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響我一生的,有兩個最重要的人,五歲之前是母親,五歲之后…是我師傅!
五歲那年,我曾問過師傅,什么是修行。
師傅說,修行,就是吃飯。
我恍然,原來修行就是在吃飯,所謂的修行九境,只是飯量吃的多少而已。
師傅聽了,神色卻愈加冷漠︰一群螻蟻吃的飯也要分三六九等么?既然是吃飯,當然要吃最好的飯。
那一天,師傅告訴我,世界上最好吃的飯有三種。
自己、天地、眾生!
后來,他給我選了一條路。
他告訴我,這條路我只能一直走下去,不能回頭,如果有一天我后悔了,那么,他與我之間,只有一個人能在天地眾生間活下去。
多年后,師傅吃夠了“眾生”,我找到了“自己”。從此,師傅不在是師傅,我…也不在是我自己了…
“此次,我若不死,十年之后,我親回苦海,和您一決高下!”
“轟隆隆!”
“啊!”
從噩夢中驚醒,楚軒滿頭大汗!
他瞪大了雙眼,仿佛銅鈴,眸間跳動的光芒冷冽而可怖!
大口的喘了幾口氣,他伸手在臉上抹了一把。
豆大的汗珠,依然不停落下。
他忽然感覺到很熱,渾身發燙,仿佛有什么東西要從心底里燃燒出來一般。
從地上爬起,走出書房,在院子里來回尋找,最后在前院的柴房旁找到一口水井。當冰冷的井水從頭倒下,他渾身濕透,終于感到身上清涼了了幾分。
但是作用似乎不大,過了幾息,體內一樣火熱。
輕呼出一口氣,他將濕漉漉的上衣脫掉,扔在一旁,露出了赤|裸的上身。
古銅色的肌膚,勻稱有力,泛著金屬的氣息和光澤。
這樣的身體,和他的修行方式有關。
但是…
摸了摸肩膀兩側的肩胛骨,他神色怔了怔。
那里的傷口已經凝結,微微一撮,疤痕竟如粉末般的紛紛掉了下來。
蹙了蹙眉,有些在預料之外。
愈合了?
可是…
被那個人親手洞穿的肩胛骨又豈是那么容易就能愈合的?
他被羽化青金所鑄的神鏈鎖住,鎮壓在北海之眼近一年的時間,玄冰寒氣早已深入骨髓,雖然后來僥幸脫身,但已道法干涸,金身破碎,否則以他以往的性子,母親的東西何必靠逼迫這種手段,早就闖上門去動手強搶了。
但是此時,不光外傷痊愈,體內神泉復蘇,似乎連金身都恢復幾分。
漆黑的眼珠眨了眨,他忽然想到了母親的隨筆。母親提到了一種叫“延遲核”的東西。
“若是有足夠的能量構筑能量橋,那么“延遲核”一定會產生乃以想象的作用,總有一天,毀天滅地都不再是神話傳說!”
呃,玄冰寒氣算是能量的一種吧?
北海之眼中,他體內淤積了大量的玄冰寒氣,早已難以壓制住,昨夜,體內玄冰寒氣徒然爆發,傷勢似乎早就一發不可收拾了,但是此刻,自己卻仿佛并沒有太多的不適,反而狀態要好上幾分,莫非,它與“延遲核”構筑了母親所說的能量橋?
以前倒是未曾發覺,現在靜靜感受下來,似乎體內真的多出了什么東西。
仿佛是一個不停噴涌火焰的太陽存在于體內。
會是母親提到的“延遲核”嗎?
他目光露出一絲古怪。
從修行開始,他就知道自己與眾不同,卻從未想過,這種與眾不同與會與母親有關。
夜深人靜,一種叫寂寞的東西靜悄悄的鉆入心扉。
楚軒望著天空中的半輪明月,緩緩的走向了后面的幾進院子。
白天的時候尚未打量,現在發覺,其實這座宅院是不小的,除了前面的鋪子,后面有三進的小院,每個院子都有正房、廂房和雨廊,顯得寂靜幽深。
很難想像,母親當年在白云城會有這么一座空曠的宅院,想必那時候,她一定很孤獨。
至于母親的死…
楚軒微微的閉上雙眼。
所以的負面情緒都應該隱藏在內心深處,任何人也無法觸及的地方。只有這樣,波云詭譎的世界里,你才能清楚的看到你想要看到的方向。
心底平靜下來,楚軒望向了墻外。
十幾道氣息游蕩在陰影里,仿佛黑暗之中的爬蟲,隱秘而惹人厭惡。
想了想,他瞇著眼,搖了搖頭。
喜歡在刀尖上起舞的,除了瘋子,還有心存僥幸的冒險者。
想要冒險,自然需要勇氣。
就是不知道今晚,有幾個能鼓起勇氣,成為翻越圍墻的冒險者了。
雖然白天勉強逼迫楚氏低頭,但是這種逼迫是建立在他是否能保持足夠的震攝力的前提下。
在很多人眼里,他只是個“普通人”,哪怕手中掌握著看似恐怖的“大殺器”,但本質上依然是個“錯弱不堪”的“普通人”,抓住最弱小的本質,這種讓人垂涎的條件,一定會成為某些貪婪者鋌而走險的借口。
剛剛想到這里,一陣驚恐的叫聲就劃破了黑夜。
他愣了下,然后笑了笑,大步走向了后院。
還是有人按捺不住了,只是,最先出頭的,怕也不是什么厲害的角色。
三進院,有個很好的寓頭,為“三進三出”之意。
問題出現在最后一間院落,因為空曠多年,難免有些陰森森的。
推開院門,抬腿邁入,一陣刺骨的冷風吹起,落葉飄蕩,沙沙的摩擦聲顯得有些詭異。
楚軒的目光落在院內的一棵柳樹上,柳樹上有人,不止一人。
只是,這些人似乎并不想身在樹上,或許是因為他們的姿勢很不雅觀,很不舒服。
這讓人看上去很容易聯想到一個詞——自殺!
三個男人,身著黑衣,面色通紅的被柳樹的枝條捆得像粽子一樣,每個人都是青筋暴起,翻著白眼,在枝條不斷勒緊的情況下,活生生的吊在樹干上。
很是凄慘!
楚軒嘖嘖稱奇,他饒有興致的打量著這棵柳樹,哦不,應該說是樹妖!
一只至少有五百年道行的妖。
這種古怪的生物,大抵上還是很少見的,孕育這種生物,需要奪天地之造化,條件極為苛刻。
但是,它不應該出現在人類的城池里,尤其是她母親曾經居住的后院,更不該出現一只妖。
不過,這只妖表現的很奇怪,不僅沒有對他發動攻擊,反而縮卷著樹枝,將自己裹成一顆仙人球的模樣。
“呃…”楚軒笑了,開口問道︰“你很怕我么?”說著,他慢慢走向前去。
“別、別過來!”
很清脆的聲音,有點瑟瑟發抖的意思。
楚軒確定這只妖似乎很怕自己,他嘴角掛笑,一步步上前。
“為什么怕我呢?”
“不要過來!…不要!…啊!…”
這只妖扭動的軀干,張牙舞爪,掀起了一股強勁的風暴。
陰風呼嘯,煙塵漫天。
“砰!砰!砰!”
身體摔落在地上的聲音,楚軒長大了嘴巴,愣在了原地。
他看到了什么?
一只妖,擁有五百年道行的妖,竟然扔下了“獵物”,抬起兩只爪子模樣的根莖,撞碎了南墻,就這么…就這么跑了!
好吧,妖里面或許也有膽小的,只是這只妖似乎更加膽小。
柴房里,三個被綁住了手腳的“獵物已經醒了。
楚軒翻看著從他們身上搜到的東西,一邊醞釀著情緒,準備刑訊逼供。
第一個蘇醒的大漢晃了晃腦袋,然后四處掃視了一眼柴房,最后,目光落在背對著他們的楚軒身上︰“你到底動用了什么妖法,讓我們神不知鬼不覺的中了陰招?”
原來是一起的。
楚軒面無表情的從灶臺上拿出一柄短刀,做工精良,很是鋒利。
“這把刀是你的?”他問。
“呵呵!”大漢冷笑︰“小子,刀不是這么拿的,你…”
他還沒有說完,刀光閃爍。
一顆碩大的頭顱凌空飛起,鮮血噴涌,染紅了一地的青磚。
另外兩個瞪大了眼睛,被這突然出現的狀況嚇的“啊”了一聲。
楚軒收刀,食指放在嘴邊“噓”了一下。
“聽!”他瞇著眼,側耳聽了會兒,隨后用一種很溫柔的語氣說道︰“鮮血噴出來的聲音,是不是像風一樣,很好聽。”
“哈哈…”
看著兩人不停的咽著唾沫,他露出一種神經質般的笑聲,走到兩人身旁,那種骨子里散發的嗜血氣質,看的旁邊兩人愈發膽戰心驚。
“放心,我很優待俘虜的。”他裂開嘴,笑的讓人很是恐懼。
看到他朝著自己走來,第二個人渾身冒汗,“你、你…離我遠…啊…唔唔…”
楚軒捂住了他的嘴,忽然皺了皺眉。
“別吵。”
輕聲細語,卻冷厲如刀。
他滑動著手上的武器,輕輕切開男子的上衣,最后在右肋處停了下來。
手腕緩緩動了動,“噗”的一聲,仿佛捅破了什么東西,脆弱的皮膚裂開了口子,鋒利的刀尖從肋處斜扎了進去。
這人渾身冒冷汗,汗毛都炸了起來,全身的氣力一觸即潰,仿佛體內被什么冰冷的東西揪著一般,牽扯了整個五臟六腑,連輕輕呼吸一下都會痛不欲生。
拍了拍對方的臉,在他一臉驚恐的表情下,楚軒湊到了他的耳旁,輕聲說︰“放心,只是刺穿了肺葉,不說話,不呼吸,不會痛的。”
說完,他扭過頭,對第三個溫和的笑了笑。
“我…我說,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訴你,求求你,不要殺我…”
“我不會殺你。”
他掏出一只饅頭,笑著問︰“這是你包裹里攜帶的?”
“是…是的。”那人一臉討好。
“哦。”
他笑了,不知道從那里拿出數十根鋒利的鋼針。
“一根、兩根…”一邊數,一邊扎進饅頭里去。
最后…
“吃掉它。”
“啊?…不要…不要!!!”
“嘎巴!”額骨被卸下的聲音。
“咯…咯…咯咯…咯咯…”
“啊!!!”
柴房內,三人滿身大汗,面帶恐懼,眸子充血,最終,所有人的目光落在背對著他們的楚軒身上,仿佛見到了猙獰的惡鬼一般。
“不要殺我,我什么都說!”三人異口同聲,出奇的一致。
楚軒嘴角掛起一抹笑意,而且越來越明顯。
冒險者,終究是要冒險的。
準備都沒做好,學別人呈什么強。或許,被一個小小的幻術嚇醒,總比某一天生不如死要強得多。
他忽然發現,他或許比母親更適合大夫這個職業。
母親醫的是人,他醫的…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