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海孤狼 第二十章 點名1
因為靠近波羅的海,二月的諾伊斯塔特依然寒冷,但相比前兩個月,氣溫正在升高,白天出太陽的時候大概有三四度,晚上最冷也就是零下五六度,這比十二月大雪過膝的佛羅倫薩好多了,整潔的德國海軍宿舍里,李孔榮和林準正拿著一份名單挑人。
一艘六百噸級的遠洋潛艇,以德國潛艇部隊的艇員編制,正常會有四位軍官:即艇長、副艇長、次席值勤官以及輪機長。
艇長的責任自不必說,副艇長除了輔助艇長管理全員、艇長生病或死亡時接替指揮權外,還負責武器與觀測系統的操作,因此也被稱為首席值勤官;而次席值勤官的職責基本與副艇長的職責相同,他的存在是使潛艇出海作戰便于三班倒,艇長、副艇長、次席值勤官三人輪流執勤。當然,在交戰中,艇長自然而然會接替指揮權。而輪機長,他是艇上的總工程師,負責艇上所有機械設備的維護和檢修,包括發動機、電機、蓄電池組等,甚至還包括潛艇在緊急狀態下的自毀操作。
軍官如此,士官一般分為高級軍士長和軍士長。高級軍士長基本由四人組成:導航官、高級水手長、柴油機軍士長、電機軍士長,這四人負責潛艇運轉的核心工作,潛艇要正常航行,這四人萬不可缺;而軍士長,一般有操舵手、魚雷機械師、電機機械師、無線電操作員(兼聲納員)、水手長五個崗位,每個崗位安排兩到三人輪值,人數一般在十至十五人。
除去四名軍官、四名高級軍士長和十至十五人的軍士長,剩余的人就是水手了,他們有些負責魚雷、有些負責甲板炮、有些負責指揮塔或者甲板警戒瞭望、有些處理潛艇內務如飲水、煮飯……,這些人雖然只是普通士兵,但缺一不可。
如果每個崗位安排三位軍士長,那整艘潛艇軍官士官一共有二十三人,兩艘就是四十六人,這幾乎和現在派駐德國的人員相等,可畢竟是兩艘,人員怎么分配是個問題。再就是那次在海上深談后,李孔榮必須選擇一些可能會追隨自己的人安排在自己這邊。
“漢盛兄先挑吧。”名單按照崗位、資歷寫滿了名字,林準清楚李孔榮迫不得已要鋌而走險,所以他請李孔榮先挑。
“我……”李孔榮也不客氣,他直接在紙上圈名字,他第一個圈的是同班同學蘇鏡湖,他是輪機出身,以后自然是他的輪機長;再就是同樣輪機出身的陳爾恭,他是輪管十二屆畢業,比自己晚一屆,他將是柴油機軍士長,之后是程璟,輪管十四屆畢業,電機軍士長。
林準本來是好心,可見李孔榮把三個最有經驗的輪機長全部挑走,只給自己留下一堆海校學員,頓時有些意見,“不能把陳爾恭留給我嗎,我也要輪機長啊?”
“你用得著嗎?”李孔榮笑著藐視他。“如果德國人愿意交付船,那自然讓給你。”
他這么一說林準覺得也對,要是德國人不交船,自己要了陳爾恭也沒用。李孔榮笑過之后開始選副艇長和次席值勤官,其實能選的也就只有意大利轉過來的龔棟禮、薛奎光、陳慶甲、劉永仁、高舉、陳兆棻六人;當初在荷蘭候令的朗鑒澄、韓兆霖、黃廷樞三人;以及從國內來的高光佑、陳粹昌、林祥光、程法侃四人。
荷蘭過來的朗鑒澄幾個當初結過梁子,之后李孔榮和他們并不深交,他們和李孔榮也不怎么說話,只和林準親近,所以這三個他是不要的。剩余的十個人,也就高光佑是1924年畢業的,其他都是1927之后畢業的,加上專業不同,李孔榮根本就不怎么了解,他唯一記得的就是高光佑二弟高光渠戰死在江陰,而且他畢業早,因此選他做了副艇長,次席值勤官卻有些拿不定主意。
“薛奎光如何?”林準見他為難,當即笑著推舉了薛奎光——要是李孔榮娶了曾家十一妹,兩人就是連襟,也算是自己人了,薛奎光對這這事情也熱乎的很。
“這個……”李孔榮真不知道說什么好,他遲疑了一下道,“次席值勤官畢竟是軍官,薛奎光是航三屆畢業的,還是林祥光吧。”
林祥光其實不是馬尾海校畢業的,他是煙臺海校十八屆,煙臺海校撤銷后轉寄馬尾海校畢業。他如此,林準、高光佑、陳粹昌、程法侃都是如此。清末海軍重建時期、以及北洋時期全國海校重點是煙臺,所謂的八十三萬水軍——辛亥年五月,煙臺海校第六屆駕駛班有八十三人畢業,號稱八十三萬水軍——所以這些有背景的人都去了煙臺,不想北洋垮臺,最終又只能轉到馬尾讀完剩余課程。李孔榮選林祥光覺得此人做事還算干練,也少有世家太子.黨的風氣,日后才知道是踩了雷。
“林祥光也行。”林準也不知道林祥光的背景,但他這個1928年畢業的總要比1931年畢業的薛奎光有資歷。“那就讓薛奎光做高級軍士長吧。”他退而求其次道。
“行!”李孔榮不得不點頭,薛奎光會被曾家看上,自然有兩把刷子,不選他說不過去。“就讓他做高級水手長吧,導航員就讓劉永仁來,我看過他的成績,他是可以的。”
副艇長高光佑、次席值勤官林祥光、輪機長蘇鏡湖,這是軍官;高級軍士長導航官是劉永仁、高級水手長是薛奎光、柴油機軍士長是陳爾恭、電機軍士長是程璟。剩余的一些軍士崗位就好安排了,蔣菁、邱仲明、何樹鐸、盧如平、王國貴這些早期先到德國的十名學員都被李孔榮圈了,另外又加了六名后面到來的學員,這樣一共湊齊了二十四位。
李孔榮選完了,剩下的自然歸林準。林準是航海出身,他并不需要想高光佑這樣有經驗的航海系老人,他在意的最有經驗的輪機官都被李孔榮選走,可李孔榮答應德國如果順利交船就把陳爾恭調給自己,也就沒什么意見了。除了輪機官,他親近也就是朗鑒澄那幾個人,這些人李孔榮也不要。
名單重新擬了兩份出來,一份是李孔榮的組,他取名叫做狼;另一份則是林準的組,他取名是龍。兩個主官瓜分完畢,李孔榮又道:“就只有一艘潛艇,我看還是你先上艇吧。”
兩個組每組有二十四人,但ⅱ型潛艇滿員也就二十五人,訓練時艇上最少有八名教官,二十四人肯定裝不下,所以比如魚雷、電機等崗位肯定要分流到岸上訓練。即便是這樣,兩組人也是輪流上艇,大致的安排是一組一周。
“漢盛擔心自己出問題?”林準見李孔榮謙讓,當即猜到了原因。
“嗯。我總不能給海軍丟臉吧。”李孔榮有些擔憂的道,他畢竟是輪機出生,對操船還是不怎么熟悉,這個東西是要多練的。
“行。”林準高興自己能先上艇,萬一德國人撤船,他說不定還能多用一個禮拜。“還有個事情,”林準提醒道:“邱仲明、何樹鐸、盧如平三個曾經加入過復興社,你上次說許伯洲那邊監聽海軍武官室,你要小心他把手伸到我們這里來。”
“我會找他們談的。”李孔榮點頭,對黨國的防微杜漸是每一個閩系海軍的神圣責任。
“德國人這次爽快的派訓練艇來,交船也是有希望吧。”林準轉而問到交船。
“很難。”李孔榮并不想談這件事情。
“你沒有給孔院長去電報嗎?”林準追問道。
“去了電報,但鎢礦是歸資源委員會翁秘書長管著,庸之先生只答應盡量和翁秘書長交涉。”李孔榮道,“這事情轉了好幾道,兵荒馬亂還不知道能不能挖出來……”
“不能讓部長直接找委員長嗎?”林準顯然不太清楚黨國高層的事情。
“鎢礦就是軍火!”李孔榮道:“有人說德國人軍火賣得貴,確實是貴,里面貪腐也不少,可除了德國,還有誰會以貨易貨賣軍火?現在中德軍火貿易還未中斷,只有中斷了軍火貿易,鎢砂、銻礦才能積累起來。可這東西還是軍火,蘇聯給我們軍火貸款,我們沒有外匯,他也就只能收這些礦產特產回去抵債了,資源委員會能擴大鎢砂產量還好,要是擴不大……”
“擴不大就沒戲?”林準看著他,又擔心他嚇唬自己,再道:“這是真的?”
“我也是前幾天收到的電報,資源委員會說,今年鎢砂不可能超過一萬噸,明年難以達到一萬五千噸。”李孔榮懊惱的說著這件事,產量不是他動動嘴皮子就能提高的。
“那就只有偷……”林準艱難的說出這個字,可最后還是搖頭,“這事情做不得。”
“沒什么做不得的,我們就怕做不到。”李孔榮道:“造船廠離出海口只有六海里,中間也就有個邊境檢查站,真要計劃周密,沒什么做不到的。”
“不行!”林準還是搖頭。“這事情我后來也想了。軍人不能亂命,更何況涉及兩個邦交,茲事體大,豈能兒戲!”
“沒事,井水不犯河水就好。”李孔榮不再失望,他之后的對象是自己組里的二十四個人了,只要這些人同意,二十四個人也能把潛艇開出去。
“漢盛你也應該多想想,這么魯莽行事真對嗎?”林準善意相勸,他真不希望李孔榮慘遭不測。
“我們是海軍,現在日本正在打我們,其他不說,很快廈門和福州就要被日軍占了。我們不馬上找條船打回去,對得起這身軍裝嗎?”李孔榮道,“軍人沒什么魯莽不魯莽的,我們干的就是殺人,只有死了的日本人才是最好的日本人!”
“……”林準無語,他在李孔榮低頭抽煙時將那份名單留了下來,自己起身走了。他走之后李孔榮把煙抽完立即通知名單上的人開會了,十五分鐘之后,二十三個人到齊。
“我先點名。”李孔榮看著眼前二十三張面孔,不茍言笑。
莫名的被李孔榮喊過來,來了什么也不說拿起名單就點名,二十三個人有些高興的啊了一句,他們清楚自己分在了李孔榮這組。
“高光佑。”李孔榮第一個點的就是自己的副艇長。
“到!”高光佑站了起來,他是李孔榮、林準外唯一一名校級軍官,人長的敦厚,可并不蠢笨,眼睛時常是瞇著的,像是沒睡醒,打開卻清亮無比。
“蘇鏡湖。”李孔榮沒有點林祥光的名,而是點了同班同學蘇鏡湖。
“到!”蘇鏡湖站了起來。看到他的上尉軍銜,再看看自己,李孔榮很為他不值。
“林祥光。”第三個才是林祥光,薛奎光等的心頭火熱。
“到!”林祥光起來,聲音沒有高光佑的大,但比一向沉穩的蘇鏡湖響亮。
“劉永仁。”還是沒有輪到薛奎光,這次是導航官劉永仁。
“到!”劉永仁站了起來,這個省財政廳長的女婿,斯文中帶著些風流,來了德國也忘不了去舞廳,可惜,德國女人只愛金發碧眼的雅利安種。
“薛奎光。”終于輪到薛奎光了。他站起來喊了一句最大聲的‘到’,似乎吃飽了沒事干。
“陳爾恭。”李孔榮看向自己的學弟,也是一個老實巴交沒關系的人。
“到。”陳爾恭站了起來,聲音不大,卻露出個笑容。
“程璟。”李孔榮喊下一位,他的電機軍士長。
“到。”程璟應了一聲,似乎是在支吾。
“大聲點!”李孔榮喊了一句。
“到!”程璟全身一震,重新喊了一句,胸挺的更直。
“鄭昂。”李孔榮開始點中尉的名,他是航海第五屆、1934年畢業的第一名,比邱仲明等人高一屆。這次安排留學,為求公平,都是按成績來的。本著部下年輕化的原則,李孔榮選了最年輕的第六屆十個人和第五屆的六個人。
“到!”鄭昂站了起來,果然是年輕人,站起來的樣子和聲音就和此前幾個人不一樣。
“柳鶴圖。”李孔榮念著下一位。
“到。”一個斯斯文文的人站了起來。
“常香圻。”李孔榮再念。
“到。”
“薩師洪。”
“到。”李孔榮專門看了他一眼,這是薩鎮冰的親戚。
“高光暄。”又是一個世家子弟,高光佑的三弟。
“到!”
“魏行健。”
“到。”湖南口音每次都讓李孔榮印象深刻。(
請記住:飛翔鳥中文小說網 www.fxnzw.com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