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庶一家親 第二百一十六章 衍圣公(二)
世蕓在家里躺著實在無事可做,她是不能隨意起身的,身邊就養了個小錦衣衛,無時無刻不關注她的一舉一動。錦衣衛的外號是大家送給湘兒的,錦衣衛那種行事配上這個小丫頭,怎么都不合適,可是小丫頭卻很樂意的接受,她這一路上只覺得負責押運的錦衣衛人員厲害,所有驛站的人對著他們都畢恭畢敬的。她喜歡厲害的人。
“奶奶,隔壁的嬸子來送貓魚給咱們。”
世蕓坐直了身子:“快請進來。”
周圍的人都曉得章延闿是從京城來的官兒,無論他們怎么解釋,這些人都認為章延闿只是一時落難日后還是要重用的,要不怎么還有人護送呢?時日久了,世蕓也不解釋了,就這么著也好,到為她們省了不少的事。
“總是嬸子嬸子的叫,還不曉得您怎么稱呼呢。”
隔壁的嬸子笑道:“我男人被人叫槐樹,夫人叫我老槐媳婦就是了。”
“那可不成?還是要叫嬸子的,您貴姓?”
“我男人姓趙。我娘家姓孔。”
世蕓不由笑了:“您姓孔,莫非也是圣人家的后人?”
槐嬸拍著胸脯道:“姓孔的從不說假話。我閨名單字一個謠。是言字輩的。衍圣公太姑奶奶。”
簇水最先笑了:“這算是什么輩分啊,你這也忒高了些。”
槐嬸有些受辱了,瞪了眼睛同簇水細算:“如今的衍圣公是第六十一代,是弘字輩的,希言公彥承,弘聞貞尚衍。夫人您算算是不是?”
世蕓掐指一算還真是那么一回事:“您這輩分可真高。”
槐嬸笑著對世蕓道:“高什么,比我大幾輩的也還有的是。現在人太多了,叫也叫不過來。”
“能有多少,再怎么多這長幼尊卑還是要尊著的。”
槐嬸嘆道:“曲阜縣有四成的人是姓孔的,您說多不多?”
世蕓想過曲阜姓孔的人家多,卻沒想到居然四成那么多:“這么多?”
“那是當然。我們曲阜有句老話叫‘無孔不成村,無孔不成席’。這曲阜的人不是家里的女兒嫁給了姓孔的,就是娶了媳婦是姓孔的,就是嫁的不是姓孔的,那你的姐妹肯定有嫁姓孔的,兄弟會娶姓孔的。”
世蕓點著頭:“我沒想過居然這么多,也難怪。”
“也就是同衍圣公府親近的十二家還能講究起來,像我們這些遠支的也就是胡亂叫著玩。”
“是我疏忽了。是我怠慢了圣人家的人了。”
槐嬸擺著手:“我們如今也就落了個姓兒,衍圣公見到我也未必想的起來,這孔家的人那么多,衍圣公就是有十個腦袋也記不住啊。”
世蕓引著槐嬸繼續往下說:“能有多少。像您這樣輩分的怕是不多了,怎么也該記住。”
槐嬸嘆道:“若是以前的衍圣公么,還能記得,逢年過節親自帶了人給我們這些個‘長輩’送節禮,如是遇上了也都恭敬的行禮,衍圣公夫人對我們也是恭敬有加的。可如今……如今不行了……”說到現在槐嬸只有搖頭的份兒。
世蕓要的就是槐嬸這句話,她想知道如今的衍圣公夫人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張家的女兒!
槐嬸笑笑不多說,世蕓卻道:“有一世好的咱們就念她一世的好,不好的就不消記得。哪里那么多煩心的事。嬸子吃茶。”
世蕓同槐嬸在屋里說話,外頭的門被敲響了,不一會兒就聽見老來子的嗓門:“你誰啊?誰讓你來送柴禾的?”
“方才有位大哥說送我送到這的。一捆柴五文錢,那位大哥說我送過來再多給我兩文錢。”
“哎,你年紀不大,說起謊話到是一板一眼的,我家什么時候缺柴了,你不要認為我家二爺不在,你就打著旗號糊弄我們啊!”
聽著兩人已經起爭執了,世蕓忙出去看,卻是個男孩來送柴禾,男孩見到槐嬸恭敬地行禮:“太祖姑姑。”
槐嬸見到那男孩微微一怔,隨即應下,幫著男孩說話:“夫人,這孩子不說假話的。”
男孩卻是直起腰身:“太祖姑姑,不用幫我說話,咱們姓孔的不說假話,不靠那些偷雞摸狗的本事吃飯。”男孩背了柴禾就要出門。
世蕓忙叫住那個男孩:“小哥兒你等等。你這柴多少錢?我收下了。簇水拿錢給他。老來子同人家賠禮。”
男孩子卻相當的硬氣:“我不賣給你們了。”
老來子將手一伸,攔住他。
男孩眼睛一橫:“怎么著,你還想強買強賣不成?我勸你還是讓開。”
老來子沒有動,他不信;世蕓也沒有讓老來子動,她想看看這男孩到底會怎么辦,這個倔強的男孩已經引起了她的注意。
男孩清聲道:“你信不信我現在大叫一聲,立馬有人來救我。你們不要忘記了,這里是曲阜,姓孔的人容不得你們來欺負!”
孔家的人!
世蕓微微一笑:“孔家的人也要講道理。”
“明明是你們不講理。”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我如今知道錯了,現在改過來。圣人最講恕道,你既然是圣人家的人,自然不會一錯再錯。是不是?”小子,你在這里耍橫,還嫩了點。
槐嬸忙上來勸著男孩:“韶哥兒,人家不是不知道么?你娘怕在家里等著你呢,快拿了錢買米下面吧!”
世蕓看著槐嬸兒微微一笑,對著男孩道:“小哥兒,不忙。我這家人倔的很,只認死理,待家夫回來,說清楚了,他也就信了。”
男孩也爽快,對著槐嬸道:“太祖姑姑,您先回去,我等那位大哥回來。”
槐嬸也勸不住,只得同世蕓求情:“夫人……”
世蕓擺手道:“槐嬸你既然有事,我就不送了,請吧!”
槐嬸不大放心,一步三回頭的看著男孩,男孩到是落落大方,坐在柴禾上,從懷中掏出一卷書。
沒人去打攪他,自己干自己的事情,只有湘兒好奇的看著這個新到家里來的人,可是母親交待了,大哥哥在看書,自己不能打攪他。可是,湘兒真的很想知道,這個大哥哥什么時候能把書讀完,自己能跟他說話呢?他會不會陪自己玩呢?
“老來子開門,我回來了。嗯?小哥兒,你怎么在這啊?哦,是不是他們不信你啊!讓你久等了,我這就拿錢給你。”章延闿一進門瞧見在自家院子里讀書的男孩,隨即明白其中的道理。
世蕓走了出來,招呼著老來子:“老來子,你跑什么?先頭你說什么呢?”
老來子哼哼唧唧的過去,隨即抱拳道:“小哥兒,對不住了!”他雖然賠禮卻不大情愿。
男孩見他不大情愿只是冷哼一聲,接了錢便要走。
“小哥兒,你等等。”世蕓叫住了他,“這包點心算做賠禮,多謝你大人有大量不同他一般見識。另外,還有一樁事情要麻煩你。”
男孩盯著世蕓。
“以后還請你每五日送柴到我家來。價錢還是照舊。”
男孩點點頭到是應了。
章延闿攙著世蕓進屋:“好好的,你讓人送柴到家里來做什么?家里又不缺這個。”
世蕓笑著看著他:“不缺這個,你讓人送到家里來做什么?”
“我不是看著他們賣柴還不忘讀書,想照顧一二。”
“那你就照顧他一人?賣柴邊讀書的人多著呢!”
章延闿笑笑:“這小子不跟那些人一般迂腐,大有前途。”
世蕓笑道:“怕不僅僅這一個道理吧!”
章延闿不解反問道:“你要說什么?”
世蕓嘴角帶起一抹笑容:“我覺得那孩子跟你有些像。”
“像我?”章延闿立馬告饒,“夫人,那孩子怎么會像我呢?你看看,我跟他的臉型一點也不像,他今年多大了,十二三歲總該有了吧。十二年前,我還在京城呢,那時候我才多大,怎么可能生出兒子來。夫人,除了夫人我再也沒有旁人……”
世蕓聽著章延闿的話,眉頭越皺越狠,這人滿口胡說什么,她面上的顏色越是不好,章延闿就越急,怎么就不相信他呢。
“夫人,我真沒……”
“滿口胡說什么!也不怕叫人笑話!”
“是是是。夫人說的是。”
“我想問你件事,我聽人說什么前頭的衍圣公,現在的衍圣公,這是怎么一回事,前一代的衍圣公有什么不好么?”聽槐嬸的意思到有很大差別。
章延闿見世蕓不計較那事先是松口氣,繼而笑道:“你都知道了?挺快地么?我只出去了一天……哎,我說,你別掐。現在的衍圣公嗯,叫孔弘泰,是張家的女婿。他是接了他哥哥的位置。嗯,好像叫孔弘緒。因為有些錯叫朝廷奪了爵,這才由孔弘泰繼任。”
“因為什么錯?”
章延闿端了水與世蕓:“宮室逾制。”章延闿瞧了一眼看著他的世蕓,失笑道,“旁人怎么曉得衍圣公逾制?”
是家人告發,還是親近之人:“是現在的衍圣公?”
“是不是的不清楚,但是得利的就是他。”
“你這是來曲阜,是不是為了這個事情?”
章延闿道:“是我求來了。”他曉得世蕓的疑慮,又道,“畢竟我壞了事,將功補過也是應該的。那事……太危險了,我還要留著命陪老婆孩子呢!”
“那這……”會不會危險?
“他們愛怎么樣我不摻合了,這個就當我送的大禮了!”皇帝,又要講孝道,又要除張家的人,按照他們的法子來,他只有走狗烹的下場。他要出人頭地,可是他也不想做那卸磨后的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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