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海孤狼 第六十八章 碼頭
楊樹浦是上海有名的工業區,只是區內也地價也有高下之分,越靠近英租界地價就越高,越遠離英租界地價則越低。
地價和街巷密集度息息相關,地價高的地方自然是高樓林立,而地價地的地方,棚戶區隨處可見。
昨天裝甲團的突擊之所以能勢如劈竹,與那片區域全是民房和棚戶區有很大的關系,1營長走的齊齊哈爾路還好,其他幾支杏根本就不走街道,直接壓過棚戶區讓日軍防無可防。然而,昨天的經驗是不可能用在兆豐路一帶,并且讓人頭痛的是,這一片高樓甚多,東有恒路過去就是唐山路,在唐山路和兆豐路的交匯處,便有一棟四五層高的大樓,日軍除了在街道上筑起了街壘,樓頂上也布置了不少重火力。
維克斯坦克本是一種很簡陋的坦克,它的47mm坦克炮根本不可能打到二樓甚至三樓,如果后退尋找射角,坦克炮糟糕的初恐怕難以打穿大樓的墻壁。再說,一堆人正拿坦克當盾牌,坦克一撤軍心動搖,誰能負得起這個責?兆豐路堵死了,相鄰的鄧脫路也堵死了,這房子大的連通兩條街。
前方被堵,后方216團1營長熊新民立刻要參謀找地圖,只是拿上來的地圖根本就不是軍事地圖,僅僅是上海租界地圖——租界里國.軍不可能進來測繪,當然也沒想到測繪——這地圖根本就沒用。前方戰事激烈,后方卻一點辦法也沒有,熊新民正擔心團長胡家驥會打電話來,不想電話沒來,胡家驥卻親自殺到了。
“怎么回事?”胡家驥大概是跑來的,身上全是灰,帶著兩個衛士。
“被堵住了!”熊新民報告道,“坦克炮塔太矮,夠不著二三樓。”
“那現在呢?”胡家驥很不滿意,他進攻前才知道局勢緊迫,日本援軍后天即到。如果今天晚上拿不下匯山碼頭,那以后就沒機會了——南京統帥部已經調整了作戰計劃,打算在敵軍可能登6地區設防,如此一來,第9集團軍的作戰計劃必定要調整,即便不派去堵登6口,也只能轉入防御。打了一個星期就這結果,誰都接受不了。
“現在已經命令士兵進行逐屋爭奪、消滅這棟大樓上的日軍了。”熊新民說道,心中毛。
“好!”這時候胡家驥才在臨時指揮所坐了下來,他再道:“多少時間能拿下這棟樓?”
“報告團長,大約半個斜。”熊新民忐忑之后給出了一個時間。
“好,那我就等你半斜!”胡家驥拍了一下大腿,之后卻瞪著熊新民:“半斜拿不下哦,你親自給我率隊沖鋒!”
“是!”熊新民大喝了一句——黨人、精神第一,拿不下就用命去沖,或成功、或成仁,一切都為了實現三民主義新中國。德械師乃黨國干城,他又是黃埔六期,這點道理還是懂的。
指揮所外槍炮聲不歇,下了軍令狀之后的熊新民當即又加強了進攻,當所有士兵都派了上去,他便只能干等前線報告了。秒鐘滴答,焦躁中半個斜轉眼就到,指揮所的熊新民已經坐不住了,正當他要出門親自去探查時,門口人影一閃,營副跑了進來。他身上帶著傷,勉強敬禮完便喘著氣道:“打不進去,營長。那樓里面正對著好幾挺機槍,兄弟們沖進去多少倒下多少!”
“哼!”胡家驥不滿意的站了起來,走了兩步他才道:“誰讓你們從大門進的,炸不開墻嗎?”
“炸不開芭長!”營副苦叫,“那全是水泥鋼筋”
“混賬!”胡家驥大怒,“老子就不信有炸不開的樓。你給老子帶路!”
胡家驥全然是個拼命三郎,親上火線那是經常的事情。他這邊一出動,熊新民也跟著他出門,月色下那棟大樓就像個吞噬人命的機器,不斷的吐出通紅的彈鏈,在機槍打不著的地方,擲彈筒則補充點名。打到樓下的坦克本來在前、左、右三方都做過防護的,誰想天上會掉東西下來,觸不及防下3營長趙鵠振的53號車被開了蓋,一樣是彈藥殉爆,迄今坦克上還燒著大火,濃煙吹來,一陣頭指甲被燒的焦臭充斥著諸人的鼻息。
進攻受阻的消息步兵知道,租界外的杜聿明當然也知道——這僅一點一公里距離,且又是晚上淞滬戰時,漢奸多如牛毛,國.軍通訊常被切斷),電話線通訊無礙。
“這樓是你們公司的?”指揮所里,侯騰排眉毛瞪著眼前一個低頭哈腰的人,他是來送錢的,目的自然是求不要打壞自己家大樓。
“是,長官。鄙公司做些絲綢生意,外面的字號叫做物華絲織”陳似藍忽然感覺自己來錯了,只是物華公司的家當都在大樓里,經濟危機后絲價大跌,要是總公司再受什么損失,物華就只能破產了。
“老子的3營長就死在哪!”侯騰激動的掏槍,恨不得斃了眼前這西裝革履的小白臉——國.軍正在拼命,他卻要國.軍不要打壞了自家東西。
“飛霞!”一直不出聲的杜聿明喊了一句,“把槍放下!”
“旅長,這”其實即便杜聿明不叫,侯騰也下不了手。被杜聿明一叫,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仰著頭,怔著不說話。
“陳老板,現在日軍已經以貴公司大樓為據點,我軍如果久攻不下,自然要調大炮轟擊”杜聿明看了這個陳似藍一樣——深更半夜見自己家工廠大樓附近槍炮大作,還敢跑過來找國.軍手下留情,倒也是個有膽子的。
杜聿明一說調大炮來轟,陳似藍臉頓時黑了,大樓里有新式電力絲織機、新式絲綢闊幅機數百臺,大炮轟過去,那些機器怕全要壞了。
“不過我倒有一個辦法,”杜聿明再道:“這大樓是你家的,你自然知道知道里面的結構,你要是能幫我們打穿它,我軍占領后,你自然可以把那些寶貝機器搶出來。”
“打穿它?”陳似藍想溺水之人抓最后一根稻草,急道:“在下愿意幫忙,愿意幫忙!”
“那行。彭團副,馬上讓他畫圖,讓坦克就近轟擊,從大樓中間穿過去!”杜聿明依舊在用從李孔榮那里聽來的知識作戰,不過李孔榮說的是巷戰穿墻,他現在坦克穿墻。
時間已經是凌晨三點半,被堵在物華絲織公司大樓外的胡家驥已經準備好了敢死隊,他倒不不再想著占領這棟大樓,他是想沖過去、沖過這棟大樓,至于沖過去后續的部隊、補給彈藥怎么輸送,那已不是他要考慮的了。
“同志們、弟兄們,倭寇就在江邊總理、委員長教導我們,革命必須有犧牲,此刻就是犧牲的時候。現在我命令:不顧一切犧牲,冒著敵人的炮火前進”
胡家驥正熱血沸騰的動員,他面前兩百條光著膀子的漢子聽得恨不得現在就沖鋒,不想一部聰達普摩托車過來,幾經傳遞,他不得不轉身問道:“真有辦法?”
“有辦法!”傳令兵揚了揚手上的草圖,“咱們可以打進大樓去。”
“好!”胡家驥大喜,“快子要親自殺進去!”
沖擊變成了穿墻,而且還是坦克穿墻,若不是杜聿明親自寫的命令,胡家驥根本就不信,不過他好歹還是同意了。之前躲在墻角的56號車在車長徐會鼎的指揮下開始倒車,不過為避免重蹈53號車的覆轍,徐會鼎沒敢在唐山路上開炮,他先在兆豐路上退了一段,然后沖進左側民房,連續讓士兵打穿幾堵墻之后,這才讓士兵扒開靠唐山路的墻。
坦克就躲在民房里,透過墻上的大洞朝唐山路對面物華大樓外墻開炮÷似藍作為公司總辦,自然知道這大樓哪里堅固哪里薄弱,現在坦克選的這個地段就是非承重墻地段,而且過去正好是大樓中間的走廊,直線開進不會碰到鋼筋水泥柱。
“砰”的一聲,47mm坦克炮射的一點五公斤榴彈脫膛而出,在對面大樓墻上炸開一個大洞,可誰也不看那個大洞,已經準備好的炮手繼續開炮轟擊,一時間硝煙滾滾、碎磚四濺。十炮彈一口氣打完,駕駛員也不等煙塵消散看看那個洞夠不夠大,便猛踩油門一鼓作氣的沖了過去。‘轟’的一聲,隨著坦克的沖擊,一堵墻都倒了下去。
“掩護護!!沖沖!!”在一邊早就看得血熱的胡家驥見坦克沖進大樓,當即命令機槍掩護敢死隊沖鋒。光著膀子的士兵出‘啊呀呀’的沖殺聲,他們一沖進大樓就扔燃燒.瓶和手榴彈,火光中日軍措手不及,不是被花機關掃射,就是被毛瑟手槍打死。
按照陳似藍給出的地圖,一隊人順著樓梯上樓清掃敵軍,一隊人跟著坦克往前突擊,沒走多遠,坦克炮再次開火,坦克已經穿出到東熙華德路路上了。
“痛快!”再見明月的胡家驥大笑,他也不是孬種,敢死隊沖鋒的時候他也帶著兩個衛士沖進了大樓,跟著坦克往前的他并沒有遇到什么日軍,身上毫無傷。
“再打,再開炮!”胡家驥笑完又指著前面東熙華德路那邊的墻道,“我們就這么穿過去!”
他這是穿墻穿上癮了,好在坦克車長徐會鼎沒瘋,他一邊命令坦克轉向一邊大聲道:“報告長官,前面是煤氣廠,不能穿了!”
“煤氣廠?”胡家驥摸不著頭腦,可他料想裝甲團不會弄錯,要不然怎么這么順利就從物華大樓里沖出來。
東熙華德路到東百老匯路只有一百九十米,它的北面是煤氣廠,而南面是南洋煙草公司。東百老匯路過去就碼頭區。煤氣工廠不能穿,但南洋煙草公司是能穿的,是以兆豐路上沒走多遠,56號車就一頭扎進了南洋煙草公司。進去就是公司的成品庫,一箱一箱的香煙整齊碼在那里,之后生什么,胡家驥全然沒看見。南洋煙草公司不像絲織公司一樣有詳細的平面圖,可這畢竟不是水泥鋼筋房,幾分鐘不到,開著大燈的坦克就破開最后一道墻,出現在東百老匯路上。
“支那坦克'那人!!”匯山碼頭區,高墻上的日本人一邊放槍一邊大聲疾呼。物華絲織大樓那邊槍聲還在持續,誰能想到支那坦克穿山甲一樣居然從墻那邊穿了出來。
“快!打穿他,打穿他!”打了大半夜終于看到目標的胡家驥沖上了坦克,抓嘴會鼎大叫,他恨不得把他拽下來自己開炮。
其實不等他叫,炮手也已經炮彈上膛了,扳機一拉,一47mm榴彈就打了出去,‘轟’,聞碼頭的墻當即打出一個大洞、
“再打打!”這下不光是胡家驥,連車長徐會鼎也急了。在他的催促下,五炮彈打過,那扇墻全部轟爛。此時日軍的機關槍打得坦克裝甲叮叮作響,徐會鼎顧不了其他,他隨即命令駕駛員往前開進,帶著步兵,一鼓作氣沖進了匯山碼頭。
“打進去了!打進去了!”最先得知部隊攻入匯山碼頭的是36師師長宋膝,大喜中他倒忘了親上前線的胡家驥,只一個勁夸胡家驥打得好。
陛的電話很快就打到江灣集團軍司令部,掛完電話的史說中校匯報之后,張治中也是大喜。他馬上命令道:“馬上通知98師、87師、88師,告訴他們36師已經打進了匯山碼頭,他們再這么磨蹭湯都喝不到了!”
江灣第9集團軍司令部大喜,而日狐6戰隊司令部,全盤指揮上海戰局的長谷清川清中將則滿臉憂愁,他剛剛接到支那軍攻入匯山碼頭的報告。“他們是怎么做到的?”長谷清川問。
“閣下,支那軍使用了坦克。”匯報的是參謀長衫山六藏少將。
“坦克?”身為狐的長谷川清并不認為坦克能炔么作用。
“是,據說支那坦克是從墻里面穿過來的。”參謀長繼續道。“閣下,我們”
“不必擔心。”枯坐半日,一直扶著指揮刀的長谷川清抬了一下手,打斷了參謀長的話,他不以為然的道:“支那人可能忘記了,那里原本是碼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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