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海孤狼 第六十一章 叫局
“從今以后你就是我的相公了。”上海揚子飯店335號房,徐佩佩期盼而幸福的臉龐仿佛就在眼前,笑顏如花。
“你有多大仇非要和宣傳部過不去?你有多大仇非要和錢過不去?好好翻譯不行嗎?不該出現的東西一個字都不要出現,省得人家舉報!現在又正好在xx。你要再這么搞,就請你不要來禍害我們落面了。”這是早前編輯的聲音,苦口婆心又理直氣壯。
“各位,根據評委會專家組的意見,結合投標方所提供的相關解決方案,現在我宣布,本次中標方是:上海大漠電子有限公司。”這是辭職前的那次競標,黃山市招投標中心,競爭廠商和業方代表詭異的笑容里,唱標的聲音直到現在都感覺刺耳。
“李孔榮,你放手吧!我們畢業了,你覺得我們還能走下去嗎?實話告你吧,我不是上海人,所以我要留在上海。”一個更遙遠的聲音,校園里演出的是老套的故事,如同老照片那般生霉發黃。
“孔榮,你爸不在了,你要更懂事哦,哎。”十六年前的那個夏天,馬路上碰到同桌謝寶環,騎著永久自行車的他,安慰自己的語句混在知了的叫聲里,至今清晰可辨。
記憶如同洗亂了的撲克牌,毫無規律的在李孔榮腦海里閃現、消失……,以至他痛苦的找不到出口、雜亂的找不到頭緒。就在他要徹底迷亂時,一個聲音改過了其他的聲音——“呵呵。我就是高興了呀!這可是我第一個孩子。”那不是別人的聲音,那是是自己的聲音!
“佩佩…佩佩…佩佩!!”西柏林醫院高級病房里,躺在病床上的李孔榮在數日之后終于發出了微弱的聲響。只是,這個稱呼讓坐在床側的孔令儀緋紅滿面,海軍學員蔣菁也聽到了李孔榮的呼喊,他正看著她——她的小名也叫做佩佩。
“我去叫醫生……”孔令儀尷尬的說了一句,逃也似的離開了病房。
五分鐘后,快步趕來的醫生在檢查李孔榮的狀況后道:“真是個奇跡,他活過來了。如果我沒有猜錯,他一定是上帝之子!”
“先生,他已經沒事了嗎?”蔣菁聞言茫然的站了起來,他用生疏的德語提問。
“不,這只是一小半,這只是一小半。”醫生的笑容忽然收斂了,正常情況下他不能保證什么,雖然眼前這個中國人生命力異常頑強。“病人的情況還可能反復,我們不能徹底放下戒備,不要泄氣,孩子,最少我們已經有了希望。”
回答完蔣菁的問題,醫生又仔細的檢查方才離開病房。蔣菁又無奈的坐下了,他手上此時正壓著一堆電報,其中甚至還有一個叫杜聿明的陸軍少將發來的,電報上他言辭極為客氣,而請教的問題居然是裝甲部隊該如何巷戰。莫非長官還懂得陸戰?蔣菁看著這封奇特的電報,心下暗想。
“光亭,柏林那邊回電了,漢盛兄他……出了車禍,現在正在醫院搶救,昏迷不醒!”侯騰拿著從柏林發來的電報,感覺到難以置信。
“怎么就會出車禍了?”正在喝水的杜聿明僵住了,他無法接受李孔榮遭受意外的事實。
“那天空軍丟在大世界的炸彈炸死他太太,他兒子也受了傷。”侯騰說著原委,說到這里侯騰苦笑:“光亭,我們這他.媽的打的是什么戰啊?!明明沒準備好,可一聲令下就要我們去打匯山碼頭。匯山碼頭除了地圖上那四個字,我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們……”
“別說了,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杜聿明沉聲道。“大戰已起,有什么準備不準備的。”
“可我們最少要有偵查的時間吧?最少要有準備的時間吧?今天下令,中午就要進攻,我們這是在打戰,不是旅館里叫局!”侯騰難得的堅持自己的觀點,可他又無法改變司令部的決定,因此最后他的拳頭只能狠狠的砸在磚墻上,生疼生疼。
“報告!”侯騰這邊砸墻,外邊幾個營長已經進來了,第1坦克營營長鄭紹俞少校、第1摩步營營長李輯瑞少校、第1自行炮營營長田耕園中校,另外還有戰防炮連、搜索連、第4坦克營的軍官。按照裝甲部隊的最新編制,他們官階都向上提了一級,連長變成了營長、營長變成了團長,不過裝甲兵軍銜本來就高于其他部隊,所以軍銜暫時不變。
“我就不多說了,命令緊急,我部將于中午十二時午飯時間進攻楊樹浦,現在大家對表,我的是六時三十七分。”杜聿明不說廢話,一口氣就把諸人的情緒拉到極點。待諸人對完表,他再道:“我們知道部隊還沒有訓練好、我也知道城市巷戰非裝甲部隊所長,可命令就是命令,身為革命軍人、身為國民黨員,我們要拋頭顱灑熱血,實現先總理的遺愿。”
動員的話語說著說著就斷了,外面的槍炮聲似乎就在耳側,而燃燒了數日的浦東美孚油庫大火雖然熄滅,可空氣中依舊彌漫著刺鼻的焦臭。
“告訴每一個弟兄,把倭寇趕下黃浦江!”杜聿明最后朗聲道,“解散!”
都是老部下了,沒有響亮的答應,只有鄭重的、重逾萬鈞的敬禮,之后,軍官們就出去安排了。
“光亭,司令部那邊說重炮沒辦法掩護!”部下走后,侯騰再次帶來一個不妙的消息。
“為什么?!”杜聿明皺眉。早上司令部作戰科科長史說中校轉遞作戰命令時,他是強烈要求炮火掩護的,想不到臨近進攻又變了卦。
“炮兵說他們沒有測繪過楊樹浦的街區,當心炮彈打偏,怕傷到自己人。”侯騰也是苦笑,這種荒唐的借口騙小孩可以,可大家都是軍人,炮兵的觀察哨必須設在前沿陣地,即便試射打偏,后續糾正后炮火也不可能打偏。“大概是怕日軍的飛機吧,空軍那邊是打不動了。”
“……”杜聿明無言,他利索的收拾好東西,當即就上了一輛德制聰達普機器腳踏車。坦克營的坦克兵早準備就緒了,摩步營的新兵蛋子們全擠在并不寬大的英制維克斯六噸坦克上,好在坦克的兩邊用鐵絲綁上了額外的木頭,這些所謂的‘坦克騎兵’除了少數幾個坐在坦克上頭,其他的都扒在這些木頭上。
在這支浩浩蕩蕩的隊伍中,最拉風的就是各由兩部德制毫須裝甲車(sd.kfz221)串聯拖曳的兩門88mm德制高射炮——這是杜聿明要死要活從江陰要塞拖出來的,可惜的是,這種李孔榮嘴里的神兵利器居然沒有時間引信定秒機[注29],不能對空射擊時間引信(這也是裝甲旅能拖走88德制高射炮的原因),軍需署的人應該全部拖出去打靶槍斃!
下面的指揮所揮旗詢問,房頭上的對空瞭望哨掃視整片天空后才揮旗回應,上面一揮旗下面的坦克、卡車、機器腳踏車就全部發動了。即便不是第一次坐車,可坦克騎兵們還是大聲吆喝歡呼起來,這將是他們第一次在世人面前亮相——按照旅長的說法,他們是全世界第一支真正的裝甲部隊。
從裝甲團駐地到攻擊出發地并不遠,可因為躲避日本飛機反反復復掀蓋偽裝網,他們花了三個小時才趕到進攻前沿陣地。
“好家伙!光亭這可真是……”261旅指揮所,87師師長王敬久中將看著開過一溜的坦克、卡車、大炮,笑著和杜聿明打招呼。兩人都是黃埔一期生,很早就熟識了。王敬久本以為自己這個同學混的太差,可今日一見他那些家當——還僅僅是一部分家當,又有些艷羨了。
“又平兄!”杜聿明這個少將對王敬久這個中將敬禮,隨他而來的侯騰等人也對87師的軍官敬禮,而坦克和汽車則繼續往出發地前行。
“光亭老弟也是風生水起啊,這戰可是要靠你來打了!”王敬久訕笑道,他隨后將自己的參謀長楊岳輝以及旅長劉安祺等人介紹給杜聿明。
“不敢不敢。這戰是要弟兄們齊心協力才能打好。”杜聿明一一與這些人敬禮。他隨即道:“又平兄,師里的山炮能調過來掩護吧?”
一開口就問山炮,王敬久還沒有說什么,87師參謀長楊岳輝就搖頭,“光亭兄,山炮營炮彈基本打光了,后面的還沒送上來了,這才聽說你們裝甲團的坦克有大炮……”
楊岳輝的說辭讓杜聿明發笑,他道:“可坦克只有47mm炮啊,倍徑不夠初速也不足,打出去的炮彈連厚一些的墻都穿不了。”
“可也總是炮啊!”王敬久撓著頭,他是真沒多少炮彈了。“老弟你不知道,我們可被那什么重炮團坑苦了,要炮火的時候不打炮,不進攻的時候炮又轟隆隆的響,電話線也老是被敵特切斷,根本就聯系不暢,打了那么多天,全靠師里的山炮應付著,可這哪應付的過來啊!”
王敬久直訴苦,杜聿明想再要炮火支援有礙于情面不好在開口——從8月14日下午進攻到現在,87師已經苦戰五天,雖然士兵士氣仍旺盛,可損失也是慘重的。
“你還是先介紹戰場情況吧。”杜聿明放下炮火支援那一節,準備了解情況。
“我部現在的位置在公大紗廠、滬江大學北面一帶,日軍工事極為堅固,逐街逐屋據守,街道上也堆滿的沙袋磚石,中間更有鐵甲車來回支援。這等于說之前制定的趁隙而攻的計劃完全失敗。”都是自己人,王敬久直言不諱的講述前幾日苦戰失敗的原因。“現在司令部的意思是將眼前這條日軍長蛇陣一切為二,先攻占楊樹浦,而后進占黃浦江邊的匯山碼頭,那里是日軍的彈藥庫,也是日本援軍的登陸場。占領那里不但可振奮我軍士氣,更可以切斷東西日軍之聯系,為下一步圍殲最好準備。”
王敬久的手從大公紗廠一直往南指到黃浦江邊,那里已經是美租界了。杜聿明一看到匯山碼頭的位置就倒抽一口涼氣,他道:“打到碼頭,日本海軍的艦炮豈不是可以直接轟擊戰場?”
“艦炮不艦炮你不必擔心,現在整個戰場已是殘磚斷瓦、一片狼藉,你的裝甲團只要能幫我破開前面硬頂著的日軍,下面的事情交給我們步兵就好。”王敬久道。他隨即又擔心杜聿明不買賬,再道:“老弟,兩個師圍攻三千余人五日而無果,校長已經急了,他的電話直接打到我的師部了,要不了多久就會打到團部,這回可真全靠你救場了。”
“我……”杜聿明見王敬久看著自己,87師的其他軍官也看著自己,不得不道:“小弟當然要全力以赴,成功成仁!只是坦克進攻時步兵必須配合作戰,我裝甲團就幾百人,就這么沖進去怕是浪花都激不起來。”
“我給你準備了一個團!”王敬久用力拉過一個中校軍官,拍了拍那人的肩膀道:“易福如,黃埔三期生,憲兵科的,實打實的好漢子!他的522團配合你!”
被王敬久推薦的易安華根本就不像個軍人,他剔著寸頭,幾經戰陣軍容依舊一絲不茍,可他鼻梁上掛著的那面圓黑框眼鏡卻讓白白凈凈的他看起來像個先生或者報社編輯。杜聿明實在不好說什么,在易安華敬禮的時候他也回了個禮,吐了一句:“行!”。
“痛快!”王敬久大喜,他再道:“光亭老弟,戰場上沒什么好招待的,可怠慢誰也不能怠慢你,來,中午我們小酌即可,打下匯山碼頭再大醉一場。”指揮所靠近楊樹浦,它就設定一片廢墟房屋內,且與其他地方聯通。王敬久一說吃飯,勤務兵就拉開一扇不引人注意的房門,酒菜的香味撲鼻而來。
“又平兄,我小弟放心不下我的兵。”杜聿明說道,他見王敬久還想再勸什么,便堵住他道:“裝甲旅上個月才組建,不說士兵,就是連軍官的名字我都還記不全,馬上就要上戰場了,我這個旅長得去看看,打打氣,要不然……”他干笑一下,“要沖進去就打散了,那可是殺頭的罪!”
杜聿明的借口王敬久實在推脫不了,還好進攻時間就定在十二點,他當即討了好口彩,道,“那行,我們就關公斬華雄,再喝酒也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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