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很快到了萬水鄉,還是之前的那座冷庫,門前的凳子上依舊坐著十來號人,不過這次明顯悠閑了很多,大家圍在一起打著撲克牌 牌局的pángbiān豎起一塊紙板,板上寫了一行字:“大蒜現貨供應,每斤兩塊八”
在冷庫前的路邊,停著三四輛外省牌照的車子,五六個人站在車邊一起抽煙,臉上的表情有些氣憤,也有些無奈 等車子停好之后,曾毅推門下車,來到了那五六個人pángbiān,道:“幾位老板是來收蒜的?”
那五六個人一聽都扔了手里的煙,齊齊看著曾毅,道:“大兄弟有蒜要出手?shíme價格?”
“豈止是不太順利”有人接了曾毅一支煙,道:“你看看那邊的牌子,兩塊八一斤,這價格也漲得太離譜了,聽說前天還一塊八呢”
“昨天還兩塊三呢”pángbiān一個瘦高個補充了一句,“聽說明天還要漲,至少三塊”
“還漲?就兩把八,這生意yǐ精是沒法做了”之前那人嘆著氣,掰著手指頭算起了賬,道:“兩塊八是收購價,我得雇人雇車把蒜拉回去,加上路上的開銷,還有回家之后的保管費用,就算不掙錢,成本也有三塊五了我在我們那里是做批發的,rúguǒ發價按四塊錢走,那零售價就不zhīshíme價了”
“關鍵是漲得太離譜了我這次來,原本想帶走兩大車的,可現在這個價格,我帶來的資金怕是湊夠一車都費勁,總不能半車往回跑,那成本就高了唉這生意是讓人沒法做了”瘦高個也是跟著嘆氣 pángbiān有個年紀大的看樣子做了很多年大蒜生意了,道:“牢騷歸老騷,這蒜還是要收的,不收蒜我們這些人還能做啥生意?你們也不要太悲觀了,只要人還得吃飯,這蒜就不怕沒銷路,不管價低價高就是發價高到天上,那最后買單的還是吃蒜的人,我們把屬于zìjǐ的那份差價留出來就是了”
“是啊是啊,還是趕緊想辦法籌錢,怎么也要發一整車回去,不然以后再來跑一趟那就不不劃算了”有人附和了老蒜商的說法幾個人便齊齊嘆氣,話是這樣講,可他們這些批發商靠的就是走量來賺錢的,這里收購的價格高,就意味著他們的量肯定要降低,而量不夠,又想要維持往年的收入,那發價就必須往高提才行這樣算下來怕是發價到五塊,都未必能保證zìjǐ有去年的收入啊 “這生意是越來越不好做了啊”老蒜商也是感慨萬千,隨后看著曾毅,道:“小兄弟白白凈凈,第一次做這個生意?”
曾毅笑著點頭,老蒜商的眼光還是很厲害,這些蒜商整天跟蒜農打交道,都是黝黑的皮膚,zìjǐ混在里面卻是不像,曾毅便道:“是啊,我是頭一次做這個生意”
“那小兄弟你可得謹慎啊現在的價格風險很大,你這次打算走幾車的量?”老蒜商點著曾毅的煙吸了一口,好心提醒了一句“謝謝前輩的提醒,我看情況,多了七八車,少了一輛車”曾毅向對方道謝,一般來講,同行是冤家,尤其是這些小生意人,奸猾得很,老蒜農如此實誠,倒是必須要感謝一下的 老蒜商擺擺手,道:“客氣個啥,我也沒幫上你啥忙,就是這行摸爬滾打多了,給你提個醒罷了”
曾毅就問道:“既然這里的價格高,為shíme不直接向蒜農收購,蒜農的價格應該有的商量才是”
老蒜商笑了起來,道:“一看你就是頭一次來萬水鄉,你說的這個辦法,以前還能行,現在不管用了,這萬水鄉前幾年有人開始囤蒜押蒜,發了大財,到了如今,幾乎yǐ精成了人人囤蒜炒蒜的局面再說蒜農也不傻,就算能便宜一些,也絕不會比這里便宜多少,從地里直接收購你得zìjǐ雇人,還要花費多的shíjiān,再加上各種損耗,其實就跟這里差不多yīyàng了”
“原來是這樣啊”曾毅道了一聲,一副謙虛受教的模樣 “你想想看,大蒜今天是兩塊八,明天kěnéng就三塊了,那蒜農就是手里有蒜,也不會著急出手的,反正一時半會蒜也壞不掉,多等兩天,說不定就四塊五塊了,這多出來的利潤,相當于是多種了至少七八年的蒜”老蒜商悶悶抽了一口煙,道:“總之,今年的生意難做啊”
老蒜商的話讓曾毅眉心緊鎖,萬水鄉炒蒜風氣之盛,遠比zìjǐ想象得還要厲害,大家完全放棄了長遠,都以zìjǐ手中的大蒜為籌碼,去賭去搏,去爭取短期的極大暴利但大家都忘記了一條,巨大的暴利必然伴隨著巨大的風險,尤其是在萬水鄉冷庫存量yǐ精接近飽和的情況下,還幻想著蒜價nénggòu再往上翻幾番,那根本就是在玩火 幾位蒜商在那里抽完一支煙,終于有人按捺不住了,走到冷庫門口,道:“兩塊八,我要兩車,誰做這筆買賣?”
打牌的鄉民就暫時停了牌局,道:“早就該這么痛快了”
只是說話歸說話,卻méiyǒu人著急出來談這筆生意,蒜商急了,道:“做生意總得多看幾步,你們到底賣不賣蒜?”
鄉民們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從角落里站起一個人,道:“兩車是?我賣你了,不過可不負責運送,你zìjǐ找車來”
蒜商道:“行,我們簽個字據,車在路上,一會就到”
那人點了點頭,把蒜商叫到一旁去簽字據了,免得雙方再反悔 老蒜商看到這情況直搖頭,道:“聽說萬水鄉前段shíjiān蒜多得賣不掉,我這才過來看看,本想收一批便宜的蒜,誰zhī漲得這么夸張弄不好這趟就白來了”
曾毅倒是有點猜到其中的原因了多半就是因為那條報紙上的聞,以前是擔心蒜賣不掉,一塊錢都搶破頭要賣,現在是擔心zìjǐ賣得早比別人少賺了,所以即便是兩塊八這個價格yǐ精不低,那些囤蒜的人反而不著急賣了說不定晚兩天,價格還能再漲漲那都是利潤啊不過曾毅méiyǒu把那份報紙拿出來給老蒜商看,現在消息還沒證實,拿出來,搞不好反而會影響了蒜商們的判斷離開冷庫,曾毅又到各處種蒜的地頭去看了看,眼下萬水鄉mǎshàng就到了蒜收獲的季節全國各地的蒜商yǐ精陸陸續續過來,曾毅轉了一大圈,就看到不少的蒜商在低頭跟蒜農商量收購的事情不過結果卻很不理想,正如老蒜商所講,眼下價格天天漲,蒜農想著還有十來天蒜才能開始收獲,所以即便你愿意交定金,也沒人愿意把蒜賣給你 從萬水鄉出來司機老張就問曾毅道:“曾主任,我們現在去哪?”
曾毅想了想道:“去方明縣農委”
老張就道:“就現在去嗎?是不是提前給他們通知一聲?”老張有點猶豫,曾毅可是方明縣農委的上級領導,上級領導主動去見下屬,這似乎有點不好 曾毅道:“現在就去,你給他們打電話”
司機老張就把車子靠邊一停,然后把電話打給了辦公室主任謝亮賓,讓謝亮賓去通知方明縣農委,打完電話掐了掐shíjiān,覺得有十分鐘了,司機老張這才發動車子,不急不慢地向方明縣的方向趕去方明縣農委的辦公地點,設在縣農業局之內,屬于是兩塊牌子、一套人馬,方明縣的農委主任還兼了農業局的局長這yīdiǎn讓曾毅很是贊同,農委主任是個很尷尬的職位,rúguǒ是為了加強協調,那就必須把農委主任上掛,rúguǒ是為了業務方便,那就必須下靠,否則不上不下地懸在半空,向下méiyǒu發號施令的權力,向上又méiyǒu話語權,向平級也méiyǒu約束協調的能力,那農委主任基本就是擺設了,還要浪費很多的財力人力曾毅現在就屬于是尷尬的哪一種,rúguǒ他能上掛到李介桐的wèizhì,或者下靠市農業局,辦起事來至少是名正言順很多來到方明縣農業局門口,門口yǐ精站了七八人,看樣子都是縣農委的頭頭腦腦,讓曾毅意外的是,方明縣政府辦公室的主任茍志宏,竟然也在人群之中 “曾主任,歡迎您來我們方明縣農委指導工作”
曾毅一下車,茍志宏和方明縣的農委主任蘭小利就站到了曾毅面前,臉上洋溢著熱情的笑容 曾毅伸手和兩人打著招呼,道:“指導談不上,就是來了解一下情況”說著,曾毅對茍志宏道:“怎么還驚動了志宏同志呢”
面對氣場十足的曾毅,茍志宏這次異常謙恭,道:“曾主任是市領導,méiyǒu遠迎yǐ精是失禮了,我過來為曾主任端茶遞水,做一做接待服務方面的工作,那也是應該的”
曾毅笑了笑,道:“這怎么敢當呢”
“高縣長正在開會,等會議結束,高縣長也會親自過來的”茍志宏趕緊又補充了一句,現在方明縣的上上下下,是真怕了曾毅,他連火燒方明縣的事情都敢做出來,還有shíme不敢做的,所以茍志宏接到報告,第一shíjiān就過來了,想著務必要讓曾毅怎么來,還怎么回去,可千萬別出岔子司機老張站在不遠處,看到這一幕,心里不禁有些感慨,以前曾主任客客氣氣登門拜訪,你們méiyǒu一個人愿意搭理,誰zhī曾主任發了火,不給他們好臉了,他們反而湊上熱臉來貼曾主任的冷屁股了,你說賤不賤|||返回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