“前輩請吃桃。”
滄海君拿起桃子,聞了一聞,又小小的咬了一口,突然間神色微變,道:“這靈桃很是珍奇,你竟愿意拿來給人家吃,到也算是有幾分孝心。”
橫江隨口道:“前輩只管吃就是,我還有很多。”
“哼!”
滄海君霍然起身,怒道:“好一個混小子,坑蒙拐騙到本君頭上來了,他連桃林都傳給了你,你還說你不是他弟子!”
橫江干脆不說話,心中只暗想道:“這滄海君陰晴不定,一會兒風一會兒雨,剛剛還和顏悅色,現在已滿臉怒容。難怪就算她熱情如火,就算她入的了廳堂下得了廚房,就算她對陸師情深似海,陸師依舊沒有娶她,估計是受不得她這性格。”
滄海君見橫江沉默不言,期期艾艾嘆了一口氣,坐了下來,道:“你討厭我?”
橫江搖頭。
滄海君又道:“你怕我?”
橫江又搖頭。
滄海君問道:“那你為何對我敬而遠之?”
橫江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筷子,用一方手巾,擦了擦嘴,又撤去了滿桌碗筷,拿出茶具泡茶。滄海君本要追問,卻見橫江舉手投足,極其風雅,反倒是將她襯托得有些刁蠻任性,于是滄海君便抿著嘴唇,不再多說。
橫江泡好茶,給滄海君倒了一杯,道:“世間愛恨,皆有因有果,從來不會無緣無故。前輩因眷念陸師,愛屋及烏,才對我關愛有加,我怎可泰然受之?若有朝一日,前輩恨極了陸師,恨屋及烏,要讓我身死道消,我亦不會聽之任之。”
滄海君默默的品茶,良久之后,才贊了一聲,道:“真奇才也!”
不待橫江回答,她已長身而起,辭別而去,道:“你且收拾收拾,準備啟程,前往深淵地獄。”
橫江神色一疑,問道:“今日便去?”
滄海君頭也不回,道:“本君說過,要送你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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