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海孤狼 第二十四章 明日
陳紹寬居然親自來電讓自己立即回國聽候處理,原因是有傷風化。李孔榮震驚之余又哭笑不得,自己這一個月拼死拼活,哪里有傷風化了。他在屋子里走了幾步,可最后還是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陳紹寬的脾氣是有名的硬,又是有名的‘不明’,說得直白一些就是腦殘。他親自來電,看來是震怒不已,誰他娘的上的眼藥?!
如果這事情交給李孔榮少校處置,那說不定真要卷鋪蓋走人,一走與英國的關系就斷了——自己怎么解釋在重慶的自己為什么能獲取納粹的情報?未卜先知還是算卦靈驗?再有一個,說不定自己就在江陰掛了。一干老式艦艇在狹窄的江陰河道對抗日本艦載機?這發生在陳紹寬、陳季良身上也許可以接受,但他是打死也不愿意干的。在空中力量主宰海權的當下,這和送死有什么差別?最后一個:他還想帶著潛艇于珍珠港伏擊日本航母呢,還想大咧咧上浮炮轟橫濱碼頭呢,還想他娘的馳騁大洋呢?
想到這些事情李孔榮腦子里亂哄哄一片,他的手摸向懷里,沒有摸到那張照片卻摸到了那本護照。回去唯一的好處就是能和佩佩在一起,可他這個小小海軍少校如何能保護自己女人?直接躲進荒山野嶺、終老一生?他完全不愿意那么的活!他要轟轟烈烈的去愛,也愿意轟轟烈烈的戰死,這不是因為男人的虛榮,而是出于男人的責任。
“何樹鐸!何樹鐸!!”李孔榮忽然大聲的喊叫起來,何樹鐸是今天的值日官,而今天是周末,大部分學員都在別墅里沒有出去。
“在…在…在…長官!”值日官何樹鐸滿臉惶恐的跑了上來——雖然到柏林只有一個星期,但李孔榮少校還是在學員心中建立了絕對權威。
“荷蘭來的那幾個家伙呢?”李孔榮面色不虞,眼帶殺機。陳紹寬會在今天來電而不是之前,肯定是有人對他說了什么,身邊的人只有鐘前功少尉,再就是海軍學員,國內來的十人諒他們也不敢告黑狀,唯有荷蘭來的那三個和林準同屆畢業,他們來了沒兩天陳紹寬就來電訓斥,事情肯定是他們幾個搞的鬼。雖然陳紹寬在四處走動,可現在他就在巴黎,電報只要發到駐法大使館,陳紹寬就能看到。
心如電轉,冷靜下來的李孔榮當即猜到了事情的大致經過。他不相信有傷風化是指孔令儀,即便是陳紹寬也不敢直說,有傷風化只能是指蔣瑛,當初真不應該讓這個女人譜曲!
“吹集合號,我有話說。”李孔榮沉默了一會才對何樹鐸下令。不一會,集合號就吹響了,人在別墅的學員都集中于青天白日旗之下,包括朗鑒澄三人。
“我知道,有人看我不太順眼,這我不在乎。可我沒想到有人居然會造謠生事,電報居然打了法國?哼哼!”李孔榮看著站成一列的朗鑒澄三人,目光刀一般的刻在他們臉上。“來了幾天,就當自己來了幾年了,腦補的不錯啊哈!有傷風化都出來了!你們他.媽的那只眼睛看到老子有傷風化了?!”
“今天就當著所有人的面把話說清楚,當面對質也好、當眾理論也好,有什么都放開了說。”李孔榮目光一開始在朗鑒澄臉上,再又在韓兆霖臉上,最后又在黃廷樞臉上,在他的逼視下,三個人都滿頭大汗。沉默了好一會,待烈日底下三人流汗流的迷糊,他方用不可違抗的語氣說得:“誰他.媽打的電報,給老子站出來對質!”
三個人紋絲不動,沒人站出來,李孔榮又怒吼了一句,“站出來!”還是沒人站出來,他忽然笑了,道:“早知道你不敢站出來,何樹鐸!”
“在,長官!”值日官何樹鐸高聲答應了一聲然后出列,他此時算是真松了口氣,他本以為是自己或其他學員有什么地方又錯了,不想卻是有人背后告長官黑狀。
“去,帶兩個人,把他們三個的行李都給我搬出來,就拿到這里,一件一件的搜,我就不信搜不出電報底稿!”李孔榮眼睛還是盯著朗鑒澄三人,嘴上卻在對何樹鐸下命令。這時候,他看見韓兆霖的神色最為慌張。
長官有令,下屬莫干不從,只是搜查的場面并不壯觀,何樹鐸進去沒三分鐘就拿著一張混亂折成兩折的電報紙回來了。電報是昨天發往巴黎大使館的,如今天熱,洗澡后換了衣服,這無用的電報底稿就扔在朗鑒澄桌子上。
電報是明碼,且拍的是英語,上面寫到:‘昨日抵柏,租房很大,管束很嚴,李與孔極密切,又與一女留學生有染……’
李孔榮沒有念電報,而是讓值日官何樹鐸代念,聽到那句‘與一女留學生有染’,在場的海軍學員頓時笑了。之前長官就說過,他是有家室之人,那姑娘來了要他們陪著會客,當時他們還討論過該怎么個陪法。誰料他們還沒說長官與那姑娘如何如何,他們三個新來的實習軍官倒說長官和那姑娘有染。
李孔榮也笑了,拿到了電報他算拿到辯白的證據——朗鑒澄三人來了也就是四天,四天他就能看出自己和蔣瑛有染,這真不知道是什么眼神。
李孔榮大笑,朗鑒澄三人臉色卻汗如雨下、面色如土。他們在荷蘭時就接到了林準的電報,要他們到了柏林后給他去電,以向他告知柏林的情況。林準倒不擔心李孔榮會搶了自己的位置,他只是想知道李孔榮在柏林都干了些什么,這樣自己到了柏林不會不知所措。
“你們還有什么說的?!”李孔榮拿著電報就想抽朗鑒澄三個的耳光,可他實在是太高興了,拿著電報的手在空中揮了一下就作罷。
朗鑒澄沉默不語,韓兆霖和黃廷樞也紋絲不動。見他們這幅德行,李孔榮冷笑道:“不說是吧?好!來人,關他們的禁閉,部長來了再對質!”
半個小時后,一封電報從柏林發出,大使館收到電報后當日送至陳紹寬住處,周應聰看了電報卻沒有馬上交給陳紹寬,而是先找了準備睡下的林準。
“柏林那邊到底怎么回事?”看著不明白自己為何而來的林準一眼,周應聰低聲喝問。
“什么怎么回事?”林準莫名其妙,他并不覺得哪里有錯。
“紹盛那邊的事情。”周應聰緊盯著林準,以他了解,林準已經兩次告黑狀了。
“他?”林準還不知道柏林那邊起了變化,他笑道:“李紹盛來電報求情了?淑春哥,你就不要理他了,這人自以為長的俊,就四處勾搭女人,以前是孔大小姐,現在是女留學……”
“別胡說!”圓滑市儈的周應聰也有了些怒氣,他把李孔榮發來的電報扔給林準,“你自己看吧。”后又道:“朗鑒澄已經被他關禁閉了,你想事情鬧多大?”
周應聰都發脾氣了,林準始有些動容,他接過電報只見上面寫道:“查朗鑒澄、韓兆霖、黃廷樞三人抵柏不到四日,于實情毫無了解便造謠生事、詆毀長官,現已將其三人禁閉……”電報還沒有看完,只掃到‘三人禁閉’林準心就跳了一下,他道:“這李紹盛怎能如此?”
“你看下去吧。”周應聰點了一只煙,看著面色不對的林準默默不語。
‘……以待部長親來當面對質。卑職官小言微,然軍人之榮譽不可侵犯,故待部長抵德之日,便是真偽對質之時,若此事真,卑職愿請辭自去;若此事偽,請部長將朗鑒澄等造謠之人逐出海軍、開革軍籍,一還卑職清白,二正海軍聲譽。李孔榮。虞。’
“淑春哥,他這是要……”電報戾氣畢現,林準看完全身不適,他倒也不是想借此機會把李孔榮趕回國,倒是看了電報的林獻炘知道購艇希望只能在德國,而李孔榮也在德國,既然李孔榮與女學生有染,那就應當趁此機會將他趕走,以減少一個威脅。誰想那素來老實的李孔榮不但不服,還查了到是誰發的電報,更進而說這是造謠,要開革自己一干人。
“到底是不是朗鑒澄他們告訴你的?”周應聰皺眉道。他見林準的表情就猜到了事情原委,但他還是要讓林準親口承認。
“是,是他說的,可他們也不是造謠的人啊,部長也說了無風不起浪……”林準辯白道。
“他們才到柏林三天,就敢說紹盛和女學生有染?”周應聰怒而發笑,“現在事情鬧大了,紹盛已經把他們幾個關禁閉了,還要當面對質,你說吧,對質誰會贏?”
“淑春哥,這……”林準想到電報里對質的后果,開始有些急了,他道:“這對質也不能說此事就真沒有啊,郵輪上的時候,李紹盛就和孔大小姐……”
“你還說!”周應聰不斷搖頭,“按照你這么說,隨便抓一個人只要他和女子說過話,就是有染了?若是這樣就算有染,那天下有染的人多的去了。我還和孔大小姐說話呢?是不是說我也和孔大小姐有染?你還是收回你莫須有那套吧,好好想想現在這事情該怎么辦。”
聽聞周應聰的語氣好像偏袒著李孔榮,林準頓時不高興了,他道:“對質就對質,我就不相信朗鑒澄他們會無中生有、憑空造謠。”
“你!”周應聰大怒,他不把電報給陳紹寬,就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沒想到林準還真和李孔榮犟上上了。真要對質,這可不是對質,這是內訌,傳出去海軍的聲譽都就全毀了。
“淑春哥,既然他李孔榮敢對質,那我們何必要怕他。”林準毫不在意周應聰的怒氣,他看李孔榮早就不順眼了,現在他要對質那就對質好了,反正他是沒有造謠。
“我真要被你氣死了。”周應聰差一點就要跺腳。他說罷不再搭理林準直出了房間。可到陳紹寬那邊他卻不敢進去,以陳紹寬的脾氣,肯定又要雞飛狗跳一陣,說不定朗鑒澄幾個真開革了。走廊里想來想起,他最后自己給柏林發了封電報。
周應聰電報晚上發的,李孔榮第二天中午吃飯的時候才收到,此時看電報的是李孔榮少校,昨日日記里已經交代了這次誣陷事件,按照另一個自己的意思,接二連三的被部長誤會,就是因為有人造謠打小報告,這次若干不嚴懲,那以后肯定還會類似事件,現在是與女留學生有染,以后萬一來個里通日寇、賣國求榮,自己可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李孔榮要求嚴厲處置此事,少校看到那份翻出來的電報也嚇了一跳。為了拉攏朗鑒澄三人成為自己日后的幫手,他對他們幾人可是極為客氣的,誰能想到這幾人居然如此惡毒卑劣,而部長又聽信他們所言,居然要自己馬上回國。
朗鑒澄幾個不是好東西,周應聰那家伙也很不夠朋友,郵輪上就不肯為自己說話,還騙了自己好幾次。現在倒好,卻要自己念同鄉之誼,不要將此事鬧大,他難道不知道自己差點被部長趕回國了么?對了,當時周應聰肯定在場,甚至讓自己回國的那份電報就是周應聰起草的……
李孔榮少校看著電報不動聲色,筷子也不動,餐廳里其他幾個海軍學員卻狼吞虎咽,一會兒就把飯菜啃光了。之后,客串司機的鐘前功少尉將他們和李孔榮送市區,這些人是去培訓班,李孔榮則去大使館——明天上午代表團就要到了,大使館這邊做小旗的做小旗、練口號的練口號、掛燈籠的掛燈籠、清垃圾的清垃圾,忙的是不亦樂乎。
見是李孔榮少校來了,三等秘書姚定塵當即跑過來打招呼:“李副官來了啊?我們現在正按上次開會說的那般布置安排,保準場面熱熱鬧鬧,絕不會在氣勢上輸掉,讓德國人、日本人看不起。”
“那就好,那就好。”李孔榮少校虛應著。此時他方才想起孔祥熙明天上午就到了,自己就是給周應聰回電他也看不到。一切只能等明日見面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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