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海孤狼 第十三章 驚死人
大使和武官態度各異,即便李孔榮少校這個老實人也看出來了。武官處全是陸軍軍官,且只認南京的密電,而他只是孔祥熙的副官,又沒有孔祥熙的密令……。想到密令,李孔榮少校這才忙從懷里拿出一封要件遞給大使程天放,這是孔祥熙給的親筆簽名信。
客廳里沉默了一會,看過信后的程天放點頭,對李孔榮的稱呼也從‘李少校’改為‘李副官’,他道,“庸之先生交代事宜李副官盡管放心,天放一定辦妥。”
“謝謝程大使。”李孔榮再次站起敬禮,之后則看向武官許伯洲。
那許伯洲見他看過來只是一笑,他用手摸著腦瓜嘿嘿道:“海軍要訂購潛艇武官處自當幫忙,可我們都不懂那個東西啊!這……”他看了程天放一眼,道:“程大使清楚潛艇是什么嗎?”
武官處不知道的東西,大使程天放當然也不知道,見程天放搖頭,許伯洲哈哈笑了一下,道:“李副官,我看這樣吧,回去之后武官處那邊商量一下,看看如何收集這潛……潛艇之情報,待我們研究清楚了,再與李副官討論情報收集之事,你看如何?”
“那下官就先謝謝徐長官了。”李孔榮少校的話讓許伯洲再次嘿嘿一笑——他以為事情就這么推諉過去了,不想李孔榮話卻有個轉折,他再道:“不過當下時間緊急,武官處那邊基本是陸軍軍官,不清楚海軍的艦艇也在情理之中,但是否能請武官處派一兩個熟悉德國情況、也懂懂德語的人協助下官呢?本來這事情也可以請程大使派人幫忙的,可程大使這邊的秘書想來不太清楚日本武官的情況。下官想,日本既然視我們為敵,那肯定會想辦法破壞這件事情的,只有武官處的人才清楚日本人的底細,防止他們破壞吧?”
雖然兩個李孔榮都不知道海軍部長陳紹寬要讓自己滾回去,但為了成為潛艇艇長,從意大利來德國的路上,兩人就收集情報之事已商議了十幾張日記。因為早就料到武官處必會尋機推遲脫,所以現在李孔榮少校當著駐德大使程天放的面死死咬住許伯洲不放,非要他派出個人來協助。
李孔榮如此說,事不關己的程天放當即贊同,他道:“李副官說的對啊!許上校那邊懂不懂潛艇不要緊,能協助李副官,防著日本人破壞就好了。”
程天放幫腔,許伯洲當即訕笑道:“李副官公務為先、黨國為重,讓許謀佩服。既然如此,那明天我就派人過來聽候李副官調遣了。只是……”許伯洲說到這里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道:“只是武官處經費拮據,此次調查的費用開銷……”
“開銷費用自然由下官負責。”李孔榮少校聽他愿意派人,終于微笑起來。
“那好,我明天就派人過來!”許伯洲看了李孔榮一眼,終于拍下了大腿。對于他這種被委坐半拋棄、踢出國做武官的人說,錢就命根子,只要不談錢,那一切都好說。
“那就謝謝許長官了!”李孔榮少校敬禮道。“事情不管成不成我都會稟明孔副院長。”
“好!好!”許伯洲難得大笑,“李老弟爽快,要得!要得!”他笑罷又看向程天放,“程大使不是說有歡迎宴嗎?我看就去天津飯店吧。哪的師傅手藝好,咱們就在那幫李老弟洗塵接風吧。”
武官處出了個人,那大使館就要請吃頓飯,許伯洲是什么便宜都不放過。一會,無奈的程天放只好打電話去到臨近的康德路天津飯店訂位置,安排晚宴。本來他還想多叫幾個人的,可李孔榮認為大張旗鼓不好,這就只訂了一個小包間。
選帝候大道在柏林西區,康德路則在選帝候大街北面,兩條路都向東通往威廉皇帝紀念教堂,等于是一個原點的兩條射線,越往西隔的越遠,越往東離的越近。大使館和要去的天津飯店康德路就隔的就不遠,走路也就幾百米。這康德路也是一條商業街,只是這條街上不少飯店都是中國人開的,比如這次去的天津飯店、還有京津飯店、津漢飯店、上海飯店等等,基本是哪里的老板掛哪里的招牌。
但這些飯店中,天津飯店無疑是最高檔的,里面除了老板和廚師是中國人,老板娘、侍者都是洋人。餐廳的裝潢也能媲美高端飯店,室內高檔家具、名貴地毯,一塵不染,而德國侍者則白衣飄飄、禮貌謙恭。當然事后李孔榮才知道這里的菜價要比一般的德國菜館高不少,不過菜價不菜價并沒有驚異,他上樓時遇見的一個人居然被許伯洲告知是常委員長的二公子,這便讓他吃驚了。
他的驚訝是沒辦法掩飾的,見他如此,許伯洲笑得意的笑:“看來老弟還是孤陋寡聞嘍。這里不但有校長的二公子,還有戴先生的公子,還有居梅川院長的公子,還有……”
許伯洲正想顯擺,不想那邊的唐縱低低咳嗽了一聲,他當即停住了,道:“反正啊,柏林乃臥虎藏龍之地,你老兄我萬事都得小心。”他這邊正說著,天津飯店的老板親自跑了進來,他當即說道:“來來來,點菜點菜……”
一頓飯從白天吃到黑夜,待晚上十點,已經被灌的死醉的李孔榮終被使館實習生抬上了車,最后又抬進了旅館。將他打發走,回到武官處,素來不懼酒精考驗的許伯洲看向自己的副手唐縱,一邊剔牙一邊道:“乃健老弟,你看明天安排誰去好啊?”
這么大熱天跟著海軍的人去調查情報,當然是一件苦差事。唐縱當然不回去,左曙萍和胡維克也不好安排。唐縱細細想過之后道:“還是讓編譯員鐘德培去吧。”
“好,合適。德培德語好,來德國雖然不久,可他懂德語哪里都熟悉,就讓他去。”許伯洲點頭贊道。他說完又道:“好在你老弟剛才提醒了我,要不然……”
德國黨國要員的子女不少,許伯洲剛才也是顯擺說漏了嘴,唐縱當即陪笑道:“長官也是怕這個李孔榮惹禍得罪人啊,這些學生……”
唐縱想到這些學生就說不下去了。他是窮苦人家出身,他看那些黨國要人子弟當然是不順眼,可這也只能藏在心里。平常對那些不學無術、脖子上掛著個相機、只會四句德語(早安、日安、晚安、謝謝)的公子哥素來是敬而遠之的。
“嗯。”下屬給自己找了臺階下,許伯洲上校很滿意,他再道:“日本人那邊最近有什么動作?”他問完又想到這個李孔榮孤身潛行、低調行事,不由把牙簽吐了出來,道:“嘿,這姓李的倒是很小心,下午程天放要多請幾個人赴宴,他卻怕引起日本人注意。”
“可能國內的局勢確已經到了一觸即發的地步吧。”唐縱頗為擔憂的道。幾天前,帶他來德國的上司酆悌已經回國了,也讓他準備回國。“日本駐德武官處也是多是陸軍軍官吧,海軍的那個小島秀雄那邊,向來很少見他活動。”
“那也要看顧著些。”許伯洲吩咐道。酒席上李孔榮簡單解釋了潛艇,他現在覺得這個東西還是有些用的——藏在水底下打也打不著,說不定港口真就守住了。
“是。我會讓人盯著日本人的、”唐縱答應著,眼光一閃一閃的。
柏林的夜晚似乎比其他地方更亮一些,下半夜的時候,酒醒了大半的李孔榮終于醒了。他先在洗澡間里好好沖了一個澡,這才坐在房間里勾畫下一步的行動。探查德國潛艇、德國海軍、德國造船廠靠李孔榮少校是不行的,這只能他來想辦法,要實在不行,便只好用后世的資料填補上去——德國二戰u艇他曾為某雜志翻譯過幾篇文章,知道的東西并不少。
二戰中,德國潛艇主要是ⅰ、ⅱ、ⅶ、ⅸ、xxi、xxii六種,羅馬文字翻成阿拉伯數字就1、2、7、9、21、23。1型是帶有試驗性質的攻擊潛艇,排水八百余噸,只造了兩艘;2型是近海潛艇,排水兩百余噸,a、b、c、d四個型號總共造了五十艘;7型則是1型的最終升級版,排水七百余噸,是二戰德國海軍潛艇部隊的主力,型號從a一直改進到g(即7c.flak),總共造了七百一十艘,其中c型造了五百六十八艘,為所有型號之最。9型是7型的遠程版,排水一千余噸,a、b、c、d四個型號總共造了一百九十三艘。
以上四種潛艇基本可概括為近海2型、遠洋7型、以及遠洋加強9型,而21型和23型則是在盟軍打擊下不得不裝上通氣管、去除火炮、修改艇身、增加電池的變異版。這兩型潛艇才能真正稱之為潛艇,之前的那些只能說是可潛水的魚雷艇。因此,21、23現在這時候是絕不可能有的,1型、2型作為早期型號肯定是有的,而7型大概也有了,至于9型有沒有那就不知道了。另外則是7型改進到那個型號了,是a?是b?還是c?他無法判斷。
如果從國家的角度考慮,那么兩百多噸的2型顯然是合適的,可從自己的角度、特別是從去珍珠港伏擊日本航母的角度考慮,肯定是要買7型。不過問題是,德國肯賣嗎?即便賣,參數性能上也要打折扣吧。
李孔榮想到這里也不知怎么辦了。第一要德國肯賣,第二要孔哈哈、陳紹寬愿意掏錢買,而且一買最少要兩艘,那什么林準一艘自己一艘。于是事情就涉及到德國、孔祥熙、陳紹寬三方,很多東西難以確定。當然,孔祥熙這邊、陳紹寬這邊辦法還是有的。對孔祥熙可以請孔令儀幫忙說情,而對陳紹寬則可以從數字上說理——2型前面的型號航程還不到三千海里,買來對付日本肯定是不夠的。
可德國那邊怎么辦?7型完全是現役裝備了,這還是在德國海軍建造了c型的情況下,如果沒有c型,那a和b就是現役里的現役,這怎么可能賣?
深夜寂靜,鉛筆在李孔榮手指上不停轉動,想來想去這個后世宅男不得不腦補了一個方案,即:如果德國不肯賣7型遠洋潛艇,那就建議陳紹寬購買i型,甚至可以購買那兩艘1型現貨。反正都是試驗性質的潛艇,其與7型并無太大相同。
想出這個主意后,他腦子里隨即浮現出1型潛艇的參數:排水(水面)八百余噸,長七十米左右,吃水四米出頭,與其他潛艇一樣裝配兩臺man型八缸柴油機,三千馬力;武備則有十四枚魚雷、二十八枚水雷,甲板上更有一門105mm32倍徑艦炮,以及一門20mm高炮。
以這樣的火力打鬼子商船,基本可以直接上浮用炮轟,然后一個活口不留;或者可以潛入日本近海布雷,二十八枚水雷布下去,總能炸成三五艘商船吧;最后是音效雷——一種聽到螺旋槳聲音上浮的水雷,這東西鬼子沒見過,怕不會對付。商船、布雷、航母,李孔榮明顯是想入非非了。待回神見到外面天色大亮,他方在日記本上寫了幾行字,才匆匆睡去。
上午九點三十分,160房間的門鈴按響了。武官處派來的鐘前功少尉有些拘謹的站在門外按著門鈴,他也搞不懂上官派自己來干什么,只說有重要任務。可他只是個武官處的編譯員,日常就翻譯德文軍事材料,他能有什么任務。
門鈴按了好一會,只待鐘前功少尉以為自己走錯房間時,一夜宿醉的李孔榮少校這才披上衣服把門打開。門外的鐘前功少尉只從門縫里看到李孔榮少校肩頭上的金杠銀星。他當即一個激靈,滿臉嚴肅的立正,隨后向前高舉著手,大聲喊道:“嗨!常凱申。”
昨日是歡迎宴會,李孔榮還未見識過留德黨人的作風,現在鐘前功一句‘嗨!常凱申’頓時將他嚇一大跳,他從未想過常委員長還能這樣叫的,真是驚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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