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為了您
陰謀家的習性——走到哪里，棋子落到哪里。
將可以利用的東西，變成自己手中的牌——這種習慣，已經伴隨了七夜許多年。
八年來，走遍整個島國，少年甚至連自己都不清楚，他自己究竟收下了多少個棋子，現在又變成了什么模樣。
布局天下？
七夜感覺自己并沒有那種磅礴大氣的宏觀能力。
他的才能只是體現在局部而已，針對某個具體的目標，做出計劃。
這才是他所擅長的。
所以七夜手中的棋子也是相對散亂，雖然在某些方面占據著相當重要的位置，但卻始終無法匯聚到一起，形成一股龐大的勢力。
那種事情，真不是少年所擅長的。
他只是某方面的天才，而不是那種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全才。
要知道，前世在讀書的時候，他還被啟蒙老師罵成是笨蛋、有史以來教過的最差的一個學生…
不過，類似的話他在別人口中也聽到過。
或許對于那些教師來說，每一屆學生都是他所教過最差的？
扯遠了…
思緒從遠處飄回，七夜看向眼前那美麗的少女。
淺上藤乃。
四大退魔家族之一——淺神家族最后的血脈。
同時也是他兩年前來到這里時，布下的一枚棋子。
不——只是用棋子來形容少女，未免太不近人情了一些。
或許應該用…忠犬？
這樣的形容，似乎變得比剛才更加惡劣了。
但這兩個字，卻是非常的貼切。
忠犬，的確是忠犬。
一頭與主人十分親近密切，卻始終以下屬身份，忠心耿耿侍立于他身邊的忠犬——淺上藤乃。
“零大人。”
干凈的公寓中，黑發的少女，此刻已經褪去濕衣服，換上了一身黑白相間的女仆裝。
臉上帶著滿足的笑容，藤乃熟練的泡好一壺清茶，從廚房端到七夜的面前。
少年從桌上拿起杯子，抿了一口。
“手藝沒有退步嘛，藤乃。”
“嗯，因為這是零大人您所喜歡的東西。”
少女理所當然的回應道。
很簡單的道理，卻蘊藏著非同一般的感情。
七夜目光閃了閃，面對‘理所當然’的少女，他突然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才好。
沉默，不經意間來到兩人中間。
七夜緩緩的將杯中的茶水飲盡，腦海中閃爍著各種各樣的念頭。
“零大人，您變了很多。”
出乎意料的，沒有等七夜開口，侍立在一邊的少女卻是突然說道。
愣了一下，七夜轉過頭，看著面容精致的少女，輕笑：
“我變了？變帥了嗎？”
“以前的您，是絕對不會露出這樣的表情的。”
“…是嗎？”
七夜稍微回想了一下自己兩年前的狀態。
那個時候的心境，和現在相比，的確差了許多。
“以前的您，除非必要，一般只會說三句話。”沒有注意七夜臉上那古怪的神色，少女輕笑著繼續開口。
“三句話？”七夜的臉色更加古怪了。
“是的，就是——”
清清喉嚨，少女咳嗽了兩聲，張開嘴，臉色冷漠，模仿著七夜的姿態：
“無趣！”
“無聊！”
“無用！”
簡簡單單六個字，盡顯七夜本色。
看著少女那唯妙唯俏的模仿，如同己出的神態，少年稍微有些哭笑不得——原來他那個時候，是這么中二的么？
“因為您的這六個字，藤乃可是很認真、很認真的在努力著。”
“藤乃不想成為無趣之人，也不像成為無聊之人，更不想成為您眼中的無用之人…從而被拋棄。”
“…”七夜沉默。
“果然，藤乃不是無用之人不是么？所以零大人，您才會重新回到這里來。”
少女理所當然的說著，完全沒有在意自己只是被當成一枚棋子，而是在真心的為著這一點感到開心、喜悅。
——原來，這就是當初那個化身為殺人鬼，以被選者為目標行走全國的他，留給藤乃的印象？
該慶幸好呢，還是該煩惱才好？
他或許，培養出了一個極其完美、如同藝術品一般精致的殺人鬼。
但在這個過程中，卻似乎出了一點小小的差錯，導致這枚棋子，對自己產生了難以形容的奇怪感情。
敬重、渴望、依戀、狂熱、畏懼，以及接近瘋狂的…被占有欲。
他可能培養出了一個病嬌少女。
只不過，不同于一般的病嬌少女那瘋狂的占有欲，藤乃的，恰恰相反，是瘋狂的被占有欲。
渴望被七夜使用、被他所占有的，占據了少女理智與感情的絕大部分。
換句話說，如果哪天，七夜說出了不要少女這種話，或許面前的女孩真的會化身為徹頭徹底的殺人鬼，瘋狂的去屠戮每一個能夠看見的生物。
“…其實，完全可以不必這樣的。”
嘆了口氣，少年有些復雜的開口。
現在的七夜，相比起那個時候已經變了許多，就好像藤乃所說的一樣。
他已經沒有必要，為了自己的生命而奔波，為了固定的利益而驅使著周圍的一切。
現在的他，利益主體已經發生了改變。
不再是單一的目標，而是按照自己的想法，隨心所欲。
不擇手段？那是二流的陰謀家才會做出的舉動。
七夜表示，自己需要那么做的日子，已經早就過去了。
所以，雖然藤乃現在的情況很讓他感興趣，七夜心中也沒有太大的興奮。
他更希望的，是面前這本來就很可憐的少女，能夠真正的笑著，幸福的活著。
這是作為一個曾經的動漫愛好者的他，在看到自己喜歡的角色時，所擁有的感情與想法。
很幼稚嗎？善心大發？
或許吧，但陰謀家也是人，即使再腹黑，她也擁有感情，而不像是楚軒一般。
然而，少年的這種想法，卻并沒有能夠得到實現。
不，或許應該說，早就已經實現了？
少年的注視中，藤乃退后了一步，直直的望著七夜，張開口，語氣輕柔，卻顯得極其認真：
“我的存在意義，就是為了您。”
“從被您救下的那一刻起，淺上藤乃就已經死了，死在那無盡的悲劇當中。”
“活在這里的，是零大人，您最完美的工具——淺神藤乃！”
“這也是我，唯一能感到幸福、快樂的方法。”
語畢，穿著女仆裝的少女，臉上露出了甜蜜幸福的笑容。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