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門狀元 第二四四八章 同為狀元
張侖感覺很為難,一邊想完成張懋的囑托,一邊又覺得像沈溪這樣賞罰分明的將領,想走歪門邪道輕輕松松便獲取功勞并非易事。
沈溪見張侖神情糾結,大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意思,當下道:“這樣吧,有一件事你可以做……前去接應河南巡撫胡中丞所部南下,我把神機營一個千人騎隊調撥給你,不知你是否愿意領命?”
“啊!?”
張侖先是一愣,從他的角度來說,如果只是去接應另外一路人馬,這種雜事他不想做。但他現在是沈溪下屬,沈溪這么說其實是向他下令,他沒有拒絕的理由。
張侖出身高貴,身上沾染有世家子弟的浮夸習性,不太愿意吃苦,但略微遲疑后,他還是領命:“卑職愿意前往。”
沈溪點了點頭,拉著張侖來到擺放著地圖的桌案前,指著上面一點道:“其實不遠,距離咱們大概一百里吧,下午出發,晚上在寧陵或睢州過夜,明天中午前應該可以跟胡巡撫匯合。后天……就會回來。”
張侖問道:“那大人幾時出兵?”
沈溪搖頭:“該說的,升帳議事時已講過,暫時不會有變化,我會在這里等候朝廷進一步指示……現在有關招撫之事朝廷沒有下旨,你說本官該如何決斷呢?”
“是。”
張侖有些無所適從,雖然他跟沈溪年歲相仿,未來爵位也一樣,甚至他這個英國公的含金量要比沈溪的沈國公高許多,但實際上他跟沈溪這樣的兩部尚書以及帝師根本就無法相提并論。
沈溪再道:“那你先回去準備一下,回頭我讓胡嵩躍領軍跟你同往,若你有手下需要隨行,也可一并帶去。”
張侖在軍中有嫡系兵馬,不然英國公張懋也不會放心把孫子交給沈溪,不過此時張侖卻顯得非常謙遜,“大人如何安排,卑職便如何行事,不需要帶自己的人前往。”
沈溪笑著搖了搖頭:“帶點自己人在身邊,做事總歸方便些,這次以求穩為主,若中途遭遇叛軍不必硬碰硬,騎兵機動靈活,避戰還是可以輕松做到的……不過叛軍主力不太敢在兩路進剿大軍中間興風作浪,就算遇到也只能是小股賊寇,處理得當的話,全殲不在話下。”
張侖問道:“那大人,若有緊急軍情,是否需要馬上派人跟您傳報,配合消滅叛軍呢?”
沈溪道:“情報該傳自然要傳,不過不必為了傳送情報而造成不必要的死傷,一切便宜行事。”
一句便宜行事,其實給了張侖一定權力,他在軍中只是個百戶,卻可以在此番行動中獨當一面。
張侖的能力或許未必很高,但到底是英國公指定的繼承人,而沈溪又清楚張懋的身體大不如前,很可能會如歷史上一樣在正德十年掛掉,那時張侖在朝中就會接替張懋的位置。
沈溪心里帶著隱憂:“歷史上正德朝的軌跡偏移,恰恰肇始于正德十年這個時間點……皇帝寵信近臣,與京中勛貴發生劇烈摩擦,芥蒂很深,這也跟張老頭過世,江彬等人崛起有關……如果張侖能把五軍都督府撐起來,或許正德后期政局不會變得那么糟糕。”
即便沈溪覺得自己能看清楚形勢,很多事情也無法完全按照他設定的方向發展,歷史到底是歷史,現實卻需要靠他的努力去改變。
但他已接連在改變歷史這一問題上遭遇失敗,意識到歷史潮流難以阻擋,那種必然性讓沈溪一陣無力。
張侖領命后,回去做簡單準備。
胡嵩躍被沈溪叫來,安排他跟隨張侖去迎接胡璉所部人馬。
這次胡璉在中原平亂中沒有取得什么像樣的戰績,這跟胡璉手下將領資質平庸有關。
前年領軍平息山東地區響馬時,沈溪安排給胡璉的是自己的嫡系兵馬,而對韃靼之戰結束后,沈溪的嫡系人馬基本安置在西北,胡璉帶在身邊的最多就是馬昂等幾個邊緣人物,之前胡璉也想調胡嵩躍等人到麾下,奈何沒獲得朝廷批準。
胡璉空有一身力氣,卻發現軍中缺乏訓練有素的將士配合,交戰幾次接連碰壁后,胡璉開始變得謹慎起來,以保存實力為主,畢竟功勞可以慢慢爭取,但若是把家底敗光徹底失去上進的機會不說,或許還會面臨牢獄之災。
胡璉政治覺悟很高,寧可不勝,也不會冒著失敗的風險進兵。
這也跟胡璉已取得一定地位,舍不得放下打破手里的壇壇罐罐有關。
當人的想法發生改變,再想要按照原本的歷史軌跡發展,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沈溪自己也在琢磨這個問題,自己到底是成就了胡璉,還是害了胡璉,他強行改變歷史的結果,就是把一個這個時期本該籍籍無名之人推到現在的高位,卻讓其變得平庸起來,瞻前顧后,沒有取得原本該有的成績。
同樣的事情發生在唐寅身上。
沈溪想起唐寅喝醉酒那番感慨,心想:“或許只有那時,唐寅跟胡璉才知道自己真正追求的是什么,這種改變給他們帶來諸多困擾,而在王陵之等人身上卻體現不出來,因為他們從來就沒有其他心思,滿腔熱血從不曾改變過。”
他好像明白什么。
“要改變這個時代的文人,等于是改變一種思想,帶來的蝴蝶效應遠比改變一個武人大許多,謝老兒也是如此。原本謝老兒這個時候早就致仕了,在鄉野間兒孫繞膝為樂,卻被我強行推到現在的位子上,李東陽卻早早就退下去。現實已發生改變,歷史也就不再是原來的歷史。”
沈溪于歸德府城駐步不前時,山東境內的陸完正接連跟叛軍交兵,幾場惡戰下來,朝廷兵馬節節勝利,但死傷將士數量也不少。
入夜扎營,陸完親自在營中慰問受傷將士,意志有些低沉。
“陸先生,剛有地方官前來,送了些慰勞品,還有點明送給您的禮物。”一名三十多歲的男子走過來,一身直裰儒衫,對陸完很尊敬,恭敬行禮。
陸完看了此人一眼,點頭道:“東西全都賞賜給有功將士吧……傷兵營那邊也分一些過去。”
來人看看左右,謹慎地道:“實在也沒多少,不如全都留在陸先生這里?”
陸完又想了想,再次點頭:“也罷,慰勞將士之事,暫且不提,你跟老夫進帳說話。”
回營帳的路上,陸完一直詢問京師的情況,此人大概講述一遍,陸完聽完嘆息道:“九和,你不該隨老夫到軍中來,其中的辛苦你親身經歷過了,回去當個翰苑之臣難道不比這里清閑自在?”
這人卻是歷史上大為有名,于嘉靖朝入閣的顧鼎臣,而顧鼎臣乃弘治十八年狀元,跟謝丕是同年,不過謝丕只能屈居探花。
原本翰林官是不會到六部任職的,但顧鼎臣早年曾拜陸完為先生,有出身狀元的沈溪領軍取得功勞青云直上的例子,以至于有理想和抱負的顧鼎臣這次選擇追隨恩師陸完,找機會于軍中建功立業,重走沈溪的升遷之路。
翰林院供職雖然清貴,但前九年幾乎不會有什么動靜,就跟上班熬資歷一樣,會被一直按到從六品的史官修撰這個職位上。如今皇帝不開經筵日講,又無東宮太子需要教導,翰林院的人除了編修史書外就沒別的事情做,顧鼎臣看不到出頭的希望,這才請求隨軍。
顧鼎臣道:“學生希望能在軍中為朝廷效命,這才請命追隨先生,這一路的經歷就當是學生的歷練。”
陸完側頭看了一眼,默默點了點頭,顯然對顧鼎臣非常滿意,二人前后腳進入軍帳中。
中軍大帳內,擺著十幾口箱子,全都是地方官送來的,等打開一看,全都是名人字畫,瓷器古玩,陸完才知道這些根本就不是勞軍物品。
陸完乃兵部左侍郎,如今皇帝尚武,對兵部尚書沈溪異常器重,有傳言說陸完很可能會接替沈溪出任下一任兵部尚書,趁著陸完在山東地界平亂,地方官員自然是巴結有加。
跟沈溪拒收禮物不同,陸完對于官場上的一些陋習采取默認的態度,不做出格之事,小禮上不拒絕,甚至樂于接受。
“這些都是地方上送來的東西。”
顧鼎臣介紹情況,“連份禮單都沒有準備,大概意思就是送來,一切交給陸先生處置……這些文雅之物給將士的話太可惜了,畢竟是他們壓根兒就用不到。”
雖然這幾口箱子內并非金銀珠寶,卻都是值錢的玩意兒,就算身在京城官場見慣大場面的陸完,也覺得這份禮物太過貴重。
陸完看了一會兒,嘆了口氣道:“仗還沒打完,禮物都送來了,這是想給御史言官上奏彈劾我找理由嗎?”
謝遷攻擊陸完不是沒有道理的,陸完雖然很有才能,在正德一朝更是赫赫有名的能臣,但在自律方面卻并不是說十全十美,當初他并不屬于對閹黨虛以委蛇的那種,劉瑾坐大時他大有賣身投靠之意。
只是皇帝和沈溪在劉瑾被誅殺后主張不牽連他人,這也是遵照歷史發展規律,才未將陸完治罪,也算是給朱厚照留下個有能耐的文臣。
沈溪明白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在一個因循守舊的時代要求所有官員嚴格自律,那跟天方夜譚沒什么區別,連沈溪自己有時候都免不了官場上迎來送往那一套,監督制度的不健全,光靠自律純屬扯淡。
顧鼎臣卻很理解地方官員的心思,搖頭道:“這里既沒有金銀,又無珠寶玉器,用薄禮來稱呼并不為過,先生不必太往心里去。”
陸完笑了笑,這才點頭,讓人將禮物抬下去,至于要如何處置那就不是顧鼎臣知曉的,而這會兒陸完也讓人將軍事地圖拿出來,擺到桌子上,招呼顧鼎臣過去參詳。
“九和,你學問不錯,兵法上也有一定造詣,你看看現在局勢如何……老夫想聽聽你的意見。”陸完指著地圖說道。
顧鼎臣湊上前,將軍事地圖仔細打量過,眉頭慢慢皺了起來,憂心忡忡道:“原本賊軍分成好幾路人馬,可分而殲之,現在因沈尚書介入,把賊寇往運河兩邊驅趕,山東這邊來了不下十萬賊寇,咱們面臨的壓力太大了。”
言語間,顧鼎臣對沈溪并無太多尊重,這也跟他的政治立場有關。
雖然他跟謝丕是朋友,經常受謝丕那套心學思想熏陶,翰林院中現在逐步流行心學,不過并非每個人都愿意打破既有思想體系,而顧鼎臣也是在仔細研究過心學后,發現心學有很多弊端,而后堅定地站在理學一邊。
如此一來,學術上他便跟沈溪站在了對立面,而沈溪在朝中取得的成就更是讓他無比妒忌,畢竟年歲比沈溪大,中狀元卻沒沈溪早,中了狀元后取得的成就更是遠有不及,心中嚴重不平衡,使得他對沈溪的感官并不好。
當然,這也跟顧鼎臣平時與楊廷和等舊派勢力走得近有關。
朝中以楊廷和為首,很多人涇渭分明一般跟沈溪劃清界線,之前李夢陽等人組織的去沈家門口靜坐之事,更是將這種矛盾激化,只是因來自皇宮的打壓,令他們不敢直面跟沈溪搞對抗。
顧鼎臣的話,讓陸完陷入沉思。
過了許久,陸完將眼前的軍事地圖重新打量一番,搖頭道:“這事兒怪不得沈尚書,他不過是按部就班行軍而已。賊軍從河南地界流竄過來的畢竟是少數,并未對我們造成實質性的威脅。”
顧鼎臣看著陸完,堅持己見道:“陸先生,難道您不覺得這次沈尚書是在和稀泥嗎?他本可以雷霆萬鈞之勢將中原叛亂平息,現在卻走走停停,一直都在主張什么招安,賊人豈是可以講道理的?至于馬侍郎那邊,應該也是被他蠱惑。”
雖然顧鼎臣性格耿直,但這不代表他了解真相,很多時候他連穩定獲取消息的渠道都不敢保證,更遑論其他。
比如說有關招安之事,一直就是馬中錫在主導,沈溪只是出征前跟皇帝提過有關安民措施,只有馬中錫堅持招撫的策略而不是用鐵血手段解決問題。
不過因沈溪地位太高,現在但凡對朝中某些政策不滿的官員,無論這些政策是否出自沈溪手筆,都會往沈溪身上推,好像沈溪禍國殃民一樣。
陸完道:“九和,對沈尚書,不能如此不敬。”
“是,學生受教了。”
顧鼎臣似也察覺自己對沈溪太過無禮,而陸完又是沈溪的下屬,在陸完跟前說這些話不妥,趕緊認錯。
陸完嘆了口氣道:“老夫知道你對之厚有意見……之前你們搞的那些事,老夫不想多評價,不過單指行軍打仗,你卻不得不配合之厚,他年紀雖輕,但軍事上的造詣遠非常人可比,現在他的行軍計劃是經過深謀遠慮的。”
顧鼎臣皺眉:“陸先生,您覺得他是真心平亂?”
說是知錯,但其實顧鼎臣內心根本就不服氣,對沈溪的稱呼也沒那么尊敬,直接以“他”來代稱。
陸完指了指地圖中的一處,道:“他到了河南,便扼守住叛軍的咽喉,后續叛軍想從河南跟山東之間互相增援,就必須要走南直隸地界……但南直隸是那么好過的嗎?”
顧鼎臣仔細打量了一下軍事地圖中官軍所處位置,立即醒悟陸完不是虛言。
陸完繼續道:“你當他為何走走停停?是因為他的目標本不在平息中原叛亂上,對他來說,這場仗太容易了,他是在等啊。”
“等什么?”
顧鼎臣關心地問道。
陸完指了指南直隸的位置,道:“在等南邊爭鋒有個結果。”
隨后陸完語重心長地道:“老夫也是剛得到消息,有關東南沿海平倭寇之事,南京方面爭論不休,尤其是兵權,勛貴、守備太監、南京六部這些人都不想撒手……唉!還沒等跟賊人開戰,自己便先爭奪起來,好像這會兒已開始論功行賞一般。”
“以目前的情況看,爭奪尚未結束,陛下至今都未做出安排……或許,陛下根本就不知,不過司禮監那幫人倒有可能會干涉,到底牽扯到他們的切身利益。”
陸完分析道,“等江南的事情定下來,沈之厚要平息眼前叛亂根本不費吹灰之力,到時候他領軍南下,軍權最終也會落到他手。”
顧鼎臣顯得很擔心:“若他有不臣之心……”
“這不是你該想的事。”
陸完臉色有些發黑,喝斥道,“以你現在的身份和地位,需要考慮朝中重臣謀逆的問題嗎?九和啊,其實你該收斂一些,沈之厚這些年在朝中做事得當,若你跟他有何沖突,吃虧的只能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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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溪笑著搖頭,“都說了不用感謝,若如此做的話,旁人以為我阿諛權貴,心存偏狹,反倒不如本本分分做事……這場戰事遠沒有結束,況且接下來還有東南沿海剿滅倭寇以及西南山區平定土司叛亂的戰事,立功的機會多的是。”
“是,是。”
張侖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感謝沈溪相助,他給英國公張懋的書函已得到回復,張懋對孫子的表現大加贊賞,說張家后繼有人,讓張侖再接再厲,好好跟沈溪學習。
張懋雖沒細說如何跟沈溪學習,但張侖明白要想繼續建功立業,只能多巴結沈溪。
“沈大人,家祖讓在下好好感謝您,卑職明白,上次的功勞是您賜予的,您讓誰去最后都是那結果……三百多殘兵敗寇,根本沒多少威脅,卑職占了偌大的便宜。”
張侖聽出沈溪話里有公事公辦的意思,在他看來,公事公辦就意味著疏遠,沈溪為了平衡軍中各方關系,不可能每次都偏幫。
苦于隨軍手頭沒有資源,張侖湊上前小聲道:“家祖希望能在沈大人回到京城后,好好宴請一番,對您表示感謝。”
“呵呵。”
沈溪沒有升帳議事,有關招安叛軍之事他也不需聽取手下意見。
倒是唐寅對這件事很上心,趁著中午吃飯時,特地來找沈溪,也是他得知上午有從北邊過來的書函,想知道大軍下一步動向。
“……沒什么大事。”
張侖很謹慎,生怕說話不合適開罪沈溪,不過沈溪卻很隨和,沒有平日升帳議事時那么不近人情。
沈溪笑著揮揮手:“功勞是你自己爭取來的,派你去乃是當時最好的選擇……你家學淵源,能力不俗,若沒有最基本的信任,誰敢貿然使用新人?令祖其實完全沒必要感謝,軍中一切都是按規矩辦事。”
談完唐寅離開,下午他還要跟地方官府接洽,這次有了經驗教訓,他心中想的是:“打死都不喝酒了!”
這邊唐寅剛走,張侖又來見沈溪。
有關招安叛軍的細節,馬中錫給沈溪發來詳細公函,內容大概意思是賊首劉六、劉七已跟他遞交降表,大概會在四月中下旬正式歸順。
看起來一切順利,但沈溪知道這不過是叛軍使出的緩兵之計。
沈溪笑道:“伯虎兄當時只是將見官員的細節跟我說了一遍,還能說什么?”
唐寅摸了摸腦袋:“總覺得昨日好像說了一些話,卻不記得具體是什么,生怕唐突了沈尚書。”
沈溪笑而不語,讓唐寅平添幾分疑惑,但如今的唐寅比早前開朗豁達多了,不會想到自己喝醉酒后居然會發出那么多感慨。
沈溪語氣隨和,“乃是有關招撫叛軍的書函,暫時不由我負責。”
唐寅點頭:“沈尚書,昨日在下喝了幾杯酒,之后似乎回來跟你匯報過……我沒亂說話吧?”
唐寅說到最后,似是意識到自己失言,頭腦稍微清醒了些,帶著朦朧醉意回營所休息。
翌日再來見沈溪時,唐寅好像什么事情都不記得了,談笑風生,如同昨日只是做了一場夢。
沈溪大概也知道,唐寅喝醉又加上心情郁結,才會有那么多肺腑之言,他不會出言揭破,就當是聽了一場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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