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庶一家親 第二百一十七章 衍圣公(三)
賣柴禾的孔小哥每隔五日便來送柴禾,頭一次來遇到章延闿同錢師爺斗嘴,兩個人爭的臉紅脖子粗,連帶著方進同孟賬房都不能脫身,你來我往,孔小哥顯然是頭一次看到這樣的場景,微微一怔,聽了兩句后,略帶詫異的看著爭辯的兩人,之后孔小哥來送柴禾的時候如果遇到章延闿同錢師爺斗嘴他還會留下來聽一會兒。
錢師爺吃著茶潤了喉嚨:“大人啊,您看中了那孩子就搶過來得了,每次這么費心思要得么?”
章延闿笑道:“當然要費心思,你我這樣的,給他當了師傅,日后可是無上榮耀啊!”
錢師爺看著章延闿笑的這樣的歡不禁好奇道:“到底是誰啊?”
章延闿晃了晃腦袋:“我不告訴你。”
錢師爺也是一副你不告訴我我待會就不配合的表情。
章延闿點點頭,也不去理他,只把湘兒招過來同說玩耍。
申時一刻,門被敲響了。相當的準時,只在門上扣了三下便停下了。
錢師爺沖著章延闿笑笑,這已經是最后的機會了,再不說,今日可就沒戲了。
章延闿卻是一點也不急,笑瞇瞇的看著錢師爺。我就是不說,怎么樣?
錢師爺見章延闿還是這么一副寧玩不股的模樣,攤開手,表示自己撂擔子了。
老來子站在門邊瞧著章延闿同錢師爺,這兩位今日有杠上了,到底要不要開門呢?錢師爺若是不幫大人的話,大人的心思不都白費了?錢師爺也是的,怎么偏偏這個時候跟大人杠上了;大人也是的,錢師爺也就是酸酸的想表示自己有多厲害,大人就稍微的讓一步就是了,何必這個時候鬧起來,壞了事情就不好了。
就在老來子著急的時候,門又被敲響了,又是三聲。
章延闿看著老來子:“還不開門,還以為家里沒人呢。”
老來子只得去開門。果然是那個孔小哥,他見到老來子依舊沒什么好臉色:“我來送柴。”
老來子側了身子,讓他進來。
孔小哥見章延闿同錢師爺居然坐在院子里,兩個人一句話也沒有,他以為今天沒有爭論,只覺得院子里的氣氛有些奇怪,他看了看院子里的人,還真有那么點的不對勁。
一見到孔小哥來了,章延闿雙眼一瞇,這個男孩面上帶著一團烏青,他在外頭打架了?章延闿故意忽視男孩面上的傷勢,對著他招呼著:“孔圣人家的人來了?”
湘兒歪著腦袋問道:“爹爹,孔圣人是誰啊?怎么有這么奇怪的名字?”
章延闿轉動著眼珠子,招呼孔小哥過來:“你是孔圣人家的后人,你來跟她說說。”
孔小哥說的很好,湘兒也能明白,只是小丫頭突然問了一句:“為什么大家都聽圣人的?”
“因為圣人的話有道理。”
“那大家都聽圣人的話了?那如果有人不聽呢?”
孔小哥一時被湘兒問住了。是啊,如果有人不聽了,不聽圣人說話的人太多太多,最后那些人呢?
章延闿把湘兒叫了過來:“不聽呢?不聽頂多有人罵幾句。”
“就沒了?不打手心么?”
錢師爺笑著道:“要打手心,你爹的手怕都是要爛掉了。”
章延闿沖著錢師爺道:“你別說我,你不也一樣?圣人要安貧樂道,你怎么每年還從我這撈那么的陰氣?你該富貴于我如浮云!”
錢師爺沒說話,孟賬房已經搖著頭道:“非也非也,圣人是說‘不義而富且貴,于我如浮云’大人,您不要斷章取義啊。”
錢師爺道:“正是。我這是見利思義。您不給我好處,我怎么能想起你來。這叫吃水不忘打井人。”
“正是。大人,您得罪了壽寧侯一家人,我不記個人危險跟您千里迢迢到曲阜來,您還這樣說我,真是傷我的心啊。”
孔小哥一見這幾個人又爭論起來,頗有興致的在邊上聽,只是聽著孟賬房喊章延闿大人,又說什么得罪了壽寧侯一家,他的目光中顯現出不一樣來。
“大人,您得罪了壽寧侯?您就不怕……?”孔小哥插了話。
“怕,我當然怕了。那家人是心狠手辣,搞不好就沒命了。”
“既然怕那您還……?”
章延闿到不回答孔小哥的問題,而是問道湘兒:“小丫頭,你平日里同人家玩官兵抓強盜,都喜歡給誰在一起玩?”
“當然是更最厲害的人在一處了!”
“為什么?”
“因為我可以贏啊!”
“那有沒有過開始都很厲害,可是最后輸了的時候?”
湘兒用力的點著頭:“有。”還很多次。
“那你們最后還能吃到糖豆么?”
湘兒搖著頭:“輸了比賽怎么可能吃糖豆。”
章延闿給了湘兒一副就是這樣道理的表情:“就是這個道理。這世上講究什么?講究成王敗寇。你輸了以前就算是做的再好都白搭。可是,小丫頭,爹爹再告訴你一個道理,不是所用的時候跟最厲害的人在一起都會贏。”
湘兒道:“我知道啊。我那天跟魯家的孩子玩,結果輸掉了,他們還賴我拖累了他們!”
章延闿笑笑:“爹爹教你。誰說要跟他們面對面比了?你打不過可以逃呢?可以積蓄力量等待下一次的機會么!難道一定要一己之短,攻他人之長?你一個打不過,難道你們一起打一個都打不過么?你從正面打他打不過,難道從反面打也打不過么?不要總想著圣人那一套,要知道你面對的那些人可是不遵從圣人教誨的,你要用那些肯定是沒有用的。所以,你要學小人,要比那些小人還要小人,比那些假君子還要假君子。”章延闿頓了頓,“就比如說山中無老虎,難道猴子會怕狐貍?要知道有些事情猴子會,狐貍可是不會的。”
湘兒只當是章延闿在問自己話,張口道:“猴子會爬樹,狐貍不會爬樹!”
章延闿笑著點了小丫頭的鼻尖。又瞧了一眼孔小哥,這小子的表情不一樣了,很上道,很好,很好。孔小哥這一次沒急著走,而是一個人立在院子里靜靜的想著問題。
世蕓在屋里瞧著那個孔小哥:“你怎么同那孩子說這些歪門道理。他平日里哪里同你一樣?”
章延闿道:“我還指望著他呢。你等著瞧好吧。”
“你指望他,他能做什么?”
做什么,用處大著呢!
正說著,門又被敲響了,世蕓瞧了章延闿一樣,他們這里如今還有哪個訪客?
開了門,卻是一個體面的家人,卻是衍圣公府上的家人,來請世蕓過去吃酒的。
世蕓不由道:“我身子不大好……”她想婉拒,卻不想章延闿朝她遞了個眼色,便應了下來,“卻沒見過夫人,著實是我們的不是。”
家人準備了一肚子的說辭卻不想毫無用處,也沒有留下來的必要也就離開了。
大家都在議論明日去衍圣公府上做客,卻忘記了還有個孩子在場。
“你又想做什么?”
章延闿笑笑:“明日請你瞧一處好戲。”
“好戲?什么戲沒瞧過。”
章延闿指了指外頭的孔小哥:“就是他。”
“他?”世蕓有些不相信,他怎么就知道明日這孔小哥就一定會在衍圣公府上鬧上一出?世蕓不相信的搖著頭。
章延闿自信的道:“就憑他是衍圣公的兒子,圣人第六十二代嫡孫——孔聞韶。”
“他?”世蕓曉得這位孔小哥是圣人家第六十二代后嗣,可是卻沒想過他會是嫡孫,他父親是衍圣公,“他父親是孔弘緒?”
章延闿點著頭:“如今的衍圣公已經年過四十尚無嫡子,之所以沒有請封,不是因為要還爵他這一房,而是張家有私心。那位衍圣公夫人不過二十出頭,還年輕。所以,他的身份很尷尬。再者,他父親的爵位是因為某些原因沒有的……”
這邊衍圣公壓著自己的庶子不請封對外說是要還爵長房,贏得了其他族人的贊賞,因此孔聞韶這邊就很尷尬。再一邊,張家在活動,由誰襲爵由皇帝決定,皇帝又是張家人,到時候皇帝讓孔弘泰的兒子襲爵,旁人又能說什么?這主意打的真好。
“你早就知道了?”
章延闿再次點頭:“要不,我怎么單買他的柴禾,也多虧夫人出力幫襯我,否則到沒有那么容易。”
世蕓盯著章延闿:“他臉上的傷痕……”
章延闿摸摸鼻子,不好意思的道:“非常時期非常手段,平常他被欺負的也不少,我不過是火上澆油。待他成功了,還要感激我呢。”
世蕓瞪了他一眼,她就說這幾次看到孔小哥,面上都帶著傷,就是要激發對方的仇恨也用不著這樣吧:“那你要我做什么?”
章延闿笑笑:“沒人么,時不時的說幾句話,配合一二。”
衍圣公府的富麗堂皇不用細說,佳肴美酒更不必細表,樣樣頭等,一切都是那樣的平靜。只是在一出啞女告狀后,忽聽孔家家人來報:“夫人,祖廟著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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