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祁貴女 388.好處
1卷替人續命成庶女1.懶鬼續命(一)
所謂朱門低綺戶,多半就像是大梁國京畿景城的藍家這般了,遠遠望去,只那高頭大門便讓人心生怯意,兩尊約摸有三米多高的石獅子張牙舞爪的立在門口,就連守門的護衛都是生的一副兇神惡煞的彪悍模樣,雙眸惡狠狠的瞪著來往的行人,令那膽小的路人連對看一眼都膽怯不已。
天邊流云飛,一朵一朵厚厚的有如溫軟的棉花床,昭示著這日格外晴好的天氣。
外表永遠不能代表內在,這豪門權貴的府邸也是一樣。在森嚴的外門之后,便又是另一片富麗堂皇鳥語花香的浮華景致了。且不說那修得高高的祥云飛檐,也不看那玉石的假山人工的小湖并一個金粉漆的湖中亭,單就那鋪了一整片的齊整草皮,便叫人心生妒意。
來往的丫鬟婆子釵裙精致,妝容嚴謹,家丁仆役長衫披掛,整潔筆挺,比起小門富戶的穿著也不枉多讓。隨意一個丫鬟拉出去,走在大街上,較之品級較低的官家小姐亦毫不遜色。
宰相門房六品官吶,更何況,這藍府的老太爺乃是當朝一品兵馬大元帥,堂堂的武郡侯,與皇親貴戚的王爺比肩。雖說早該是卸甲歸田告老還鄉的年紀,但奈何小皇帝敬他如長輩,死活不肯準他告老的折子,于是便日日拖著一身戰場上下來的銅皮鐵骨,給梁國當個門面。
“如塵姐姐,大小姐下個月便要出閣了,也不曉得姑爺生的什么樣,你見過沒有,俊不俊?”偏院拐角的廊檐下走出兩個清秀小姑娘,約摸都是十三四歲的樣兒,梳著雙丫髻,臉盤兒竟是神似的討喜。說話的姑娘有一雙靈動的圓眼睛,不笑都帶著幾分喜氣的臉蛋上掛著好奇的神色,看似無意的向那喚作如塵的姑娘打聽著什么。
“見是見過一兩回,只是到底俊不俊,我倒是沒留意。”如塵笑了笑,抿了抿薄唇,卻不見半點刻薄之氣,溫柔的眉眼中有幾分無奈:“妹妹也是知道的,主子見客的時候,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哪里敢抬頭?”
圓眼睛姑娘扁著嘴笑了:“就沒偷偷替大小姐瞧一眼?姐姐可是小姐眼前的紅人呢!再說大奶奶不是親定了姐姐你給小姐做陪嫁的嗎?日后姐姐也是大姑爺的人,怎不瞧個清楚……”
如塵輕瞥了她一眼,眉宇攏了攏,臉上的笑意減了三分,正色提點道:“妹妹慎言,大奶奶不曾提過,姐姐也沒那個心思,只求伺候好大小姐便心滿意足了。這話妹妹千萬莫在提起,仔細隔墻有耳,叫大奶奶知曉了,有你的苦頭吃。”
見她似真有幾分氣著了,那姑娘頓時抱了她的手臂嬌笑,深深的梨渦現出來,眼珠兒一轉,軟語道:“姐姐莫生氣,妹妹只是隨口問問……”
“小七,莫耍子了,大公子尋你!”一邊急步追來一個大些的少女,抓了圓眼睛姑娘的胳膊就要走,卻是對上了如塵的眸子,頓時笑道:“原來是如塵妹妹,姐姐方才不曾注意,真真該打,只是我們公子正尋小七做事,過些時候再尋你玩耍!”
如塵好脾氣地笑笑,不著痕跡地脫開了小七挽著她地胳膊。笑道:“無妨地,既是大公子有事。若七妹妹還是快些去吧!”
“得。如塵姐姐,妹妹又要忙去了。改日再尋你耍。”若七對如塵甜笑了一記。沒等她應聲,便扭著細腰跟著那少女走了。
“妹妹慢走。”
待得兩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如塵臉上一陳不變地笑容頓時散了,眼中有幾絲不快,也有幾分輕蔑。低聲說了句:“一個庶子身旁地小丫鬟,也妄想當大小姐地陪嫁,異想天開!”
說罷。不屑的轉身,朝著后院女眷那一片去了。
藍府上方有兩條隱約的人影晃蕩在空中,卻詭異的沒有一人發現。仔細瞧了,便會發覺,那人影有如鬼魅,隱隱綽綽,偏那貼在朱漆大門上兇神惡煞的門神卻對他們毫無影響。
勒如熙將方才那一幕瞧在眼里,憋了一口氣,若是她現在還有“心”這種東西,她一定會覺得心煩不已。
側過臉,頭扭了一百八十度,有些為難地看向拎著自個脖子的黑臉俊男,不抱希望的道:“無常兄,打個商量好么,你看……我頭一次做這李代桃僵的事兒,勞煩您給尋個普通些的人家,簡單點的身份,行不?這家地日子看著就累得慌,怎么也得適應一下吧……”
“你倒是想的好,若是這種事兒常有,地府還不亂了套了?”無常瞅了她一眼,一張冰棍臉是凍住的,沒法做表情。若是能夠,此時他自然是要翻個白眼的:“再說,你說的那種人還用找人還陽么?無關緊要的,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哪用的著閻王大人親自費心?若非那孩子的本命魂投胎太快,又是……重要之人,這等好事也輪不到你這只懶鬼!”
原來這二人并非活人,乃是一鬼差與一小鬼。黑臉帥哥便是令活人聞之喪膽的無常是也,至于那鬼差口中的“懶鬼”,自然是一條地府中的魂魄了。
勒如熙苦笑,下意識的摸了摸鼻子,這叫什么事啊!她本就不想攬這要命的“好事”好不好?
她死的時候不過二八芳華,當然,不是十六歲的花季,而是二十八歲。活了二十八年,除了頭幾年她還幼小不明事理的時候過過幾天單純生活,后來的日子那真真叫一個疲憊不堪。
她爸是個著名的浪蕩子,不知道在外頭給她制造了多少上不了臺面的弟弟妹妹,老媽也不是省油的燈,養著小白臉還不止一個,夫妻倆各過各的日子,倒也相安無事。若只是這么一家子,她忍忍也就過去了,反正不是家中獨女,有個大哥挑大梁,她怕個球!
可她們家還偏生就是個大宅門,別以為現代就沒有大戶,他們家不僅是,還是那種上流中的上流。一屋子叔叔伯伯斗心眼,偏愛拿小輩來爭鋒。從小學這學那學的心力交瘁,叛逆期談了幾場小戀愛,還被古板爺爺派人攪黃了。
自打那年她離家出走未遂,和倔老頭長談一夜之后,她明白了,千金小姐不是什么好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富貴身子勞碌命,老天看她不順眼吶!
她其實是個狐貍性子,勒家人的聰明那不用說的,而她偏生還登峰造極,長了個iq兩百天生的好腦子。少不更事時愛聽夸獎露了幾次臉,回頭就發現贊她伶俐可愛的大伯在背后算計自個,于是慢慢學會了藏拙。但實際上她也不是什么絕世爛好人,俗稱腹黑,但凡被欺負,她都會把場子找回去,還絕對讓人抓不到尾巴。叫人大落牙齒和血吞,那是小菜一碟。
只可惜姜絕對是老的辣,她那點小伎倆瞞天過海,卻渡不過如來佛爺爺的五指山,老頭說了,要么為他所用,要么找個合適的嫁人去。
因為懶,所以她選了嫁人。
從爺爺列出的名單里頭尋了個還算門當戶對的孔雀男,想著湊合湊合也能過一輩子了,他愛怎樣都行,反正和她沒半毛錢關系,像她爸媽一樣過那種互不干涉的生活也挺好。
只是沒想到,那人偏生是個比她還黑的玩意。
她從不認為自己是善良無辜,只是想過單純安寧的小日子,結果攤上那么一個費心費力的家庭。想著腹黑就腹黑吧,好歹也是個好看的厲害男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當不知道也就算了,結果那位真真無良,擺了她一道不說,攪得她娘家雞犬不寧也就算了,反正她對那個家也沒什么歸屬感,可是她竟然還搞上了本家腦殘堂姐,什么玩意兒!
她氣的那是一佛出竅二佛升天,可是能怎么樣呢?那個家她不稀罕,男人她也不在意。咱不爭,不哭不鬧不上吊,笑著退出成全二位總行吧?
簽好離婚協議書,包袱款款流浪去!
大抵是流年不順,孔雀腹黑男抽風了又要吃回頭草,氣瘋了的堂姐紅著眼開車要她小命,于是她那一世就這樣走到了盡頭。
難過嗎?她也不曉得,只記得她被這位黑衣酷哥無常逮住的前一秒,望見孔雀男流下了鱷魚的眼淚,心底竟也有一絲悲傷閃現。
拜拜了您吶,下輩子別再相見,咱累得慌。
進了地府,才知道那兒也是一片天地。雖然從此不知道呼吸是個什么滋味,但到底她也沒做過什么天大的惡事,不用下油鍋上刀山,十八層地獄與她絕緣。
閻王老爺看似冷漠,其實是好性子,一張美艷的臉遭她屢次調戲;判官大人親切可愛,胖乎乎的圓臉和肯德基上校如出一轍,看道他就想起炸雞塊,從此不能吃人間食物的某人怨念中;小鬼們單純天真,被戲弄了也是一臉傻笑毫無怨言。
高智商的懶人……哦不,懶鬼小姐她忽然覺得,地府才是真正過日子的地方吖!
1卷替人續命成庶女2.懶鬼續命(二)
判官察了生死薄確認勒如熙壽限已到,不是冤死枉死也不是自殺,不必經歷地獄火的考驗。于是就問她要不要投胎再做人,當時估計他也是傻了,哪有問個鬼要不要的?該投胎的投胎去不就完了嗎?
她也挺傻,愣愣的問,咱下輩子是什么命?
判官樂了,翻了翻生死薄,又上網(天知道地府哪來的電腦)查了查,一一對她說了。
下輩子是個平凡家世,但家庭和諧父母兄弟友愛可親,嫁了個老公對她忠貞不二,還有可愛聰明的兒女承歡膝下。唯一差點的是她家老公又是個桃花命,不過那人絕對不會劈腿,是她的良人。
她有些心動,可想了想,還是搖了頭,做人多累啊,當鬼就輕松多了,傻子才去投胎再受一次罪!于是好名額她讓給一上輩子投了畜生道的家伙,自個留在地府當個小鬼,在此安了家。整日飄來蕩去,悶了便以逗弄某位酷哥為樂,和人家混熟了,才知道,他姓白名無常。
白無常只有一個,傳說中的黑無常依然只是傳說,什么黑無常白無常那都是編出來的瞎話,去捉新鬼的未必就是無常酷哥。只是她命不好,攤上這么個冷凍男,最愛勒鬼脖子。她雖姓勒,卻沒有時常上吊的癖好吖!
無常姓白卻生了張黑臉,常被她取笑名不符實。
整個鬼界都知道來了新人,長的普通但笑起來忒可愛,看了就想捏捏。只可惜一身懶骨,看的鬼鬼都想拉她出去曬曬太陽,您動動腿走走路行不?甭整天飄來飄去的,嚇死鬼啊!
有道是天上一天人間一年,這地府的日子跟傳說中天上的計算方法倒是一模一樣。她死后三天,也就是人間三年之后,訝異的發現孔雀腹黑男竟然也魂歸地府,看他也不是個短命相,沒想到死的這么早。
下意識的躲藏了起來,偷偷看他與判官爭執。不過這次他懶得掩飾本質,暴躁的性子一覽無遺,三言兩語一時不和,便動手揍了陸判,灑了孟婆湯,一頭沖向輪回橋,不知去向。
隱隱約約,她聽見他說要去找誰誰,只是模模糊糊,不曾聽得清楚。
看著陸判官鼻青臉腫地胖臉。勒如熙擦擦額頭虛無的冷汗。萬分慶幸自個沒出來跟他打招呼。
閻王面沉似水,低氣壓盤旋。判官收了嬉笑。鐵青著臉說此鬼年幼無知,孟婆湯也沒喝。帶著記憶投胎。折磨不死他。
年幼無知,勒如熙想笑,表情卻只是怔怔。
一晃眼,便是兩百鬼年過去。期間親眼見證了那些“親人”的輪回投胎周而復始,陸判待她極好,給她看了生死薄還教她知曉了其中幾人的去向。有人還是人,有人卻投了牲畜道,有人下地獄贖罪,有人魂飛魄散不得輪回,但不管是何種下場,從此他們與勒如熙再無干系。
唯有孔雀男,一次次輪回。氣息卻愈加冰冷“凍”人,很有往無常兄的方向發展地趨勢。
他從不喝孟婆湯,只過輪回橋,閻王冷眼旁觀,判官一言不發,唯有白無常,時常用奇異的眼神瞪得她鬼身長綠毛,差點變惡鬼。
奇了怪了,孔雀男不喝孟婆湯,和她有半毛錢關系?
無常說,再有三世,他就要輪回滿萬世,帶著記憶重生,是要付出代價滴。
作為一只鬼,唯一擁有的便是三魂七魄,他必然魂飛魄散,不得超生。
勒如熙白眼一翻,自作孽不可活,轉身尋判官嘮嗑去也。
一萬世吖,他居然沒瘋,真不知道他哪來的執念。
前幾日不知怎么就出了錯,一個新上任的鬼差拘錯了人,害了個不知哪一個世界未來的重要人物,偏生那人的本命魂卻早一步投了胎,沒辦法還陽。閻王發怒嚇得那鬼差魂飛魄散,再無輪回之日。陸判被無意中重傷于是臥床不起,無數小鬼魂若游絲,失了一魂落了二魄。
而她那日躲在閻王殿的梁柱子上拉著無常兄當枕頭睡大覺,一睡著便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對此一無所知。于是她活蹦亂跳,白無常冰山依舊。
那人不能死,便得有人續命去,她這只倒霉的懶鬼就被拎到了閻王跟前。那長著雙妖異紅眼的美艷閻王爺掃了她一眼,決定趕鴨子上架。
她當然是不樂意放棄這樣的舒服日子去當什么勞什子的vip,但多次抗議,偏生卻無人理會。
勒如熙這才知道,地府是沒有鬼權的。
撅嘴耍賴,咱當鬼也要有尊嚴,寧死不屈的哇!最后無奈的閻王只得許下了無數好處,并允諾孔雀男下次投胎,必定灌他個十碗八碗孟婆湯,免了他的可悲下場,她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點頭。
沖著那逆天的承諾,她就勉為其難了吧!不過勒如熙絕不承認,她是因為某個可笑的附加條件才愿意替人續命的。
孔雀男,看在那鱷魚的眼淚份上,本小姐賣鬼身替你求了免去魂飛魄散的機會,要珍惜吖!
無常酷哥奉命送她還陽,于是他們走過還陽橋,吃了往生茶,就被帶來此地。
往生茶不是那孟婆的勾魂湯,倒是好喝的緊。這玩意只為除去魂魄在地府染上的陰氣,跟孟婆湯沒半毛錢關系。
否則不然,就是借尸還魂而非還陽,碰上了法力高深的道士,她又是死路一條。
如此一來,他們就到了藍府門前。
只是瞅瞅那高門大宅,勒如熙就覺得心驚肉跳。前輩子已經累了一回,她努力藏拙還是落了那般下場,難道又要過那勾心斗角的日子么?
此等“好事”,不是她所求,自然心有不喜。
“無常大哥,那你能不能告訴我,這一回,我能活多久?”她累了,懶得掙扎,喝過往生茶便回不去地府。勉力睜睜眼,只想知道自己要什么時候才能再“回家”享福。
白無常眼皮跳了跳,凍傷臉依舊是一副寒冰模樣。
好歹在同一個地方一起“住”了兩百年,他們勉強也是有鐵交情的“鬼友”,哪還不明白她的想法?見過不怕死的,沒見過這么想死的,無常好看的嘴皮子抽了抽:“送你一句話……”
“什么?”勒如熙一怔,轉頭看他,卻被他一掌打在胸口,倒飛了出去。
“禍害遺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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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卷替人續命成庶女3.懶鬼續命(三)
一道白光閃入藍府二房的所在,半空中似乎有無數怨毒的符號閃現,有體質靈異者心有所感抬頭望去,卻只見,藍藍的天上啊飄著白白的云。
酷臉無常木然的望著懶鬼離去的方向,幽深的黑眸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下一刻,他帶著渾身陰暗的背景逐漸破碎于虛空之中。
如熙丫頭,你鬼體凡胎,判官親自傳授修煉之術教了你兩百年,卻因你的懶惰竟然兩百年了還未能化出實體,閻王大人出此下策也是為了你好,不想你日后落個魂飛魄散的下場啊……
“丫丫個呸你個冰棍臉,咱替閻王賣命你還占老娘便宜,詛咒你永遠把不到鬼妹,孤單生生世世……”勒如熙捂著胸口醒來,發現自己原本不大的小包子真真成了飛機場,雖然知道這是因為這具身體還年幼的緣故,依舊悲從中來。一睜眼就是無數咒罵出口,還好四下無人,否則定然被她字字句句惡毒的咒怨嚇得去地府“享福”。不一會就罵的倆眼通紅的她抽抽鼻子,想著無常那張黑俊黑俊的臉:“臭無常,也不讓我有點心理準備,以后相見不容易,好歹說聲拜拜么!”
死無常對她肯定早有覬覦,裝什么正人君子哈,真是沒鬼理。
“哎……算了,怎么說也受他照顧了幾百年,咱不能看他總是孤家寡人。要是碰上看不順眼的惡婆娘,送幾個下去陪他好了……”粉嫩的唇瓣說著不著調的話,咂咂嘴,某張稚嫩的臉上蕩漾著淫蕩的惡毒。
哼哼,無常兄,千萬不要拒絕我的好意噢!
準備撐起身子才發現自己還真的變成了奶娃子,看來閻王殿的那群混球沒有跟她鬧著玩。其實喝下往生茶的那個瞬間她就明白自己和地府的緣分到頭了,再續前緣得等到下個輪回——無常兄剛說了啥?禍害遺千年?莫非她會成為老不死的怪物?
“搞什么,我不是什么該死的vip么,怎么連個伺候的丫頭什么也沒的?”左右看了看,偌大的房間竟然連個鬼影都沒有一個,勒如熙不滿的皺眉,覺得自己受了騙。小胳膊小腿的身體那叫一個酸軟無力,勉強坐起就已經氣喘吁吁,真是虛弱的可以。腦袋還一陣陣地刺痛,甩了甩,竟然更加昏沉了。疑惑的摸向腦后——靠之,好大一個包啊!別不是腦震蕩吧?怪不得那孩子會死……
“算了,沒人也好,省的我一來就要裝嫩,先習慣習慣這小娃娃身體再說。”
咕噥兩句,認命了,她不是那種愛鉆牛角尖的人,既來之則安之,反正不安之也不會有人搭理。隨意打量了下四周,發現自個貌似被獨自放在一間“閨房”里,只是這房間空曠的有點離譜,貌似比她前世的房間還要大上一倍。
那時她也是千金小姐。家里地房子自然小不了。可看看這奶娃娃的屋子。都夠建一個小型籃球場了!
這藍家定是錢多地沒處花了,她一個弱質小兒。住這么大屋子做什么?
瞧瞧她身下這張精工版雕花梨木床,雪白的絲綢蚊帳,被子是蠶絲的不提。連被面上那逼真地出水芙蓉都是蘇式地雙面繡,而且這還是絕對地手工繡。再看看屋里清一色花梨木打造的家具。插著幾支盛放香堇地青瓷雙環花瓶,一看就知道價值連城。該有地都有了,就差個電腦桌……唔,這會子也沒電腦哈!
乖乖,這么一間屋子。沒個幾千萬rmb布置不下來啊!
這姓藍地夠有錢地——還沒代入身份地某人撫摸著自個柔嫩地小下巴。極度惡意地猜測——估計這一大家子不僅是大貪官還是大奸商。
勒如熙絕對不承認她是在妒忌,哪怕現在這些也許都是她的。
隨意的往床下瞄了一眼,頓時被那高度嚇住。這藍家也不怕摔死個人哈,給個一歲小娃睡一米多高的床,若她現在是個大人也就算了,可她分明就還是個奶娃——一身奶味她聞了就想吐。莫非那孩子魂飛天外的緣由,就是這張極度該死的床?
試了試站起來在床上蹦了兩下,也不知是什么做的床墊,彈性甚好。
閻王早就將她的身份仔細說明,乃是虹祁大陸大梁國武勛世家藍家的子孫,雖然是庶出,但過的也是小姐日子,算是待遇不錯的優良工種。她年方一歲半,不用上學沒人算計,每天等吃等睡倒也逍遙,每月還有月錢可拿,當然,那錢絕對到不了她的手里。
不過這樣的日子預計持續不了多久,因為現下她已經是人,是人就總要長大的。
這虹祁大陸自然已經不是她所熟悉的那個地球,大概也算是平行世界的一種,目前運行的是古代xp模式,皇權時代,有點像地球的春秋時期,三大國鼎立,小國附庸,倒也相安無事。
勒如熙感覺自個頭疼的厲害,于是盤腿坐下,按著美艷閻王教的法子運氣于周身,腦海中自發出現一連串鬼文——俗稱鬼畫符。
嘴里念念有詞的誦讀了一遍,估計旁人聽著那就是囈語,壓根不知她在說些什么。
在鬼界呆了兩百年,她倒也不是不學無術。陸判博學,待她又好,自然是想學什么學什么。只是她天生懶骨,最愛游手好閑埋頭睡覺,花費兩百年也只學了人家一成本事。
(陸判:哎呀小如熙總算知道俺的厲害了,下次別再讓俺變漢堡了哈!忘了說,陸判祖籍河南,說話卻是一口山東鄉音,也不知道是為什么。)
若有若無的氣感蔓延全身,只覺腦后的疼痛立時去了九分,勒如熙頓時喜得眉開眼笑。這先天鬼氣果然是個好東西,閻王出品必屬精品。據說包治百病并且百毒不侵,練久了還有意外驚喜——當然那驚喜究竟是個什么玩意,她死活沒問出來,閻王忒小氣了。
恩,沒事就練練吧,好東西不嫌煩。她是最不耐煩生病吃藥的,難受又遭罪。何況這會可沒有小藥丸可吃,更沒有x光射線啥啥的。為了拒絕中藥佘毒,有個百病不侵的身體,咱們懶鬼小姐決定往絕世高手的方向努力奮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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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卷替人續命成庶女4.所謂爹娘
練了半天先天鬼氣,又在那張高貴且昂貴的床上折騰了一會,勒如熙開始感覺百無聊賴。一般無聊以后她就會睡覺,可是今兒她睡不著,因為——她餓了。
這么會都沒人來瞧看自己,看來她這個庶女當的有夠沒存在感的,屬于爹不疼娘不愛的那種。只是爹不疼也就算了,她是小老婆生的嘛,又是女兒,自然不重要,可問題是,她親媽咧?難道已經翹辮子嗝屁找閻王玩去了?
希望她夠聰明知道學自己在下面定居,過上幸福的鬼生。
只是就算沒親媽也總有個什么奶娘之類的玩意吧,為啥她悲慘的居然啥都沒有?
滿頭黑線的止住了自己的胡思亂想,揉了揉扁扁的小肚子,算了,咱奶娃當自強。
跳下床,自我感覺還蠻干脆利落的,只是差點跌個狗吃屎罷了。
找了半天沒找到傳說中的繡花鞋,只好光著腳丫子往外走,使出吃奶的勁扒拉開了緊閉的房門——它奶奶的,這門夠重的。
給本小姐等著,咱終有一天拆了你劈成柴燒!小心眼的某人跟門較上勁了。
躡手躡腳的走出去,忽覺不對,這是她家,她是小姐,心虛個毛?頓時昂首挺胸,前世醞釀的世家千金氣質盈然于身,只是,若她年紀再大些看起來會比較合適。
門外半個人影都不見,終于忍不住腹誹了一句——真tmd不把庶女當人,有錢都用來裝飾門面了,這家該不會就是個空殼子吧?居然連半個伺候的人都沒有!
想想似乎也不對,貌似剛才“看見”的丫鬟小廝人數還挺多的。
大大咧咧地往那精致地院門走去,出了院門。左思右想,決定往左邊走。心理學上說人地心臟一般都偏左。因此人們一般都偏愛往左——等等,前面貌似有個人?
一個穿著淡青色窄袖裙裝、頭扎兩個包包團的清秀小丫鬟正往她的方向走來。這家的丫鬟長相似乎都很討喜——勒如熙心中狂喜。連忙裝模作樣的整整衣衫,高高地昂起小腦袋:“喂。那誰。我……”餓了。
“六姑娘?”來人怔了怔,沒等她表達完此生最真誠地歡喜,那丫撒開蹄子轉身就跑,“二爺,二奶奶,六姑娘醒了!”
靠之。她是見鬼了不成?勒如熙目瞪口呆的目送她越跑越遠。一轉眼不見了人影。心底那個悲憤啊!邀功前先把她喂飽行不行?她快餓死了!
tnnd。老娘記住你了。
向著已經沒了影的無辜小丫鬟狠狠甩了把鼻涕,勒如熙蹲下身把自己抱成一團,嗚嗚,她要回地府,她不要當人,上班的第一天就要餓死了……
一團黑影忽然遮蔽了她的陽光,勒如熙不起然抖了抖身體,抬起滿面委屈的小臉仰頭看去,只見面前站了一個說不上英俊迷人的年輕人,也就二十多歲吧,生的星眉朗目,鼻梁筆直,偏偏就是不帥啊不帥……
年輕人伸手將她抱起,一臉的震驚:“甯兒醒了?怎么自個跑出來了,乳娘呢?”
甯兒?該不會是她的名字吧?雞皮疙瘩頓時掉滿地。窩在男子懷中,勒如熙不確定這個人和自己的關系到底是什么,只是口齒不清的喊著:“餓……”
“甯兒餓了?”男子驚喜的看著她:“甯兒會說話了?爹爹這就讓人給你熬粥去,咱們先回房去——”
這是……她爹?狐疑了半秒鐘,聽見有吃的,勒如熙頓時喜笑顏開,勾著男人的脖子吧唧親了他一口,諂媚的喊:“爹爹”
有吃的就是她的再生父母,管他帥不帥呢,占了便宜再說!
男子仿佛感動了,沖著身后跟來的下人吩咐:“藍墨,到小廚房端一碗燕窩粥來。”
“是,二爺。”藍墨是個眉清目秀二十歲上下的小青年,看見昏睡了足有三天的六姑娘醒來,居然還會喊二爺爹了,也是一陣驚訝,連忙應聲離去。
藍二爺抱了她回到那空蕩蕩的院子,不由眉宇緊蹙,整個院里一個人都沒有,都哪去了?陰著臉將女兒送到房里,將她埋進那坨軟軟的被褥之中,才略略舒展開了眉頭。
“甯兒乖,一會就有飯吃了。”大手揉了揉她散著的發,更像雞窩了,藍二爺柔聲說道。
“爺,甯兒醒了么?”門口忽然傳來一個驚喜嬌嫩的女聲,令享受著父愛的勒如熙不自覺打了個冷顫,又抖落一層雞皮疙瘩,循聲往門口看去。
那是一個極美的江南女子,柳眉鳳眼、櫻桃小口,纖腰盈盈一握,風情萬種。
“恩,醒了。”藍二爺的眼中含了一絲淡淡的不滿,語氣卻沒有透出半分。
美女立馬跑了過來,不顧她的掙扎,一把將勒如熙抱入懷中:“甯兒,你可嚇死娘親……姨娘了,老天保佑,總算是醒了!”
她暖暖的被窩啊!淚奔!
勒如熙幽怨的望著眼前的美女,看來這位就是她的親娘。要是再不出現,她都快懷疑自個其實是后娘養的了——總算還好,她有娘,而且看起來,似乎還算受寵。
只是她這老娘年紀也忒小了些,不過十六七歲吧,化了個大濃妝,雖然面目妖嬈,但那粉味實在讓她難受的很。在她懷中擰巴兩下,小手沖著藍二爺使勁揮舞:“爹爹,抱”
“好好,爹爹抱咱們甯兒。”藍二爺興致不錯,伸手抱了過來。勒如熙在他懷中尋了個舒適的姿勢,乖乖坐好,眉開眼笑。大眼睛轱轆轉了兩圈,掠過美女線條柔潤的瓜子臉。
她雖然笑著,眼神中卻并無幾分高興之色,甚至有些許厭惡,不由有些傻眼。
這個便宜娘親,似乎并不怎么喜愛自己啊!按理說受傷的女兒好轉,即便沒有喜極而泣,怎么著也該是開心的吧?可看她的樣子,似乎恨不得她醒不過來才好……
勒如熙安安分分的窩在藍二爺懷中,垂下眼眸,心中飛快轉過無數個念頭。她也是歷經宅斗家斗出來的,雖然那是現代的家宅斗,但殊途同歸。何況在鬼界混跡了那么多年,鬼鬼都有自己的心酸往事,事件五花八門迭出不窮,聽的她那個叫目眩神迷啊……
那時才知道,自己經歷的那算什么,不過是指甲蓋那么大點的小事,不足為奇。
這大宅門里的缺德的陰司事兒太多,一時之間她也不確定哪個才是真相,只得提醒自己日后小心打探,光靠自己想,估計是想破頭也想不出來的。
唯一能肯定的,這事兒八成有貓膩啊有貓膩……
1卷替人續命成庶女5.小命要緊
沒一會先前的小廝藍墨便出現在門口,身后還跟著個提溜著食盒的小丫鬟,也面熟,正是見了她撒丫子就跑的那位。
嘿,小妞,哪天等你落到本姑娘手里,地府十八酷刑,就由你來試試味道。
勒如熙不是暴君,所以她只是意淫,根本不會對那個丫鬟動手。何況現在,她想動手估計也沒那個能力。
二人朝藍二爺行了禮,卻只有丫鬟沖那美女行了個屈膝禮,而藍墨并未理睬那端坐一旁假作抹淚的她:“二爺,粥拿來了。”
看來做妾的沒什么地位,連個小廝都可以視她如無物……勒如熙如是想。
小丫鬟伶俐的揭開食盒,一股食物的清香撲面而來。前世吃過不少好東西的勒如熙,光聞著味兒就知道是上品的燕窩與極好的香米所熬成的粥品。餓極了的她差些就撲了上去,這身子也不知道昏睡了多久,看見食物就兩眼放光,怕是有日子沒好好吃過東西了。
她目前的狀態,就跟難民差不多。那餓虎撲食的模樣,絕對好看不了。
好在藍家二爺一直抱著她,而她人小力弱終究沒能撲出去。藍二爺低頭看向小女兒臉上那迫不及待的神色,不禁溫和的笑了笑,拿著只白瓷玉碗盛了一些,對她柔聲道:“甯兒餓了?爹爹喂你吃可好?”
“爺,還是婢妾來喂吧……”美女連忙站了起來,端著柔媚的笑臉便要接過他手中的粥碗。勒如熙瞪著她臉上那似乎只要輕輕晃動便能抖落下來的妝粉,覺著要讓她這么一碗粥喂下來,自己估計還得躺上一個半月的。
“爹,爹爹喂!”仗著自己的目前幼(∩_∩)齒的身份,勒如熙連忙扭著身子不要臉的纏上了藍二爺,極盡所能的撒嬌。她是決不肯讓那人形毒藥喂的,除非她昏迷了。
額滴老天爺啊,讓鉛毒離她遠一點吧!她的先天鬼氣才剛開始練而已,防毒功效還沒出來呢!
老天爺好似聽到了她地祈禱。藍二爺怔了一怔,竟然真地收回了她地飯碗。
也保住了她死不了地小命。
“若雨,我來喂甯兒吧。你這些天也累了。下去歇著吧!”這是下逐客令了。
若雨美女臉色一變,卻還是忍了下來,當然。不忍也不行。誰叫人是爺呢?換上笑臉,站起身福了福。溫柔恭順地模樣:“是……爺,婢妾告退。”
“恩。去吧。”藍二爺低頭專心的喂著女兒,壓根沒看她一眼。
勒如熙心中一涼,完了,看來她這個便宜老娘也沒她想象的受寵!本來她還指望著有個受寵的娘,在這藍府過上養小豬一般的幸福生活呢……現在得另作打算了。
有些頭痛,連忙運起先天鬼氣在身體里轉了一圈,覺著好些了連忙停止。雖然她九成九相信地府的東西藍二爺是絕對看不出來滴,但小心謹慎無大錯,小命為重啊!
至于藍二爺寵愛誰的問題……低頭吃粥的非常麻木的認為,這是她爹的生活作風問題,最重要的是與她無關,想管也管不著。還是先喂飽自己的肚子,拯救自己的小命才是正經!
雖然餓死自己說不定就能回地府了,但她已經答應了閻王要讓這“重要人物”好好活著。而且壽數沒到之前,她估摸著自個也死不了,認了吧!
“夫君,甯兒可還好?”那若雨還沒跨出門口,便有個素衣女子款款而來,聲音輕柔軟糯,帶著一絲京中口音,自自然然煞是好聽。
這能稱呼夫君的,大抵只有藍二爺的正室了。
看向美女,雖然裝扮素凈,卻難掩一身大家閨秀的氣質。相比起來,那若雨美人看著就跟一上不了臺面的女倌似的——這樣說自家娘親雖然不好,但她那嬌柔的做派的確符合某人對青樓女子的遐想……
怪不得她是妻,她的美女娘是妾呢,勒如熙有些恍然的想。
她最不耐的就是那捏些捏著嗓子說話的女子,前世的堂姐就是如她那個美女娘那般,是個最愛在她狐貍老公面前扮演大家閨秀的腦殘玩意,結果怎么樣?還不是被甩了!
恨恨的咬著壓根不需要咀嚼的燕窩粥,忽然一怔,氣個什么勁啊,她都已經死了好幾千遍了!
哎,都是那腹黑狐貍男害的!
“婢妾見過二奶奶。”若雨低眉順耳的拜見。
“吳氏?你也在啊,這是要去哪?”吳氏?勒如熙一口粥差點噴出來,還帶這么稱呼的?看來這個二奶奶不大喜歡這個小妾啊!也是,通常喜歡小妾的都是男人,比如藍二爺。她要是也能喜歡,大概就要上演狗血的豪門百合連續劇了……
不過好歹讓她弄清楚了她親娘的全名,吳若雨,倒是和她挺相襯,一聽就是柔弱無比。
“稟二奶奶,爺憐惜婢妾,讓婢妾先去歇著。”吳若雨的聲音還是一樣的細聲細氣,只是少了幾分裝腔作勢,聽起來總算順耳許多。看樣子她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燈呢,一句話,就讓那正妻心里添了堵,偏生她的便宜老爹還沒辦法辯駁什么。
人家也壓根不需要辯駁什么。
“喔,那你就去歇著吧,我去瞧瞧甯兒。”二奶奶鳳眼微蹙,轉眼卻是笑了,丟下一句話,便向屋里走去,不再看她一眼。
吳氏仿若被主人拋棄的小狗,幽怨至極的垂下了眼眸,含恨而退。
“藍墨見過二奶奶。”“奴婢給二奶奶請安。”一旁伺候的兩人上前行禮。
跟主子同姓的小廝,不是家生子就是位高權重蒙恩賜姓的。此人太年輕,應該是前一種。
不過藍墨小哥應該頗受藍二爺器重,竟能在正房夫人面前稱自己的名。
“不必多禮!夫君,甯兒如何?”二奶奶微微頷首,讓兩人起來,走到藍二爺身旁,輕聲問道。
勒如熙好奇的看向二奶奶,看那模樣,她的年紀應該與藍二爺差不離,身后跟著一個老媽媽并幾個小丫鬟。果然是正室夫人就是不同,該有的配備一樣不差,不像那可憐兮兮的吳氏,身旁竟然連個跟著的丫頭都木有。
為毛她是小妾生的呢?勒如熙無語凝噎,都有些食不下咽了。
死閻王準是算計她了,陸判與無常也不是好東西,居然都不提醒一聲。
二奶奶膚色雖白皙,卻帶著一絲健康的紅潤,個頭高挑,胸前豐潤挺拔。再看她的眉眼,雖然說不上細致,卻也是美女一枚,更有一股成熟的婦人風韻。
與那以嬌弱示人的吳若雨顯然不是同一款的,她那便宜老爹的愛好還真廣泛啊!恩,品種不錯,估計生下來的娃也挺好看的。
“瞧著還好,待會尋個大夫回來診治了再說。禹翎,你來的正好,讓人去查查甯兒的乳娘哪去了,不在姑娘身旁伺候著,跑哪里廝混去了。”藍二爺剛好喂完一碗,不顧勒如熙懇求的臉色,不許她再多吃。放下粥碗,抬頭看向妻子,面有慍色。
“許是去大房院中看熱鬧了吧,夫君忘了,今兒可是珍丫頭定親的日子。”
“藍家不是請她來看熱鬧的!”藍二爺眉毛一挑,轉臉對藍墨道:“藍墨,你一會把人找來,按照家規,加倍責罰,扣半月月銀然后就趕出去,重新找個得用的奶娘來。還有跟著她的丫鬟,也一并處置了。”
藍墨驚訝的看了一眼藍二爺,嘴唇蠕動了一下,卻是低聲應道:“小的這就去辦。”
“嗯。”藍二爺點點頭,抬眼看向一旁的小丫鬟:“如寶。”
“奴婢在。”
“你還有個姐姐叫如珠是吧?在哪里當值?”
“回二爺的話,姐姐是二姑娘身邊伺候的二等丫鬟。”
“去跟四管事說一聲,你們姐妹兩一同到甯兒身邊伺候著,再調個人去瑟兒那邊當差。”
如寶面上一喜,頓時笑道:“多謝二爺,奴婢這就去。”
“夫君,是不是太……那奶娘可是太太的人。”二奶奶皺著眉頭,有所顧忌。但也是等他吩咐完了,這才開口詢問。
“如果母親問起你就推說不知道,讓她來問我。”藍二爺面上云淡風輕,可他懷中的勒如熙卻察覺了他一瞬間的肌肉緊繃。
嘖嘖,她這來的頭一天,就碰上母子斗法,奶娘遭殃,真真是可憐。可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不是么?
也許……這個二奶奶和吳若雨也插了一腳?
勒如熙打個哈欠,眼皮子愈覺沉重。知道自己是愛困了,動了動身子,蜷縮在藍二爺懷中,尋了個舒服的姿勢,安然入夢。
1卷替人續命成庶女6.倒霉太醫
勒如熙只睡了片刻,大夫來的時候她醒了。
沒辦法不醒,她爹藍二爺搖著她的小身板跟抽風了似的,一副生怕她醒不過來的樣子。她也覺得奇怪,不過是個女兒,還是小妾生的,有必要這么緊張她么?難道他子嗣艱難?
這其實是她想岔了,男人對弱勢群體有一種天生的保護欲,這么個點點大的小娃,又是他的血脈,自然那種原始的雄性激素就被加倍地激發了。就算他本來對這個女兒可有無可,此刻表現出的疼惜與關愛也是真實的、有效的。
勒如熙不明白就更不值得奇怪了,在她前世的世界男女平等早就已經不再只是口號而已了,甚至更多時候,女人的地位比男人要高的多。那時的男人普遍不覺得女人是弱者,這種原始本能退化的厲害。再加上她那一家子的人都更重視錢權而淡漠了親情,以至于導致她對親人沒有多少歸屬感,對男人也沒多少好感。
所以說,什么樣的環境造就什么樣的人,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古人誠不欺我也。
目前的情形下,這樣的情感對她而言是有利的。勒如熙雖然不知就理,但她的兩百iq不是擺著好看的,自然馬上明白這個好處。至于她能不能讓這種情感持之以恒并且更上一層樓,就只有看她日后的手段。
二奶奶已經不見了,估計是她睡著后就走了。
勒如熙一眨眼的功夫就想明白了,自然會好好抓住這個機會。馬上朝藍二爺露出一個純真甜美的笑臉,歡喜萬分的揪住他的衣襟,幾乎整個人都掛在他的胸口,無比黏糊的粘上去,無恥的利用她的年齡優勢,裝嫩撒嬌:“爹爹”
無論是什么樣的男人,對女人的撒嬌總是無法抗拒,哪怕這個女人只有一歲半,還是個奶娃。
瞬間,藍二爺的心頭涌起一種為人父的驕傲感,被自己的女兒依賴,無疑助長了他男性的自尊,愉快的笑爬上他略帶憂郁的面龐,充滿憐愛的對一旁等的著急的中年大夫道:“孫太醫,麻煩您為小女診治。”
藍二爺,您還是太嫩了吖!
藍墨被自家二爺語氣中的寵溺唬了一跳。奇異的望了他家六姑娘一眼,只覺得她除了長得可愛一些。好像也沒什么特別地?
孫太醫可沒閑心理會這位藍家二爺疼不疼自家女兒。他等的早就不耐煩了。一聽此話大喜。連忙讓他將小娃放到床上,手指探上她的脈門。
也不怪他著急,這藍家六姑娘摔壞頭地那天。也是他來診治地。當時小不點氣若游絲,只有出氣沒有進氣。基本上已經死定了。他當場就下了定論。這姑娘活不了了,讓藍家準備棺木。以備安葬用。
這也是勒如熙醒來地時候為何沒有見到奶娘和丫鬟婆子的緣由。誰愛守著個快死地人?還是個不滿一歲地庶出姑娘。也是那奶娘平日疏忽慣了,偷懶的事情沒少做。這小院子里人又少。自以為偷溜個一時半會沒什么關系。誰想就撞槍口上了。
沒想到昏迷了兩天。棺木還也備好了。小娃娃居然醒了。醒了還不算。居然已經能活蹦亂跳地下床了!
聽到這等奇異的事件,孫太醫身為醫者的好奇心無限膨脹,在路上的時候就恨不得能長出一雙翅膀,馬上飛到藍府,來探查藍家六姑娘的情況。
從某個方面來說,孫太醫倒是個不折不扣的醫癡。
診察了一番,原本他還有些懷疑是回光返照,但一通折騰下來,事實卻叫他困惑了。
心跳有力,脈動強而不虛,身體好的不能再好了。若不是伸手摸了摸她的腦后發現大包還在,沒有完全消去,他都覺得根本是換了個人了。
“這真是奇怪了……怎會如此奇異?明明是將死之人……不行,我得問問老師去……”
勒如熙發現這位太醫摸完了她的后腦勺,然后就開始出現老年癡呆癥的狀況,心中一驚,她不會是摔出什么后遺癥來了吧?閻王要是搞個殘缺的身體給她,她馬上自殺回地府去問個明白!
于是憋不住的叫道:“太醫爺爺,我好了么?”
藍二爺本就聽得心驚膽顫,聽了那童言童語地一問,反應過來,立馬看向孫太醫:“孫太醫,小女的病……可是大好了?”
孫太醫著魔似的點點頭:“是好了,可是不該啊……明明不該好的啊!”
此話一出,滿屋人俱是黑線不已。勒如熙還淡定些,一點都不覺得奇怪,她是該死的,孫太醫果然是有點本事的。但藍二爺、藍墨還有如珠如寶兩姐妹就不高興了,這什么意思啊!不是咒他們小姐死么?老糊涂了吧!
孫太醫察覺了藍二爺眼神不善,警醒過來,一品味自己方才說的話,額頭直冒冷汗。藍府可不是尋常官家,藍家老太爺可是如同異姓王一般的存在,藍府的兒子輩,也不是好相與的,他可得罪不起。就算這只是個庶出的幼女,也不是他一個正六品的太醫能胡亂說得的。
“藍大人,下官失言了,還望見諒……下官耽于醫道,一時難以自禁。六姑娘已經大好了,開幾幅消腫除淤的藥吃了,待后腦的腫塊消去便無事了。”孫太醫連忙道。
“無妨,孫太醫還請為小女開藥。”藍二爺微微一笑,一副絲毫不曾放在心上的樣子,心中卻暗暗罵娘,打定主意下回再也不請這個庸醫為家人診治了。
藍墨送了孫太醫出了藍府大門,望著拿頂藍頂小轎,眸中露出一抹不屑。還太醫呢!庸醫,大大的庸醫!簡直是誤人子弟。二爺鐘愛的女兒也是他能說得的?呸,什么玩意!
這么一小會功夫,勒如熙在藍墨心中的地位,已經從一個瀕死的藍家六姑娘升級成二爺心愛的女兒了,這可說的上是翻天覆地的變化,變化太大了,大的她有點適應不過來。
她將一切看在眼中,心中喟嘆,這太醫真是遭了無妄之災,雖性命無憂,但日后的前程可就說不準了,真真倒霉吶!
如珠如寶守在勒如熙身邊,藍墨去抓藥了。本來他身為藍二爺的貼身小廝,是不用身體力行干這三等仆役的活計的,但是為了表現自己對二爺的忠心耿耿,藍墨還是親自去了。
藍二爺則在房中逗著女兒玩,與其說是他逗女兒,不如說是勒如熙逗著藍二爺玩。
可不是么,她本來就是一個成年人,又當了兩百年的鬼,居然還要裝小孩子應付藍二爺心血來潮的疼愛,郁悶地都快要吐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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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卷替人續命成庶女7.所謂受寵
“啊——我終于又呼吸到新鮮空氣了!”藍府小院,天藍如碧洗,被如珠抱在懷中的勒如熙小聲的咕噥了一句,被勒令在床上又躺了三天的藍家六姑娘,終于得以重見天日了。
如珠沒有聽親,直覺問道:“姑娘,您說什么?”
勒如熙搖搖頭,不做聲。她時刻都得提醒自個,還是個小娃娃,不要多說話,更不能說讓人覺得她太成熟的話。
原本她是真的已經好了,孫太醫的確是如此言說的。然而藍二爺對那位太醫已經不大信任,雖后來又請了大夫替勒如熙診治,也確認說藍六姑娘沒事兒了,可最近對小女兒忽然產生莫名嬌憐情緒的二爺還是謹慎的要求她臥床三天——勒如熙很感動,但是也很痛苦,她連床都沒法下,吃飯喝藥都是在床上,滿屋子都是中藥的味道,真真是憋死她也!
第一次覺得,原來懶也并非全然是好事。
這三天,藍二爺每天都要到她的小院子來坐一坐,陪陪她。勒如熙也極盡自己所能的討好,扮演乖巧可愛又有點小粘人的小女兒,逗得她爹合不攏嘴。
這是她的第一步,想在這樣的世家大戶過得好,親人的疼愛必然是第一位的。
頭一天二爺院中的人知道他又去看她的時候,她發覺自個忽然成了眾人關心的對象。包括她親娘吳若雨在內的三房小妾,排著隊兒來看她。
勒如熙心中明了,看她是假,想在藍二爺面前露個臉兒才是真。勒如熙也樂得看她們斗法,整天窩在床上也沒什么樂子,就當看戲了。
她親爹藍二爺名正杰,乃是祖父藍之選的嫡出子,排行老二。說起她這爹,勒如熙覺著他還真是個人物。據說他原本只是庶子,卻勤奮好學,年方十六便中了探花,為母親掙了個三品誥命,算是光耀門楣了。藍家乃是武勛世家,祖上更是山匪出身,后被朝廷招攬,算是從了良。雖說藍家從幾輩子前就開始送子弟入學念書,也有人當過文官的,可真正靠科考出仕的還真沒有。藍正杰十年苦讀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藍老爺見他有出息,又蒙當今圣上看重,便抬舉了他娘當平妻。
藍老夫人氣的直哆嗦,偏又無可奈何,她不過只是二品誥命夫人,讓個三品當妾,只怕傳到朝中,又是風波。
那日藍正杰口中所說的母親,便是這位藍老爺地正妻大房。
雖說平妻的地位沒有正妻高。對大妻也是執妾禮。但終歸是兒子有了出息。母以子貴。二爺母子兩成了藍府二房,有了獨門獨院。過上了正妻嫡子的幸福生活。
這就是人才啊!逼得自己老爹不得不把妾作妻,又把嫡母氣個夠嗆,藍二爺果然本事。
有這么個厲害地爹,她應該也能輕松點吧?勒如熙知曉后的第一個念頭,便是如此。
想到藍二爺的一妻三妾。勒如熙便有些郁悶。大姨娘上官虹最年長,入府也最早。其次是正妻王禹翎、二姨娘姜倩,最小的便是她地便宜娘親吳若雨。
她爹有二子三女,兩個兒子皆是嫡子,三個女兒分別由三個小妾所生,倒是平均的很。
原本勒如熙很奇怪,藍正杰明明只有五個兒女,為何她卻稱“六姑娘”,問了如寶才曉得,原來這藍家三房人家的排行,不是以院為單位,而是以府為單位。
嫡子嫡女稱“少爺”“小姐”,庶子庶女稱“公子”“姑娘”。嫡有嫡的排行,庶有庶的編號,她在三院庶女中排行第六,因此稱六姑娘。
勒如熙有些頭疼,這么算下來,這藍府的孩子大大小小的算起來,豈不是超過二十了?這還是沒算上她那些庶出的叔叔伯伯們的孩子,不然更多。
人多是非多啊!
王氏有兩個兒子傍身,地位穩固,因此也不將三個姨娘的爭寵放在眼里。來看過她一回,寬慰了幾句,又給了些“賞賜”,算是安撫,便沒再出現過。幾個人中,倒是只有她是真真只為了看勒如熙而來。
其他三人,上官氏看似木訥實則成熟穩重,姜氏性子懦弱但眼中有一絲精明,一一看下來,她娘親是最最上不了臺面的那一個,矯揉造作不說,也最愛恃寵生嬌。
到底是年紀小,閱歷不夠罷了。
一天下來,勒如熙將二房中這幾位的性子給摸了個通透。后面兩天她可就清閑多了,因為藍二爺說了,怕人多吵著甯兒修養,勒令沒事兒不許到她跟前晃悠。
她是無所謂,少了幾處女人戲可看,她可以專心和藍二爺培養父女感情。他不再的時候,還能從如珠如寶口中問出一些家里大房和三房的事兒,雖然不盡詳細,總算聊勝于無。
因著勒如熙占的是她女兒藍甯的身,這幾日又格外受藍二爺喜歡,吳若雨便享盡了親娘的天時地利,得以時時在藍二爺眼前晃悠。
自然,藍二爺也少不得要在她房中安置。
勒如熙有些無奈,這樣一個不懂收斂的女子,日后怕是要倒霉的。跟著這樣的娘,她也是肯定會被連累的。當務之急,自然是娘親大改造,不然就算現在藍二爺對她疼愛有加,也遲早會被吳氏這個腦殘女人毀個一干二凈。
三天時間,終是過去了。
今兒刑期滿了,她便迫不及待的要下床。如珠不敢讓她下地走,怕她磕著碰著又是一場大病,堅持要抱她。勒如熙無可奈何,只得由她抱著,呼吸下新鮮空氣。
如珠如寶是兩姐妹,這不用說,光看臉就能瞧的出來。她們倆長得有七分相似,如珠十四,如寶小一些,也有十二歲,兩個孩子同一年入府,又是親姐妹,感情自然好的很。
原本如珠是在二姑娘藍瑟跟伺候的,也就是藍二爺的大女兒,雖只是管著派差事的二等丫鬟,但不用時時在姑娘跟前,院中雜事又有小丫鬟們去做,倒是清閑的很。而如寶則是專門負責藍二爺書房打掃的專用丫鬟,月例比照二等丫鬟,雖寂寞無趣了些,卻是極自由的活,也是如魚得水。不過這次被一同調來伺候六姑娘,她們并不難過,好似還挺高興的,因為可以在一起做活了。到底是自家親姐妹,不比府中的那些“姐妹”,相處之時不用那么費心眼兒,還能有個照應。因而兩人等四管家一給落了案,升了一等大丫鬟,便齊齊去了勒如熙院中,還主動要求住一間耳房,說是給日后的姐妹騰地方。
用如珠的話說,就是姑娘先前年紀小,是跟著姨娘過活,沒有自個的丫鬟。如今她大好了,又得藍二爺疼愛,該有的自然都會有的。
果然,第二天,比照庶女的份例,勒如熙又得了二個二等丫鬟,二個嬤嬤并四個粗使丫頭,一下子把她的小院子給塞的滿滿的。
這些丫鬟們都長得極好,討喜又伶俐,藍府的人似乎偏好這一型的終生小保姆,基本上都是同一款。不過,藍家卻有一條不成文的家規,藍家子孫,不得與婢仆有私。因此藍家從上至下,少有奴婢勾搭少爺的事情發生。就算有,也會被扼殺在搖籃之中,不會叫人發現了去。
于是,藍家婢女最好的出路,便是被放出府去,有了良民的身份,又有藍府的大背景,這些姑娘們的結果還是不錯的。退而求其次的,便是給藍家的小姐、姑娘們當陪嫁。若小姐姑娘嫁得好,她們這些跟去的陪嫁,只要沒有二心,自然也會好。
如今她還差一個奶娘,原先的已經被打發出去了,藍老夫人雖然不高興,但到底是下人自己犯了大錯,想留下她也找不到借口。
如珠說是已經去尋了中人,等過幾日就讓她自己挑個喜歡的。
勒如熙第一次享受到了“受寵”的好處,而眼高于頂的姨娘吳氏,一樣感受到了女兒帶來的“好處”,多次來看她時,眼中都冒著讓勒如熙打冷顫的毫光。
1卷替人續命成庶女8.乳娘原是自己人
藍正杰放下一卷書冊,揉了揉酸澀的眉間,方才看向一旁站著伺候的丫鬟:“什么時辰了?”
小丫鬟停下動作,回身恭敬的答道:“回二爺,已經巳時了。”
“這么快?”書中自有黃金屋啊!藍正杰挑挑眉,一聲輕嘆,忽然想到那粉嫩可愛,看到自己就流口水的漂亮女兒,心情忽然一陣大好:“也不知甯兒吃飯了沒有,罷了,去瞧瞧她吧!”
他站起身,掃了眼桌上堆著的幾本雜記,吩咐道:“把書歸類放好,不得有卷頁,撒上木屑除濕,架子上的木屑要經常更換,若是弄錯碰壞了一本,定不饒你!”
小丫鬟忍不住顫了顫,頭更低了:“是!”
眾人皆知藍府二爺嗜書如命,容不得下人有一絲輕慢。從前就有個丫鬟仗著是老夫人賞賜,不小心讓茶水灑濕了一本書,卻不敢說出來,只擦了擦又放回架子上去,叫這位爺知道之后,生生給打去了半條命,好了也落下個瘸腿的毛病,還被送到莊子上去做活,從此不能翻身。
原先的如寶姐姐明明做的挺好的,怎么突然被調走了呢?小丫鬟心頭嘀咕著,卻是真真緊張起來了,打定主意等得了閑要去尋如寶問上一些照看書籍的好法子,好不落懲罰。
“二爺,二爺!”藍墨大呼小叫的進來,氣喘的急,臉都憋紅了。一時沒注意,在高高的門檻上絆了一下,差些跌個狗吃屎。
“跑得這么急做什么?有什么事兒?”藍正杰伸手扶了他一把,藍墨是他的親信,從小兩人一塊長大,雖名為主仆,卻有兄弟情誼。
藍墨笑了笑,精明的眼睛里閃過一道喜悅,卻是很快的收斂回了眼中:“六姑娘選了細娘當乳娘呢!”
細娘是他的妻,去年方才生了個兒子,一家人喜的不得了。但細娘是外邊的人,一直沒機會進府里做事。藍二爺雖然是主子,也待他極好,卻不好徇私。
這次六姑娘親選乳娘。藍墨抱著湊數地態度將妻子報了上去,沒想到居然雀屏中選。
“真地?”藍正杰臉上露出驚訝之色,不由看了歡喜地小廝一眼:“該不是你這小子同甯兒說了些什么吧……”
藍墨一呆。頓時哭笑不得:“冤枉!小地真真是冤枉至極!二爺,別說小地會不會這么干,就是小地與六姑娘說了。六姑娘也聽不懂地吖!”
“那也是。”藍正杰點了點頭,略過此事不再多想。只是想起女兒那一雙慧黠、靈動的大眼。心中莫名有了個奇怪地念頭,甯兒果真聽不懂么?
細娘能被選上,藍正杰倒是高興地。他當然知道這一次選乳娘的事兒,恐怕那位“母親”肯定也往里頭插了人地。只是究竟是哪個,他就不清楚了。唯一確定是自己人的便是藍墨的娘子。心里也期待藍甯能如他所想選了她是最好。
可是真的心愿達成了,卻有種奇異莫名的古怪感受,仿佛女兒是為了哄他這個當爹的,這才選了自己中意的人。
搖了搖頭,甩去腦中不著邊際的想法,轉眼看藍墨,笑道:“走吧,咱們去瞧瞧甯兒……和她的乳娘……”
小廝訕訕一笑,卻有幾分難掩的高興之色。
“收斂些,別叫人以為你是走了后門的。”藍正杰白他一眼,雖聽著是訓斥,卻是玩笑話。
“是是,小的知道了。”藍墨點頭如搗蒜,連忙收了笑臉。他也只有在二爺面前時,才如此機靈活寶。到底是藍大管事的兒子,分寸二字自幼便刻在心中,不敢有半分遺忘。
他爹在他決意當二爺的小廝那時就說了,選了主子,入了那門,便如同一入侯門深似海,半點行差邁錯都要不得,否則陪上的,便是自個的小命。
他命雖賤,自個也是珍惜的很,絕不會給人借口了結自己。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茍不教,性乃遷,教之道,貴以專。昔孟母,擇鄰處,子不學,斷機杼……”
藍二爺帶著藍墨去了女兒們的小院,往藍甯的院中走去。不到門前,便聽到一個溫和的女聲正慢慢的誦念著三字經,間或會聽到稚嫩的同音跟著念幾句。
“細姨,機杼是什么意思?”藍甯扣住一個字眼,好奇寶寶似的發問。
只聽女聲答道:“機杼便是用來織布的織布機,杼便是梭子。”
“織布機什么樣兒?梭子又是什么樣兒?”
“這……改日細姨找個織布機來給六姑娘瞧瞧可好?”細娘似乎一時不知該如何形容,便隨意扯了一句,又解釋起梭子來:“那梭子是個扁長之物,兩頭尖尖,多有打孔……”
“細姨,我們這就去看看吧!”藍甯似乎好奇萬分,恨不得馬上知道答案。
“六姑娘,咱們藍府中可是沒有的。”細娘哭笑不得,這六姑娘未免行動力也太強了些。藍府多是買成卷布匹來用,哪有自家織布的?又哪里去尋織布機給她看?
“為何家中沒有?”就不怕煩不死你,我才一歲丫,學什么三字經,看你以后還敢不敢!藍甯一臉天真無害,無限困惑的模樣,心中卻是怨念無比。
若非沖著她是藍墨的老婆,她才不會選她當乳娘呢!沒想到這女子看著挺普通,居然還是個秀才家的女兒,只是落魄了,這才許了藍墨這個當人奴仆的做正妻。
而藍甯也是活該,道她是新人,生怕被人看不起,于是顯擺了一下她的“聰明才智”。結果居然一下子被她驚為天人,抱著她學了一上午的三字經。
藍甯欲哭無淚,但乳娘是她親選,卻不好馬上反嘴說不喜歡了。
其實也是她想多了,小孩子出爾反爾本就尋常,根本不會有人覺得奇怪。
藍正杰不知就里,在門外聽的直點頭,心里卻是出乎意料的高興。他是科考出仕,所有依仗便是腹中三千經卷。奈何大兒子喜好武藝,讀書卻半點靜不下心來,小兒子還小,與藍甯同歲且是同天出生,懵懵懂懂的還只知道要娘。沒想到從沒在意過的小女兒卻是如此聰慧,雖太過好奇了些,但到底是對書卷感興趣。
可惜是個女兒,不然他藍正杰也算后繼有人了。
想到了藍甯的女兒身,忽然一陣可惜,多好的苗子啊,為什么不是兒子呢?!
藍墨上前掀開簾子,如珠如寶見到藍正杰的身影連忙放下手中針線,起身相迎,福了一福:“奴婢見過二爺。”
“恩。”藍二爺點點頭,看了如寶一眼,從前如寶在他的書房伺候,他自然是認得的。小小年紀也不識字,居然能將書卷分清,倒是個不錯的。側眼看了看一旁大些的那個丫鬟:“你就是如珠吧?”
如珠微屈膝蓋,脆聲應道:“奴婢是如珠,二爺萬福。”
“起來吧,日后好好照顧六姑娘。”藍正杰不咸不淡的囑咐了一句,不再看她,瞅向藍甯。
藍甯那個驚喜啊!正被三字經折磨的憔悴不堪的藍六姑娘心道真是瞌睡來了枕頭,她就快受不住了,大救星就出現在眼前。一扭身使巧勁掙脫了細娘的懷抱,直奔藍正杰而去,“啪”一下霸住他的大腿:“爹!爹你都快一天沒來看甯兒了,不喜歡甯兒了么?”
某人頓時被幼女哄得滿臉桃花開,俯身將她抱起:“爹爹這不是來了么,今兒……有些忙。”
藍墨心里啐了一口,明明是在書房看書又看得忘了時辰!斜眼發覺自家娘子居然在發呆,連忙不著痕跡地快步走到她身旁,拉了她的袖子一把。
如珠如寶眼觀鼻鼻觀心,咱什么都沒瞧見。
細娘還在疑惑六姑娘怎么就離了自己的懷中,她抱著孩子的力道雖小,但六姑娘還是個奶娃啊!被藍墨一拽,頓時回過神來,連忙起身,使了個一切還好的眼神與他,向藍二爺道:“奴婢細娘,見過二爺。”
藍正杰正與藍甯親昵,隨意的揮了揮手:“起身吧,日后好好照顧六姑娘。”
得,這話都快成他的口頭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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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卷替人續命成庶女9.敲竹杠血燕到手
其余的人也一一進得小姐閨房來拜見主子,藍正杰便算是認識了二房中新進之人。那些丫鬟婆子們,以他男主人的身份是不屑去囑咐什么的的,只待她們明日和細娘一同去拜見了王氏,由女主子敲打便罷。
二爺留了如珠如寶在一旁伺候,淡然的問了她們方才在做什么,得到回答是幫六姑娘縫幾件小衣與內衫,點了點頭,就要她們自去做自個的事,他要陪女兒玩一會。
其他人見了,便很有眼色的退下了。
藍墨猶猶豫豫的看了看藍二爺,又看了看細娘,一副想出去又不舍得的模樣。
藍正杰心中失笑,轉了頭對細娘道:“甯兒乳娘,叫藍墨帶你去認認院子罷,雖說你還是住在家中,但免不了有時得在這院里歇下,先前那個人的屋子你也看一看,若是不中意,也可商量。”
藍二爺難得好聲好氣,藍墨大喜,知道他是為了成全自己,也借機讓自個提點一下妻子。如珠如寶低頭做著女紅,充耳不聞。
細娘便順勢道了謝,與藍墨一同出了房門。
“到底是怎么個經過,你可得給我細說。”一見四下里沒什么人盯著,藍墨便攏了妻子的手,又是興奮又是擔憂的急道。
“看你這副猴兒模樣!”細娘嗔了他一句,掏出帕子,替他擦了擦額頭急出來的汗水,嫣然一笑:“小姐一眼就相中了我罷了,有什么可問的?”
“我的姑奶奶!”藍墨急忙拉了她的袖子低聲道:“六姑娘是庶出,不可稱小姐,只能稱姑娘的,知道么?”
“曉得,不過是順口一說……”
“這口順不得……”藍墨松了口氣。還是提醒她注意稱呼地問題。然后才帶著她將不大地小院看了個遍。夫妻倆說這話,旁人知他二人身份。也只會心一笑。低頭做事不提。
藍甯房中。藍正杰抱著她坐在一旁地太公椅上。這椅子是近日才添地。只因他常來。于是有了這么一個擺件。
藍二爺手拾起那本被細娘隨手放在桌上地三字經,歡喜的問道:“甯兒可是認字了?告訴爹爹。你都認得哪些吖?”許是因為跟小孩兒相處,他說話的語氣都有些像是孩子了。
藍甯心中一個警醒,藍二爺似乎很喜歡自己識字念書?可是她才這么點大。要真地全都認識。還不把人。她爹非得嚇出毛病不可。
要說裝不認識吧,又舍不得錯過這么個讓藍二爺更“疼愛”自己的機會。
斟酌了一會,便裝著女童的天真模樣,奶聲奶氣道:“甯兒認得這個字,細姨說,一撇一捺是為人……”
藍二爺略有些失望,但一想藍甯的年紀,又高興了:“真的?甯兒真聰明!你可喜歡這個乳娘?”
“喜歡!”說的糾結無比,但沖著藍二爺這張笑臉,也是值得的,藍甯一副開心的笑臉。
“喜歡便好……甯兒,爹爹教你認字可好?恩……也得好好練練寫字,雖說女子無才便是德,然我藍正杰的女兒豈可大字不識?說出去不是惹人笑柄?”藍正杰原先還是想哄著藍甯的,可說著說著不知怎么的就天馬行空起來了,他甚至想到了女子的三從四德上頭。古來都說女子無猜便是德,可這世間女子,有多少能做到有德二字?想起他那位出生名門卻大字不識,只一副老太太做派的“母親”,眉宇便不覺一皺。
這可不行,甯兒雖只是庶出,但藍府的女兒從來都只做正妻,要真成了那么一副模樣,反而不美。也不能養成親娘那軟弱可欺的性子,她可是堂堂正正的三品淑人,藍老爺平妻,卻常常被那些姨娘們擠兌。
藍甯聽他越說越離譜,心里那個汗顏啊!她老爹未免也想的太深遠了,連忙狀似無辜的打斷他的自言自語,獻寶似的說道:“爹爹,甯兒雖然不認識字兒,可是細姨說的甯兒都記下了。女兒背給爹爹聽!”
“真的?”難道他這三女兒是個過目不忘的神童?藍正杰雙目一亮,卻故作淡定道:“那甯兒背背看,若是背的不對,爹爹可是要打的。”
藍甯馬上雙目含淚:“爹爹壞,甯兒不理爹爹了!”
小孩子可嚇不得,別以為老娘巴結你你就能上桿子了,要是心氣不順,才懶得理你!
藍正杰看小女兒當真了,不由呵呵一笑,屈指刮了刮她的小鼻子:“爹爹哄你吶,且背吧,背的好,爹爹給你買糖球吃可好?”
切,當她真是小娃娃啊,拿個糖球就想打發了?
“不要,甯兒要喝粥,那天的粥粥!”這幾日她的飯食也算不錯,但燕窩粥這等高檔東西就再沒有了,正好借著這個敲點竹杠解解饞。
“好好,沒問題。爹爹那兒有一盒上好的血燕,若甯兒背的好,便是送與你吃又何妨?”藍正杰滿口答應,那貢品血燕可是難得的珍品,是他這幾年當值,品績優良,得了皇帝嘉獎,親自下旨賞下的。連老爺子也只分了三兩去,如今還有七兩,在他房中,王氏都不曾嘗過。如今竟是輕易許了藍甯,只為了能讓她好好表現。
卻也不想她一個庶出的女兒,哪里懂什么血燕不血燕的?
藍甯不懂,勒如熙卻知道那是好東西。
果然她抽抽搭搭的收了淚,滿目期待:“爹爹要說話算話!”生怕他反悔。
“那是自然。”
藍甯便一本正經的背了起來,其實是照著讀。藍正杰只當她不識字,也沒收去書本,卻叫她占了個便宜。其實她本也能背下,只是若用背的,難免就一字不差,惹人生疑。若要邊背邊犯幾個該錯的地方,這一心二用之能,她還沒學會。
她讀了一會,小心的錯了幾個拗口的地方,待到到了細娘沒念到的地方,便停下了。
藍正杰奇怪道:“怎么了?可是不記得了?”
她睜著圓溜溜的眼睛奇怪的望著他:“細姨只念了這些,還有什么?”
藍二爺恍然大悟,原來不是女兒不記得,而是乳娘還沒讀到后頭。于是也開懷了,雖然錯了一些,但只聽人念一遍便能記下這許多,以她一歲幼齡,已經是極為難得了。
好心情的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腦袋,夸獎了幾句,又抱著她指出了她念錯的地方。
藍甯心心掛念著她的血燕,哪里聽得進去,只是敷衍的哼了幾聲。藍二爺不以為意,只道她小孩子不明就里,耐不住性子,也不責怪,仍是高高興興的看著藍甯,如同至寶。
那貢品血燕,到底是落到了小腹黑藍甯的荷包里。
1卷替人續命成庶女10.無良爭寵斷孝心(一)
話說藍墨與細娘琢磨著時辰差不多,該去置辦午飯了,便喊了兩個小丫頭一起回了藍甯的閨房。一踏入門檻便瞧見父女倆個正窩在一塊兒讀那三字經,藍二爺自是興致勃勃,但丁點大的六姑娘雖然還配合著,卻是滿眼的空曠,好似早不知神游何方。
細娘一怔,心底卻是想起自個兒子來。他與這六姑娘也就一般大吧,卻還是個走路都不穩的小娃,偏又活潑好動,別說看書學字了,就是讓他定定的再哪兒坐上一刻鐘,他都是不樂意的。不禁感嘆還是姑娘家秀氣些,尋思著等把藍甯哄好了,自己也該再給相公添個崽子。
只是神游,到底是坐住了,日后引了她讀書的興趣,這姑娘多半會成個腹中有錦繡的。
細娘雖如是想著,卻有些理所當然了。讀書多不代表人就活絡,否則何來書呆子一說?不過有一點她倒是想對了,藍甯不僅日后腹中會有錦繡,就是目前,也不是金絮其外的。
藍墨不如女子心思細膩,觀察入微,只瞧見藍二爺開心,他也挺高興。上前作了揖,問道:“二爺,已經晌午了,該用飯了。”
藍正杰這才回過神來,想起離開書房時已是巳時,早該用飯了。低頭一看,藍甯眼中似乎含有委屈的眼泡,不經有了一絲愧疚,在心中暗道自己糊涂。他一個大人耐餓,小孩子家家的可是不同,餓不得的。難得的是藍甯竟如此懂事,連半句抱怨也沒得,連忙迭聲吩咐下人備飯:“我在這兒陪甯兒一同用了。”
藍甯趁機提醒老爹許諾她的血燕:“甯兒要吃粥粥!”
“好好,藍墨,去將我房里的那盒血燕取了,給甯兒送來。”藍正杰沒有二話,徑直吩咐道。他是讀書多了的人,自詡君子一道,雖然行事未必真就是個君子模樣,但在兒女面前還是要臉的,一諾千金,沒得哄騙了女兒。
藍墨一呆,傻傻地道:“全部取來?”
“難不成還分你一點?”藍二爺瞪他一眼,忽然想起熬粥費時,忙又轉而看向藍甯:“甯兒,已是晚了,粥粥怕是來不及做的,晚上再吃可好?”
藍甯得了血燕,非常滿足,自然是無可無不可,點頭應是,又是撒嬌片刻。
藍墨吃了藍二爺一記白眼。又看父女二人互動無人再理會自個。明了了二爺的意思,便轉身去他房中取物。只是在心中感嘆,那日老爺子吃完了三兩血燕,明里暗里暗示著想再要一些,都讓二爺裝傻充愣給推了。沒想到今兒便宜了六姑娘。
其實說是老爺子要吃。他們哪有不曉得地。老爺子平日里并不愛吃甜食,但他納地一房青蔥年歲地姨娘卻是極愛地。定是那位太姨娘惦記了,老爺子才厚著老臉前來討要。
按理說爺爺來要,哪怕別有緣故。藍二爺也不能不給。可偏偏老爺子不肯明面上說。只拐彎抹角的打血燕地主意。二爺也就樂得當沒聽懂。
原本藍正杰就對老爺子一大把年紀還那個小姑娘當姨娘的事情有些不對付。更別提把人當長輩尊敬了。一個年紀還沒他大地姨奶奶,挑著桿子想上房?他藍正杰可是明面上從庶子變為嫡子地人。哪能由著她作怪?
且不說那太姨奶奶得了血燕落戶二房六姑娘房中地消息,氣地三天不許老太爺入房,而老太爺也不是個愛哄人地。于是便漸漸冷落她,待她發覺不對,已是來不及。
藍正杰同藍甯親親熱熱父慈女恭的吃了一頓晚點的午飯,眾人皆知二爺對這個庶女憐愛有加這事便被落到了實處。王氏雖有些驚訝,卻只是日常的用度稍比另兩個大的厚了些,打的也是藍二爺的旗號。又從他口中得知庶女愛吃燕窩粥,便以她病體初愈為名,平日里自個吃也不忘讓下人送一碗道六姑娘房中。
因著不是明面上關照,其他二位姨娘雖有些妒忌,卻也不好明說,只在心里暗暗有些吃味,責怪兩個幼女不懂巴結爹爹。
連帶的吳氏的身價也水高船漲,下人多了恭敬之余,從前被克扣強要去的月銀竟也以各種方式慢慢還了回來,甚至更多了一些,喜得她眉開眼笑,在上官氏與姜氏面前更是多有炫耀。
因此,除去三天兩頭要被督導著學字念書,藍甯“養病”的小日子過得極是滋潤。
只是她沒想到,自己竟然陸陸續續的病了兩年。
藍甯是魂魄還陽重生而來,身子弱些也是正常的事情。但當初閻王為防她的小命再次一命嗚呼,特意相授了自己修習幾十萬載的先天鬼氣與她。
雖是名為鬼氣,但這東西跟氣功內力之類的玩意無甚大差別,更有好處便是修煉之后,能有延年益壽,百毒不侵的功效,身康體健舉重若輕這等基礎的是提也不必提。而且死亡之后,進入地府,這積累的先天鬼氣也不會消散,這樣也就算她日后不肯再投胎,也能保住她一條鬼命。對她這懶鬼,可說是仁至義盡。
都說閻王無情,卻不知他只是不曾溢于言表,俱都藏在冷峻美艷的外表之下罷了。
藍甯自還陽以來,雖然看似忙碌,實則悠閑,趁人不注意的時候,修煉這鬼氣倒也勤快。鬼氣鬼氣,雖然于人體無害,卻讓人越練膚色越白,不是白皙,而是慘白的那種,于是看起來便像是個病秧子。其實這只是初期才會如此,等時日久了,藍甯功力精深,自然也就好了。
但也就看著病弱,比一般的小孩子抵抗力還強點,只要照顧得當,輕易不會得病。
頭一回得病,藍甯沒放在心上。
那日她身子算是“好”的差不多了,忽然想起她親娘吳若雨來。雖然喊這么個十六七歲的丫頭片子娘讓她有些難以啟口,但終歸是自己老媽,生恩比天大,血緣情分是抹不去的。也不能教人說她不孝不是?便尋思著去討她老娘的好,培養下母女感情。雖然她察覺吳氏并不喜歡自己,但終歸是她的娃,難道她還能討厭一輩子?自個那一世的爹娘雖然荒唐,可對她和哥哥還是十二萬分的疼愛的。
天下父母都是萬變不離其中,真有那狠心宰兒賣女的,也不至于發生在這樣有吃有穿的大戶吧?
1卷替人續命成庶女11.無良爭寵斷孝心(二)
藍甯指揮著丫鬟們帶她前往姨娘們的院子去見自己的親娘,卻被擋在了門外。
她來這世上時已是秋天,落葉蕭瑟,滿目金黃,秋老虎早已褪去。寒風里,細娘抱著她站了兩個時辰,都不見吳氏出聲讓她進屋,仿佛屋外沒她這么個親閨女似地,傳話的小丫鬟也只眼神游移地說姨娘在午睡。
睡個屁,她都聽見那女人輕聲說話的聲音了。藍甯可不是好哄騙的主,翻個白眼,卻好脾氣的道了謝,奶聲奶氣的言說甯兒等姨娘醒了再拜見,并要求乳娘放下自個。
細娘依言放下,心底卻對吳氏頗有微詞。即便不喜女兒,但怎么說也是自己的骨肉,怎能讓她在院中等候?
藍甯見她臉上不忿,心底略感安慰,到底也有人在關心自己。
在她心中,爹娘疼愛本是理所當然的。可現在,一個要靠她賣乖討好,才能換來幾分注意與歡笑,自家還得哄著他開心;另一個,目前暫時不得其門而入。
心底悲催,縮了縮脖子,看著自己腳下。多么希望踩得是閻王那狗東西的脖子,勒令他還她嚴父慈母來!
以為她冷,細娘并如珠如寶兩個心疼自家姑娘,三人各自站了個方位,替她擋著風。
好不容易,吳若雨開了門,抱住裝作搖搖欲墜快要倒地的她,就往暖烘烘的屋子里塞,一陣乖女兒心肝兒的叫,又把據說是“沒有及時把她叫醒”的小丫頭訓了一頓,方才消停。
藍甯默默看她表演,只安靜的叫了聲娘,眼中現出三分依戀來,膠著在她臉上。
吳氏一頓,卻是拍了拍她的小臉,道了聲乖。
只是她下手有些重了。側邊臉頰微微泛紅。藍甯埋首入她懷中。避過細娘她們地目光。
屋內極暖。藍甯額頭沁出汗水。吳氏眼尖。便讓小丫鬟打了水來,要替她擦身。
關上房門。幾個小丫鬟請了細娘和如珠如寶到一旁耳房稍坐,三人不疑有他。便跟著去了。
吳氏親自拿了帕子替藍甯擦拭。那帕子一觸上藍甯地皮膚。她便打了個激靈。渾身顫抖。
那水竟是新打地井水!
咬牙忍了,藍甯哆哆嗦嗦的任她擦完,又被抱著說了會話,滿腦子暈眩,一回到庶女小院便病倒了。
這一冷一熱,又是冷水擦身,她的小身板哪里受得了?
藍正杰心疼壞了,大罵已經哭過一場著急的紅了眼睛的如珠如寶并細娘三人,才又細細問了過程,只道是在姨娘院里吹了冷風。
冷水擦身一事藍甯沒說,想著自己畢竟是許久不見親娘,她心底有怨氣是難免的。雖然手段激烈了些,但自己也就是發發燒,死不了,讓她出出氣也好。
吳氏跪在外頭哭訴自己貪睡害女兒生了病,絮絮叨叨的竟是跪了一個時辰。藍正杰看她似乎滿目懊悔,也就打發她離去了。
細娘目光如晝,心中暗道,六姑娘可是在冷風中站了兩個時辰呢!太便宜她了!
但是觸及藍甯懇求的眼神,卻是將話咽了回去,連藍墨都不知曉她們到底站了多久。
這一病,為時半月有余。藍正杰常常來看她,吳氏也天天報道,每次必要啜泣許久,以表自己愛女之心。這個中有幾分真假,便只有她心里知曉了。
藍甯雖然膩味,當著藍正杰的面,倒也與她親親熱熱,一副母慈女孝的做派。
當然,他不在的時候,吳氏也省了許多眼淚,只雙眼放光的盯著藍甯房中的物件。若非這些都是藍正杰添置的,她恨不能搬到自個院子里去。
到底,一些尋常小物還是叫她順走了一些,除了那盒血燕她不敢動,少了許多錦緞藥材。
如珠如寶心有不滿,當著藍甯抱怨了幾聲。
藍甯只笑道,她年小穿不了多少衣裳,反正放著也是要壞的,不如給娘親去做新衣裳穿。
至于藥材,她本就不愛那些,拿走便拿走了。
王氏親帶了賞賜過來,看著庶女的病容,心中也是震驚。這大病初愈,小病又接踵而來,這孩子也真真可憐。
藍甯有問必答,對她畢恭畢敬,無意之中透出七分儒慕,一聲聲母親,倒也喚得情真意切。
王氏伸手攬了她,柔聲軟語安慰了幾句。藍甯乖巧,道不敢讓她勞累,只膩了片刻,便由細娘接手。
“甯兒想吃什么,吩咐下去,若有那不開眼的,不必理會,報與母親知曉,母親好好整治整治她們。”王氏伸手摸了摸她無一絲血色的小臉,輕聲道。
“大家都待甯兒極好呢!”藍甯假作天真,一一細數院中數人的好處,連兩個熬湯煎藥的老媽子,都被她提及。
王氏點點頭,徑自去了,又招了她院中的人敲打,眾人惶恐,只道六姑娘得二爺二奶奶歡心甚重,沒有那敢怠慢的。
她未必心善,卻是保有一顆慈母之心,雖瞧不上吳氏,藍甯也不是她的親生骨肉,不過憐她幼小,心中對她親近幾分罷了。
到底,吳氏安然無恙,不過被罰了半個月的月銀,卻叫藍正杰多去了她房中兩三次。
細娘等人都是新來,并未懲戒,只是口頭警告。
藍甯笑著道:“爹爹不許罰乳娘與姐姐們,她們可替甯兒擋著風呢!”
那時,其實她真不覺得冷,先天鬼氣,還是有些作用的。
但一進那暖屋,被吳氏用冷水擦身,藍甯便明白了,她這是要自己生病。
看來她日前那一病,吳氏得了不少好處啊!
日后少不得要吃苦……不若,就當個病秧子六姑娘,豈不是正好?
眸光微閃,卻有些暗淡。藍正杰瞧見幼女蒼白如雪的稚嫩嬌顏,強撐起兩朵笑花。明明已是個半點精神都沒有的小娃娃,卻還惦記著呵護過自己的人,是個忠義的孩子。
鼻尖微酸,直道不罰了,她們都是好的。
藍甯燦然而笑,生夏如花。
藍正杰一走,如珠如寶兩姐妹哭成淚人,跪在藍甯床前。
細娘站在一邊,滿目動容。
不是感動她護著自己姐妹,而是憐憫。六姑娘貴為藍氏女,卻遭親娘如此待遇。她們雖是奴仆,但在家的時候,也還記得母親的溫暖與笑臉。
雖看的不明所以迷迷糊糊,但吳若雨臉上那虛假的笑,她們也并不是看不出來。
到底是在世家浸淫了好幾年的,又是奴婢的地位,她們看過的骯臟事兒比那進門三四年還一味爭寵的吳氏多的多了。
只有二爺這個睜眼瞎,才會覺得天下親娘皆疼兒,還以為她是多么疼愛藍甯。
更讓她們心疼的,便是六姑娘小小年紀,即便遭了罪,也還是想要護著親娘。
這份孝心,吳氏可懂?可知珍惜?
1卷替人續命成庶女12.家宴丑事多(一)
好了,又病了。反反復復的,藍甯終于坐實了藥罐子之名,屋內藥香彌漫,終日不絕。
六姑娘房中的花草似乎見天的死,府中園丁都有些不樂意往她這兒送花兒了。
果然是藥三分毒呢!撐著下巴看著焉吧焉吧黃了一半葉片的君子蘭,藍家六姑娘興致勃勃的想,要不要按照判官大叔說的制作幾種殺人不見血,還絕對讓人瞧不出來的毒藥?
搓了搓手,決定還是算了。她還小呢,沒必要那么變態,當然,以后就不一定了。
如珠如寶用莫名的眼神望了自家姑娘好一會,也沒想明白一盆君子蘭有什么好看的。只是她臉上的表情可是足夠的精彩的啊!一會憂愁一會高興,不知道在投入地想什么事情。
要是姑娘年紀大點,這也沒什么可奇怪的,可問題是,六姑娘才一歲多,喔,再過上四個月這娃就兩歲了。
細娘蓮步輕移,伸手將縮在太公椅上的藍甯抱了起來:“六姑娘,可餓了?”
藍甯任她抱著,搖了搖頭:“不餓,細姨,給我找本書吧!”說完,充滿渴望的望著她。
于是細娘糾結了,六姑娘如此愛讀書,她原本是樂于見到的。可問題是,這姑娘一天一本看的也太快了,而且除了看書,每天給二爺二奶奶請個安,這么大點的娃兒就是窩在屋里哪兒也不去。
前兒二姑娘和三姑娘兩個來尋她,她也裝病給推了。
是的,裝病。她們屋內的四個人都知道,其實六姑娘沒什么大礙,不過就是臉色看著蒼白些,看起來快死了而已。其實她離翹辮子還遠的很,偏偏不知就里的那些人都覺得她即將不久于人世,同情者有之,幸災樂禍者有之,更有那總是企圖讓她病的重點的,比如她娘吳氏。
即便如此,細娘還是希望,六姑娘能活潑一些,就像她家小子一樣。好動點。單純點。而不是整天安安靜靜地看書。沒什么人氣兒。
只有二爺二奶奶在地時候。她才好些。但細娘也發現了,說是孩子。可這孩子。分明就是個不需要哄的。更甚者。她一直在哄著旁人,二爺、二奶奶、吳姨娘還有她們。
藍甯見她憐惜的盯著自己不說話。眼神更真摯了點兒:“細姨,就一本。好不好?今兒晚上爹爹說要帶我去吃家宴呢……家宴是什么?”
“家宴……就是一家人一起吃飯……”細娘說的有點猶豫。尋常人家的家宴卻是如此,可是藍家地能一樣嗎?除了本家的。還有出嫁了地姑奶奶、姑爺。興許還有親家,都是一群復雜地人。六姑娘本也有資格出席家宴地。但,以庶出女兒地身份參加。和由二爺親自帶著是兩個意思。
只怕過了今晚,姑娘又要“病重”了。
“那我可得好好看看……”快一個月了,還是第一次能見到其他兩房的人呢!至于傳說中的老太爺,那個年紀比她爹還小的太姨娘,同樣素未謀面。
藍甯的眸中閃過一絲興味,不知道大伯和三叔是什么樣的性子?是不是特看不起他爹?還是憎恨他爹?還有她那個大奶奶,和親奶奶,兩個人她是一個都沒見過。知道自己不招待見,但是連那位親的都不見自己,也太過了點吧?到底是不想見還是不敢見?
真是復雜的一大家子啊!
當然,這還只是依著姑娘層面能了解的東西,而在她不能碰觸的地方,又有多少秘密呢?
藍甯雖然還是懶惰的性子,但是好奇心,還是很完整的保留著。
今晚的家宴,是為了大小姐藍錦珍即將到來的婚事才特意辦的。
快過年了,藍家大小姐的婚事就定在年前,估計是秉著娶個老婆好過年的想法來著,畢竟,藍家的家底可是厚的很,藍大小姐的嫁妝一定很可觀。至于姑爺的家世如何,藍甯沒心思也沒機會去打聽,但古人講究門當戶對,估計也差不了太多。
畢竟,嬌滴滴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千金小姐,總不可能去嫁個窮酸過苦日子吧?
最終,細娘耐不過藍甯奶聲奶氣的央求,拿她已經看完的一本《詩選》到書房換了一冊《經史》給她看著玩。倒不是她真的覺得藍甯能看懂這么深奧的書,反正只是用來打發時間,看什么不都一樣?
而藍甯則高興了,自打確認她認字過五千之數以后,藍二爺便讓她自個尋些書來看,有不認識的字,不明白的典故,可讓細娘教。若是細娘也不懂,方可去問他,畢竟人公務繁忙不是?
但細娘一開始找的書都極為淺顯,害的她只能加快看書的速度。后來有一天細娘跑了好多次書房,這才明白,姑娘可以看厚點的書了。
只是問題是,她找的都是些游記、詩經之類的,對藍甯根本一點用處都沒有。
藍甯雖然對這個世道有著大概的了解,但還是有許多東西需要學習。比如比較細致的歷史進程、所傳承的文化來源、各國之間的關系等等……當然,有很大一部分,得以后靠她自己的努力才能得到。
如今她最想看的,就是類似《史記》這樣的書。
這冊《經史》明顯偏重于各國之間的文化推演,多是臆測之言。雖然無甚大用,但也聊甚于無。
藍甯津津有味的看了起來,細娘看著她心無旁騖的樣子搖了搖頭。真是的,二爺也不管管,照這么下去,難道是指著六姑娘也去參加科考么?
看書的時間總是過的極快,藍二爺來接她的時候,藍甯還沉浸在文化的歷史長河中不能自拔。只覺得自己似乎有些太過高看自己了,原來不管是哪一個世界,既然有文明的形成,必然就存在著許多不可思議與大智慧的東西。
直到藍正杰拿走了她的書,她方才回過神來,看見老爹滿眼高興卻故作嚴肅的站在自個面前,連忙端端正正的站在椅子上行了個禮,只是她身上裹著一件肥肥的夾襖,樣子實在滑稽。
藍正杰看著臃腫無比的小女兒似模似樣的行禮,臉也板不住了,笑噴,點了點她的小鼻子:“看書不要太入迷了,沒發現天色黑了么?會傷了眼睛的。”
又看著她身上團團的衣服:“怎么還沒給六姑娘更衣?”
如珠如寶低頭不說話,細娘上前一步:“回二爺,姑娘一直在看書,喚了好幾聲也沒動靜,奴婢等也不敢打擾……”
“現在換吧,我候著,動作快些,仔細姑娘又受涼。”
藍甯心中一暖,抱了藍正杰的手臂輕輕的叫:“爹爹真好!”
藍二爺揉了揉她的小腦袋,目光放柔。
細娘并如珠如寶兩個連忙抱藍甯去了里屋,掛上厚厚的簾子,放上火盆,迅速的替她打理好了,方才抱了她出去。
藍正杰聽的身后問安的聲音,回頭一看,只見小姑娘頭扎兩個包包,上頭纏著兩根嫩嫩的絲帶,還有兩只蝴蝶沾著,仔細一看,才知道是做的絹花,不過是做成了蝴蝶的樣子,倒也栩栩如生,只是不曉得翅膀里頭填了什么,竟能將薄薄的布片撐了起來。
一身粉色加絨絲裙,外頭套了件鵝黃小褂,腳蹬一雙縫了兔毛在里頭的小絨鞋,端得是粉嫩可愛,賞心悅目。
滿意的伸手抱過,吩咐三人跟著,便出了外頭與藍墨匯合,又去正院迎了牽著兩個小童的王氏一道,這才齊齊向正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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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卷替人續命成庶女13.家宴丑事多(二)
王氏牽著的那個大一點的是藍甯的嫡長兄,叫藍錦華,已經快五歲了。那叫一個粉嫩嫩的小正太,穿著寶藍的褂衫,倒還真有幾分小貴公子的氣派。至于乳娘懷里那個完全還是一副幼兒模樣的,就是傳說中和她同天出生,前后只差了半刻鐘的二哥藍錦奇。這小家伙胖嘟嘟的,穿成一朵大紅花,遠遠的瞧著就跟個大紅包似地。
藍甯在細娘懷里抱著——一路走來其實都是藍正杰親自抱著的,不過快到王氏院里的時候在藍墨的提醒下轉了手。
小子果然比他主子懂事,還是她親爹呢,一點也不擔心給她這個小女兒招麻煩,真真可惡。
當然,因著他是出自一片真心喜愛之情,她勉強原諒他好了。
扭頭在細娘耳邊說了句什么,她猶豫了一下,就將藍甯放到地下,改而牽了她的手。如珠如寶立馬跟倆屏風似的擋在了左右而側,雖說效果不咋滴,但人這份心意藍甯還是領情的。
到了近前,藍甯在王氏他們給藍正杰行禮的時候,乖巧的帶著自己的人走到了一邊,她是絕不敢承他們的禮的,哪怕這個禮并不是給她行的。而后,等那邊了事,她才領著細娘并如珠如寶兩個,乖乖的給王氏行禮。
“女兒拜見母親,給母親請安。見過華哥哥、奇哥哥,哥哥們好。”小東西眉眼帶笑,甚是可愛的仰頭笑著,行禮一絲不茍。不過眼底還是帶了一絲郁郁,哎,終歸是庶出,連喊大哥二哥的權利都沒有。
“奴婢見過二奶奶,二奶奶萬福。見過二少爺、五少爺。”
王氏驚奇的瞅了瞅這小女娃子一眼,她還是如同以前一樣的蒼白孱弱,規矩倒是學得不錯。她的小兒子,名義上還比這丫頭大呢,連行禮都做不周全。
怨不得二爺這回帶她卻不帶二姑娘了,怎么說二姑娘也六歲了,比她大些,可在這方面,比這小娃娃可是差了不止一星半點。
瞧了藍正杰一眼,王氏對她知曉兩個兒子的名諱也不覺奇怪,以為是他事前囑咐了的。
而藍正杰更是連眉頭都沒動一下,細娘這么精細的人。藍墨又這么疼娘子。該注意的啥啥,還不都能傳到藍甯耳朵里?
因此她地這番表現,在他看來竟是理所當然地。他女兒嘛。本來就該這么聰明懂禮數的!
他也不想想,藍甯要不是個續命地懶鬼,如此幼齡。能明白這些彎彎繞繞地東西?
二少爺藍錦華勉強算是五歲了。已經開始受啟蒙教育。對于禮法這一塊稍稍有點常識了。見這么個可愛粉嫩,比自己還小地小姑娘給自己行禮。還叫自己哥哥。也知道還禮。只是還禮也是要稱呼的。于是他便僵在了那兒。有些不知所措地望著王氏。
王氏接收到兒子地眼神,輕描淡寫地道:“這是你甯兒妹妹。”
藍錦華點了點頭:“甯兒妹妹也好。”
藍錦奇在乳娘懷中揮舞了一下肥嘟嘟的小手,鸚鵡學舌似的:“甯……妹妹……也好!”
本來藍正杰還皺了眉頭看了王氏一眼的,什么意思啊,早跟她說要帶甯兒去家宴的,兒子們不知道?于是就有點兒不滿了。
其實他還真冤枉了王氏,其實人也是跟自家兒子提過的,奈何一個太小,根本聽不懂,而另一個,雖然能聽懂,但到底不怎么記得人,雖然名字略有耳聞,可對上人的時候,還真有那么一點兒茫然。
藍二爺也不想想,除了藍甯那個小變態,智商與情商與生俱來都比別人高一大截以外,這么小的孩子,能記住個什么?
不過被小兒子這么一打岔,藍正杰倒是樂了。看著最小的兒子和最小的女兒,想起來這兩個可只差那么片刻的時辰,放在一塊,還真是一般大,活像一對龍鳳胎似的!
“奇兒這衣裳好,還有多的料子沒,給甯兒也做一身?等過年的時候,他們倆放在一塊兒,多好看啊!”藍正杰忽然對王氏隨口說道。
王氏波瀾不驚的看了他一眼,眼里沒一絲的異樣。倒是她身后的嬤嬤皺了皺眉,似乎要說什么,卻叫她給攔了,輕啟檀口道:“還用相公吩咐?甯兒討相公喜歡,自然也討妾身的喜歡,早就讓人做了的,只是想著她是……穿大紅的于理不合,怕老太爺計較。相公要是喜歡,讓甯兒在妾身屋里換上吧,倆孩子放一塊兒,是挺好看的。”
藍正杰恍然大悟的才想起來,庶女比妾地位稍微高那么一點兒,卻不能跟嫡子嫡女比。庶女穿不得大紅、玫紅、艷紅這樣比較刺的色兒。
不過他看著藍甯,卻是笑了起來:“這沒什么,甯兒多大?誰會說她不知禮數,就說是你賞她的。讓人帶去換吧,快著點兒,但別著了涼!”
“看相公說的,妾身屋里可是有火盆子的,要是著涼了,可不得說妾身不賢惠了?”王氏有點不高興了,啥意思?她是那會跟一小女孩兒耍心機斗心眼的人么?太看輕她了!
“我不過隨口那么一說,甯兒身子卻是弱些,你計較什么……”藍正杰老臉一紅,訕訕道。
藍甯正看得津津有味,可惜旁人不給她機會繼續瞧二爺二奶奶在那兒“”,王氏身后的嬤嬤走了上來,到她跟前,行了半禮:“六姑娘且跟老奴來。”
“勞煩嬤嬤了。”這老太婆估計在王氏跟前有點分量,居然只行半禮,她可是藍家人啊!雖然是庶出,到底是半個主子。藍甯恭敬柔順的應了,還不忘奉送一個甜甜的笑臉。
一直注意著自家姑娘的細娘抖了抖,六姑娘的脾氣她也摸到了一點兒,對于陌生人,她笑的越甜,心防越重。
當然,藍二爺是個例外。
老嬤嬤可不知道,看她嬌嬌弱弱一副身子虛弱的模樣,卻還笑的那樣可愛,嚴肅的面孔都不禁柔了兩分:“姑娘真真折煞老奴了!老奴可有這個福分抱姑娘進屋?”
細娘心中一頓,上前就要開口,卻被藍甯在背后的小了擺子,只好又退了回去。
動作不大,卻是叫這人老成精的嬤嬤看了個真切,這個乳娘倒是個護主的,比原來那個省事多了。對她笑了笑,算是寬她的心。
“嗯。”藍甯微不可見的點了下頭,又輕輕的晃了晃,顯擺了下自己的“病弱”。
老嬤嬤忙抱了她進屋去換衣裳,一同跟進的還有四個大丫鬟,直叫藍甯心嘆,連個嬤嬤的手下都比她的多!
等她出來,便成了又一個小紅包。
藍正杰看著兩個紅包在一塊,倒是極大聲的笑了好一陣。
得,咱就當彩衣娛親了!
藍甯偷摸著翻了個白眼兒,在老嬤嬤懷中縮了縮,竟是閉了眼睛,一副要睡的模樣。
老嬤嬤那個郁悶啊,她到底年紀大了,雖然六姑娘分量不重,但她抱久了也是會累滴!
細娘適時的上前,笑道:“勞累戚嬤嬤了,還是奴婢來吧。奴婢知道您喜愛六姑娘,可是叫那不懂事的見了,要說奴婢沒規矩了。”
戚嬤嬤見狀,有了臺階,便點了頭,將藍甯小心的過了手去。
1卷替人續命成庶女14.家宴丑事多(三)
這家族大的繁瑣之處,想必那些但凡有點家底的人都會有所了解。而藍家,更是世家之中的大家,那不是一星半點的麻煩。
藍二爺一行人慢慢的向著老太爺的院落走去,途中遇見了藍甯的大伯和三叔,就是那位大夫人的兩個親生子,三個嫡系兄弟齊聚一堂,簡單的寒暄了幾句,便一起動身。
藍甯裝著困窩在細娘懷中偷偷的打量藍家嫡系的另外兩房人,王氏的兩個妯娌劉氏與公孫氏看上去都是一副賢良淑德的樣子,至少表面上三人關系還不錯。藍大爺和三爺都是行武出身,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煞氣,雖然一般人感覺不出來,但藍甯是一般人咩?
地府中什么樣的鬼她沒瞅過?曾經還被判官大叔領著來了個地府三日游,把十八層地獄好好的逛了逛。要知道,能上那兒的,可都不是一般人,殺人如麻就不提了,都不好意思說出來。相比起那些連投胎都沒資格的眾鬼們來說,這兩人算個啥?
再就是兩房的幾位嫡系小姐少爺。大房那邊最大的那個十三四歲,梳著鐸云髻的少女,應該就是待嫁的藍家大小姐——藍錦珍了。跟在她身邊說著話的是她的親弟弟,藍府大少爺藍錦僢,現年九歲,瞧著也是個小大人。大伯母劉氏身邊跟著一個三四歲大的小娃子,應該就是府中的四少爺藍錦逸。三房那邊比較可憐,嫡系目前只有一個嫡出的三少爺藍錦顓,和二小姐藍錦珠,分別是五歲和七歲。錦顓和錦華是同年出生,但月份比錦華小了那么三個月,因而排行老三。
為了不顯得那么弱勢,顯示自己也是有兒子的人,藍三爺還帶上了他的庶長子,藍鞘來撐場面。
藍鞘雖為庶子,但實際上卻比幾個嫡長子的弟弟都要年長,已經十歲了,可以說是藍府的頭一個第四代的男孩。
他能平安的長到現在,估計他爹沒少護著。
比起幾個嫡子,藍甯對他更感興趣,偷瞄的時候也就多注意了兩眼。從面貌上看,當然沒什么可挑剔的,藍家人都是好樣貌,代代這么優良種子的替換下來,能遭了才怪。
氣質有那么一點兒孱弱,倒和她有幾分相似。不過她是裝病,人家可就未必了。在她看來,這個大公子還是不錯的,不論是規矩還是談吐,都沒有半分無禮,眸光也溫和的緊,帶著一絲十歲孩子的天真,以及少年的謹慎。
不過因著是庶出,藍鞘雖然也有藍氏子弟的貴氣,但在一群嫡系的兄弟姐妹面前卻有些露怯。對比他小一歲的大少爺藍錦僢,相互問好的時候竟然連對方的半禮也要躲開,哪還有一點長兄的樣子?
因著藍甯年紀小,又明顯是“睡”得迷糊了。幾位長輩也就沒要求她行禮。
也許也是覺著她庶女地身份。行不行禮他們都不在乎吧?
很顯然。藍家這嫡系一脈。男多女少。少爺們都排到行五了。小姐居然只有大小姐和二小姐兩個。且大小姐已經待嫁。而二小姐都七歲了。居然三小姐還沒影兒。
而庶女那一塊。卻是相反地狀況,藍甯是庶出的姑娘中最小的,排行老六,但庶子們目前居然只有大公子藍鞘。大房那邊地二公子藍沐,還沒滿周歲。牙都還沒長齊呢!
這種情況地發生,估計和藍家的這三位媳婦脫不開大關系。但能怎樣呢?即便當家地老爺和大太太知道這種情況。卻也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庶子和媳婦,對他們來說誰更重要?而且是在三人都有嫡子傍身的情形之下……
表面上,一家祥和,嫡庶之間都和和氣氣的。但暗里,誰知道有多么洶涌的暗潮呢?
光是藍大爺和藍三爺看著藍二爺那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的模樣,就知道這哥倆對中間橫插一杠子,成了二爺的這個兄弟,有多么的瞧不順眼了。
總算……還維持著表面的和諧,比起她以前家里那動不動就打嘴仗掐架的大伯二伯三伯和親爹,已經好得不能再好了!
古人……果然是比較有風度滴!
藍甯一路打量,大人們也一路上都勾心斗角,彼此互相冷嘲熱諷。儼然大房和三房是統一戰線的,不過王氏顯得游刃有余,根本不甩她們扔過來的冷刀子。隨便的說了幾句,那兩位就窩里斗去了,要不是惦記著邊上還有個看戲的妯娌和孩子們,估計能掐起來。
看來,大房和三房也不是很堅定的盟友啊!
至于藍二爺他們那邊的情況如何,藍甯就不清楚了,不過心底也明白,比這邊也好不了多少。估計是自家便宜老爹吃虧的多,人家畢竟是親兄弟。
到了老太爺院外,藍甯適時的醒了過來,迷迷糊糊的給一群叔叔伯伯哥哥姐姐行了禮問了安,得了不少“這丫頭不錯”的夸獎,但只是動動嘴皮子,沒什么實質性的物質獎勵,唯有大公子藍鞘,給了她一個算不上親近,但絕對是善意的笑容。
也許是因為大家都是庶出的緣故吧!藍甯心知肚明。
可是大公子丫,人家和你不是一路滴喲,所以乃不必用這么同病相憐滴微妙表情看著咱!
老太爺身邊的老人給遞了話,大家伙排成隊兒一溜一溜的進屋請安。這時就看出差距了,咱們藍二爺居然是跟在三爺后面滴!為啥?自個去想!
于是乎,藍甯就成了最后一個上前請安的小不點兒!
拍了拍身上的紅袍子,其實她真的不大喜歡,俗氣吖!可是無奈,她爹非要把她跟五少爺錦奇放在一塊兒相提并論,不是給王氏找不痛快么!
好在王氏不是個小心眼兒,最重要的是她是個姑娘家,被看重點也沒什么,于是忍了。
“藍甯給太爺爺請安,太爺爺福壽安康。甯兒見過爺爺、大奶奶、奶奶,見過大伯、大伯娘,三叔、三叔母……”問候過一干人等,藍甯真真叫一個口干舌燥,難得她口齒伶俐,記憶力強韌無比,竟是一個人都沒認錯。
老太爺瞇了瞇眼,瞧著下頭那個紅包包似的小丫頭,這么點兒大,居然讓他看出點大將之風來了?
什么時候他們家的庶女,都這么有出息了?
面上露出一抹笑,對著藍甯招了招手:“小不點兒,滾過來?”
藍甯瞇了瞇眸子,死老頭,老娘就滾給你看!
小不點藍甯故作猶豫的拍了拍身上的紅衣裳,咬了咬牙,就地一滾,轱轆轆的打了幾個轉,真的“滾”到了藍府老太爺的腳邊!
眾人愕然!
1卷替人續命成庶女15.家宴丑事多(四)
藍甯這樣一番無厘頭的惡搞舉動,搞得屋里大大小小的人盡是傻眼。還是外頭不知情的婆子進來通報幾位庶出的姑娘,以及二公子的到來,才讓他們活絡了過來。
老太爺瞪著腳邊那個笑的狡詐狡詐的小東西,雖然明明人家那一臉無害的笑容在別人眼里看來只是可愛,但在他眼中,頓時就可惡起來。他老人家不過是迸了句口頭禪,用的著這樣消遣自個嗎?
藍老太爺啊,您忘了,小不點兒才多大哈?
當然,藍甯就是故意的。
當家老爺藍之選咳嗽了一聲,向著自家本就不著調的老爹道:“爹,兒子早就跟您說過,讓改改這軍中的毛病,您總是不聽……叫小輩當真了吧?”說罷,有意無意的打量了這二兒子的庶女一眼,瞧不出來啊,這么個小東西,居然說滾就滾了?膽兒也忒大!
藍老太爺又是一怔,然后老臉一紅,卻不是噪的,而是惱羞成怒:“滾!你個小兔崽子今兒也敢訓你老爹了?我還沒死呢!欠揍是不?”
要不怎么說老爺子不著調呢?瞧瞧這話說的,半點也不給當家家主面子。藍之選老大不小的人了,當著眾多兒子媳婦孫子孫女的面,被自己老爹給埋汰了不說,還成了小兔崽子。咱要是小兔崽子,老爺子您是啥?老兔子?
面皮抽動了兩下,考慮了自己是不是也該就地滾上那么一滾?畢竟老爺子“吩咐”了不是?最終家主老爺還是拉不下老臉來個老驢打滾,只能對底下一干悶笑的情況無視之,苦笑道:“爹,咱這是就事論事……”
老爺子瞇起眼:“聽你的意思,是我這老不死的強詞奪理了?”
您還就是強詞奪理……當然,這是慣性了,誰叫老爺子是軍中出來的呢?大伙想必都聽說過軍匪一窩,軍人跟土匪……咳,還真有那么點脾氣相投的味道。說起來,藍家本就是山上下來的土匪頭子,雖然到老爺子那會風氣已經改了不少了,但有些硬底子還是很堅實滴。
比如這不講理,恐怕除了皇帝,沒人能越過這位去。
當然。為人子女地藍老爺可不敢這么說。最多也就是心理腹誹。面上恭恭敬敬的認錯:“爹,您老別生氣。身子要緊。是兒子說錯了。”
老太爺也知道是自己無理取鬧來著。有了臺階。兒子的面子還是要顧滴。
當下就說:“知道就好。你老子就沒錯過!”
得。眾人地頭埋的更低了。
其實要說。究其根本還是藍甯的錯兒。乖乖的過去。當個乖寶寶給老爺子看看不就完了嗎?非得整這么一出。害的人父子倆都在家人面前丟了顏面,那還有她的好?
藍家身份最貴重的兩父子齊齊向老太爺腳邊的藍甯看去,不看還好,一看差點厥過去。這小樣,居然就這么躺在老爺子的腳邊,枕著人家的大腳丫子當枕頭,睡了過去!
“噗嗤——”隨著位高權重的兩位老爺的目光看過去的眾人,當下就被這一幕刺激了,先前強壓著的笑意一下子憋不住,都弄出了點動靜。
細娘站在一旁急的額頭是汗,咱滴心肝姑娘啊!您就不行省點事兒?
藍二爺倒是顯得鎮定,可是后背都已經是冷汗津津了,不自覺的抓住了身旁妻子的手,握得那叫一個緊啊!王氏其實挺想笑來著,可是一來藍甯怎么說也喊自己一聲母親,自己不著急也就算了,沒道理跟著起哄不是?二來,玉手被丈夫抓的生疼,就差沒痛叫出聲了。
“小丫頭片子,膽兒挺大的。”老爺子咕噥一聲,竟是親自俯身拎小雞似的把小東西揣進了懷里,盯著那白嫩白嫩,沒有一絲血色的小臉,有點不滿意了,身子咋瞧著很弱似的?
“老二家的,小東西這是咋了?瘦得跟小雞崽兒似的。”
老二家的叫的自然是王氏,人也沒想到老爺子居然不生氣,還關心起她的身體來。怔了一怔,看了稍稍松了口氣的丈夫一眼,這才開口答道:“爺爺,甯兒前兒生了場大病,陸陸續續的又病了好幾次,身子是弱了些……”但跟小雞崽兒還有點差別吧?她可是沒小氣,平日里克喂了不少燕窩之類的好東西呢!
“只是弱了些?怎么覺著就吊著一口氣似的?”老爺子沒好氣的揮揮手,算是不追究責任了:“瞧著那什么血燕都吃狗肚子里去了?”
這叫說的什么話?人要是沒氣兒了,還能這么“活潑”的滾給您看?
裝睡的藍甯心里一樂,嘿,這小老頭,還惦記著她的血燕呢?
不過,進了她藍甯口袋的東西,從來沒有掏出來的理。當然,吳氏拿走的那些,她雖不能說是看不上眼,但到底自己用不到,也不大心疼就是了。
再者,人家好歹是親娘,自己就當幫著孝順了!
藍二爺與王氏俱是松了口氣,老爺子惦記血燕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據說一直對得了好東西的六姑娘好奇無比,但他老太爺的身份,雖說是個說一不二的,但單獨召見個庶出的太孫女算什么事兒?總不好叫人家說成他堂堂一品兵馬大元帥,貪圖人小不點那點東西不是?他老人家還要臉!
聽了這話,和他那刻意的大嗓門,藍甯也懂了,人家早看出來她是裝睡了,故意要吵醒她呢!
得,人家怎么說都是自己的太爺爺,起碼的尊重還是該有的,就順了他的意吧!
烏溜烏溜的大眼睛睜開,順手伸出白嫩的爪子揪住了人家的白胡子,憨憨的傻笑:“太爺爺好。”
手勁兒不小啊!
被扯得齜牙咧嘴的老太爺那張臉可是說不出的“好看”,卻又發作不得,只得拍拍她的小屁股:“放手放手,老頭子就指著一把胡子騙壽禮呢,趕緊給我松開!”
話說,藍老爺子,離您的八十大壽,還有兩年整吶!
藍甯咧了咧嘴,臭老頭,欺負小孩子,真不要臉。
小屁屁一陣火辣辣的疼,卻憋住了沒出聲。
藍老太爺看向藍甯的目光更詭異了。
藍家人一臉古怪,全體齊齊的低頭當沒聽見,藍家的下人自然乖覺,早就跟武功高手似的封閉了六識,咱啥都不知道!
還是進屋通報的外門婆子愣了下,手被袖中藏的荷包里的碎銀子硌了個生疼,才想起來正事兒:“稟老太爺……幾位姑娘和公子在外頭候著給您請安……”
“行了,招進來吧!”藍老太爺蒲扇般的大手一揮,算是放行了。
沒他的允許,庶子庶女想進正屋來,估計還得侯上那么一陣子。等大家寒暄完了,客套過了,才會想起這批可憐的娃。沒辦法,誰讓胎投的不好呢?若是跟眾嫡子嫡女似的投了個好娘,就不必受這苦楚了。再要不然,就是能討自己親爹和正氏的喜歡,跟藍鞘與藍甯似的,先一批進了屋里,也自然無事。
所以,這才有了懂事的姑娘公子,給通報的守門婆子塞銀子的事兒。
奴大欺主啊,在哪個年頭,這樣的事兒都不少見。
春夏兩季還好些,夏天也就熱乎點,倒是無妨。可這大冷天的,天寒地凍,在外邊杵上那么一個半個時辰的,這批身嬌體貴的公子姑娘們誰受得了?
二公子可還沒滿周歲!忒不人道了!
可這就是規矩,就是老太爺這等跳脫之人,也從來沒對這規矩有過什么腹議。
從大姑娘到五姑娘,一溜五個漂亮女孩兒排成一排,在她們身前,則是抱著二公子的乳娘。
雖說長幼有序,但男孩子就是有那個好處,被排在前頭。
藍沐到底還是歲數太小,由乳娘代為請了安,算是盡了禮數。
接著就是五個姑娘上前問安,而請安完畢之后,包括藍鞘在內的庶出子女們,但凡懂事兒的,都齊齊的看向了老太爺懷中那個不要臉的小崽子!
不知是不是剛剛“睡”得太香,流了哈喇子,藍甯正用小臉蹭著老太爺身上的衣衫,擦口水!
落在她身上那幾道復雜的目光,終歸是其中的念力太小,對她沒有半點影響。藍家六姑娘大大咧咧的擦完臉,端端真正的往老太爺懷里一坐,就跟坐她爹大腿似的那么自然!
順便還蹭了人一身的地灰!
藍老爺啞然,大太太抽抽,藍甯的親奶奶卻是有些驚訝又有些擔憂的望著這個小不點。藍二爺的心臟飽受刺激,從來沒想過乖巧的小女兒會給自己帶來這么大的“驚喜”!二奶奶王氏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心里盤算著這回要受妯娌嘲笑多久。
藍老太爺看似“寵愛”有加的舉動,在他們心中,卻更像是個危險的訊號!
至于其他人,自然是幸災樂禍的居多。但至于其中又暗含了多少嫉妒與欽佩……日后自有分辨。
一向自詡沒人猜得透自己心思的老太爺這回也無語了,盯了懷里這個淡定的小娃半晌,大手再次一揮:“人齊了吧?開宴吧……”
頭一回,中氣十足的藍老太爺跟被閹了的猴兒似地,有些無可奈何的意味。
伸手攬著甯小娃,老爺子抬頭挺胸,領著一干人等向早就擺好了數十桌珍饈佳肴的門廳走去。
1卷替人續命成庶女16.家宴丑事多(五)
人到底齊沒齊藍甯不知道,老爺子這么一走動大伙自然也是一樣跟著走的。
藍二爺注意到小女兒跟在老爺子身側走的有些踉蹌,那身子還一拐一拐的——主要是屁股疼的厲害,再就是老爺子步子邁的太大,小娃子跟不上。
老太爺啊老太爺,您說您缺不缺德?
感受到老爹的注視,藍甯含淚偷偷向藍二爺拋了幾個委屈加求救的媚眼兒——其實她壓根不指望這位能真的救得了她,不過是提醒可憐的二爺,咱這可是為了您受了委屈吃了苦,以后要好好補償咱喲!
內心糾結眼神復雜的藍二爺偏過頭,不忍再看,他不是不愛女兒,只是……有點不敢惹毛那位老爺子。別看老爺子一大把年紀了,其實身體硬實的很呢!先前他爹說讓老爺子注意身體的話,聽著就虧心。人身體好的很,比他兒子還艱苦耐勞,抽上一兩百個打板子人家估計還活蹦亂跳呢!
可他不一樣啊,老爺子若是一板子抽下去,他能去了半條小命!
女兒啊!您受苦了!先委屈著,誰叫你是咱滴種呢?
“丫頭,看啥看?再看你爹也是那個熊樣,他敢來跟老頭子叫板不?哼,他要是敢,咱就是他二孫子!”小動作一樣沒逃過老爺子的火眼金睛,瞧那小鼻子小眼睛長得,賊亮賊亮滴!
藍甯揚起臉甜甜滴笑:“太爺爺,您說的沒錯,咱爹不敢,咱爹是您的二孫子!”
嘎?他本來就是咱二孫子!
老太爺灰常灰常想仰天長嘯,老二這是養了個什么狐貍玩意啊!
老子笑傲殺場一輩子。嘴仗也沒少跟那窩狐貍似地文武百官打,居然晚節不保輸給一個毛都沒長齊地太孫女?
真真太丟份了!
藍老爺肩頭聳動了兩下,拼命滴把胡子往肚臍眼地方向擠壓——咱地脖子,怎么那么短啊?
大太太不滿地瞪了藍甯一眼:“甯兒,怎么跟太爺爺說話呢?你這孩子。一點規矩也沒有……爹,您也別跟個孩子一般見識,她年紀小不懂事,難道您也不懂事兒?……”巴拉巴拉巴拉。大太太越念越上癮。感情能擠兌公爹地機會不多。咱趁你病要你命?
完全無視老太爺冒寒光的鼠眼以及藍之選那碧綠碧綠地臉色。
藍甯無比欽佩中。
等發覺不對勁,一干人等都停了下來,直直的看著這位藍家二代的媳婦和一代僅剩的老祖宗。
大太太心中一驚,老太爺臉色不善啊!舔了舔說的口干舌燥的嘴唇,上好的花蜜都吃進自個肚子里去了也不覺得,吶吶的喊道:“爹……”
“之選媳婦……”藍老太爺陰森森的笑,不笑還好點,一笑就有點恐嚇的意思了:“啥時候,也輪到你來說老夫的不是了?”
大太太噗通一聲就跪下了,渾身打顫,就在藍甯身側,牙齒咬得咯吱咯吱響。
嘖嘖,看樣子也就是個色厲內荏的,只是,這么一聲脆響,您那脆弱滴膝蓋骨受得住不?
“爹,媳婦錯了,看在我爹的面上……”
“咱倒是忘了,你是金家的女兒……不過,金老頭都死了十幾年了,里子都爛沒了,還要臉干嘛?”老太爺,您厚道點,有道是死者為大啊……
“金氏出言無狀,還請爹息怒!”藍老爺也無奈的跪下了,媳婦啊,你這是干嘛?知道咱爹最不耐煩的就是你那個倒霉親爹,還提他干啥?
“行了行了,過兩天是珍丫頭的好日子,咱老頭子不想見血,起來吧!”老太爺看了眼兒子兒媳婦,都是一大把年紀的人了,咋一點兒都不長記性呢?
還不如身邊這個小丫頭片子好玩兒。
不想見血,啥意思?
藍老爺和金氏面面相覷,終于還是“咚咚”重重地磕了兩個頭,這才站了起來。就是有點重心不穩,差點一個倒栽蔥又倒了。好在一邊藍甯的親奶奶和大伯藍正愷眼疾手快,連忙一左一右的扶助兩人。
老太爺的嘴角翹了翹,若無其事的在主桌首座放下了臀部。
藍甯心道總算脫離苦海了,眼巴巴的望著藍二爺,爹,還不快把孩兒弄走?
要不怎么說人是親爹呢?立馬會意地上前一步走:“爺爺,甯兒……”
老爺子咳嗽一聲:“丫頭就坐我邊上吧……對了,珍丫頭呢?也過來,坐老頭子右邊。”
藍錦珍只得無奈的出列,福了一福:“珍兒謝太爺爺賜座。”
藍甯知曉這回是真真被架在火上烤了,只得學著珍大小姐的樣子一樣謝了,一大一小兩個丫頭,在老爺子兩邊坐下。
只是,靈魂再怎么成熟,這具小身板也不過就是兩歲不到的幼子,望著八仙桌,那叫一個郁悶啊。勉強露出個毛茸茸的頭頂,兩個黑乎乎的小團子落入眾人眼簾——藍甯垂淚,這叫咱咋吃飯吶!
干巴巴的望著老爺子,指望人良心發現——那是不可能滴!有句老話叫什么來著!靠山山倒靠人人老!咱只能靠自己!
老爺子吃第一口菜滴時候——“啪!”藍甯的筷子掉地上了。
眾人側目,藍甯十分無辜滴對老爺子笑:“筷子太重了……”
象牙筷,真夠貴“重”滴哈!
“給六姑娘添雙筷子!”藍老爺揮退替自己順氣的小廝,娘的,吃口飯都能被嚇得噎著,真是晦氣。瞅了眼恍若不覺得親爹,覺得自己心臟病要發作了。
老爺子喝酒滴時候——“啪!啪!”十兩銀子一個的倆青花瓷盤子掉地上,碎了。
眾人瞥了一眼,六姑娘委屈滴道:“盤子太大了……”
可惜了那盤子醬鴨,煮熟滴鴨子飛了,哎……
“給甯兒添個銀盤子!”藍二爺咬牙,咱今兒不喝酒了,免得嗆死!看了看滿地的碎片,女兒啊,這可都是銀子!雖然咱不差錢,但也不是這么糟蹋滴!他肝疼啊!
老爺子喝湯滴時候——“撕拉……”桌布裂了個大口子。
眾人埋頭狂吃,無人理會。甯小娃無奈滴道:“這布的質量也太差了……”
是哈是哈,皇商出品滴御用布匹,咋能那么奢侈滴用來當桌布捏?
“六姑娘的乳娘呢?”藍老爺給二兒子使了個眼色,這么折騰下去,他們爺倆這頓就別想安生了,光替小奶娃善后就得焦頭爛額了!
“細娘,伺候六姑娘用飯!”藍二爺頭一回對老爹的吩咐這么心領神會。“姑娘才多大,不知道在邊上看著點?扣你半月月銀!”回頭補你倆月的。
細娘歡天喜地的應了,扣吧扣吧,再多也使得。
老太爺面無表情,面對一桌子佳肴珍饈,食欲全無。
藍甯小娃,乃是故意滴吧!
不過……老太爺心里有些興味,一個小娃子滴手勁,能這么輕描淡寫的撕開一厚厚的絨面桌布咩?
甯小娃,乃有什么秘密,還不乖乖給老頭子說道說道?
(今兒又晚了……對不住,咱……咱看書看入迷了……)
1卷替人續命成庶女17.家宴丑事多(六)
一頓飯眾人吃的那叫七零八落,有人演戲有人看,估摸著除了幾個不懂事的小輩,真吃飽的人沒幾個,藍甯就是其中之一。
吃撐了滴溜圓圓的小肚皮,甯小娃訕笑著打了個飽嗝,有點不好意思的看了細娘一眼,那意思就是,咱真不是故意的。
八卦宅斗好下飯吶!特別自己置身事外的時候,怪不得三姑六婆那么愛八卦,婆婆媳婦那么愛家斗。
老太爺只有一個,老爺也只有一個。兜來兜去都是第三代的事兒,老太爺沒得自降身份跟小輩計較,只盯著吃相頗佳的藍小甯慢條斯理卻又速度奇怪的吞下四個皮角兒、兩碗銀絲羹加一碗大白飯并飯菜無數,心中暗道吃下去的東西快有小娃人這么高了吧?卻竟然只將她的肚皮塞了個溜圓而已。
更郁悶的是,這位小童鞋半點注意力都沒放在自己這個大家長身上,一雙可愛的烏黑大眼凈盯著那群無聊的媳婦們看了。
不過就是為了珍丫頭嫁人的事兒,一個襄理的權利,看看這群自稱名門淑女的閨秀們,哪還有一點人影?整一群豺狼虎豹,外加黑心肝的耗子幾只。
于是飯吃完了,戲還沒唱完。彼此冷嘲熱諷了半天的一干人等,仿佛這時候才想起來,這事情要定下還得看當家主母,大太太發話。
只是金氏先頭才得罪了老太爺,如今那恐懼猶在,飯沒吃下多少,話也不肯多說。抓著了機會,目光投向老太爺,干巴巴的討好:“爹,您給出個主意?”
“你們婦道人家的事兒,別來煩我老頭子!”不耐煩的一揮手掌,差點又扇了大太太一巴掌,幸好她閃的快,不然臉上非得多上五道紅杠杠不可。
那是大隊長加中隊長,傳說中的極品吖!
藍甯心中暗道僥幸,幸好自個太嫩,個頭不夠,要不倒霉的就是自個。
大太太心中一喜。看來老爺子也是一陣兒一陣兒的脾氣。想來方才的事壓根沒放心上。
看來討好有效,于是再接再勵。腆著臉硬要接話:“二媳婦三媳婦也是想替侄女兒出點力,本來這事該珍兒她娘親自提點著地。只是大媳婦她身子一向不好。若是累著了,只怕珍兒要難受了。二媳婦三媳婦都是個好地,媳婦也是難以擇決……”
既然都好。不如兩人一同襄理不就完了?藍甯心下撇嘴,絲毫不以為然。
三叔是她的親兒子。哪怕再不待見三叔母,兒媳婦也總是自己地好。這等出風頭又有油水撈的好差事。怎能落于旁人之手?
再說她那位“母親”,端端正正地坐著,在座地屬她話兒最少。大太太提及此事。她亦是一副云淡風輕不以為意的模樣——然真要不想干,您直接推了不就完了?
藍甯有些看不慣這樣做了婊/子還要立牌坊的,心下對王氏觀感稍惡。但轉念一想,二房本就勢弱,在府里處處被其他兩房壓得死死的。藍二爺不在意,那是他打小習慣了,根本沒啥感覺。再說他如今是皇帝的心頭好,又自以為是仗著才學得人青眼,哪怕二房地位再低,除了大房三房,也沒人敢真的欺上頭臉來。
只是王氏不同,乃是當朝中書令王家嫡女,配上藍二爺原本是委屈的。好再人看上的是他的人品才學,而非正經出身。不然說一千道一萬,藍家家世再好,一個姨娘的兒子想娶中書令的嫡女也是做夢!
雖如今親奶奶官氏也沾了個“妻”字,到底不是明媒正娶八抬大轎來的,身份上就被人看低。
大伯娘劉氏不過五品知州之女,就算在父母心中亦是掌上明珠,但論身份,他爹可是差了人中書令整整八個品級!而三叔母公孫氏更是不堪,娘家不過是一戶富商,本來是給三爺做小妾都要嫌棄一下的,卻不知上貢了什么,讓先皇帝高興地居然指下了這門娃娃親!
雖然先皇帝翹辮子陪老祖宗去了,但人家說的話不能當放屁吖!
這位公孫氏也是個極品,生在富戶,卻摳門的厲害,素有鐵公雞之稱。
王氏自忖身份上比兩個妯娌都要“貴”上許多,因而平日里不耐煩和她們攪合。有什么小事多半也推了的,牢牢的把著自家院里的權柄,倒叫大太太金氏也無可奈何!
說起來,金氏的娘家亦是貴戚,她親爹當年也是中書令來著。
可人家的爹是當朝大紅人兒,而她的爹早已經成了一缽黃土,又怎能替她撐腰?
前些年新帝即位,新老官員交替,金家的人脈被除了個干凈,已是昨日黃花,人家王家可是如日中天,就似那堪堪及笄的一朵花兒,正是大熱的時候!
藍二爺娶了這么個媳婦,怎能叫大太太不暗恨嫉妒?想她的兩個兒,乃是正室嫡出,居然娶了兩個那樣家世的媳婦兒!大媳婦還好說,人家的爹好歹是個知州,可是小兒媳婦,卻是個大字不識,禮數不全的商賈之女!
傷心吶!嘆氣吶!可那是圣上賜婚,她敢說一個不字?
明面上對公孫氏,甚至比對劉氏還和善。
劉氏對此嗤之以鼻,她明白婆婆的心思。明明看不上公孫氏,還能這般態度,絕不是沖著皇上那么隨口的一句賜婚!估計是因著公孫氏娘家每年送來那豐厚的賀禮才那么和顏悅色吧?
話說的太遠了,這倆嫡親妯娌不和,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此時暫且不表。
且說王氏,王氏身份告過妯娌們許多,自然小事兒懶得同她們計較。然這珍丫頭乃是第四代頭一個定了婚事的,這也表示陸陸續續的剩下滴娃們也要準備洗白白候著了。該娶的娶,該嫁的嫁,繼續等待第五代的到來。
惦記著自家大兒子如今也蠻五歲了,小孩子看起來小,長起來快。等到七八歲的時候,就該為他留意京中的閨秀們了。所謂三歲看早八歲看老,七八歲的姑娘們已經能瞧出點日后的性情模樣了。待過個兩年差不多了,定下一門親,再三年,十三歲的世家男孩,已經該娶親了。
王氏不在意替珍丫頭壓陣腳能得多少好處能撈多少油水,她看重的是另一樣,便是與各位貴婦人之間的熟絡與走動。如果能做好這一次,想必與一些不大熟悉的夫人們也能拉近關系。
于是,她雖然顯得無動于衷,然心中到底還是有幾分想頭的。
藍甯倒也沒有完全看錯了她,只是她這份為兒打算的心,是不是也太早了點?
華小哥啊!他峨眉豆腐的,人才五歲!還是個粉粉嫩嫩滴小正太捏!
老太爺是什么人?粗人!額……當然,他雖然是個粗人,但內里卻是只心細如發的老狐貍,不然他怎能一當幾十年的兵馬大元帥,在從前的“老伙計”們都去養老之后,還能被小皇帝咬牙切齒的送上武郡侯的寶座?
眉毛抽了抽,看向甯小娃興致盎然,莫名“成熟”的小臉,藍老爺子藍浩文,忽然想起了幾年前與他斗生斗死,卻只折斷了他半根羽毛,卻讓他一怒之下將人家整個家族都整的降了一個品級的金老爺子來。
也就是說,金家徹底滑出一流世家的圈子,都是這位搞滴鬼!
如果那老頭活著,說不定會算計甯小娃當他的孫媳婦兒?
做夢!別說乃已經死了,就算乃活著,咱藍家滴貴女,丟給小皇帝養著都不給乃們金家糟蹋!
于是藍老爺子因為自己的幻想而憤怒了,金氏悲催了。
老爺子啊!人都死了,乃跟人較什么勁呢?
“既然這樣,就讓老二媳婦做這事吧!”輕描淡寫的定了下來,看著金氏瞬間停滯的僵硬身體,老爺子好心情的翹了翹嘴角,補充了一句:“那老小子最近做的事兒不錯,咱看他順眼!”
藍甯同情的看向嫡母王氏。
她爹是老小子,她是什么?
這個……
(冬雪又來了!咳咳!那個……對指,不要覺得咱煩人,咱只是想多要點兒收藏和推薦……)
1卷替人續命成庶女18.傳奇貴妾
(修改過了有興趣的親不如看一看,加了點兒小伏筆!)
在金氏陷入濃烈滴懊惱情緒之后,食不下咽的眾人終于決定要散了。至于大伙吃沒吃飽的問題,這個其實本就不是問題,誰的院子里沒個小廚房捏?餓了讓人做點熱食填填肚子也就完了。
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率先離開,二少爺藍錦華非常大哥哥滴牽起了藍甯滴小手,總算把她帶離了老太爺的魔掌。離睡覺還早,總得讓重孫輩也培養培養感情不是?
藍錦奇小朋友亦步亦趨,非常有小跟屁蟲的駕駛,緊緊的揪著藍小甯的一小片衣角,感覺她才是姐姐似的,灰常有喜感。
至于藍瑟與藍繡兩個庶姐,倒是很守規矩的跟在他們身后行動。
藍甯淚奔:其實咱也是很守規矩滴孩子!
藍二爺揮淚目送幾個孩子離去,王氏面上含著淡笑,十分坦然地回應金氏與公孫氏嫉恨的瞪視:看啥!咱可從頭到位沒說啥哈!
老太爺大院的隔壁有一座二層的精致小樓,據說是為了當年一個跟著他出生入死女扮男裝的女人建的。當年心細如發的老爺子居然完全沒有識破此女的偽裝,由此可見,這個女人是多么的英武神氣,雌雄莫辯。
梁國周圍戰事稍息,老爺子班師回朝之后,某女很阿莎力地對他說了實情,并且表示愛慕于他,就算是當小妾都無所謂!
此時還被當時滴先皇帝知曉,雖然因她女身從軍而有些憤怒,但最終還是被某人滴深情感動滴愴然涕下!
可素,真的是這樣咩?為啥咱覺得,皇帝是屈服于老太爺與那奇女子的武力淫威之下捏?
總而言之。先皇帝賜婚老爺子。那女子成了老頭子滴貴妾,位比平妻。若非當年金家勢大,人家還真有可能當平妻滴!
而老爺子與金家的結怨。亦是因為這個女人滴存在!金家不忿此女隱隱凌駕于金氏頭上,于是出手算計。讓剛剛懷上身孕的貴妾落了胎!
于是,老太爺一怒之下。血洗……額。把金家從一流世家打了出去!
其實說起來,老太爺未必多么熱愛這位貴妾。但人家深情意重啊,感動還素有滴。
何況人家還懷了自家的孩子。能不生氣么?
于是,貴妾順理成章的有了最靠近老太爺院子的獨立小樓,名兒還好聽,叫楓心閣。
據說,那位名兒里面有個楓字。
總之,這場妻妾斗法,金氏乃至金家大傷元氣。而得意的自然就是貴妾,以及藍老爺子。而在那位得知自己日后不能再有身孕之后,毅然離開了老太爺。老爺子尋訪多年,卻依舊無果。她讓他狠狠滴記住了自個,從此不能相忘。就算是死,這個她心愛的男人,也會永遠都記得她。不管她現在死了沒,都是贏家。
藍小甯很崇拜啊很崇拜!
而現在,想起當時聽如珠如寶打聽來的這個八卦,望著現在勉強能算是兒童樂園滴楓心閣,她是灰常無言滴。
這位楓太姨奶奶,如果知道這棟當年老太爺為了表示對她的重視而建造的小樓,在她離開之后,就成了兒孫輩歇腳的地方,不知是何反應?
“甯兒,在想什么,進屋里吧,外頭冷。”藍錦華看小妹妹愣愣的望著小樓發呆,不由輕輕拽了她一下,看著那張呆呆傻傻的很可愛的小臉,柔聲說道。
“恩,哥哥。”藍甯回眸沖他甜甜一笑,不知怎么地,想起了她從前的親哥。
那哥哥……在十八歲以前,也是個疼愛妹妹的好哥哥呢!
握拳!咱這回絕不能讓別人帶壞了咱純良的好哥哥!
藍甯大大的黑眸中閃著一絲莫名的光亮。
除了孩子,女人們也一樣自有去處。只是有女人滴地方難免就有是非,又統共這些大大小小的,都是藍家人,于是基本上窩里斗的情況很嚴重。
當然,嘴皮子利索從來都素沒啥大用滴,最多也就是站站口舌上的便宜,只要聽的人不放在心上,就跟空心球一樣讓說的人不爽。
因著金氏今兒被打擊了,二房的王氏應付起來,總覺得這次似乎比從前都要輕松。心底也隱隱有些高興,吃了那么多回癟,總算掙回來個面子。
對那個小不點兒的庶女,也在單純的憐憫上,多增了一分喜感。
至于那個隱形人一般的正經婆婆,王氏說不出是什么樣的觀感,憎愛喜惡不大分明,略略有一些像是恨鐵不成鋼一般的感覺。
婆婆啊!您說您兒子給您掙這個誥命是為了啥?能不能不要在金氏面前跟個奴婢似的卑躬屈膝?
男人們也窩在一堆,不過因為有藍老太爺的存在,倒是不怎么勾心斗角。說些朝堂上的事情,拌嘴也多半是因為政見不同……
終于,藍二爺吃夠了冷嘲,王氏嘗足了被妒忌的滋味,面上不顯心底暗爽的兩人落后其他兩房人,姍姍來遲把小娃們一個個的領回。
藍二爺上前就抱起已經軟綿綿垂在藍錦華懷里睡的雷打不動的藍小甯,王氏揮手讓乳娘抱起了活潑好動的藍錦奇,自己牽上藍錦華的小手,順便還瞪了細娘一眼。
細娘也沒辦法辯解,總不好說,是自家姑娘想跟兩個嫡出的哥哥打好感情基礎吧?當然,她也不是白目滴,看出了目前還很純良二少爺很喜歡被小女娃依靠滴感覺,因此這才特意沒有上前打擾!
當電燈泡是不厚道滴!哪怕那兩只是兄妹來著!
藍瑟與藍繡對看一眼,紛紛低下了頭,但秋水一般的雙眸中,對藍甯的羨慕之意是濃烈的。
記憶中藍二爺抱她們的時候可是非常少的!誰家女兒不愛爹?親爹的愛永遠是兒女第一等追求的事!
“這丫頭,怎么就這么睡過去了?”藍二爺摸著女兒的小臉,那柔嫩的觸覺讓他停不下來。“若是著涼了怎么辦?等她醒了得好好說說她!”
王氏笑道:“相公,孩子還小。”小小的一句,像是提醒,又很是溫和,沒有半分不甘。
怎么可能?藍正杰便是對兩個幼子都不曾這般親昵過!沒見藍錦奇小娃已經在乳娘懷里呆不住了咩?紅著眼就想取代小甯兒的位置!
藍正杰點點頭,也對,咱甯兒還素小毛頭!
藍錦華也有些羨慕,但表現的不像弟弟那樣明顯,反而還非常懂事的說:“爹爹放心,剛才見甯妹妹睡了,我有讓乳娘給她加披肩蓋著,不會著涼的!”只不過,再他們來之前的時候,又被取走了。“爹爹,外頭比屋里冷的多,給甯妹妹蓋件皮袍子吧?”
藍二爺一聽有理,滿意的對錦華點了點頭:“華兒大了,能幫著爹爹照顧妹妹了,果然懂事!藍墨,把我的穿來的皮襖拿來,一會回去,把書房的端硯送到二少爺房里去。”
藍墨機警的站出來,高聲應了。側過頭,對細娘擠了擠眼睛。
細娘會意的淡淡一笑。
誰都知道,藍二爺好文。但藍二爺的兩個兒子可一點文學細胞都木有,別看二少爺這么文文靜靜的看著挺秀氣,其實也是個過動兒!送他端硯?是要讓他砸人玩兒咩?
文房四寶之一,居然就要淪落為兇器了吖!
果然,聽了先一句感覺還挺自豪的錦華少爺頓時苦了臉,差點沒哭出來。想想算了,端硯還是很值錢滴,日后誰要是看上了,跟人換把小劍也不是不可以哈?
想通了,于是抬起頭,謝了親爹。
王氏抬手摸了摸兒子的小腦袋,對他的反應很滿意。不會哭鬧不休的去跟爹娘伸手要東西,這才是她的兒子,他們王家的外孫。王家世代文官,家風雖然說不上清廉,但卻從不嬌養慣兒,王家子弟,一個模樣的風度翩翩,溫文爾雅。
當然,敗家子還是有滴,比如她那個庶出的弟弟。不過,因為鬧的太厲害,早兩年他就被分家趕了出去。
誰見過爹娘都在的時候就被迫分家的?況且那位王少爺也不過小小當了回紈绔,就被趕出家門了。可想而知,王家的家教有多么嚴厲了。
藍二爺先將王氏送回院子里,安置好兩個兒子,這才抱著甯小娃,回她的小院里歇下。
他才出房門,藍甯便睜開了一雙漆黑如墨的大眼,如珠如寶行了禮,但沒有出聲。
藍甯看著緊閉的門心頭有一絲復雜,藍二爺今兒又要歇在她娘親的小院里了。
為什么,本該高興的,卻覺得有些不情愿呢?
輕嘆一口氣,藍甯蹙了蹙眉,往被窩里埋了埋。
這一次,她又要病多重呢?
1卷替人續命成庶女19.如此親媽
藍府的下人們都曉得藍二爺最近寵愛吳姨娘的事情,這樣的尋常事,在這座大宅里,幾乎就是地球人都知道的私宅隱秘。
近來吳姨娘很是得意,小日子過的那叫一個滋潤。再加上二爺三不五時的“光顧”某人的被窩,小鼻子都能翹到天上去了。
手頭不緊,男人頻至,下人不敢怠慢,小臉上抹得胭脂又厚了兩分,果然是春風得意中。
當然,人也沒忘了帶給她這一切好處滴銀,咱們的甯兒小朋友。
這不,拿上一盒也不知道能不能吃的糕點,吳若雨又上六姑娘的小院打秋風來了。
“趕緊讓開,六姑娘她人呢?”若雨美女蹙起眉頭,有些不高興的瞟著擋在自己面前的細娘,不過是個乳娘罷了,再得看重也是個下人,有什么膽子竟然敢擋她的路?
挺挺胸脯,一副暗示咱地位比你高的模樣,感情她還不知道人是藍墨的娘子?
“回姨娘,姑娘才吃了藥,剛躺下呢!”您就不要打擾咱了,細娘微微低下頭臉,滿臉猶豫,一點兒高姿態都木有,非常恭敬滴說:“二爺說讓姑娘早點歇著的……”
吳若雨的眼神立馬惱了三分,刷的一下投射到人白凈的臉頰子上,真真不可謂不犀利啊!裝,您再裝嘛,溫柔可人,不是您這樣滴喲!
這是拿藍二爺來壓她了!可是偏偏,她還受壓就是了……真素杯具滴吳小姑娘吖!
炯炯有神的眼神盯著細娘,仿佛想在人身上戳出幾個洞來。心里打定主意,回屋就扎小人。
努力的調節了一下自己地脾氣。心中暗道。咱不得罪人,咱詛咒人就好:“即是二爺吩咐……”那目光立時柔和了兩分,唇邊蕩漾著一朵美美滴笑花。嬌柔滴叫人心肝兒顫。那如秋水一般的翦瞳。上上下下地打量著細娘,顫抖著拖得長長地尾音,那叫意味深長啊!
當然,細娘也不是吃素滴,迎著她那詭異地笑臉,得體地微笑著……笑話,乃以為乃是誰?咱那不成器的秀才老爹可是說過,大丈夫頂天立地!雖然咱是女子,最起碼也會抬頭挺胸吶!
“又吃了什么藥?”吳若雨想讓人家心虛的打算落了空。有點兒不爽。但也無法。收了虛假地笑臉。鼻尖似乎聞到了幾絲淡淡的藥味兒從細娘身上飄來,不禁退了一步。卻裝作關心似地問道。
她生地這個賠錢貨。這兩個月來吃藥用掉地銀子比她活到那么大花用的銀子都多出不少。偏偏爺還可著勁地往她屋里送藥材。也沒見她有半點好轉,真真是浪費!
想起上個月從藍甯屋里得了跟百年老參。托人出府典當了不少銀子,心里就癢癢的難受。她屋里好東西多著呢!偏生大半兒她都動不得。能動地又是些衣服料子什么地。賣了可不舍得。
只好打藥材的主意了。
因而說,曾有聽聞:可憐天下父母心。可事實上,黑心肝的爹娘還是存在滴。比如吳若雨,知道女兒身子不好,總是病著,居然打她治病用的藥材的主意!
當然,如果她曉得那一碗碗比她渾身上下的行頭都要貴的藥汁都喂了花草,不知道又會作何感想?
其實這也怨不得她,她會給藍二爺做妾,自然家中境況不會太好。雖說好歹也算是小有錢財的地主,但從小被嫡母罵做賠錢貨的吳氏,對自己女子的身份其實是很不滿的。因著家中沒有嫡子,同是庶出的弟弟的待遇和她相比,乃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怎能叫她不心生哀怨?
既然生了咱,又何苦嫌棄咱?
本來么,吳若雨童鞋應該努力向上,力爭圖強才對。可是……人畢竟不是如藍甯這樣,閻王鼓吹著讓她重生來著,還一點記憶都沒落下的給她一塊兒帶了來,自然不同凡響。
吳若雨只是個普通女孩兒,長期以往,于是她不爽了,心理扭曲了。
她恨嫡母,恨自己,恨她生了個女兒。
這種恨,如藤蔓一般蔓延著。
她的爹娘嫌棄她是個女兒身,于是,她也嫌棄自己的孩子是個女孩兒。
更嫉妒,藍甯能得到藍二爺的關愛,除了名義上的嫡庶之分外,其他幾乎都堪比嫡女!
就沖那讓老太爺都眼紅的血燕,她就有資格嫉妒!
不過,她還沒瘋,知道女兒動不得。因為藍二爺對藍甯的寵兒,她得了許多意想不到的好處,但吳若雨卻覺得,最大的好處莫過于是藍甯“病重”的時候。
很貴的人參,上好的藥材。即便不能都得到,但取其中一點兒,還不是隨她的便?誰讓她是六姑娘的娘?
“只是尋常傷寒的藥。”細娘斂了眉目,不露一絲痕跡。
好不容易讓全府的人都相信姑娘是個藥罐子了,她怎么會露出馬腳?便是她自己,有時候甚至都會懷疑,姑娘其實是真的生著病。
那樣慘白的臉,跟鬼似的,怎么可能是個健康人會有的膚色呢?
不過……細娘童鞋,乃見過鬼么?咱們藍甯卻是見過滴,還不只一個,跟常人沒兩樣,沒長著馬臉,更沒長著牛頭。
面前這個年紀比她還小的女子,雖然是六姑娘的親娘,偏偏是最該防范的那個人。
傷寒?吳若雨又悄悄的退了一步,看的那跟著她前來的小丫鬟都皺了皺眉頭。
這是當娘的樣子咩?
房內,一個小丫頭輕輕的替太公椅上粉嫩嫩的小娃蓋上一層毯子。
藍甯沖她笑,壓低的聲音還是那樣清脆那樣甜甜的:“如珠姐姐,咱不冷呢!乃又不是不知道咱身子好的很,不用這么當心滴。”她們是她能信任的人,她亦愿意去相信——至少,到目前為止,就連藍二爺都不知道她裝病不是么?
至于壓低聲音,不過是為了免得外頭那位“姨娘”聽了動靜,又不管不顧的跑進來“關切”她的身子。
明知道人惦記的根本不是她,還有點兒期待,她是不是很傻?
雖然……對吳若雨并沒有那種血脈相連的親近感,但,畢竟是母親啊!渴望母愛的心,并沒有完全枯萎。
只是……這位娘親,讓她很失望呢!
對這位親娘的改造計劃,幾乎沒有開展就已經夭折。藍甯發現,自己和她獨處的時候,她壓根就沒有看自己一眼的意思,更別提是好好聽她說話了。別人在場的時候會好點,有兩句虛情假意的關懷……不過她就更不能開口提醒了。
如珠聞言有些感慨的笑道:“奴婢知道,不過姑娘還是當心點的好,不怕一萬……”
“只怕萬一!”如寶笑嘻嘻的接過姐姐手中的毯子,給藍甯遮了個嚴嚴實實。這毯子是改動過的,上面有兩個洞,方便她把手從里面穿過。知道她愛看書,這樣更方便一些。
“就你聰明!”如珠親昵的刮了如寶的鼻尖一下。
藍甯眸中露出淡淡的羨慕之色,忽然想到了那個牽起自己手的粉嫩小正太來。
哥哥……這輩子,她有兩個哥哥呢!
“好了好了,如寶姐姐,去拿兩匹宮紗給我娘,告訴她我病的厲害,讓她不要進來了。”
“昨兒二爺差人送來的那宮紗?”
藍甯微微點了下頭。
如寶差點炸了:“姑娘,您才得了兩匹!”
甯小娃聳聳肩膀,想做出無奈的樣子,偏生就是很逗趣:“咱又穿不得,給她吧,早點走了的好。”那宮紗也不知是什么做的,又輕又薄,哪里是小娃娃穿的?也不知道她爹是哪里秀逗了,有點好的就往她這送,真真無語。
“是……姑娘,一匹行么?”如寶有點不甘心,哪能什么好處都給姨娘?
“兩匹!”藍甯低頭看書,嘴上卻是一點都不松口。
“是。”如寶轉身去了藍甯的小金庫。
兩匹宮紗呢!甯小娃的臉上忽然露出一個詭異的笑來,看得如珠只覺得寒毛直豎。
老天爺啊,保佑咱,千萬別讓咱看到小姐這樣對咱笑!
(昨天家里有點事兒,沒有更新,跟大家道個歉。今天來不及了,改天補上!)
1卷替人續命成庶女20.誰騙了誰
吳氏得了兩匹宮紗,倒也滿意,便沒再糾纏,指使著小丫鬟抱著,款款的回去了。
她也不是不知好歹的,那宮紗上明打著皇家的印記,可不是誰都能有的。想到這里,又是一陣妒忌,自己進府幾年,女兒也生了,卻從沒得這么好的賞賜過。
卻不想想,妒忌自己的親生女兒,算個什么事兒?
倒是那抱著宮紗的小丫鬟,一來是有些吃力,二來是自個覺著丟人,把臉埋在宮紗后頭,死活不肯露出來,仿佛去要東西的是她一般。
如寶回房后將吳若雨的反應當笑話一樣給說了,順口帶了那小丫鬟一句,算是打趣。藍甯順著她的話笑了一下,卻不是真的有多么快活,到底是自己的親娘,這樣的丟臉,她心里也要能過的去才行啊!
打量著姑娘的臉色,如珠拉了妹妹一把。如珠雖然有些奇怪,但她一向對姐姐佩服的緊,也就沒再多話,趁著細娘進屋,二人就尋了借口出門說話。
“姐姐……”瞧著如珠那恨鐵不成鋼似的臉色,如寶隱隱有些后悔,道今日不該那么愛嚼舌頭。雖然她們姑娘也經常讓她們說一些是非,卻也是明著告訴過她們的,她想知道這些,不過是為了自己院里的人打算。
在自家院里嚼舌頭沒什么,但出了,就得跟沒舌頭似的,與藍家相關的事,一個字兒也不能多說。
一筆寫不出兩個藍字,姑娘是這么說的。
也不知道,姑娘小小的年紀,為何會那樣的聰明。莫非,就是因為看書多了的緣故?
如珠嘆了口氣,拉著妹妹進了她們兩個人的屋子里,把她按在床邊坐下,劈頭就問道:“寶兒,你可知道姐姐今兒為什么要拉你?”
“知道,寶兒不該在姑娘面前說姨娘的閑話。”如寶低下頭。有些惴惴的說。
“我知道你會明白地,可是你為什么就管不住你這張嘴?說話之前,動動腦子想想,有些話也能當著姑娘地面兒說?”如珠見她也明白了。面色就緩和了些,在她身旁放了個褥子。這才坐下,輕輕的攬住她地胳膊,將她摟在懷中。就像在家時那樣:“若是咱們的娘。做了什么叫人笑話地事,有人在你我面前這樣說她,你可高興?”
如寶一怔。卻是咬了咬唇。偏過臉去:“姐姐……莫要提起那個人!”
如珠如寶并非家生丫鬟。而是從外頭買進來的。這里頭。還有一段機緣在。
要說可憐。相比藍甯,她們興許更可憐些。兩個小孩子。當年一個不過六七歲。一個更小。為了幾倆碎銀子,要被親娘賣到勾欄院那樣地地方去。雖然小孩子不懂事兒,可終究已經記事了,知道自己親人不要自己了。除了難過。還有一股怨氣。到后來長大了,曉事了,知道了那些,更是恨得狠了。
若非當年的二太太,也就是二老爺的親娘,偶然路過時見了不忍,心善地出銀子買下了她們,她們如今會是什么光景?
這也是她們為什么會一直在二房做事的緣故,二太太帶進來的人,放到大房或三房,可不是給人添堵嘛?再者,也是給兩個小丫鬟找麻煩,說不準一個不當心,就丟了性命。
藍家不是善堂,但也還沒狠到那樣明知人家過不好還特意折騰人的地步。因此,學完了規矩,兩個丫頭一個就被派到了二老爺的書房,而另一個,到了藍家二小姐,也就是二老爺的大女兒房中伺候。
“寶兒,你看著姐姐!”如珠正了正臉色,嚴肅的說道。如寶身子一僵,還是回頭了,卻是滿臉的淚水。如珠嘆了口氣,道:“你會哭,因為那是咱們的娘。甭管多恨,咱心里也始終記著她是娘,生恩不能忘吖!你說,姑娘那邊,是不是也是這個理?”
如寶死死的咬著唇,擰著帕子不做聲。忽而信手一扔,整個人撲入如珠懷里,哭的那叫一個凄慘。
如珠拍著妹妹的背,眼中亦是濕潤。她想的通透,但心中未必就比這個妹妹更過的去,她可以不恨親娘,卻無法不怨。
若是要賣,當年……生她們做什么?更叫人寒心的,便是他們的娘居然連想也沒想,就要賣他們進勾欄!只因為那兒能多得一錢銀子!
一錢銀子啊,不過幾十銅板,她竟是一點也不為她們姐妹兩考慮,若沒有二太太,她們倆這輩子生生的就毀了!
哭了一陣,如寶漸漸的收了聲,擦去眼淚,露出紅紅的眼眶:“姐姐……”
“得了,洗把臉擦點胭脂蓋了去!咱們倆還用客套什么?姑娘如今正器重著咱,姑娘和二姑娘不同,不會永遠這么著的,咱們要當她的心腹,也得更努力才是,嘴巴緊點知道么?還有,今兒的話姐姐不會再說第二遍,遇事兒自己好好想想,別腦門發熱的渾說!”如珠點了點她的額頭,拇指撫了撫她的眼眶,說道。
如寶死命的點頭:“咱知道,咱不會再被人……棄了的。姑娘不是家雀,是鳳凰,遲早要一飛沖天的,咱……知道好歹。”
“興許吧,我這些年一直不愿向二姑娘投誠,一來是因為你還在書房做事,二來……”如珠搖了搖頭,卻是沒說下去。
如寶確實知道她的下文,卻也不會開口接下去。
二姑娘……怎么能和六姑娘相比?
而房中的細娘與藍甯,卻在對峙。
細娘對上藍甯似笑非笑的目光,只覺得腦后竄出一陣涼意,而鼻尖和額頭,卻已經微微汗濕了。
兩人這幅模樣已經有一會了,打從如珠如寶離開屋子,藍甯就一直這樣盯著細娘。一開始還以為她是想做什么,便問了聲,卻沒得到回答,那目光也更加溫和,卻讓她心里直打鼓。
細娘只覺得嘴唇發干,舔了舔,好不容易擠出點聲音:“姑娘……可是餓了?”
藍甯聽她說話,卻并沒有反應。閉了閉眼總算不再看她,好歹讓人喘口氣吧?
能憋這么久,這位也不是個簡單的主呢!
“細姨,你是誰?哦,不用告訴咱,咱知道。”
細娘面上一僵,卻是垂著頭,什么都沒說、
“告訴那位,他想做什么,我都知道,但是別把主意打到我頭上,知道么?”
為什么姑娘明明說話如此軟和,又帶著笑容,可是,她卻覺得如此心寒呢?
怕是……又被騙了呢!
(又晚了,總算還是趕上了,最近家里事多。。對不住大伙了!)
1卷替人續命成庶女21.忠心與沒良心
細娘想了又想,還是覺得姑娘只是在詐自己,雖然不知她小小年紀如何竟有這樣的心眼,但還是努力的露出一副垂淚的模樣,當下便噗通跪下了:“姑娘明察,奴婢……”
“細姨可知道,乃說這奴婢二字,有多么順口么?”其實藍甯并不知道究竟細娘背后是什么人,真的是隨口那么一問罷了。如今的她們,至今也不過是以為她格外聰慧些。這樣的天才人物雖然少,但卻也是存在的,容不得人大驚小怪。
細想她平日里的做派,按理說一個雖嫁了奴仆,卻從沒服侍過別人、書香門第出來的好人家的女兒,又怎么會有如此習以為常的口吻?一口一個奴婢不說,連這大戶人家里隱含的規矩和秘事都吃的通透?若說是藍墨說與她聽得,那更不可能。不是她多么信任父親的這個小廝,但畢竟人家是家生子,基本上比這樣的半外人可靠些。更重要的是,藍墨是個男人,那些女人家私底下的事兒,他如何能得知?
有些就連在府里做了幾年丫鬟的如珠如寶都不知曉的事兒,她卻信手拈來,這醒提的,未免也太刻意了些。
細娘一驚,卻仍舊辯解:“那不過是府中的媽媽教的好……”
“細娘可是忘了,那日咱選了你,你第二天可就在我身邊伺候了呢!”藍甯猛然坐起,盤著小胳膊小腿,擺了個搞笑的打坐姿勢,目光炯炯的看向她:“別說是墨叔叔教你的,咱聽說他也是得了某人的提醒,這才幫你報的名呢,不是么?”
她可是討厭死不認賬的人,這事兒她們倆可是心知肚明了,又沒旁人,嘴巴緊的跟玉蚌似的,真是個棒槌!
聽她提起藍墨來,細娘心中一陣動蕩。那人是主,可藍墨是夫啊!更別提他們還有一個可愛的兒子!雖她不曾起過背主之心,但偷偷偏向藍墨一點兒,也是人之常情啊!
她這枚暗棋布置下來,可不是一天兩天的光景,不然藍墨的娃兒哪里來的?只是當時放下來,卻并沒有立時用上。藍府規矩極嚴,即便是家生子的妻子,那也是等她生了孩子才肯讓她試一試,若非運氣好,她還不可能進得藍府來。
自然,她進來,目的也不可能是為了藍甯這個小娃娃。只不過,當她將藍家六姑娘早慧的消息傳了出去之后,主子忽然改了主意,要她多上心罷了。
但也僅僅如此,若真是讓她害藍甯,她說不定還要猶豫。
藍甯很聰明。但同樣可愛、貼心。小孩子家。能這般知曉人情冷暖地可不多,好歹也有數月下來,她怎能對她沒一點兒憐惜之意?
又不是那鐵石心腸地毒婦!
看主子地意思。只是覺著這小娃有意思。并無加害之意。而藍甯,看起來也不會對藍家有什么助力。到底只是一個庶女。最多也就是聯姻只用,自然無可無不可。想到這里。細娘心中大定。卻仍是不承認:“姑娘多慮了,奴婢不過是個乳娘,還請姑娘安心。”
就是乳娘才可怕啊!
藍甯在心底暗嘆一聲,耳邊傳來淺淺地腳步聲。也不愿與她多說。便道:“你起來吧。一會叫如珠如寶瞧見了可不好。”
細娘舒了口氣,謝過便站了起來,還以為過關了。問了藍甯可是要睡了,見她搖頭,便替她墊了軟墊在身后,又拿了本前日里沒看完的書冊與她。
倒是個用的很順手的,只是這忠心不得,再順手也沒用。
藍甯靜靜翻書,不一會便傳來敲門聲,是如珠的聲音:“姑娘,奴婢們回來了。”
“進來吧。”她其實此刻也并不真的看得下去,不過是不想多說罷了。便放下書冊在膝頭,應了聲。
如珠拉著如寶進來,雖是拿胭脂遮了,卻還是透出哭過的痕跡,藍甯不禁怪道:“如珠姐姐,乃罵她甚,咱又沒怪如寶姐姐。”
如珠淺淺笑著,甚是溫和守禮:“奴婢知道姑娘寬厚,但她這嘴實在不好。今兒犯在姑娘這兒自然無事,若是叫別人捉了錯處……”說著,似又想起了什么,立時閉口不言。
藍甯眸中閃過一絲了然,又帶了幾分暗色,微微垂下眼瞼:“是咱護不得你們……”
如寶聽她說的這樣自責,更是難過,竟然倉皇的跪下了,淚珠兒噠噠的往下掉:“姑娘,都是奴婢蠢笨,讓姑娘難受了,姑娘罰奴婢吧!”
“傻孩子……”藍甯說的順口,卻忘了自己還是個小奶娃,如珠細娘的臉上多有古怪,卻并不敢笑出來,死死忍著,又聽她到:“起來吧,咱不怪你!不過你姐姐說的對,做事應三思而后行,說話也應多想想才開口。多說多錯,可記得了?”
如寶并未聽出先前有什么不妥,直覺陣陣暖流過心尖,好似被親娘安慰了似的妥帖,傻乎乎的露出個笑臉:“奴婢知道了。”
“起來吧,莫要動不動就跪下了,感情你家膝蓋不會疼?”白她一眼,藍甯開著玩笑。
這下幾人再也忍不住,通通大笑出聲,就連細娘亦是笑得肚子疼。院中灑掃的小丫頭聽著陣陣歡笑,心下羨慕不已,更是努力打掃起來。
咱也要在姑娘身邊伺候!姑娘多好說話啊!
第二日,不知王氏從哪兒得了消息,忽然送了賞過來給細娘并兩個大丫鬟,只說照顧六姑娘得力,每人賞了紋銀五兩,叫小丫頭和婆子們羨慕不已。雖不是什么大財,卻喜得兩個小姑娘笑逐顏開,叫藍甯暗道這個嫡母會做人。
當然,其他人的賞賜也陸陸續續的有人送來,只是少些,但究竟是真金白銀,哪有不歡喜的?
于是,藍甯的小院中一派歡天喜地,叫就在隔壁院的兩個姐姐與她們各自的姨娘聽紅了眼,看落了淚。
親爹偏心就算了,竟連嫡母也偏心!
她藍甯是多長了只眼睛還是多了條腿兒?
沒幾日,兩個姨娘的小院里摔了許多杯碟茶盞,卻不見有人關心詢問。即便替換,也是拿了舊的充數,便也不再鬧了。
藍甯只做不知,日日當她的藥罐子,日日讀她的書冊,待到散書看完,竟是慢慢看起四書五經來。
藍正杰閑來坐坐,便將累積了許久的問題一一向他請教。
藍甯前世雖書念得極好,但那畢竟是后世課本,這些古代的東西,還真沒接觸多少。那時她極懶,也沒有培養自己成為什么大家之類的意思,只略略的沾了些皮毛,應付客套已經足夠。不過這虹祁大陸卻是異世,雖有些東西大同小異,卻仍舊是有出入,藍甯只好一一都學起來,以討她老爹的好。
藍二爺自然高興,私底下還夸了她好幾次,也給了不少筆墨紙硯,都是上好的玩意兒。吳若雨有眼不識金鑲玉,自然都放過了。來打秋風時得了尋常的東西,只覺得二爺似乎不那么寵愛藍甯了,尋思著讓她再病上一回?
與細娘相比,細娘雖對她無忠心,然人到底對原主無二話。但她這親娘……就真真是沒良心了。
(抱歉,今兒電腦壞了,拖著朋友修了一晚上,11點多才好,緊趕慢趕晚了親們別嫌棄,這章算是18號的!)
1卷替人續命成庶女22.懲罰與塵埃落定
不說吳氏是如何謀算“加害”親女,這等讓人揪心的事兒不提也罷。總而言之,藍小甯再次病入膏肓,且病的快死了。
在外人看來,自然是她本就身體孱弱,早該死了的,只是運氣好,茍活于人世。在細娘與倆大丫鬟眼中,自然是對吳氏恨之入骨,已經顧不得她們母女親情,心里不知把那無良的姨娘咒罵了幾次三番。
這一次,藍甯連她們都瞞上了。
她并不想置吳氏與死地,但不能不說,對她已是絕望了,半點期待也無。
親眼看著她親手下藥,還抖抖灑灑的落了一些粉末在桌上。藍甯端著天真無邪的笑臉喝湯之際,順手將吳氏不慎留下的痕跡一一抹除。
尾巴還是要留的,但只能任人猜測,卻不能抓到把柄。
吳若雨,咱算是替你閨女還了你的生恩,從此兩不相欠,老死不相往來。
藍甯的臉上泛過一絲嘲弄,被杯子掩去大半,不等別人反應過來,又恢復了天真可愛的顏色。
下一刻,她腹痛如攪,雖然已用先天鬼氣擋去大半藥力,無奈這身體幼小,受不得疼痛,死去活來。
姨娘房中亂成一團,無人再去想六姑娘臉上那一抹笑,到底是不是眼花。
細娘黑著一張臉將藍甯帶回房中,全然不顧吳氏那得意非凡又有些小小擔憂的臉色。
人自然是不會擔憂藍甯。憂的不過是若她死了。好處便全然斷了。
閉著眼躺在床上。逼出三分死氣在臉上,這死氣乃是先天鬼氣的附屬產物。端是好用地很。平常不用已經是蒼白如雪。用了更是逼真,隨便拉個病重之人來比,都不如她表演的到位。
藍正杰怒到極點,卻不得不先放著尋找真兇。請了太醫來診。
太醫把脈完。頓時一張慈和地老臉沉的有如十二月里凍結的冰面。差些沒裂開。
藍二爺心中一涼。還得期期艾艾地問:“張太醫。小女病的如何……”
“藍侍郎,令千金并非生病,而是中毒!”張太醫顯然比前兒的孫太醫地位要高點兒,跟藍家二爺說話也不是那么客氣。當然其中也有一部分因由是因為他瞧不慣這豪門高宅里這樣的陰謀鬼計招,低級又俗劣,真真可恨!
看看這小女娃,恐怕還不曾懂事,居然讓人下如此毒手!
藍正杰臉色變了又變,漸漸有扭曲的跡象。藍甯“昏迷”不醒,人事不知。細娘提膽上前稟報要點,一一指出可疑,精細的不由讓人懷疑她真真只是個秀才女兒?
二爺無心勘察乳娘臉色,藍墨卻目光如炬,死死盯住妻子顏面,見她滿面憤慨與痛恨,稍稍放心,至少細娘是真的對六姑娘好。
“噗通”三聲,細娘并兩個丫鬟齊齊跪下,細數吳姨娘往日手段,一屋子人越聽臉色越猙獰,彷如有什么惡心的堵物梗在心中,無法吞吐出來。
“查!給我去查!”藍二爺氣的一佛升天二佛出竅,他雖不信有這樣會狠心對待自己親生孩子的女子存在,但如珠如寶亦是不會隨意編排他人。再者,吳氏乃藍甯生母,她們這都是清楚的,如非她做事太過,她們斷不會開這個口。
自古以來母以子貴,子又以母貴,生母遭責藍甯會有如何下場,大家皆心知肚明。
藍墨低頭應聲離去。
吳氏在屋中還不知情況,盤算著等藍二爺離開藍甯的屋子便要去打秋風。還沒等打探消息的小丫鬟歸來,王氏乳母戚嬤嬤便領著兩個婆子進來,將她一扭,送去了二爺書房。
吳若雨指桑罵槐,一路痛叫著進了院子,一見二爺,先是一怔。然后便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痛訴自個的冤屈,暗指戚嬤嬤受人指使,欺凌婢妾,要他為自個出頭,劍鋒隱隱指向一旁端坐的王氏。
她頭發散亂,目光迷離,從始至終,目光不離二爺三寸。
若說藍二爺往日還有兩分憐香惜玉的心,此時此刻連半點都被她抽離干凈了。為人母者,親女昏迷,卻半句都不曾提起,還逞心計誣賴嫡妻,其心可誅。
藍墨來報,未有找到任何落在實處的證據,但蛛絲馬跡顯示,確與吳氏相關。
藍正杰沉默,看著吳若雨半晌無語。如此聰慧的女子,偏偏有顆狠毒的心腸。
他可耐善良又純潔的小甯兒,為何有這樣的娘親?
二爺篤定,藍甯是像自己的,同時亦為此高興又慶幸。
沒有證據,便不能隨意定罪,藍正杰不知該如何是好。罰她,眾口難堵,何況這又是丑事來著。不罰,心里的那口氣下不去,著實惱的荒。
吳若雨看出蹊蹺,頓時傻住,也不知道要開口說什么,張了張那嫣紅小嘴,終究是閉上了。
申冤?只怕徒惹人注意,畢竟人家還沒說什么不是?不申?她又怕某人信了,實難抉擇。
不打自招還是閉緊嘴巴?吳若雨選擇了后者。
藍二爺疲憊了,揮揮手:“來人,送姨娘回屋,沒有我的吩咐……”
老太爺藍浩文一腳踹開二孫子的書房門,見滿屋的人都驚訝的向他看來,不由得意的一笑。
老爺子,您笑啥啊!人家正在處理家務事,乃這是干啥?乃的家教捏?乃的修養捏?乃的身份捏?
藍正杰只覺面龐抽搐,王氏則有種不祥的預感。
您說您做人做到這份上,真是可悲啊!孫子孫媳婦見了自個,居然只覺得要倒霉?
“爺爺……你這突然而至,可是有事情要吩咐孫兒?”潛臺詞是,沒事您可以走了。
藍正杰努力控制自己的目光,不要瞟向老爺子那身紫紅的衣衫,忽見他胸前衣襟上面繡著一朵大紅牡丹,差點噴出茶水來。
“老頭子聽說臭丫頭病了,過來瞧瞧。”老太爺也不講究,隨意拖了張椅子坐下,大大咧咧。
可屋里的人和迷迷糊糊跟他跑來二爺院子的人聽了,便是一驚。
誰都知道老太爺口上無德,這一句臭丫頭可不代表他討厭藍甯,而是裸紅果果的喜愛吖!
滿屋子的人,首先醒悟過來的卻是吳氏。立馬企圖抱住某爺爺的粗大腿,可惜被人一腳踹翻。
吳氏滿臉委屈加疼痛,終于真正淚流滿面:“爺爺……”
“爺爺也是你叫的?”老太爺目光如炬,眉頭一擰:“來人啊,將這尊卑不分的奴婢拖下去,重責三十,割去口舌,叫她再不能胡言亂語,棄入浣衣院,永不得入正院!”
一場讓藍家二爺頭疼的鬧劇,在老太爺口中,輕描淡寫的處置了。
吳氏癱軟在地,兩個健壯仆婦忙拖了人下去,不一會,院中傳來一聲慘叫。
“老二家的!”老爺子聲如洪鐘。
王氏心中一震,慌忙起身,看都不敢看老爺子臉色,只低頭應道:“孫媳婦在。”
“臭丫頭也是個可憐的,她娘親如此不堪,不能為人母,日后就由你帶著吧!”
“……是。”
“正杰。”
“孫兒在。”
“小甯娃娃是你媳婦生的,記住了?”聽了藍正杰應聲,老爺子滿意的一笑,隨即環顧四處:“日后咱若是聽見誰嚼舌根子,那賤婢便是乃們的下場,可聽見了?”
眾人應諾,噤若寒蟬。
老爺子大步離去。
藍正杰與王氏相視一眼,心中松了口氣。
二爺抓了王氏的手,有些為難的叫道:“禹翎……”
二奶奶溫柔一笑:“相公放心,咱必視甯兒如己出,決不虧待!”
第二日,藍甯遷入二奶奶正院。第三日,藍老爺顫顫巍巍地將藍甯寫入族譜,按照排行,改名藍錦甯,為藍府三小姐,身系嫡出!
塵埃落定!
(太爺爺是彪悍滴,是可愛滴!可是他為啥要幫藍小甯捏?呃……)
2卷人小鬼大逞心機23.噩夢與夜哭(補15日)
張太醫診斷藍錦甯中毒之后,藍府大亂,如履薄冰。
這年頭誰的小命都精貴不是?
好在中毒不深,下了兩貼猛藥去毒,藍小甯一度瀕死,不過始終留著一口氣,再加上老太醫醫術獨到精深,終于留下了一條小命。只是也有后遺癥,被千叮萬囑的告誡她不可太過勞累,以養為主,不可勞心動氣,郁結于心。
藍家新鮮出爐的三小姐頓時成了一碰就碎的瓷娃娃,備受關注。
其中真實情況如何,唯有小甯娃一人心知肚明。
于是,藍錦甯郁悶了。她原本希望吳若雨能好生活著,享受著榮華,就此終老也就罷了。但沒想到,老太爺的介入,讓她此刻生不如死。
她原本不過希望藍正杰能警醒一些,讓她遠離生母,平平安安當她的庶女。沒想到卻是這樣的一了百了,甚至還搖身一變,由庶轉嫡,成了正牌小姐。受人欣羨,享人嫉妒。
她這算是升職了咩?
打量著自己的新閨房,以及王氏給派來補齊的二個大丫鬟,藍錦甯心中嘆息。果然嫡庶有別,光這仆從的數量就大大超越從前。
從一個乳娘兩個大丫鬟,四個小丫鬟的標準配備,提升到如今一乳娘一嬤嬤四個大丫鬟并二等三等八個丫鬟,再加一群粗使的壯觀情景。
“三小姐,外頭天色不錯,可愿去曬曬太陽?”趙嬤嬤提議。
藍錦甯淡淡應了聲好。
這些新人里。有多少別人穿插地眼線,她才不管。過日子,終歸講究個自己舒服,與人方便。她無意清理自家內宅,更沒心思去想有多少人惦記著她地小命。
事已至此。吳若雨救不回來,甯小娃心中并非沒有疙瘩,但她自認這不是她地錯。害人終害己,這吳氏是自食惡果。想來已經投了胎的那個娃也沒工夫來怨恨自己。
她旁敲側擊地裝天真問了兩回。得到地回答是王氏才是她的生母。既然所有人都要她自欺欺人,那她就隨波逐流好了。與王氏日漸親近起來,在不知情地人眼中,她們恐怕真是母女。
對外號稱她與藍府五少爺乃是一母同胞地雙生子,只是三小姐幼時身子不好,送去鄉下療養。如今總算是好了。王氏思女至深,便接了回來,養在身邊。
藍錦華雖然疑惑,卻在父親的敲打之下漸漸遺忘。藍錦奇更是不知事兒,只知道自己有了個親妹妹,玉雪可愛,就是體弱多病了些,總被娘抱著,讓他有些吃味。
不過妹妹他還是喜歡的,有事沒事就抱抱親親,兩小只好的真如一對雙生子。
當然,這一切都是欺騙小孩子和尋常百姓的,但凡有點勢力的權貴,估計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如熙……”
當她側過身,耳邊響起的,是他醇厚有如大提琴般的嗓音。
在相遇之前的多少個不眠之夜,就是這個聲音,陪伴她直到天明。
如熙,他叫她如熙,她卻不知道自己,還是否能如往日般,喚他一聲阿烈。
羅烈,這個如太陽般耀眼的男子,早已是她生命中,無法抹去的痕跡。
“我知道你、你現在不想見我,但是如熙,請相信我,我會讓你再愛上我一次,我會給你我所能給的全部,這一次,我絕對不會放手……”
心底微微的顫動著,他是多么驕傲的男人啊,何曾用如此溫柔,甚至是小心翼翼的語調對任何一個女人說過這樣懇求的話?即使話語間依然充滿著他那沒來由的自信,但叫任何一個熟悉他羅烈的女人聽了,恐怕都會感動的恨不得立時倒在他懷中哭泣。
可是,當目光觸及他那細長的手指,緊貼在她手腕間的肌膚,顯露出左手手腕上那一道清晰可見的猙獰傷痕時,勒如熙的心狠狠的抽痛了。
它提醒著她,這是一個傷害過她的男人,她不該相信,也不該放任他,這樣肆意的挽留自己。
“羅先生,請放手。”她清冷淡漠的聲音從唇中溢出,帶著一絲清冷,與決絕。
羅烈驀然收緊五指,將她狠狠的拽向胸前。猝不及防的跌向他的胸口,她發出驚愕的呼痛聲。
“羅烈,你干嘛!”忍不住尖叫,她瞪向他,然后怔住。
那是一雙,沒有冰霜,卻寫滿了溫柔,寫滿了歉疚的眼睛。
反手擁住她,緊緊的,心臟跳動的頻率,仿佛在害怕著失去。
他不能忍受,也無法松手。不想再一次看著她的背影,決然的離去
“勒如熙,難道你到現在還不明白,本少爺,早已對你無法放手了嗎?”他深情的訴說著。
“羅烈,難道你還不明白,早在簽下離婚協議書的那一天,勒如熙,就已經死去了嗎?”她痛快的笑著,笑的淚流滿面,笑的心如刀絞。
夢境中醒來,藍錦甯如同被丟進藥湯里洗了個澡一般全身汗濕無比。
那個夢,居然夢到了他?前世舊事,日他先人的,都已經到了這里,居然還是不放過她,在夢境中還對她糾纏不放!
地府兩百年,她從未惦念過那個男人絲毫,如今居然在夢境中想起?
虛無中藍錦甯無神的望著黑乎乎的房間,瞳孔擴散。半晌,她坐了起來,瞪向房門的方向,然后毫無預兆的痛苦流涕。
“小姐,您怎么了,小姐?”守夜的如珠被驚醒,連忙點了燈過來查看。外頭大院里也有燈點亮,不一會便傳來雜亂的腳步聲。
“娘、娘!我要娘!”藍錦甯胡亂揮舞著手臂,邊哭邊叫。
“怎么回事?”
“回二奶奶,小姐她夜里哭醒,奴婢也不知……”如珠抱著孩子哄著,沒法行禮,好在二奶奶并不在意。
“甯兒乖,娘親抱抱好不好?”王氏匆匆而來,衣衫都不曾披整齊,一進屋便垂首看向那個依舊不依不饒哭鬧不休的小人兒,心底不由溢出一絲憐惜來。她到底是做了母親的人,對孩子,心腸要軟一些。
這孩子,從來沒見過她大哭大鬧的時候,乖巧的有如一只小白兔,諾諾可憐。
攤上那么個娘親,這孩子也是個苦命的……
藍錦甯此時才不會傻乎乎的拒絕,開心的順勢躺入王氏懷中,將小腦袋埋在她的肩窩處,繼續裝模作樣的抽抽噎噎:“娘,娘,壞人打甯兒……”
王氏聽了,自然更是憐惜不已,摸了摸她的小腦袋,輕聲哄了:“可是做惡夢了?甯兒乖,娘在這呢,不怕……”
做惡夢?唔……那個也算是惡夢吧!藍錦甯對此下了定義,猛然抬頭,魚泡似的大眼含淚:“娘,甯兒想爹爹,甯兒要爹爹……”
“可是……”王氏一臉為難,相公今夜可沒宿在她房里!
“娘……”小甯娃可憐兮兮的抽抽鼻子:“爹爹是不是不要甯兒了?”
怎么可能!王氏失笑的捏了她的小臉一把:“甯兒乖,今晚和娘親一起睡,等天亮了就能見到爹爹了,好不好?”
“嗯!”藍甯綻開天真笑顏,乖巧的點了點頭。短短的小手臂勾住王氏不放,腦袋靠著她的肩窩處,依賴之情可見一斑。
“如珠,你就不用跟著了,我那兒有人守夜的。”王氏看了眼一旁準備跟上一起去的大丫鬟如珠,心底道這孩子還真是碰上了忠心丫頭,對她有幾分另眼相看:“好生歇著,明早過來伺候小姐。”
如珠毫不猶豫:“是,二奶奶。”
“娘親香香的……”
“娘親軟軟的……”
“娘親最好了……”童言童語說了一路,倒叫那些被驚起的下人們失笑,本來心中有一絲不滿盡都散去。
小孩子嘛,夜哭也不是什么大事,更何況三小姐這么可愛?
(補上15日欠的一章!咳咳,冬雪是說話算話滴!
2卷人小鬼大逞心機24.撲蝶與孝順
半個月后,武郡侯府二爺正院菊園。
“夫人,小姐看起來是大好了,還懂事了不少呢!”看著那在花叢中撲蝶的小小女娃,戚嬤嬤對著一旁坐在軟椅中曬太陽的王氏欣喜的說道。
“是啊……只是,她似乎全然忘記了從前的一切。”王氏笑了笑,看向藍錦甯的眸中多了一分沉思。這個便宜女兒日漸好轉,卻是與她無比親近,整日粘膩著她,全然不記得她還有個生母如今正在浣衣院里受苦。
這丫頭怎么這么愛笑呢?笑起來,就像是軟綿綿散發著甜香的糕點,叫人忍不住莞爾。
“忘了才好,不忘才是糟。年紀小,記不得人也是常事,您說是不?”戚嬤嬤了然的笑了笑,提點道:“二奶奶不必擔心,甯小姐才幾歲,不會有那樣的心機的。”
她本是心腹,又是王氏從小到大依賴大的人,說話便沒有那諸多的顧忌。
不過,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這老婆子心里也是門清的。王禹翎想聽什么,她哪里能不清楚?在她看來,這位新晉得寵的三小姐無非是受驚過度,沒什么大不了的。忘了生母?換個人被自己娘親這么對待看看?估計也巴不得忘了的好。
這么點兒年紀,哪能真的記得誰是自己的親娘?
只是……話是這么說,然而血濃于水啊!若是日后她知道了……豈不是會埋怨她甚至恨上她?雖收她這個女兒并非她的意思,但間接里,自己還是推了一把的啊!
戚嬤嬤將她眸中閃爍的猶豫不定看在眼里,只道:“二奶奶,您忘了,這是藍家啊……”
“說的也是,許是我想多了。”王氏一震,隨即失笑,在王家呆的久了,老是擔心受怕會被算計,她竟是變得如此膽小。這是藍家,與王家不同,當家雖是老爺,實際上大事還是老太爺說了算的。既然老太爺發話了,那么藍錦甯就是她的親生孩兒!
誰敢說句不是,那便只有一個下場!
何況她只是個二歲地小娃娃。能懂什么?她眼中對自己那份儒慕和依戀。就算她再刻意忽略。也沒辦法長時間的假裝看不見。
只要自己對她好……王氏眸光落到錦甯地身上,柔了三分。
“娘,娘。甯兒捉到一只好漂亮的蝴蝶呢!”藍錦甯忽而攏著小手歡天喜地的奔了過來,未及站定。踉蹌了一下,驚得王氏忙要去扶。只是她本是躺坐著。哪來地及起身?
不過她身邊的丫鬟也不是吃素地。忙上前攙了。目前這位三小姐可是二爺和二奶奶地眼珠子,擦碰一下都要心疼個半死地。
“謝謝宜娟姐姐。”沖扶著自己的丫頭笑笑,認得她是王氏身邊得力的丫鬟。這次沒有跌個狗吃屎,藍錦甯是真心感激的。
這可不是她假裝跌倒,而是實打實的被絆了一下,左腳絆右腳。
哎,什么時候她才能長開呢?這短腿短手的,可讓人不舒服了!
“三小姐不必如此,這是奴婢的本分。”宜娟忙笑著道,圓眸中透出兩份笑意,退后了兩步。
藍錦甯一笑,她受不受,是她的事,她說不說,卻是她的選擇。
“甯兒,你也小心些,仔細傷了。”王氏舒了口氣,見她如此有禮貌,也是會心一笑。
甯兒,是個好孩子吧?
藍錦甯立時“嗯”了一聲,隨即朝著王氏露出羞澀的笑顏,將用兩只瘦巴巴的小手攏成的拳頭一伸,差點砸著她:“娘,送給您。”
王氏怔了一下,忽然明白她是要將蝴蝶送給自己。望著她額上的熱汗,這個世家女眼神陡然一軟,有什么酸酸的東西從心口淌了過去。
戚嬤嬤最是知她心意,忙不著痕跡的伸手捏了捏王氏的掌心。
王氏吃痛,卻是燦然一笑。
女兒果然比兒子貼心啊!她那兩個皮實兒子,一個比一個的頑皮,整日都跟在他們祖父跟前舞刀弄劍的,一點也不知道來體貼一下她這個做娘的。
“我們甯兒好乖呢!讓娘看看,蝴蝶在哪兒呢?”心軟了,口氣自然更加溫和。王氏伸手一把將藍甯攬進懷中,親昵的點著她的小鼻尖,整一幅圣母抱子圖。
若叫旁人見了,定不會懷疑這一大一小的母女關系。
“在這兒!”藍錦甯小心地打開攏著的小手,正要獻寶。只是那蝴蝶憋了一會,此時得了機會,自然趁機飛逃了出去,沒一會就飛不見了。她一跺小腳,氣的兩頰通紅,淚珠子都掛上腮幫子了,懊惱的道:“娘,蝴蝶飛了,甯兒再去抓一只來給娘!”
說罷,便轉身要再去捉。
王氏連忙拉住她,拿出帕子替她拭去額上的汗珠子,又擦了擦她手心里被蝴蝶翅膀上的熒粉沾到的粉末:“別去了,瞧你熱的,仔細著涼!娘親已經看到甯兒送的蝴蝶啦,好漂亮呢!不過蝶兒還是放它去飛吧,看它多自在吖,是不是?”
藍錦甯便順勢偎入王氏懷中,她雖動機不是純良,對自己到底也有幾分真心。
她不敢說自己有多懂人心,但王氏的善意,她還是能感受到的。
雖然知道自己沒辦法真的當她是親媽一樣愛戴,但說幾句好話的本事還是有的,咧嘴甜甜的笑了:“娘親最漂亮不過了,蝶兒哪有娘親這樣好看!”
“瞧咱們三小姐這小嘴兒甜的,果然女兒是娘的貼心小棉襖丫,跟二奶奶多要好!”戚嬤嬤十分有眼色的一邊夸贊著,一邊掏出了帕子,也替她擦起汗來:“小小姐,老奴替你擦擦可好?”
“恩,謝謝戚婆婆。”藍錦甯甜笑著起身,知道戚嬤嬤是怕累了王氏,也就沒故意貼著她,有時做的過了,也只是惹人生疑罷了。
戚嬤嬤心中暗暗點頭,這么小的孩子,居然如此懂得察言觀色,只怕日后不凡呢!
“小馬屁精。”王氏聽了這一聲戚婆婆,笑了起來,輕輕拍打了她的小屁股一下。
“娘親,戚婆婆說女兒是您的小棉襖,不是小馬屁精!”藍錦甯馬上回身撒嬌抗議,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圣人圣言啊!
額……哪個圣人說的?
“臭丫頭,你是你娘的小棉襖,那是爹爹的什么吖!”不知何時藍正杰來到菊園,看到這主仆三人互動的情景,不禁微微一笑,果然,王氏是不同的。
“戚婆婆,甯兒是爹爹的什么?”藍錦甯果然被問倒,眨巴著一雙肖似藍正杰的丹鳳眼,看向戚嬤嬤,一臉認真的詢問。
戚嬤嬤聞聲失笑,卻是收斂住了,當著主子,做下人的怎能笑出聲來,只在眼底透出了幾絲笑意:“當然亦是小棉襖吖!”
“不對不對,是小馬褂,甯兒是爹爹的小馬褂,娘親的小棉襖!”瞅見今天藍正杰穿了一身寶藍色馬褂,藍錦甯頓時腦筋一轉,大聲的說道。然后撒開丫子小跑步湊向藍正杰,仰臉看他:“爹爹是不是?”
“我們甯兒說是,自然就是啦!”藍正杰愉快的抱起她,今兒心情好,看見這母慈子孝的一幕自然就更舒爽了。高興地瞧著她紅撲撲的小臉,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
“痛呢……”錦甯皺了皺鼻子,一副吃痛的樣子,心底卻恨不得他多捏幾下。她雖然面容長得肖似藍正杰,偏鼻梁跟吳氏極像,有些微微的塌。因此有事沒事,她便捏著自己的鼻梁,以求日后能長成和王氏一般的挺直俏鼻。
倒也不是愛漂亮,但吳氏恐怕已經成了這個院里的禁忌了吧?
她是不孝,在保全自己與成全孝道的選擇中,她選了前者。
“真是的,快把甯兒放下。也不想想你的手勁,孩子怎么受的起?”王氏站起身迎了丈夫,見藍錦甯的鼻梁都有些紅了,忙有些心疼地說道。
對這孩子,她是真的開始有些疼惜了。即便心里她不如自己生的兩個兒子那般重要,但在吳氏不在跟前晃蕩的情形下,將她視若己出倒也沒什么問題。
“娘,甯兒不疼,甯兒一點都不疼,娘不要怪爹爹!”藍錦甯撲入王氏懷中,藍正杰見狀只好放手,嘴邊卻是深深笑意。
他原本與三個女兒并不親近,自打注意到小甯兒,他也忽然發現,不僅他愿意見王氏了,看見甯兒的笑臉也覺得欣慰。
她的臉色已經好看了許多,雖然看著還虛弱些,但自到了王氏手中,還未曾病過一場。
即便藍正杰不愿深想,也不得不佩服妻子大度,又恨吳氏狠毒。
而且,甯兒逐漸好轉之后,愈加懂事貼心,一見他們有一些摩擦的時候,便會如此急吼吼的上前來攪局,倒叫他們沒法真的生氣起來,真真快成了兩人的小棉襖了。
“這丫頭,怎的如此鬼精靈?”王氏嘴上說著,偷偷瞧了藍二爺一眼,瞥見他嘴邊那愈見擴大的笑容,心底亦是泛起柔情。
有個女兒,也是不錯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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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卷人小鬼大逞心機25.二爺的心
“二爺,二奶奶,上官姨娘與姜姨娘來請安了。”守院的小丫頭忽然來報。
王氏不以為意,但凡二爺出現在她院中,這兩位必然是要來請安以顯示她們是多么的“守規矩”,眸光閃了閃,她也沒猶豫:“請她們進來吧。”
“等等,這個時辰請什么安,早晨做什么去了?”藍正杰皺了皺眉頭,喚住正要去復命的小丫鬟。這些妾氏的舉動是為了什么,他心里最是清楚不過的。但他卻不甚喜歡,當年他母親因為性子軟弱,從不敢主動湊上前去,可沒被那些懂得獻媚的小妾們擠兌。“讓她們回自己院子里呆著去。”
“夫君,早晨妹妹們也來過的,想來是惦念了,便來瞧瞧,怎能把人趕回去呢?”王氏笑著攔了,道:“若是有那不懂事的,還以為是我拈酸吃醋,不許你見她們呢!”
“誰嘴碎爺撕了他的嘴!”藍正杰撇撇嘴不以為意的道,卻見到王氏懇求的眼色,心中一動。回想親娘的一些事,忽然明白她這樣其實也是難做的,又不是大太太金氏那樣的女子,便只好點頭:“算了,讓她們進來吧。翎兒,你是我的正妻,我知你心軟,但切莫讓她們欺負到你頭上來。”
“有您這句話,妾身就知足了。”王氏低頭,抹了抹眼眶。
藍錦甯見狀,連忙捧著王氏的臉,沖她眼睛吹啊吹的:“娘親是不是眼睛里又進沙子了啊?甯兒替您吹跑它!”
“這傻孩子!”王氏一愣,看了一眼藍正杰,見他也是一副怔住的模樣,頓時噗嗤一笑。“夫君莫見怪,上次妾身眼睛里進了沙子,讓戚嬤嬤替妾身吹去,甯兒見了,便一直嚷嚷也要替我吹沙子,這回她可是逮著機會了。”
“真是個傻孩子呢!”藍正杰意味深長的說道,深深的看了自己的妻子一眼。
這內院之內,每日清掃,哪里來的沙子?不過是她的推諉之詞吧?她哭了,為什么哭?多半……還是因為自個吧?想到自己老娘當年的眼淚,藍正杰心中猛地一揪。
“我來抱甯兒,翎兒你去洗個臉,別讓沙子刺了眼。”想到此,他溫聲軟語的說道,聽的王氏心頭一松,差些又掉淚,連忙掩飾了,自去擦了臉不提。
“婢妾見過二爺,二奶奶。”
“女兒見過父親。母親。”
上官氏與姜氏果然是特意來地,一個裝扮地嬌艷美麗,另一個清純可人,兩人都牽著自己的女兒。向藍二爺與王氏見了禮。兩個小姑娘看向被自家爹爹抱在懷中的藍錦甯一眼,雙眼射出嫉妒地光芒。
這不是藍錦甯頭一回見到自己兩個傳說中地庶姐。但先前倒是沒仔細打量過,只覺得是兩個小孩子。不過她現在的身份,是不用叫她們姐姐了。
兩個小丫頭。大的六歲。喚作藍瑟,乃較年長地上官氏所出;小的五歲,喚作藍繡。是若小家碧玉般地姜氏所出。端得都是好顏色。長相都肖似母親。只是這么小。眼中便顯出這么強烈地妒忌之意來。著實讓她有些怕怕啊!
藍錦甯裝作沒看見,笑瞇瞇似乎還很高興地望著她們。因被藍正杰抱著,不好行禮,便只好張口道:“甯兒見過兩位姨娘。”
兩個姨娘忙應了,夸了兩句,又見各自的女兒呆呆望著那好運的三小姐藍錦甯遲遲沒有動作,忙暗地里推了一把。兩個女孩這才不甘愿的低了頭:“藍瑟/藍繡,見過三小姐,三小姐安好。”
甯兒心安理得的受了,沒一點不好意思,對不起哈,她可不想時時都對人低頭。
“乃們也好!”藍甯逗趣的揮揮小胳膊,惹得王氏噗嗤一笑。
藍繡小些,雖說是嫉妒,卻是羨慕的成分更多一些,她也想被爹爹這么親熱抱在懷中啊!因此眼中的惡意其實并無多少。而年長的藍瑟,卻是暗地里捏緊了小拳頭,小嘴抿的死緊,恨恨的瞪著藍錦甯。憑什么她就這么好運氣?她藍瑟才該是真正的小姐!
“兩位妹妹真真是有心了,宜娟,看座。如珠如寶,帶三小姐到房中換身衣裳去,莫要著涼了。”王氏可無意把藍錦甯放在這兒給上官氏她們當靶子,而且她也需要讓藍二爺知道,她是把甯兒丫頭真個放心上的,而不是單純拿她來顯示自己的賢惠的。
為了培養感情,藍甯現在與王氏住一個院里,暫時也就沒另外配粗使丫鬟婆子之類的,所以看著藍甯的人并不多。不過日后等她有了自己的小院子,都會一一添補上。
王氏瞧著如珠如寶還算本分,加上藍錦甯也沒什么意見,便提拔她們做了真正的大丫鬟,又從自己身邊撥了兩個心腹過去當大丫鬟,再加上四個二等丫鬟。乳娘細娘由藍甯透漏了覺著不喜歡了,王氏便找個理由打發了。
原本藍正杰還以為是王氏故意如此,要打發她身邊的親近人,有些生氣的,但后頭竟發現她竟是將戚嬤嬤與了她,頓時無話。
戚嬤嬤是王氏的人沒錯,但也是宮里出來的老人,后頭道王家做了教養嬤嬤。可以說,一路來王氏的行為舉止,都是這位嬤嬤教導出來的。
所以,王氏將乳娘給藍錦甯用,倒真不是存了什么監視的意圖。而是因為戚嬤嬤本就是她父親當年提議為她請的退役宮女,嫁了人懷了孕偏又遇上個短命的,結果那孩子也沒養活,便留在了王家,給王氏當了一輩子的乳娘。
她的規矩是極好的,就連她母親王吳氏也是贊過的。
她這么做是什么意思,藍正杰不用問也猜的出來。顯然藍錦甯剛剛入族譜,王氏就準備為她的未來打算,貴女就應該有貴女的樣子,和庶女可是完全不同的。
一時之間,他不知該感慨,還是該嘆息。
于是那管事娘子趙嬤嬤便淪為小管事,大事有戚嬤嬤把著,基本上是不用她操心了。
既是做了她的女兒,當了藍氏貴女,自然得有貴女風范,和那兩個小庶女自然不同了。
藍錦甯也很光棍,王氏沒理由害她,就是要害她,也不必做的如此明顯,處處安插她的人,那不是傻子才干的事兒?于是坦然受了,且待王氏送來的兩個大丫鬟與戚嬤嬤極好。如珠如寶因突得提升,不管是月例還是身份都漲了,跟的小姐又成了嫡出,代表她們暗地里的身份也一樣上升了不少,驚喜非常,更沒有和二奶奶的心腹一較長短的意思,四個大丫鬟相處倒是極融洽的。
原本王氏的丫鬟都是以宜字打頭,這兩個分別喚作宜芬宜蘭。這回跟了藍錦甯,便改作如芬如蘭,大有不會再要回來的意思。
對于細娘,藍錦甯沒有半分挽留的意思,雖然她明顯很想留下來,但她對于一個不知底細的人始終無法完全放心,于是借著這個機會,打發了出去。
既是女兒不喜歡,藍正杰自然也就更無話可說了。
藍錦甯順從的去了,換了一身月白色的衣衫。那料子做工,與她前三個月穿的相比,簡直是差的遠了。有些散的頭發也重新梳理了,扎了兩個可愛的包包頭,用緞帶細細裹上,插上兩支蝴蝶樣式的可愛銀釵,釵頭綴著圓潤的月白色珍珠,搭配一身月白衣裳剛剛好。
方才走出房門,便讓兩個庶出姐姐眼睛都嫉妒的紅了。
庶出的姑娘,最多也就是一根銀釵而已,哪里綴的起珍珠?
月白色的小襖襯托的她稚嫩的容顏越發嬌嫩可愛,配上那甜甜的笑容,將她們出色的容顏都比了下去。
“爹爹、娘親。”藍錦甯軟軟甜甜的喊了一聲,牽了王氏的手,靠在她身側,卻站的筆直優雅,一派小貴女的尊貴派頭。
便是戚媽媽也瞧得驚訝,不過是教了幾遍而已,難得她竟是牢牢記著,還絲毫不出差錯。
藍正杰瞧瞧被王氏教養的有如脫胎換骨一般的小女兒,再看看兩個庶女那有些不穩的站姿,心道不愧是名門之后。雖然王氏一族比不得他們藍家,但在梁國也是大族,看來爹為他求娶之時,也是認真參詳過的。
他面上的表情變化一絲不拉的落入三女眼中。
二爺滿意,王氏自然高興,于是上官氏與姜氏黯然了。卻也不舍得就這么走了,東拉西扯了一會,見藍二爺始終沒有挪步的意思,終是自討沒趣的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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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卷人小鬼大逞心機26.算計與反算計
藍錦甯在屋里,看如珠如寶清理著自個得的禮物。
“……這朱玉頭面是太姨娘賞的,大太太賞了白鳳玉鐲,二太太賞了一對兒七彩搪瓷花瓶……”都是貴重玩意,如寶一般聽姐姐報東西一邊歡喜的在那兒記賬,以后這些東西就是三小姐的小庫房了。自打吳姨娘的事兒之后,再也沒人來打秋風了,這賬面自然是一點點兒的豐富起來了。
這一次盤點是祭祖入族譜之后,各房送來的東西。老太爺沒賞什么,不過讓人送了千兒八百兩的黃金來,說是給重孫女兒拿著零花,把藍老爺給噎個半死。
給小孩子的零花錢幾兩碎銀子可就夠多的了,這是啥?整整一匣子的黃金!還是十足金,一點折扣都不帶打的!
大太太那個臉啊,就差沒寫上兩個字:打劫!可是,也就是心里想想罷了,別說是老太爺賞的,就算是那個名義上的兒子藍正杰給自己閨女玩兒,也輪不上她管,人可有親娘呢!
這么一來,二太太的日子就充滿了歡聲笑語和嘲弄擠兌,藍錦甯這位和善的親奶奶倒也是個好玩的,好的呢就一律感謝,不好的一律充耳不聞。
藍錦甯無聊的掏掏耳朵,張口打斷了如珠清脆好聽的聲音:“如珠姐姐,別人送的就不用念了,把二太太賞的七彩搪瓷花瓶取來,送到大姐姐院里去作添妝。”
如珠低聲應了是,如寶卻是有些猶豫,想要開口,又怕跟上回似的說錯了什么,看看姐姐又看看三小姐,不知道該不該問。
藍錦甯眼尖瞧見了,便笑:“可是奇怪,咱為什么單單送二太太的東西給大姐姐?”
當了嫡女的好處就是,她終于整個兒的成了主子。不用再喊嫡出的兩個女孩大小姐二小姐,而可以直接叫大姐姐二姐姐,她的兩個嫡出哥哥,也都能直接叫二哥和五哥了。
背著人在自家院里的時候,叫大哥和二哥也是可以的。
如寶點點頭,又搖搖頭。
“如寶姐姐,乃先前在咱爹書房里當差,應該是瞧過許多好東西的吧?乃覺著。誰給地禮最好?”藍錦甯也不直接告訴她。而是反問。
“自然是老太爺地最好!”如寶迸出一句來。錦甯和如珠都笑起來。她們都曉得金子最好。別人想動也動不得。而且,隨著金匣子送來的。可不單單只是金子而已。如珠如寶不知道老太爺是什么意思。但藍錦甯知道。所以她拿到匣子,就牢牢的把在手里,連她們都不曉得里面到底有多少銀錢。
順便也透過這個讓人告訴老太爺,您地重孫女咱。最愛地就是金銀!
“再來呢?”
“二爺送的上好的震川文房四寶,二奶奶送的掐絲鎏金瓶,再就是二太太送的七彩搪瓷花瓶……”如寶邊說,聲音一邊就降了下來,眸底閃過一絲恍然之色。“奴婢明白了!可是……”
“為什么不送咱爹和娘親送來的是不是?”藍錦甯一語中的,驚的如寶愣了神,隨即點頭不止。她也不隱瞞,輕笑道:“爹爹的意思咱明白,但那孫家卻和咱家一樣是武將家,送文房四寶是好意,但估計人家不待見這個。娘給的自然是好東西,可那是給咱的嫁妝!”
如珠怔了怔,總覺得嫁妝兩個字從三小姐嘴里吐出來,怎么那么不對味兒呢?
“原來……”如寶總算弄清楚了。藍老爺送給三小姐的是一把鑲著寶石的長劍,如寶一直覺得這東西有點兒諷刺的意味,所以雖然華貴,她卻也明白自家小姐絕不會拿那個去送禮。而大太太和其他人的禮,不說遜色,單就品質上而言,就不能跟旁人比。
老太爺的心思很好猜,給了乃銀子,乃想送神馬自個去買!
而二太太,雖然看著與三小姐不親近,但骨子里還是疼愛的!
“如珠姐姐,把大太太送的鐲子拿來咱瞧瞧。”白鳳手鐲其實也是好東西,通身的白玉無瑕,上面刻著雕龍游鳳,很是華貴不凡,據說還是宮里定制的東西。
如珠不明其意,還是去取來遞給了藍錦甯。
她瞇眼瞅了兩把,小手似乎一時沒拿穩,落到地上,摔成了七八片。
在門口守著做別的事兒的如芬如蘭聽見屋里的動靜,忙急步走了進來,問了安起來,見一地的玉鐲碎片,心底兒肝顫。
三小姐啊,就算您瞧大太太不順眼,也不能明著打人臉子啊!怎么說,人也是您明面上的祖母!再看一旁的如珠如寶,皆是一副驚愕又帶著點心疼的模樣,只是眸子里,卻有淡淡的快意。“三小姐……這是?”
“喔,咱不小心打破了的。如芬姐姐,就勞煩你打掃一下,包起來。”藍錦甯才懶得理會丫鬟們在想什么,直接開口道。如芬從前在二奶奶屋里也是個得力的,也沒猶豫,收拾了就準備出去扔了,卻叫她攔了,從那對瓷片里頭撿了兩塊出來,遞給如蘭,其余的塞進如珠手里,才笑瞇瞇地道:“如蘭姐姐,你帶上這個,去祖母屋里報一聲,說咱把鐲子不小心摔了,讓她再給咱送一份來。記住了,先頭只拿一片出來,若是祖母問起其余的,乃就說都在咱這兒,乃給她一片可以,另一片要完璧歸趙噢!”
神馬意思?如蘭毫無頭緒的接過碎片,摸不著頭腦的去了。
故意摔了,人還能給再送一份?且碎都碎了,大太太還會要?
見她走了,藍錦甯看著剩下的,嘆道:“可惜了這上好的鐲子,如芬姐姐,家里可有玉匠?”
可惜您還是摔了啊!如珠如寶一陣無言。
如芬不知她想做什么,只點頭道:“倒是有的,小姐可是要改成玉墜子?奴婢這就去請。”
“恩,要叫手藝最差的那個哈!”
“是。”如芬點了頭,卻只覺得莫名其妙,為啥要最差的?
不一會,如蘭便帶著一只錦盒滿臉古怪的回來了,如芬也將玉匠請了來。
那玉匠是個老頭子,身邊跟了個小丫鬟似的女徒弟。進門便是扣首,聽見了叫起聲,這才由徒弟攙了起來,滿肚子問號的望向如珠:“三小姐可是有事兒吩咐?”
看著人家年紀大了,如珠笑著請了座,又讓如寶將碎玉遞給他:“老師傅,這個可能做成玉墜子?”
藍錦甯是內眷小姐,傳說中的貴女,自是不可能親自和這樣的手藝匠人說話,除非她日后許了人家,當了主母才行,但那也得分三六九等,沒身份的自然一樣不能到身前。
所以如珠如寶得了吩咐代替她出面,但開口的都是如珠,如寶不過是作陪罷了。
“倒是可以,只是……”
“無妨,我家小姐不小心摔了個鐲子,您幫忙做幾個墜子,也好叫小姐不那么心疼!”如珠說著這話感覺自己的腸胃都憋的發顫。心疼?開玩笑的吧?
如寶憋笑亦是辛苦。
“小人明白了,只是不知道小姐要什么花樣的?”
如珠遞了幾張圖紙過去,那玉匠起先是皺了皺眉頭,翻了兩頁,卻是一副喜上眉梢的模樣,一臉期盼的看向如珠。
“我家小姐說了,師傅看著辦就是,雕壞幾個也沒關系,有那么一兩件成品就行。這圖樣……以后算是師傅的。”
“小姐寬心,咱一個都不會做壞的!明兒就能給您送來!”玉匠一聽這話,開心的不知道東南西北,差點一頭撞上主子,笑著收了東西,帶著小徒弟走了。
“姐姐,那師傅為什么高興?”如寶自從被姐姐訓過一頓之后,變得懂事兒了很多。知道了不該說的不要說,也明白了不懂就要問。
“多半是因為小姐畫的圖樣吧……”如珠說道,心里卻想,那圖樣,還沒做出來,她都覺著喜歡,又新奇好玩,又是可愛漂亮。叫那玉匠得了,真是便宜他了。又給如寶細細的解釋了一番,才拉著她去里屋伺候。
顯然如蘭那邊,已經將事情交代的差不多了,只是那滿目疑惑的樣子,叫人忍俊不禁。
“可還有事兒么?”藍錦甯看著她笑,笑的一臉天真無害。
不知為何,如蘭忽然想起大太太那張驚慌失措卻強自鎮定的臉來。
跟三小姐比起來,大太太就像個被抓到了把柄的犯人那般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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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卷人小鬼大逞心機27.爬床的陸判
大太太憋著氣讓如蘭帶回來的是一對祖母綠翠玉戒子,聽了碎玉只拿了一片來給她瞧,心底也就惱了,當下也沒拿。據說如蘭出了屋子后她后悔不迭,可到底也沒臉過來親自討要。
雖說那戒子樣式老了些,但老東西才值錢啊!
錦甯笑瞇瞇的讓如珠收了東西,如蘭恭敬的將帶回來的碎玉送上,如寶問了句不做成墜子么?吃了她姐姐一個白眼之后,老實的閉了嘴給三小姐弄點心去了。
如今錦甯身邊的四個丫頭,如珠如寶姐妹兩個是一體的,專職管著小庫房和她的首飾盒子、銀錢匣子,小丫頭與雜事嬤嬤們自然不敢得罪她們。如芬如蘭兩個原本是二奶奶身邊的丫頭,現管著衣服和人事分配,也都是頂要緊的差事,自然也沒人會開罪。四個人很有些默契,分寸之類的都把握的極好,絕不會去眼饞對方的差事,又有戚嬤嬤把在上頭,將三小姐小院里的事兒掌握的固若金湯,真真叫那想安插人手進來的某些人恨的牙癢癢。
藍錦甯不會去猜想別人有什么想法,過好自己的日子就是了。每日里翻翻書,聽身旁的丫鬟們說些平日里的八卦,成天樂呵呵的,倒真有幾分小孩子的樣子了。
本來二少爺與五少爺就挺待見她的,對她要比兩個年齡長點的庶姑娘要親近的多,這幾日憑她賣乖討好的本事,自然拿她當自己人看。得了什么好吃好玩的,一門心思的往妹妹跟前送,或是讓人夸獎了,也愛在母親與妹妹跟前顯擺。
二奶奶看兩個兒子懂事妥帖,當然得高高興興的表揚幾句,順便敲打敲打也是有的,不過心里還是高興的多,敲打的時候也是笑瞇瞇的。藍錦甯只需瞪著一雙無辜的眼睛說句“哥哥好厲害”,兩個半大的小娃子馬上連心都恨不得掏了給她。
又說大小姐藍錦珍與孫家的婚期馬上就要到了,孫家卻找不出爬床的孩子來。他們家嫡系也不知怎的,幾代就那么一根獨苗苗。庶出旁支的孩子倒是有,偏生年紀都大了,用來干這活兒不大合適。仆婦里到有年紀小的孩子,但是用下人的孩子?這不是貶低么?于是想到藍府二房有一雙嫡出的小兒女,居然求到了大太太面前。
大房和大太太的臉色都不太好看,卻也不能說啥,藍老爺很牛氣的同意了。等消息傳到二房這邊,卻是反對無效了。當然,這樣的順水人情,二爺和二奶奶也不會做那惡人。
成親當天,王氏將兩個小娃拎到自己跟前,一同穿上紅衣裳,仔細一看,竟還真有幾分雙胞胎的樣子。兩個孩子長相都有些隨了二爺藍正杰,濃眉大眼細尖下巴,很正氣的樣子。
只是錦甯瘦小些,臉上蒼白未退,但只要稍稍上點兒胭脂,馬上就看不出來了。而五少爺藍錦奇,天生便是一副討喜樣,又有小孩子的癡肥,看的誰都想捏上一把。
兩個小東西裝扮好了。一點兒也不無聊地在王氏屋里地炕上瞎玩——應該說,是錦甯在玩錦奇。但人家一點也沒成為玩具地覺悟。笑呵呵的傻樂個不行。
不一會,便有孫家地仆婦請見,王氏準了,將事情一說,自然沒有不行地。因王氏是珍大小姐地長輩。要在府里吃茶。不能跟去看熱鬧,只得囑咐戚嬤嬤帶好兩個娃,不能磕碰了。
孫家的仆婦亦是連聲應諾,拍著胸脯保證兄妹兩個會安然無恙。這才使人帶了出去。塞進來接人的軟轎里。
一進轎子,兩個黏糊的小人就分開了。
藍錦甯斜睨著錦奇。恨不得咬他一口:“大叔來干啥?”
這世上,能讓她喊聲大叔的,恐怕只有地府那一位判官了。
錦奇的胖臉笑瞇瞇的,卻不是那樣傻乎乎的笑,而是如判官一般的笑里藏刀:“來看看你,順便跟你說個事。”
“什么事兒?”
“如熙丫頭,你真是越來越不可愛了。”錦奇伸手在她臉上捏了一把。
吃老娘豆腐?這個為老不尊的!錦甯瞪圓了大眼:“有事說事,少來這套!”乃們拐了咱來當這個替身咱就不跟乃們算賬了,起碼好吃好喝的也沒虧,這又玩的哪一出?
“哎,人老了,不受待見了……”錦奇委委屈屈的做了個哭喪臉,叫別人看了鐵定心疼的不得了。只是,您別用這張娃娃臉說這樣的話成不?很狗血。
藍錦甯抖了抖,感覺雞皮疙瘩長滿了胳膊:“陸叔,乃有話說話行不?”裝模作樣的咱受不住啊!
“好吧好吧,跟你說一聲,無常那個小家伙被閻王罰了,也來了……”
藍錦甯瞇起眼,無常?那個木頭臉的莫非也被算計了?那就好玩兒了:“是誰?”
“這個嘛……以后你就知道了。”錦奇賣了個關子:“事我也說了,就先走了,丫頭,乃放心,有咱這個娘家照應著,你在這兒不會吃虧滴!有事兒招呼著啊!”
這話說的,有事招呼?那她也得招呼的上啊!
“別走,幫咱應付了這關再說。”趕緊撲上去叫了一句,她可不想哄小孩子。錦奇可是千真萬確的小娃娃,剛才不吵不鬧還能說的過去,現在不行,鬧起來還不得吵翻天?
她可不耐煩哄孩子。
陸判對她一向來者不拒,自然也就應承了。反正都出來了,呆一會跟呆兩會有什么差?
到了孫家,孫家老爺和夫人居然都出來接他們兩個,抱在兩個陌生人懷里,別說陸判了,就連藍錦甯也渾身不自在。藍錦甯也不顧上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嚎了一聲哭開了,陸判自然見風轉舵,扭著撲上去大叫妹妹。
戚嬤嬤急的團團轉,直想上去搶人,但那好歹是親家老爺,面子還是要給滴。
孫老爺瞅瞅自家老婆,看看懷里要哭不哭的藍錦奇:“看這兩個娃子要好的,娘子,要不把他們倆放一塊兒咋樣?”
孫夫人自然應諾,忙讓人送去了廂房里,也是奇怪,兩個孩子一上了炕,手牽了手,立馬就笑逐顏開。
“果然是一母雙生的雙胞胎,瞧那小模樣都長一樣。一個哭,另一個馬上就呆不住。”孫老爺暗暗點頭,偷偷跟老婆咬耳朵:“看來外頭那些傳言都是假的,看這要好的模樣。”
“我看也是,回頭好好訓訓家里的下人,沒得聽些亂七八糟的,傳到兒媳婦耳朵里可不好。”藍家人最是護短,家里鬧歸鬧,但外頭一旦欺負了自家人,都是一致對外,毫不含糊的。
就說那藍家二爺,在朝為官,家里那點事兒瞞不了人。可明明大家都知道他被兩房排擠,但他有事,讓藍大爺三爺知曉了,必然維護多多。
眾口一詞的指責外人排揎多事。
無論在哪個方面,藍家從沒有兵分兩路的說法,有分歧都是內部解決,在外頭可是一條心。
廂房里,陸判正得意洋洋。
“你家大姐和那孫家的小子,有咱給他們爬床,也真是福星高照了。”摸了一把不存在的胡須,陸判笑的挺得瑟。
是倒了八輩子血霉才對!
錦甯白了他一眼,又琢磨起無常來,那位哥哥,到底是怎么惹著閻王老爺了?又投了誰的身,會不會就在藍府里?
她知道,陸判先頭不說,只怕這會也不會說。但他既然來了,怎么也不可能跟她毫無關系吧?
到底,是誰呢?
(圣誕快樂……無常哥哥加入攪局ing……)
2卷人小鬼大逞心機28.無心算有心
錦甯與陸判在一群女人笑瞇瞇的眼神下在孫家備給那個獨子的新人床上一通亂爬,將整整齊齊的鋪蓋折騰的一通亂,卻沒人說一句不好。小孩子活潑些才顯得健康,這些女人估計都是那么想的,讓他們兩個來爬,不就圖個吉利么!
等孫夫人叫了停,戚嬤嬤忙讓人把他們兩個抱了回來,兩人笑瞇瞇的一點不肯的意思都沒有,乖乖的伸了手叫人抱住了。
女人們好不驚奇,暗道這是多么乖巧的一對雙生子啊!如此小便慧覺靈透,真是叫人打心眼里嫉妒!若說他們不是一母雙生,多半人都是不信的。
陸判頂著錦奇的面皮朝她眨了眨眼,錦甯曉得那意思,多半是跟她道別了。
果不其然,待吃了些點心,又到孫老婦人跟前得了加量的紅包,先頭還可愛討喜活潑的不得了的藍家五少爺便一頭埋在仆婦肩上甜甜睡去,藍錦甯也少不得做戲,不過卻是把自己的紅包給拽的緊緊的,打死都不松手。
戚嬤嬤忙對孫家人道:“三小姐五少爺在家都是這個點兒歇覺,還請親家太太不要介懷。”
“無妨,我們大郎小時候也是如此。”孫老婦人和善的看著兩個睡得香香的小不點兒,還覺得挺不好意思,拿了個小點的紅包與她,直言道:“真是怠慢了,今兒我家孫兒大喜,討個吉利,嬤嬤留著吃茶罷。”
戚嬤嬤也不推辭,笑著謝了。孫老夫人有心想留他們在家里住一晚,但被戚嬤嬤以二奶奶惦念為由給推卻了。孫家自然不好強留,忙派人置了府里最好的馬車——也就是孫老夫人平日里用的那一架,來送他們回家。
等他們到家,藍家的喜慶勁兒已經散了不少。除了愛熱鬧的爺們,沒幾個人還坐著吃酒。被安排上的事兒的丫頭們這會正聚在后院的小席面上吃熱過的飯食,倒也還算熱絡。而像錦甯他們屋里的大丫鬟等,先頭里就已經吃過,這會早早便準備好了床鋪,只待他們回府歇息。
王氏親來領了藍錦奇,看著兒子紅撲撲的臉和那封紅包笑了笑。打開略瞅了一眼,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不由道:“三小姐的呢?”
戚嬤嬤忽然壓抑不住的笑起來,努了努嘴:“三小姐是個貪財的,您瞧,這不是在懷里摟著么?”
王氏愕然地望向摟銀子睡覺地藍錦甯,心頭一陣好笑。又想到這丫頭是個只進不出地性子。送到珍大小姐屋里添妝地居然只是二太太送的瓶子。而她給她預備地瓶子據說打算拿來做自己地嫁妝!打破了大太太給地玉鐲。竟還再去要了一堆戒子!
雖然年紀小。可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由她做起來。仿佛就是那么順理成章、渾然天成!
“罷了,就叫她自個收著吧!”到底不是親生。若自己要替她收銀子,落在別人眼里難免就不太好看。王氏知道那銀子不少。卻并不在意,她又不是貪財地性子。
藍錦甯卻是晃晃悠悠的醒了,一看見王氏。頓時雙眼發亮。在仆婦懷里扭動著,不管不顧地朝那個方向撲去:“娘!娘!”
仆婦一時沒料到她會突然醒來。頓時有些手忙腳亂,差點摔了她。王氏一見。忙嚇得對身旁的吼道:“快去接著點!仔細摔了!”
丫鬟應聲上前,把藍錦甯抱了,湊到王氏身旁。
“可是吵著你了?”王氏憐惜的摸摸她柔嫩的發,輕聲哄到:“讓戚嬤嬤帶你去歇息可好?”
“好!”藍錦甯沒有絲毫猶豫的應了,又看了王氏懷中的藍錦奇一眼,想著他被陸判上身,難免會有些損傷,就尋思著什么時候用先天鬼氣替他補補身子。
他是大活人,被陸判這個老鬼上身可不比她替人還陽,一點點陰氣,只怕能讓他大病一場呢!
想了想,又將手里一直拽著的紅封遞了出去,眼神亮亮的望著王氏。
王氏怔了怔,卻沒有接,只是詫異道:“這是……要給我?”
藍錦甯用力的點了點頭,臉上泛起兩點紅暈。因著她膚色本就蒼白,雖是晚間了,卻還是讓王氏瞧了個一清二楚,心底淌過一陣不可置信。
用力的往前遞著,看著很吃力的樣子,有些喃喃不清的講:“給娘……做漂漂衣裳。”
王氏心里被忽悠的有什么熱熱的東西不斷流過,只恨不得把面前粉雕玉琢的小女娃給摟在懷里好好愛撫,真是太可愛了!果然是她的女兒!
“二奶奶,小姐一片心意,您就收著吧!”戚嬤嬤歡喜的說道。人老了,難免多愁善感起來,想起她那個無緣的孩兒,便是一陣心酸,見這也說得上是可憐的孩子將自家小姐當成親娘,也就順勢推了一把。
反正在明面上,也是王氏所出的親兒,只要防著不讓人把真相透到她耳朵里,這母女可是要做一輩子的!
“好!娘替甯兒收著,日后給咱小甯兒當嫁妝!”王氏見陪嫁嬤嬤都這么說了,再無一絲疑慮,坦然的收下了。當然她自是不會花這百倆銀子,就是千兒八百的她還看不上眼!為的只是那一份稚子之心的純孝。
見她收了,藍錦甯面上果然透出歡喜和高興,小嘴一抿,抿出兩個可愛的小酒窩來,一雙眼渴望的望向王氏。
王氏心中一動,便開口道:“今兒二爺不歇在我院里,便讓甯兒同奇兒與我一同睡吧!他們兄妹兩打小分開,也該好好培養培養感情的。”
戚嬤嬤咋聽還有些疑慮,等她說完了,便知道二奶奶想透了。先前她對藍錦甯雖好,卻還是有些生硬,如今,怕是要真心認下這個女兒了。
當下便將脫口而出的話咽了下去,慈愛的望著她應了聲是。
戚嬤嬤不說話了,其他人自然更不會說什么自討沒趣。
藍錦甯大喜,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這可是天上掉餡餅的事兒,誰知道自己一時的靈機一動還能換來這樣額外的好處?忙不失時機的打了個哈欠。
二奶奶便安排兩個小人在自己房里安置,等她自個也準備歇下時,不經意瞅見兩個睡的香甜的小人竟是不知何時將小手攥在了一塊,頓時臉上笑意更柔了。
她若是知道,藍錦甯這會正在幫他兒子“療傷”,又不知會作何感想?
(算加更也成,算是補昨天的也成,總之……平安夜快樂,圣誕節,大家都要好好過。)
2卷人小鬼大逞心機29.侍疾與教訓(一)
王氏心里頭為藍錦甯小小開了一扇窗,以她的聰明勁,哪有看不出來的,待王氏自然又是親近三分,還得帶上兩份怯意,做個欲拒還迎的姿態。
王氏果然吃這套,更是心疼她。
藍二爺見嫡妻待幼女如此之好,難免高興又慚愧。想到自個歇在小妾房中時,妻子卻為他帶著兩個孩子,那心上的滋味,不說羞愧,總有幾分虧欠,于是宿在正房的日子倒也多了。有吳氏的先例在前頭,剩下的兩房姨娘也不敢明著爭寵,一時之間,二房無比河蟹。
對于嫡妻受寵,藍家老太爺倒是樂見的。他本不是個花心的人,那位太姨奶奶,與其說他有多么看重,還不如說是全她一份情誼罷了。只是后來孩兒被害,她負氣出走,其中又有自己向來和睦的正妻的份,便也慢慢疏遠了,寧愿將情分分與幾個小妾。
但在藍家,寵妾滅妻是要不得的。這也就是為什么,即便老太爺不喜兒媳金氏,她在府中的地位也一直沒有動搖的原因。
直至太夫人去世,老太爺這點子心結也算有個了解。
藍錦珍乃是藍家四代中的大姐,她的出嫁,多少也有點老一輩的人幾乎都不在了的意味。一向身子康健的藍老太爺許是心有所感,竟是病了起來。
他這廂一病,少不得就要人伺候,金氏被折騰的苦不堪言,她一介女流之輩,又長期養尊處優,怎受得住日日在公公跟前伺候,沒過幾天,竟也鬧病了。
于是,大房與三房開鬧。
金氏并的不重,不過是個借口罷了。可老太爺須得有人伺候,不是有人沒人的緣故,而是一個孝道擺在那里,總有萬般借口,也由不得人推脫。但兩房人都愿到金氏跟前伺候,至于脾氣向來很差的老太爺,額,能推便推。
爭著吵著,就說到了二房上頭。二房的親娘其實日日在老太爺跟前伺候著,不過老人家看她沒金氏那么不順眼,也就甚少吃排頭,自然好過很多。論理,伺候老太爺這事輪不到王氏去賣乖討好,但人家拿捏著他們也是孫兒輩的由頭,雖是強辯,說來也有幾分道理。硬扭著不去,只會落人口實。
藍二爺受了兩個哥哥的氣。在家時便顯得悶悶地。
王氏向來心細。便溫聲問了,得了回答,對兩個妯娌那叫看不上眼。但她也不去說人地不是。只是替藍二爺揉著背。和聲細氣的道:“伺候長輩,本就是媳婦的本分,相公有什么可惱的?老太爺素來喜愛我家錦甯。我帶她去逗個趣可好?”
二爺一聽。頓時喜她孝順體貼,伸手攬了纖腰,低聲道:“我何嘗不知道是她們排揎你的不是,沖你這話。便比她們高了不止一頭去。莫要擔心,爺爺其實病地不重,不過是愛鬧。”
說起來。藍二爺對這個爺爺倒也真是有幾分了解地。王氏聽他打趣自個爺爺。不禁掩嘴笑了兩聲。小臉粉紅誘人。
兩人春風一度。第二日。王氏便領著錦奇錦甯兩個,到老太爺房中侍疾。
二爺親娘姓祝,是日日在的,咋見親兒媳婦,不由一怔:“你怎么來了?”
王氏本對這個婆婆并不感冒,應該說,是因為她太沒有存在感了。這時瞧見,也是有些吃驚的感覺,但細細一回味也就明白過來了。頓時浮起笑臉,扶了正經婆婆的臂膀,笑道:“媳婦來看看爺爺,娘可累了?不如歇息會,媳婦來吧!”
“這怎么使得!”祝氏本是由妾抬妻,低頭奉小慣了的。兒媳婦是高門貴女,自打進門,她就沒敢擺過婆婆的譜,相處也算融洽。她心疼兒子費力為自個掙了誥命,總覺得若是自己出身好些,他也不用那樣辛苦。便是對著王氏,也有些虧欠之感,每每相處,從不強硬。這時聽了這話,更是不安:“我在這伺候著,他們挑不出你的理,且回去吧,莫要過了病氣。”
錦奇和錦甯是手牽著手跟在王氏身后的,見到這個親奶奶,本就有幾分好奇。打量了好一會,又聽她說了這樣一番話,心中不由嘆了口氣:果然是典型的古代婦女啊!
而且這位,骨子里還有種奴性。不過她到底是拼盡全力為了兒子,也值得人尊敬。
錦奇不懂識人,不過與錦甯混的多了,也學了點樣子,輕輕捏了捏她的小手,自以為小聲的說道:“妹妹,這位婆婆看著面善,不知是誰?”
雖然小聲,卻還是叫王氏與祝氏聽見了,頓時兩人的臉蹭的紅了。
王氏是惱小兒子亂說話,這叫人聽去了,豈不落人口實,說她這個做媳婦的,竟然叫孫兒認不得親奶奶;祝氏是不好意思,雖然眼中有幾分渴慕,卻又擔心兒媳婦不高興。
錦甯與王氏幾日相處,知道她看著松泛,其實最重規矩,尤其是品行德性。忙拉了哥哥走到祝氏跟前,規規矩矩的請安:“孫女兒錦甯拜見奶奶,奶奶身體安康。”
錦奇連忙別扭著手腳有樣學樣,奶聲奶氣的跟著說:“孫女兒錦奇拜見奶奶……”
話沒說完,就聽旁邊噗嗤落了幾聲悶笑,跟來的丫鬟婆子差點沒憋得岔過氣去。
“笨哥哥,你是男孩子,該說孫兒。”錦甯見王氏和祝氏的臉上也有幾分笑意,便故意兇巴巴的說道,偏還帶著幾分嬌蠻之氣,很得戚嬤嬤的真傳。“重來重來。”
錦奇傻呆呆的“哦”了一聲,又擺正姿勢,再行一禮,這次倒似模似樣,沒有出錯。
說完了,巴巴的望著錦甯,一副“夸獎我吧”的表情,看的人忍俊不禁。
偏生錦甯仿佛毫無所覺一般,無比滿意的點點頭:“乖,哥哥做的真好,甯兒最喜歡哥哥了!”
錦奇頓時挺起了小胸脯,高興無比,被妹妹崇拜是一件多么值得驕傲的事啊!
要在從前,只怕王氏會不高興,這不是耍她兒子玩兒么?可現在,她卻不覺得有什么不妥,一開始不覺得,可慢慢就看出不同來了。
錦奇已經能自己吃飯了,而且吃飯時絕不會出聲,就算要說話,也會把嘴里的東西吃完了再說。他不愛叫人抱了,走路的時候很像個大家的公子哥,來過幾家拜訪的夫人,都說她家奇兒風度好。這還沒到兩歲,在錦甯的影響下,居然也能識得許多字了,還能背下百家姓來。雖說只是囫圇吞棗,但不得不說,他確實表現的很出眾。
當然,這也只顯得藍錦甯更出眾。
不過,王氏已經不嫉妒了,因為,錦甯也是她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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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卷人小鬼大逞心機30.侍疾與教訓(二)
藍錦甯也在試探王氏的底線,自己要多聰明,才能不惹她反感?
目前為止的結果,她還是滿意的。她不指望王氏真心拿自己當親生女兒疼愛,但表面的和善那是一定的。
祝氏贊了錦奇幾句,對錦甯卻沒有多講,只是眸子里看向她的時候多有憂慮。錦甯并不反感她,親奶奶性子軟糯可欺,但,心地善良。
在這種大家族里生存,難為她居然能出淤泥而不染。
夸完,又催著王氏帶著兩個孫兒女離開。
王氏淡然一笑,恭聲道:“娘不必擔憂,聽相公說爺爺病的不重,奇兒甯兒也吵著要來探望。”
自然是滿天扯謊,老太爺病的不重是事實,但錦奇錦甯合適吵著要見他了?
那個老狐貍,在她手中吃了虧,又送了那么一盒子金子來,錦甯雖然能猜到一兩分他的心思,卻不能完全掌握。
對于未知的東西,錦甯總是保留著距離和戒心。
祝氏無法,只得領著她們去內堂。老太爺半死不活的依靠在軟榻之上,仿佛病重垂危。
老爺子,勞煩您擦了嘴角的肉沫子可好?
王氏帶著兩個孩子上前磕頭請安。聽他弱弱地叫起。遂有些狐疑的問了一句:“爺爺身子可好些了?”不是說病的不重嗎?
“沒多少日子了……”老爺子說的凄凄慘慘戚戚,可您的中氣能不能不要這樣足?
王氏心下大定。然面上卻是全然的擔心。還得順著他說話:“爺爺千萬不要這樣講,您可是家里的頂梁柱,奇兒和甯兒都來看您了。”說罷,給小女娃甩了個眼色。
這女兒聰明的叫人害怕。但王氏卻從不覺得這有什么不好。
聰明人才懂擺正自己地位置。對自己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錦甯得了暗示,牽著錦奇上前,推了哥哥一把,自個走到老爺子左手邊,握住他橘皮一樣蒼老皺巴的手,滿眼錚亮。
錦奇自然看不出來老小子在裝死,見他面色青白,很是不好看的樣子,就有些怯場。可妹妹方才才說他是男子漢,不能害怕。
“我不害怕我不害怕。”錦奇嘴巴里喃喃的給自己做心理建設,卻不曉得這自語之聲叫屋里眾人聽了去,面色都是憋屈。
“太爺爺……老祖宗?”錦奇試探的叫了兩聲。
“干啥!”老爺子甕聲甕氣的瞪了他一眼。
錦奇渾身抖了抖,差點撒開丫子往王氏的方向奔去,卻瞥見對面的妹妹笑的跟朵小花兒似的,可愛非常。一瞬間就忘了什么勞什子的害怕恐懼,眨巴眨巴眼睛,傻乎乎的跟著笑,還不忘回答長輩的問話:“不干啥。”
“嗤嗤——”不淡定的丫鬟連忙捂上嘴,低下頭。
“太爺爺,您不舒服么?”藍錦甯可不想胞兄受過,連忙開口吸引某老頭子的注意力,眨著明亮的大眼,又可愛又純真。
“是啊,不舒服。不過看見咱們小甯兒,就舒服多了。”老爺子看看她,沒來由的就是喜歡,也顧不上裝病,笑開滿臉菊花,伸出手就要抱她上炕。
這是赤果果的偏心啊!
戚嬤嬤臉色一變,連忙向王氏看去,只瞧見她嘴邊含笑,目光溫潤似水,頓時松了口氣。
這可不只是想通了,而是想透了,熟的爛爛的。
錦甯猶豫了一下,沒有掙扎,順著老爺子的心意讓他抱了起來,又伸手指著錦奇道:“哥哥。”
這小丫頭片子是吃定了自己?藍老爺子不爽的瞪了她一眼,伸手把藍錦奇也抱起來。
錦奇可沒錦甯那么安分,還以為老爺子跟他玩呢,張開了手臂做了個飛翔的姿勢,高興的大叫:“飛飛奇兒飛飛!嘿嘿嘿嘿……”
這嘿嘿嘿嘿的傻笑出口,一屋子的人額頭上都見汗了。
五少爺,您嘿神馬啊?
老爺子舉著小東西,放下也不是,不放也不是,頓時尷尬的僵在那兒。王氏一見不好,連忙訓道:“奇兒,不要玩兒了,太爺爺身子不舒服,快些下來。”
藍錦奇縮了縮脖子,兒子對母親總有一種天性的折服,當下乖乖的收了手臂,不動彈了。
老太爺面色古怪的放他在身邊坐下,忽然伸手捋了捋胡子,笑道:“還是活潑些好。”
“爺爺說的是。”王氏應聲兒,祝氏自打進了內堂就成了悶葫蘆,半天沒說過一句話。不過目光總在兩個娃子身上飄來飄去,尤其老太爺抱他們的時候,甚至有些心驚膽戰。
“太爺爺,前兒大姐姐回門,好漂亮啊!”藍錦甯扯著老爺子的胡子往上竄,壓根不管他疼到扭曲的臉,爬完了,在他懷中一座,仿佛占據了什么寶座似的得瑟。伸出小胳膊,露出一件翡翠琉璃珠串手鏈:“大姐姐給甯兒的,好看嗎?”
老爺子心疼自己養了那么多年的胡子,決心不跟甯小娃計較。就是想計較也沒法啊,她多大,自個又多大?跟重孫輩的斗氣,說出去都丟份!
鼓著淚炮眼,瞧了一眼那件珠串。平心而論,算是不錯的好東西了。雖然是新制的琉璃珠,但難得在流光溢彩,且顆顆大小一樣,渾圓璀璨。這么一件東西,放到外頭的首飾鋪子里去買,作價也得上百兩銀子。
送給一個小孩子帶著玩,已經算是貴重了。
但老爺子是什么人?堂堂的一品兵馬大元帥、武郡侯,能把這點子東西看上眼?
“什么破爛糊糊,也拿來糊弄我們小甯兒?”老爺子不屑一顧的道,還好大房的人不在,不然非得氣的吐血。這些回禮都是大房準備的,他們看不上二房,自然也不會給什么太好的東西。只是要說成是破爛糊糊,是在有些過了。“一會爺爺給你點好的。”
說罷,就要去扯那珠串,藍錦甯自然不肯,便想縮手。可是她人小力弱,哪里是兵馬大元帥的對手?頓時一條好好的珠串被扯散了,其中一顆珠子還因用力過猛,被老太爺給捏碎了。
哼哼,甯小娃,乃就裝吧!真要躲,乃還湊上去干啥?
一股異香竄入老太爺的鼻尖,很淡,很清爽,并不難聞,可是老爺子翛然變色。
“混賬!”氣的渾身發顫的老爺子揮手就將褥子上散落的珠子通通揮落到地上,頓時地上鋪滿了琉璃珠碎片,隱隱間,還可以瞧見其中流淌出的晶亮液體。
甯小娃嘴角露出一絲詭異的笑來,在別人看見之前,又成了一臉茫然無辜。
祝氏王氏大駭,不知道老爺子究竟生的什么氣,前一刻還好好的,這時卻忽然大發雷霆。
“祝氏!”
“……爹,媳婦……媳婦在。”
“派人去老大院子里,把老大家的請來。”老爺子哼哼。
說是請,但誰都聽的出來老爺子的強硬。
“?”祝氏一臉茫然的看了眼老爺子,見他一副不容置疑的樣子,只得應聲:“是。”
“老二媳婦,去幫你婆婆一把。”老爺子知道祝氏軟弱,但這個孫兒媳婦卻不是個好欺負的。
王氏瞅著一地的碎片,也知道不對勁了,忙答應了跟去。
藍錦甯卻“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我的珠串!”
(冬雪:藍小甯乃個腹黑娃!
藍小甯:明明素讓咱這么干滴!
冬雪:讓乃干啥乃干啥咩?讓乃去死乃去不去?
藍小甯,高興地:好啊好啊!
冬雪:……)
2卷人小鬼大逞心機31.侍疾與教訓(三)
按照錦甯對大伯娘劉氏的了解,這位就是一個小家碧玉版的王夫人,生活完全浸淫于孝順公婆和照顧丈夫兒女這兩件事兒當中。雖然有八卦和碎嘴、背后說話壞的毛病,但還不至于到可恨的地步,若說她拿了主意要害人,還真不足以取信他人。
但回禮單子又的確是劉氏置辦,長女出門,她這個當娘的自然得操持著。
老太爺對這一點看的還是很清楚的,只怕對她的性子也摸得十分清楚,即便是盛怒中,也還記得用一個請字。
劉氏一頭霧水又有些擔憂的隨著一個婆子前來。
一進屋,就瞧見前些天還下不了床氣若游絲的老太爺擰著眉宇坐在榻上,身旁兩個粉嫩小娃一左一右的相伴。藍府的三小姐跟前還堆了十幾個精致的手勢匣子,滿眼亮晶晶的歡喜,十足財迷樣。
該不會是大房和三房不愿來侍疾的事情穿幫了吧?劉氏心中打了個突,又瞧見二弟妹王氏氣定神閑的坐在一旁的軟凳之上,心下暗恨。就知道她不是什么省油的燈,會咬人的狗不叫,平時看著挺低聲下氣的,竟然告黑狀。
當下也心定了兩分,反正有婆母擋著,他們做小輩的最多就是落個侍候不周的過錯,老太爺還能要相公將她休出門去不成?
“孫媳劉涓拜見祖父大人,請問……”有什么事兒?劉氏直接略過一向有如隱形人一般的祝氏,看著溫柔謙恭,實則暗藏鋒芒。
老爺子啪的將手邊的茶盞摔了出去,恰恰碎在祝氏跟前。駭了一跳的祝氏原本就有些坐立不安,這時更是膝蓋酸軟,跌坐到椅子上,臉色不大好看。
王氏忙伸手扶了一把。
老爺子瞅了祝氏一眼,心道真正是個吃不起嚇的軟糯性子。
“老大家地,好歹劉酸才也是進士出身。難道沒教過你《孝經》不成?擋著老子地面,也敢視你婆婆如無物?”收回目光。老爺子雙眼圓瞪。不善的掃了落落發抖地劉氏一眼,哼道。
她婆婆在屋里吃蓮子羹呢……等等。說地是祝氏?劉氏恐懼之后突生一絲詫異,莫非今兒老爺子要替祝氏出頭?
但不管是不是她猜測的那個樣子,既然老爺子點了出來。她也不能辯駁。雖然府上對這位二太太一向不大尊重。但人家地確是長輩。就算是個姨娘,她也不好連聲招呼都不打。
心中暗暗后悔。早知道多加一句請安的話又會怎樣?
“是孫媳地錯,方才并未瞧見二娘也在……”低頭認錯。還要加一句分辨,大伯娘吖!您當這滿屋地人都瞎了眼不成,分明乃就是故意滴!
老爺子很不爽,劉氏不把祝氏放在眼里他的確不高興,但沒到生氣的地步。但現在是怎么著,當著他的面還扯謊,感情是欺負他人老眼昏花,當真什么都看不出來是么?
“劉氏,你連我也不放在眼里了?”聽說劉酸才正在謀京畿的官缺?哼哼,看他教出來的好女兒!若真讓他成事,這女人還不把鼻孔沖到天去?
老爺子心里怒火奔騰,知道這事就算不是劉氏做的,也和大房脫不開關系,自然就不可能待見她這個一房主母。再加上劉氏進門多年,已經慣了不將這位二娘放在眼里,一時言行上犯了錯兒,還能有好?俗話說百善孝為先,連孝道都不懂了的女子,能是什么好鳥?
劉氏受得也是無妄之災,當然她爹更冤枉,肖想了許久的差事就這么飛了。
這是后話,暫且不提。且說劉氏聽了老爺子這兩句誅心之言,心道自己一向通透,今兒怎么就被豬油蒙了心?道個歉給二娘見個禮不就完了,扯什么理由?
“孫媳不敢,還請祖父大人息怒,孫媳這就給二娘請安!”劉氏慌亂之下也顧不得神馬身份面子之類的玩意兒,急忙跪下朝著祝氏叩叩磕了三個響頭:“媳婦給二娘請安。”
自打她進門,除了新媳婦敬茶那幾回,祝氏還真沒被人行過這么大的禮,有些不知所措的就要站起身避過去,偏被王氏抓了手,拉著不讓動作。
“媳婦,既然老大家的認錯了,便饒恕了她吧!”老太爺開口,聽著云淡風輕,可那諷刺的意味卻是濃的很。
祝氏哪有說不好的,自然迭聲應了,對劉氏道:“老大媳婦起吧……”說完,也不知道還能說什么,有些尷尬的瞧了自家兒媳婦一眼。
王氏老神在在的站起身,順便捋了一下裙擺上的褶子,這才上前親自扶起腿軟的劉氏,一邊笑道:“大嫂,娘說讓您起來呢,怎么還跪著?這滿地的瓷片兒,仔細扎了腳!”
一邊將劉氏扶起,一邊又對丫鬟們喝道:“沒眼色的東西,還不快掃了去?”便要拉了劉氏去一邊坐。
“老二家的,你且退下。”老太爺沉聲說道。
王氏應了,爽快的撒了手,回到祝氏身旁,端茶看戲。
劉氏茫然的立在屋里,身旁的人俱是不敢出聲相幫,一時之間尷尬無比,臉都燒了起來。
“老大家的,咱且問你,珍丫頭的回禮單子是不是你定下的?”下馬威立的夠了,老爺子也不兜圈子,直奔主題。
“是孫媳定的……”劉氏的眼角忽然抽抽起來,想起備給二房的禮似乎太薄了些,難道是為了這個?心下便有些怨恨起自家婆母來,要不是她說沒必要給二房回什么重禮,今兒她怎會吃這樣一頓排頭?
“二房的單子也是你定的?”不等回答,老爺子又摔了新換上的茶盞:“你也好意思拿的出手?”且不說二房其他人送了神馬,單就是藍錦甯奉上的那一只寶瓶,就值了回禮錢。這還不是其中最好的一件!
“這個……”猶豫不定時,偷偷抬眼瞧見老爺子又青黑了兩分的臉色,頓時不敢再隱瞞:“孫媳原本定的單子并不是那些……只是婆婆見了單子,知道孫媳手里沒多少銀錢,這才讓改的……”言下之意,不是咱小氣,是婆婆鐵公雞!
“東西是不是你備的?”聽見提到金氏,老爺子哼了一聲,卻并未糾纏。
重點不在禮物太輕了,而在于,那加了料的翠玉琉璃珠串。
“是……是婆婆幫著置辦的……孫媳、孫媳也瞧過的……”劉氏不敢將自個摘的太清,想著左右也不過是補一份回禮,便老實的說了。“若是弟妹……覺著禮輕了些,孫媳再補一份也無妨……”說罷,便朝王氏看去。
她是在顯示她的大度,也暗示王氏斤斤計較。
大伯娘吖!看來您還素沒有抓住重點啊!二房會為了一點回禮在老爺子跟前告黑狀?您也太小看咱了!銀子神馬的,都是浮云哪!
老爺子的臉又黑了兩分,這后宅的女人,怎么什么事兒都愛勾心斗角?
王氏端坐一旁,只當沒聽見。
“你當老二家的稀罕你的回禮?”這是勃然大怒了。
劉氏打了個激靈,連忙道:“祖父大人……孫媳、孫媳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老頭子年紀大了,聽不分明,你給我解釋解釋?”
“孫媳、孫媳……”叫你多嘴,叫你嘴里含刺!劉氏恨不得給自己兩個大耳瓜子,噗通一聲,又跪下了。
老爺子無事抽風,本就很嚇人,這樣鼎盛的怒氣,自然就更讓人噤若寒蟬。
藍錦甯看戲看的很開心,連身前那些昂貴的首飾都懶得去多瞄一眼。
恩恩,首飾神馬的都是浮云哪!
“來人,把那些破爛拿來讓大孫媳婦瞧瞧,我倒要看看,你可有話說!”老爺子哼了一聲,轉頭對王氏倒是和聲靜氣:“老二家的,去把所有回禮都給取來,還了大孫媳婦!”
王氏應了聲,回屋收東西去了。
“祝氏,把金氏給老子叫來。”
祝氏低頭離去。
劉氏不明所以,只死死的扭著衣擺,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老爺子為嘛介么護短?額……)
2卷人小鬼大逞心機32.出人意料的奪權
如今房里的氣氛很是緊張,卻也讓那些不相干的丫鬟下人們透了口氣。知道這是主子之間的事兒,扯不到他們身上去,便也存了一兩分看戲的心態。
恩,就跟籃球比賽似地,別看上半場打的如火如荼,看客們跟著提心吊膽,一到中場休息時,不需要人加油吶喊的助威,沒他們的事兒了,內心別提多么輕松了。
藍錦甯一看暫時歇火了,就覺得有點口渴,使了個眼色給立在一旁的丫鬟,結果人家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是沒反應。
唉,沒個用著得心應手的人在身邊就是不方便。
藍錦甯撇撇嘴,要是她房里的如珠如寶跟了來,早先老爺子發火的那會,她們準就把茶水續上了,哪里還用她吩咐?
先前王氏可沒想到會演上這么一出,想著是來侍疾的,帶一大堆人也不好,所以也就沒讓他們屋里的人跟。她也沒想到,其實現下這個局面,是她這個小女兒暗中推波助瀾的。
藍錦甯當然不可能費心費力策劃這么一個破綻百出的陷阱去謀算一家主母,雖說金氏不大得人心,老爺子也看她不順眼,但到底是大房和三房的親娘,面子上還是有分量的。而且她也不必如此費盡心思去謀她一個弱質小兒,要謀算也該謀算藍錦奇嘛!
她不過是在那謀算之人的背后小小的推了一把罷了。
那珠串里的東西也不是什么大毒之物,而是一種比較名貴的香料熬制的精華。雖說只是香料,尋常人用了無事,還有亢奮精神減輕疲勞的作用。但體質虛弱的人戴久了,身體只會越來越孱弱疲憊,直到一命嗚呼。
沒有見識的人哪怕知道了其中的貓膩,估計也查不出來什么。
她前世就愛用這種香料做香薰用,特別是最后一段心力交瘁的日子。小小的一點點精油,可不是一般的貴。這種香料培育困難,極為難得,想在現代都難以培育出來,在這科技含量如此低微的虹祁大陸,恐怕也不便宜。既然舍得下那么大的本錢來算計她,她也就勉為其難的應戰好了。
王氏先行回來,身后跟著兩個抬東西地壯士仆婦。老太爺掃了一眼。卻只哼了聲。
不一會金氏就滿臉不情愿的跟著祝氏前來。雖然她挺想擺譜的。但叫人地畢竟是她公公,卻是不好推脫不來。且聽祝氏地意思。仿佛是發了大脾氣地。自然就有些惶恐,生怕自個裝病地事情被說破了。
對祝氏。她一向有看到也跟沒看到一樣。不過這次卻不敢太為難。只是嘲諷了兩句,便跟著來了。
祝氏先上前回了老太爺。站到一邊。
不等金氏問安。老爺子又摔了跟前地茶盞。怒聲道:“金氏。你可知罪!”
老爺子吖,咱知道乃有錢,但也不帶這么糟蹋東西的!
金氏心中一跳,本就有些發虛,自是沒敢強硬,慌忙低頭道:“爹爹息怒,媳婦知錯……”她還以為是裝病的事情已經敗露了,只好認錯。如今她在家里的地位可不如當年新嫁那般風光,還是不要惹怒公爹的好。
老爺子冷哼一聲:“那你且說說,錯在何處?”
“這……”當著一屋子小輩,金氏的臉色極其難看。要她說自己有違孝道,自是萬萬不肯的。但見老爺子的臉色,顯見是不肯讓她私下認錯的,只好輕聲說道:“媳婦……媳婦不孝,不該只是微恙,卻不來為爹爹侍疾……”
“你當老子稀罕你伺候?”這金氏哪里會伺候人?老爺子眉眼一挑,顯然是不屑一顧。對這媳婦,他從來就看不上眼,誰讓她是金家女兒?若非當年自家老婆子一意孤行,他壓根就不會讓她進門!“你倒是解釋解釋,給老二家的回禮是怎么回事?還有給甯兒的珠串,聽說是你一手置辦的?”
說到這個,金氏忽然覺得自個沒什么大錯,她不待見二房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給的回禮薄了又如何?她能給都算不錯了!
不由硬氣起來:“是媳婦給置辦的,雖說薄了些,卻也不曾有違禮制……老大家的一向勤儉,媳婦想著能省一些也是好的……”
勤儉?真是笑話,瞧瞧劉氏帶的那金釵,手腕上的翡翠環鐲,哪有半分勤儉的樣子?一邊人家回禮還講究個體面,就算砸鍋賣鐵也愿丟了臉面,金氏竟是連里子都不要了?
“我倒不知道,堂堂的藍家長房,家里竟是如此窮困!”老太爺又不是個傻得,怎會相信她的鬼話?若是三房倒還有可能,那老三媳婦可是除了名的鐵公雞!但劉氏卻是出了名的愛面子!若是沒有她在其中搗鬼,又怎么可能如此行事!
“爹爹若是不信……媳婦無話可說。”金氏決心撕破臉了,丟臉是一回事,但在二房面前服軟,卻是萬萬不可能!她金香玉生平最大的恥辱便來自二房、來自祝氏!
“好!好!好!”老爺子冷笑了三聲,說了三個好字,卻讓一旁跪著的劉氏有些害怕。金氏那無所謂的臉,看起來尤為可惱。
雖說藍老爺做了藍家的家主,但老爺子到底還頂著武郡侯的名頭。她就算不為藍老爺想,也該為兩個兒子想想!老太爺已然偏向了二房,若是惱了他,日后承爵的人選可就不定是誰了……
“既然如此,我看你也不大合適掌理這家事,不如回去吃齋念佛的好!明兒起,就由祝氏理事,老二媳婦幫忙打個下手,你今后就歇著吧!”老太爺冷冷的道。
金氏猛然抬頭,驚愕無比的望向老太爺,而一旁的祝氏、王氏、劉氏都怔住了。就連藍錦甯都沒有想到,老爺子竟然會語出驚人,一下子奪了金氏的權柄!
以金氏的為人,她會這么輕易的撒手么……
“不!兒媳不服!”金氏果然惱了,也顧不上什么口吻語氣之類的,怒氣沖沖的吼了一句:“不過是給二房的禮薄了些,又不是什么大錯,憑什么!”
“怎么?我說的話不管用了?”老太爺目光灼灼的看向屋中眾人,將各人面上的情緒收入眼底,方才道:“不必再我跟前說這些,之選回來,若是他有異議,你讓他老找我!這事就這么定了!”
(更新晚了幾分鐘……那神馬……不解釋了,太心虛……)
2卷人小鬼大逞心機33.聽墻角的小正太
老爺子這番話一說完,便借口累著了,要休息。也不要人伺候侍疾,通通退下。
藍錦甯狠狠的鄙視他,切,累個屁,剛看那吼人的時候樣兒,就知道分明是心里不痛快耍著人玩。
金氏死死的咬著唇,全身的疲軟仿佛還未褪去,只好由劉氏扶著,臨出門前還回頭瞪了祝氏一眼,眼中怨毒無比。她倒是也想瞪王氏來著,但目前形勢不如人,自然只能作罷。
王氏看在眼中,笑在心里,扶了祝氏的胳膊,笑道:“娘,您看您平日里也不到咱們院子里去坐坐,今兒老太爺有小丫頭們看著,不如就到媳婦院里做會?”
聽著是請求,卻是已經半拉半拽的拉著人朝二房去了。
祝氏拗她不過,只好應了,眸中隱著擔憂懊惱,卻并無懼怕,倒叫不經意打量了她一眼的藍錦甯心生詫異。
果真是……軟弱可欺么?
小小的嘴巴抿出一個彎彎的弧度,王氏身旁新任的大丫鬟宜真將她抱起,轉頭看了一眼因為被嚇而有些懨懨的藍錦奇,心頭又給老爺子記下一筆。
欠的債多了也不怕,慢慢還就是了。
晚上本是照舊要在王氏屋里安置,沒想到本該到姜姨娘屋里的藍正杰卻出現了,錦甯與錦奇只好挪窩到耳房去睡。
夜里太靜,錦奇今兒是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在錦甯的哄騙下,到底是沒有吵著要娘,只是忽然聽見隔壁有隱忍的哼哼聲,便有些奇怪的推了推身旁睡得迷迷糊糊的妹妹。
“妹妹……甯妹妹,醒醒!醒醒!我……”本想說害怕來著,卻不知怎么的想起了妹妹說過男孩子要堅強勇敢地話來,雖然并不完全明白是什么意思。倒也清楚。一旦這害怕地詞兒脫口而出,只怕和堅強勇敢這樣美好地詞兒是沾不上邊了。
嗚嗚。咱不害怕,咱不害怕……
錦甯睡得不沉,揉了揉眼睛也就清醒了過來。看著大娃娃似的藍錦奇等著漂亮黝黑的眼睛,緊張地拽著她的小衣。扭得她衣襟都有些松開了。不禁汗顏。
也許她的教育政策有點為時過早了……錦奇畢竟不是她這樣地人。而是一個正常地小孩子。
“哥哥怎么了?”輕輕的拍拍他的手。引導他放松,伸出小爪子將粉嫩嫩地小正太摟在自己單薄地懷里。額……手臂怎么圈不上?
什么時候才能長大啊!藍錦甯嘆了口氣,對自己的小身板報以無限遺憾。
連吃個豆腐都吃的這么吃力……
“妹妹,你聽見聲兒了么?”錦奇仿佛安心了些,粗粗的小手臂勾著藍錦甯的腰……話說,真的沒什么肉,全是骨頭,硌的他挺疼的。可還是不愿意松開,因為這么抱著就不害怕了……妹妹身上還有種香香的味道……
“聲兒?”藍錦甯一愣,忙示意他噤聲,側耳傾聽了一會,小臉漲紅。
隔壁正在上演有愛的愛情動作片啊……
頓時虎了臉,狠狠的白了藍錦奇一眼,將他按到在床上,拉好被子:“睡覺!”
“你也聽見了對不對?”立了藍錦甯錦奇就又開始憂心忡忡,拽了她細細的小手,好像微微有些涼……娘總說自己是個小火爐,為什么妹妹不是呢?“是不是夜魘來捉小孩子了……”
夜魘就是這兒人用來嚇唬小孩的玩意,不過一般孩子都會當真。
藍錦甯打了個哈欠,一只小手勾住了藍錦奇的小脖子,將自己的身子往他那邊貼……真那暖和啊……“沒有的事兒,嬤嬤嚇唬你呢!那是兩只大老鼠打架,別瞎想。”
藍錦奇聽了她胡說八道的解釋,點點頭,信了。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覺得妹妹說話就一定是對的……哎,可憐的錦奇!他不知道為了這,日后吃了藍錦甯多少騙!當然,人估計到死還覺著妹妹是不會錯滴……
藍錦奇漸入夢鄉,呼吸均勻悠長。反而被吵醒的藍錦甯有些睡不著了,藍府的墻壁都是上好的青磚打造,厚重凝實,不僅堅固,隔音效果也相當好。她修煉先天鬼氣自然聽力過人,但藍錦奇是怎么回事?
心中一摸索,忽然想起那天自己為他“療傷”的事情來,當時可是渡了不少先天鬼氣給他,不會就這么的連他的體質也給影響了吧……
該死的判官!
一抹憂郁清冷的月光透過隙開的窗欞灑入床畔,照亮了藍錦甯有如深潭一般幽暗的眼眸。一絲暖意不知何時侵入心頭,與那相貼的小人兒只怕脫不開聯系……
因為年幼天真,心底純凈,于是她從不對錦華錦奇小哥倆有任何排斥。又因為被養在了王氏身邊,和他們相處的時候多了,竟是真個的將兄妹的情分刻在了骨子里。
否則,藍錦奇要病,那就去病好了,反正與她無關,要遷怒也是遷怒孫府,壓根不必她多此一舉,不過是擔心他年小體弱,落下病根。
對了……她還有兩個姐姐……以后只怕還會有弟妹的……
這些都是她從前不會去在意的東西,前世除了哥哥,其他的異母弟妹,在她眼里和路人并無二致,一樣的陌生,一樣的冷淡。
他們妒忌她,她卻不屑。
什么時候,她竟然擁有了這樣一顆柔軟的心……
看來在地府里混了兩百年,自己個是越混越回去了。
不管了,打個哈欠,唇邊抿著一絲笑意,藍錦甯閉上眼睛,酣然入睡。臨睡之前,還想著明兒起來,要提醒她家小二哥,不要將聽到的話隨便講出來,容易沾惹是非,惹火上身……
一夜無夢,待到自個起身時,發覺藍錦奇已經不再身側,喚過如珠來問,才知道自己竟然多睡了一個時辰。
真是難得的好眠呢!藍錦甯心情愉快的梳洗完畢,牽著戚嬤嬤的手,到隔壁屋里去給王氏請安……
總覺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似的……
“娘,昨兒晚上我和妹妹聽見兩只老鼠打架的聲音了呢!”
剛要邁進屋里的藍錦甯身子一僵,狠狠的抬起頭瞪向那無辜的小兒,無視了一臉愕然與羞惱并存,間或夾雜了三分甜蜜的王氏……
藍錦奇!咱要剁了乃!
(又晚了些,不過好歹趕上了……捂臉爬走……)
2卷人小鬼大逞心機34.二房的笑與怨
據說昨天晚上藍老爺回家,就去老太爺屋里。
據說老太爺罵了兒子半宿,剩下的半宿不知道父子兩說了些什么,只知道藍老爺出門的時候臉色很是難看。
據說藍老爺回屋就責罵了守著他回家、指望他為自個做主的大太太,說她不守婦道,不尊孝道,心思狠毒,丟人丟到九天門去了。
據說藍老爺當夜宿在了二太太房里,對她和風細雨的寬慰了一番。
據說……藍府的風向變了,生了兩個嫡子的大太太被發落去了佛堂吃齋,一向溫軟的二太太成了掌權夫人,一時風光無二。
當然,這一切和僵立在門邊,滿腹臟話的藍錦甯壓根不相干。
錦奇自然說的毫無芥蒂,王氏聽的滿臉通紅,只得低聲敷衍了幾句,瞧見錦甯立在門口,便褪下心思,朝她招了招手,喚了她到身前。
“……一會子見到你們爹爹,莫要說……咳,那老鼠打架的事……”
戚嬤嬤笑得老懷大慰,藍錦奇滿臉茫然,錦甯裝作什么都沒發生過,乖巧的點頭。
藍錦華小正太正端坐在一旁的桌邊看著一冊經卷,貌似很認真的樣子,但瞧他那坐立不安,眸光不時放空的模樣,也能猜到是心不在焉的。
終究是真正的小孩子,能靜下心看下書的又有幾何?更別提錦華這娃屬于天生的隔代遺傳,身上充斥著好動因子,能裝個樣子已經是給藍正杰面子了。
錦華在秋天的時候滿了五周歲,已經開始進家學讀書。目前也就是個通讀千字文地水平。饒是如此。在家學里也頗受嘉許。先生稱他是“虎父無犬子”。但有藍錦甯這么個小變態的先例,藍正杰倒覺得只是平平無奇,而錦華自己也不覺得有什么值得稱贊的。
他地妹妹啊。可是未滿兩歲就已經開始讀《史記》和《大梁周志》地小才女!
“錦華。過來陪你妹妹耍會子。”王氏是母知兒心,便立時喚他,反正坐著也是裝樣子。
錦甯笑嘻嘻的指著那攤在桌上地書本問:“大哥在看什么書?”
錦華地小臉一紅,有幾分不好意思地小聲道:“《山海經》。”
這兒的《山海經》倒是和前世沿用的文言文版差不多,多是一些寓言故事,只是個別遣詞用字的不同罷了。
藍錦甯眼珠一轉,計上心頭。
端著純真的笑臉,擺出一副好奇想聽模樣,催促著藍錦華給自己和錦奇講故事。
錦華只得磕磕巴巴的講了一個《精衛填海》,錦甯很給面子的大贊好聽,錦奇也是聽得專注,一點也不在意哥哥講的時候結巴,還興奮的叫著再講一個。
錦華急的滿頭大汗,他也還只學了那一頁故事,再講就有些為難了。
戚嬤嬤很有眼色的擺了飯,請母子四人坐下用了,解了錦華的圍。吃過早飯,錦華就要去家學了,臨走的時候,竟是自動的拿了那一冊《山海經》,揣在懷里,也不要別人幫著拿。
這可是前所未有的大改善。
王氏欣喜,卻有些狐疑的看向錦甯,卻見她正和錦奇玩的歡快,就道是自己多心。
早上聽了故事,錦奇心里居然就有了惦記,一整天都纏著錦甯認字。她也一板一眼的很有小老師的模樣,說幾個故事教幾個字,待到錦華歸家,錦奇竟也認識了十來個簡單的單字。
一大早,王氏就被祝氏請了去。面對一堆賬冊本子,祝氏早已是面犯難色,恨不得推了去。可聽了昨夜老爺勉勵的話語,卻不敢就這樣說自己做不來,做不到。她也知道自己性子太軟,所以一直以來,藍老爺雖對她尚好,卻并沒有寵愛的意思。女子溫柔是情趣,但太過軟和,就是懦弱不堪,不能大用了。
王氏雖然在家時也被自家娘親教導了許多,但進了藍府之后,也只敢牢牢的把了二房的權。沒辦法,藍府的水太深,只能一點一點的來。況且婆婆仍在,哪容媳婦置喙。
這忽然之間就成了半個一家之主,王氏難免也有些忙亂。雖說祝氏也能處理一小部分,但跟龐大的雜物比起來,實在是杯水車薪。王氏無法,只得讓戚嬤嬤也幫著處置一些事情,卻未曾向大太太金氏有過一次請教。
她寧可打落牙齒和血吞,也不會去請教正在氣頭上的大太太。能不能解決問題還是個未知數,說不定還有冷板凳伺候,三弟妹牙尖嘴利,說話最是難聽,憑白受氣她是決不肯的。
忙碌了一天,總算將所有事情重新歸類分好,弄清了個大概,這才辭了祝氏,回到自個院中。
藍正杰已經回家了,正陪著三個小蘿卜頭讀《山海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的,錦甯也就算了,本來就是個愛看書的性子,可錦華錦奇也突然對書本感興趣起來了,自然讓他異常欣慰。
姜氏和上官氏領著藍瑟藍繡站在一邊湊趣,可兩個小姑娘壓根搭不上話,更別提是讓藍正杰注意到她們,然后喜歡她們了。
“二奶奶回來了。”姜氏端著笑臉恭敬的問了聲安,上官氏雖然心里不情愿,也還是規規矩矩的請安。
“都這個點了,你們還沒回去用飯啊?”王氏瞥了一眼連頭都沒抬的藍正杰,笑道。
姜氏猶豫著要不要搭話,上官氏卻搶先道:“這不是看爺回府了,想著過來伺候爺么!”
王氏端著笑,心道這不是說她屋里的人伺候不了爺?“原來如此。”
說罷,也不多講什么,倒叫上官氏有些沾沾自喜,很是得意的沖姜氏挑了挑眼角。
“相公,該用飯了。”王氏不理兩個妾氏,徑自走到藍正杰面前道。
“好好,吩咐擺飯吧!”
今兒藍正杰很高興,太高興了。他們二房在府中一向是最沒有話語權的,哪知道他應卯回來,就已經天翻地覆變了顏色。金氏被罰,祝氏上位,這事在二房,無論是主子還是仆從心里,都是大快人心的事兒。當然,那些別人安插進來的角們,就不知道心底是個什么滋味了。
不過,到底是什么事兒,連藍老爺都氣不過,覺得虧欠二房了呢?
天知地知、藍老爺子知、藍老爺知、藍錦甯也知。
還有一個人也知道。
藍正杰抬頭,仿佛才發現兩個姨娘在似的,不禁蹙了蹙眉頭。
本來心情不錯的,看見這兩個柔順姿態的女人,再看一眼無比自在的王氏,莫名的覺得有點不舒服。
“你們帶著瑟兒繡兒,也回屋用飯去吧!”
姜氏和上官氏皆是錯愕,卻還是悶悶的應了聲,只是半天不挪動。
王氏見狀,便道:“這天也晚了,不如讓妹妹們也留在這兒吃吧!”
姨娘們喜上眉梢,雖沒說話,但眼角卻多了絲笑意。
“咱們藍府沒這規矩,再說這屋地兒也小,哪容得兩張桌子?”以往王氏要是說這話,藍正杰多半也就允了,但今兒偏生駁了。言語之間,似乎并不想跟兩個妾同桌吃飯。
姜氏見狀,含淚福了身,拉著藍瑟就走。
上官氏緊咬薄唇,方才低著頭走了,藍繡羨慕的看了一眼藍正杰抱著的錦甯,匆匆跟出去。
“姨娘……”
王氏嘆了口氣,對藍正杰道:“難得一起吃個飯……”
“改天吧,今兒不想見她們。”藍正杰笑了笑,抱著藍錦甯坐到桌前:“吃飯,再跟我說說,昨兒到底怎么回事。”
原來是想聽八卦,王氏微微一笑,和兒子們紛紛坐下。
屋子里傳出歡聲笑語,間或夾著稚子清脆的附和聲,端是動聽。
2卷人小鬼大逞心機35.布局與破局
這一次的“陰謀”中,受害最深的應該就是大太太金氏了。
首先,本該因著珠串之中的“加料”而出現一些狀況的藍錦甯,出乎意料的被老太爺化解了“危機”;本該擔上“照料不當”名聲的王氏,與丈夫的感情似乎更好了;而原本絕對不會被懷疑上的金氏,因為“陰謀泄露”而被變相奪權,甚至可以說是“軟禁”;大房也因為這次的事情,在老太爺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壞映像,在一段時間內,估計不能興風作浪了。
而且見著二房的人,他們還要低頭躲著走,哪怕他們已經補上了一份比給三房的禮單還要豐厚的禮物。
表面上看來,最大的受益者就是二房。
真的是這樣嗎?
如果不是她從珠串上聞見一股熟悉的異香,如果不是老太爺正好對她興趣濃厚,如果金氏和劉氏能聰明一些警醒一些……
布局的人,原本是算準了藍家三房人的個性,準備來個大小通吃,只怕鬧到最后,他們窩里斗得歡,卻都叫旁人漁翁得利去了。
只是,那人漏算了她這個意外中的意外。
于是二房成了受害者,金氏背了黑鍋,大房受了牽連。至于那人……多多少少也得了點好處。
藍錦甯嘟著嘴,乖乖站好,任如珠為她丈量身形,要準備裁剪過年穿的衣裳了。
“三小姐又長高了半寸呢!”如珠量完個頭,笑瞇瞇的說道。小孩子總是長得極快的,少稍不注意,昨日還在襁褓里的小不點就已經能爬能走了。而不過半年的時間,一歲多走路也走不利索、說話也說不清楚的六姑娘成了如今的三小姐,不僅聰明伶俐,而且出人意料的……成熟!就像換了個人似地……只是這話,如珠每每察覺,就會強迫自己遺忘。
“上個月做的新衣不是有兩件還沒穿過嗎?”藍錦甯踢開腳邊團城一團地被子。錦奇地小腦袋突兀的露了出來,做賊心虛似的朝著她傻笑。瞪了他一眼。藍錦甯飛快的披上小襖,才又轉頭對如珠道:“若是短了。就放出來兩寸,不是讓你預留了尺寸地么?”
“五少爺怎么在這……”如珠微微詫異了一下,卻并沒有特別覺得驚訝。想來已經習慣藍錦奇的神出鬼沒了。這兩個月來他地手腳異常地靈活。一旦趁人不注意跑開,就算是習過一點武藝的小廝都不一定追得上他。而二奶奶也已經習慣到藍錦甯這里來逮人了,甚至有時候。只是派人來吩咐一聲。“話是這么說。畢竟是過年了,小姐與以前也不一樣了……”
“那就只做一身吧,想來母親那邊還會另做。就不要浪費布料了。”藍錦甯想了想。一身不做似乎也的確不大好。便道:“我房里的幾個……你們四個大丫鬟一人做兩身新衣,料子從我這里拿,替戚嬤嬤也準備兩身。我瞧上回娘送來的天青色緞子就不錯。還有爹娘、大哥和……這家伙地,也別忘了。”
踢了一腳又縮在被子里裝死地藍錦奇,口氣雖不好,面上地綿軟卻是足足地。
如珠捂著嘴偷笑了兩聲。才應了。又問道:“小丫鬟們和婆子呢?”
“都讓你們做,還不累死個人?”她可不想做剝削童工勞動力的資本家,如珠和如寶都沒滿十二呢!就是如蘭如芬,也得過年才滿十六。“你去撿了料子各人發一匹,讓她們自個做也就是了。”
“那奴婢就替她們多謝小姐了。”
“謝什么謝,不過是員工福利……”打了個哈欠,藍錦甯咕噥了一聲。習慣這種東西真是要不得,這才吃過午飯,她又困了。
藍錦奇鉆出被子,折騰的身上好好的衣服都皺了:“妹妹,你要叫我二哥,知道不?”
“是,二哥。”敷衍的喊了一聲,不過藍錦奇倒一點也不在意,笑嘻嘻的應了,又聽錦甯問他:“你不在娘那兒午睡,跑咱這兒來做神馬?”
“娘不在屋里,我睡不著。”藍錦奇可憐兮兮的巴望著她,跟被遺棄了似地:“奶娘又啰嗦的很,在耳邊嘮叨的厲害,妹妹就收留我吧……”
這兩天祝氏和王氏新手上路,自然時間就緊張的很,照看孩子也就全由著乳娘行事。錦甯身邊的戚嬤嬤被要去幫手,倒也落個清凈,但藍錦奇就沒這么好命了。偏他那個乳娘又是個愛嘮嗑的,趁著小主子午睡,王氏又不在,就愛跟屋里的大小丫鬟們聊天說八卦。這就苦了如今耳聰目明的藍錦奇了,明明困得很,可那些絮叨偏不停的往耳管里灌,讓他很有些惱怒。
“又聽了什么?”她還不知道他么!看著是個可愛的男娃子,居然長了顆三姑六婆的心!這才多大年紀,就愛跟她講那些家長里短的事兒。若不是她之前揪著他的耳朵耳提面命了一番,只怕這小不要臉的早就把那些干凈不干凈的東西往他娘腦子里灌了。
當然,堵著不讓說也是不行的,藍錦甯只好委屈自己當他的人形垃圾桶了。
如珠很有眼色的退出房內,留下兄妹兩個絮叨。雖然也有些好奇,但她卻不是藍錦奇這樣克制不了自己的小孩子。再者,府里的八卦一向是只避諱主家的耳朵,在她們這些奴仆之間,反倒沒有那么嚴厲的禁令,畢竟,主子們也是需要一些口耳靈便的忠仆的不是?
“……宜婷姐姐說藍墨叔叔家里的娘子被婆母欺負得哭了好幾次,真真可憐……宜彤姐姐就說她狗拿耗子,妹妹,狗拿耗子是什么意思?”藍錦奇一派天真的說著,若是正主來聽,必然驚訝他竟然復述的一字不差,連那語氣都學了個七八分像。只是他說了許多,錦甯真正聽進心里去的怕只有這一句罷了。
“那是個歇后語,意思是多管閑事。”藍錦甯心不在焉的回答,但也并不敷衍。細娘的處境說到底也沒什么值得奇怪的,她也不會硬往自己身上想。婆媳本就是冤家,就是看似和睦的大太太與大房三房的媳婦之間還有些齷齪呢,更何況是身為奴婢的管事娘子和恢復自由身的細娘?一個怒她丟了差事,一個肯定看不慣婆婆奴顏婢膝害她也低人一等,自然不可能融洽。
賢婦難尋,好婆難得,這天下間,總有一些定律是一樣的。
先前她還吃不準細娘是誰的人,可藍錦奇這么一提醒,她腦中忽然閃過一道流光。
如果真的和她猜測的一樣……只怕這藍府日后就有的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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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卷人小鬼大逞心機36.打落牙齒和血吞(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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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錦奇在二房極受寵,因為是老二,所以很有些寶貝的意思在里頭。雖說老太爺貌似只對藍錦甯一個感興趣,但因為他自打得了這么個妹妹,時時刻刻都愛黏糊著,在老爺子跟前露臉的機會明顯就多了起來。
老人家哪有不喜歡的兒孫滿堂的,自然對他亦是好聲好氣,連帶著全府的人,都曉得他們兄妹倆是老爺子的眼珠子。
他是正經嫡出,不比藍錦甯這個半路出家的,一旦得寵,往他面前湊的下人也就多了起來,還不僅僅是二房的人。雖然不指望小主子能記得自個是什么人,但混個臉熟也是好的。
錦奇的乳娘等人自然也水漲船高,得了許多人奉承。
這一來二去的,難免就有許多閑話要說,偏生人只當他是個孩子,也不避諱著他,于是他聽了許多小道消息,又傳到藍錦甯的耳朵里。
錦奇也是個極其刁鉆的小孩子,有些話兒跟她說了,就絕不會再過第二個人的耳,過上兩天,他自個倒是忘了個一干二凈。倒是藍錦甯聽了滿腹八卦,慢慢也就摸索出一個道理來。
侯府門房七品官哪!
官場一道,說是女眷不得干政,但真正不能摻和的只怕也只有內宮女眷了。但即便如此,一些宮里的八事兒,還是流傳了出來,為百姓們津津樂道。
老太爺是聲名顯赫的武郡侯,但他那一代卻并不是只剩下這一支。老太爺還有個親兄弟在世,只是據說當年和老祖宗鬧的極不愉快,早早就分了家。這位也是個角,不耐煩攀連兄弟的權勢,去經了商不說,還勒令家中的小輩們不得打著武郡侯的旗號胡作非為,三四代下來,竟也成了有名的皇商。與侯府的關系也只是一般,不過逢年過節應個卯,送個節禮。
就連珍大小姐出嫁,也只見了一車銅臭味十足的禮物而已。
說是沒什么牽連,到底也是自家兄弟。打斷骨頭連著筋。雖他們自己不打那侯府地旗號。多多少少還是會有人看著武郡侯地面子而大開方便之門。他們得了便宜自然不會再賣乖,巴結討好是不會的,最多也就是送點子應景又不招忌諱地東西圓了場。
再有就是姻親,哪個媳婦沒個娘家?哪個小姐姑娘沒個婆家?這么大大小小的統共算在一起,竟是將整個京畿地貴人們都包了個圓兒。連皇宮里都有一位藍賢妃娘娘坐鎮。
牽一發則動全身吶!這藍府地起落。只怕關系地不只是自身。還有皇城里地那位。
怪不得。藍府這樣勢大。
怪不得,她一個上不了臺面的小庶女,一朝得勢,就成了京畿里人人稱羨的富貴娃娃。
這天是藍錦甯和藍錦奇滿兩周歲的日子,因為怕小孩子福多了吃不住,一般周歲過了,男孩子要等到十歲才能再大辦生日,而女孩子則要到十五歲及笄禮才行。這次因著藍錦甯的特殊,便算是補辦了一次抓周,當然,是和錦奇一起。
既然是補辦的,自然只是府中偷偷的過。當然也有那消息靈通人氏得了信,送來了賀禮,并無人舔著臉硬要湊上來找不自在,于是老太爺也就默許了。
大房三房的人自然不大高興,卻又不得不擠出笑臉來參加,金氏在佛堂“靜修”,祝氏便頂上主禮的位置,笑的牙不見眼。
兩個小娃娃被抱上鋪了厚厚褥子的八仙桌,瞧著堆了一桌的東西,藍錦甯有些頭疼。她還以為自己已經避免了這一場風頭,沒想到臨了,居然還是來了。
藍錦奇可不管,抓著一樣喜歡的東西就往錦甯懷里塞,好東西都要給妹妹。
眼看著一個滿桌亂爬著抓東西,另一個安安靜靜的坐著都快被一堆小玩意埋了起來,三生婆婆連忙喊了幾聲吉利話,將爆發邊緣的藍錦甯抱離桌子,也挽救了錦奇被暴打一頓的厄運。
接下來就是女人們的場合,身為主角的兩個小屁孩,像動物園里的大熊貓一樣被領著溜了一圈,收了無數荷包禮物,小臉也被捏得通紅。勉強塞了幾塊點心,這才一個含著淚泡,一個含著冷笑,被帶離了這一群不知是藏了什么心思的女人圈子,回房歇午覺。
藍瑟和藍繡瑟縮在各自的姨娘身旁,不知在想些什么。
“妹妹,痛痛……”回到房里,藍錦奇捧著已經略微腫起的小臉沖錦甯撒嬌,錦甯不耐煩的撥開他,跳下床,赤腳站在地上:“如珠姐姐,進來。”
“是,三小姐。”如珠如寶一直守在門外,如蘭如芬則被叫去到二房正廳待客去了。那是肥差,但小姐妹倆卻不愿伺候,當時一點沒猶豫的推給了她們,倒叫兩人頗覺不好意思,信誓旦旦的要帶好吃的給她們。
“去把娘昨兒送來的雪膚膏拿來,順便下兩碗龍須面,我和二哥餓了。”
“是,奴婢知道了。”如珠點頭應下,又道:“小姐還是上床等著,這會子天氣涼,布襪又薄,小心寒氣壞了腳丫子。讓如寶進來給您和五少爺燙個腳可好?”
“就依你。”藍錦甯縱使有氣也不會朝丫鬟發,點了點頭,朝錦奇道:“二哥,快下來,咱們洗腳,一會吃面。”
錦奇這才收了淚,笑瞇瞇的點點頭,要學著藍錦甯下床。
“等等,把東西都拿下來,我看看。”
錦奇乖乖的將他和錦甯的東西攏到一起,手忙腳亂的跑了好幾回,這才算完。
多半是一些討喜又意頭極好的小玩意,玉墜子之類的小掛件也少不了,什么金瓜子銀花生之類的更是湊滿了好幾個荷包,算是發了一筆小財。因著被錦奇混在了一起,也分不清哪一些是他的,哪一些是錦甯的,只得通通摞在一起,只有幾樣區分明顯的東西,才分別放了。
仔細的看了看,又揀出兩樣東西單獨放了,如寶正好端了水盆進屋,便牽著錦奇泡腳。
“桌上的東西,左邊的都收起來,晚些交給娘收著。右邊的兩樣別動,我有用。”
“是,三小姐。”
燙了腳,又吃熱乎乎的湯面,各自擦了藥膏,錦奇這才拉著錦甯上床歇了,不一會便傳出了輕輕淺淺的呼聲。
這孩子,怕是累了。藍錦甯眸中溢出一道冷芒,算計她不算,還打主意到錦奇身上了。
那人可知道,她最是護短,又最恨欺負小孩子?
2卷人小鬼大逞心機37.打落牙齒和血吞(二)
這晚,吃的又是家宴。
老爺子說倆個小家伙是今兒的主角,便讓他們在他兩側分別坐了,錦甯在左,錦奇在右。
錦奇正跟一個雞腿奮斗,吃的滿嘴油光,看的右側就近照看他的小丫鬟滿臉的笑,得了老太爺的暗示也不去阻他,任他抓的兩只手俱是油膩。
“五哥,吃青菜才能長高高。”瞧瞧他,肯了三個雞爪子,一根雞大腿骨還橫在骨盆里,手上還捧著一只,偏生吵得嫩嫩的小青菜一口都不愿償。
藍錦甯很是無奈的點了句。
藍錦奇立馬把雞腿藏到身后,中飯只吃了幾口點心,正經飯食一口沒嘗上,雖在房里用了一小碗面,但那是和妹妹分著吃的。錦甯怕他積食,沒敢多讓吃。
晚上家宴開的晚,他又不愛甜膩膩的點心,早就餓的前胸貼后背了。
青菜……罷了,總算不甜不是?別扭的轉過頭:“那個……給爺夾點菜。”
噗嗤,錦奇小朋友,您這么點大,是誰的爺?
小丫頭連忙給夾了一筷子芙蓉青蔬,給喂到嘴里,嚼了嚼,覺著不錯,又開口要了一回,低頭悶聲啃雞腿。
錦甯好奇:“雞腿很好吃么?”
“好吃,妹妹也吃。”錦奇笑開,當下就要跳下椅子到她那邊去,準備把咬了一半的雞腿塞給他。
藍正杰的臉頓時有點僵硬,心里卻挺自豪。瞧他家孩子。多么友愛懂事!
卻是發自內心的忽略了在小桌上吃飯地藍瑟藍繡小姐倆。
“坐好,這不還有呢!”老太爺發話了。親自舉箸替錦甯夾了一根。
“謝謝太爺爺。”藍錦甯甜笑著道謝。身后地丫鬟正要替她將雞肉拆出來。卻叫她護住了,轉頭問王氏:“娘。咱能不能像五哥那樣吃……”
“女孩子那樣吃飯太粗魯了……”王氏猶豫著道,若是在自個房里,她也就允了,免得拘束了性子。可是這大庭廣眾之下的,不太好看吧?
“這有什么,你五哥吃得,你自然也吃得。”老太爺滿不在乎的一揮大手,直接通過。雙眼卻饒有興趣的盯著藍錦甯,這小丫頭片子平時的規矩可是一套一套的,沒半點天真樣。就算是有,多半也是裝出來的,今兒這是怎么了?
錦甯回他一個甜蜜的笑臉,看的老爺子心里頭莫名發寒。
她伸出干凈的小手,去取那雞腿。手腕間似乎有什么東西碰撞著,發出清脆的鈴鐺聲,吸引了滿屋人的注意。
蔥白蔥白的小手上,套著一根紅色的絡子,絡子上系著兩個金色的小鈴鐺,散發著微弱的紅芒。只因是晚上,在幽幽的火光映襯下,紅光顯得格外刺目。
家宴是熱鬧的,一丁點兒聲響就算叫人聽了去,也不該連隔了好幾桌的人都能察覺。
那鈴聲,細細小小,清脆動聽,仿佛要刺到人心里去的。
老爺子僵住了,為什么他難得對個孩子有幾分好顏色,她身旁就出現那么多害人的東西。
勾魂鈴……不對,除了勾魂鈴,應該還有一樣輔助的物件,才能有方才那樣的效果。
目光掃向在座的眾人,大多數人似是好奇,老二與王氏倒沒有什么稀罕的神色,許是先前已經知曉了這個物件,只怕不曉得這腌臜東西的來歷,才能如此鎮靜。老大與劉氏雖然看著是好奇,眼角余光卻多注意在王氏身上,應該也是不知情的。
老三……那微變的臉色,只一剎那便褪了去……想不到他那個自詡嚴厲的好兒子,居然養出了這么個變色龍一般的貨色!
幾乎在電光火石間,老太爺便知道了這東西的原主。
“小甯兒,告訴太爺爺,這鈴鐺是誰送你的?”
“三叔給五哥的,咱看著喜歡,就跟五哥要了來,還有這個,是三叔母給哥哥的。”藍錦甯一臉天真高興的笑意,飛快的從腰間解下一串玉穗,下端系著一只精巧造型的三角形小旗子,刻著一些亂七八糟的符號,也是隱有流光,端是漂亮好看:“咱拿了好多東西跟五哥換來的,沒讓他吃虧,爺爺喜歡么?”
藍錦奇生怕爹娘說自己騙妹妹東西,連忙道:“錦奇沒要,錦奇都給娘收著了,這兩件是妹妹喜歡,才送給妹妹的。”
“錦奇是個好哥哥。”老爺子夸了一句,雙眼卻看向三房夫妻倆。
王氏接話道:“三弟有心了,這兩件玩意做工精良,想是不便宜。今兒錦奇錦甯得了不少物件,偏生甯兒眼刁,挑了最好的兩件把玩,歡喜的不得了,三弟和弟妹真是太客氣了。”
公孫氏面上一僵,狠狠剜了自家男人一眼。
誰都知道她最是刻薄小氣,偏生男人是個敗家的,光揀好東西送給人家。
心肝氣的生疼,卻還得擺出笑臉來:“二嫂這話說得見外,咱們都是一家人……”她兒子還沒有呢!又是一陣氣悶。
原本她也看不出有多么好,想著大概也就是尋常物件,送了也就送了。沒想這會被點出來,心里跟貓爪似的難受。
藍正齊本就心虛著,觸到老爺子那刀鋒一樣的目光,心中不禁一凜,下意識的就要避開,卻又怕被看出端倪,只得回了一個笑臉:“碰巧找到的……只是尋常的小玩意,不值得什么。不過模樣新奇些,想著正好可以給侄兒拿著玩……”
“倒真是有心了。”老爺子哼了聲,不咸不淡的應了句。
藍正齊的笑僵在面上,吶吶不得言。
倒是他的嫡子藍錦顓看的眼熱,撅了嘴巴,有些不甘心的道:“顓兒也喜歡的,可父親就是不給咱。”
“原來三哥也喜歡的。”藍錦甯一笑,忙從手上褪了下來,登登登跑到他身邊,就往他手上套,又將那小旗子系在他腰帶上,狠狠打了兩個死結:“爹爹說君子不奪人所好,三哥帶著真好看,就還給三哥吧!”
害人的東西自己留著可要不得,還是哪來的回哪去。
藍錦顓頓時滿臉歡喜,晃蕩著鈴鐺得意非凡。
藍正齊的臉色頓時就變了:“這怎么行,送出去的禮哪有拿回來的道理,顓兒快還給你三妹妹……”
“我不!”藍錦顓撇過臉,眸中含淚,倔強的不鳥自家老爹。
“行了,什么大不了的東西,顓兒喜歡就留著吧!”老爺子聲如洪鐘似的音兒落在藍正齊耳中,又是一跳,不敢再多說。
“小甯兒,回來好好吃飯,待會去我庫房里自己找兩件東西補上。”老爺子心里在流血,一為不肖子孫,二為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那些寶貝。
都便宜了藍錦甯這只小狐貍。
上次已經被她拿了不少好東西去。
甯小娃歡快的道了謝,乖巧的回座。
吃罷了飯,男人們還在老太爺房里聽訓,女人們相約一塊兒摸牌去,孩子們依舊成一團兒玩。
藍錦奇拽拽妹妹的袖子:“妹妹,為什么不要了,你不是很喜歡的么?”
藍錦華也好奇的看著妹妹,只是弟弟已經問了,他就沒開口。
錦甯甜笑著,踹了五哥撲了二哥,在他懷里笑的癡癡的:“咱這是完璧歸趙,他們是作繭自縛。”懂么?
錦華錦奇哥倆茫然望天,妹妹在說天書么?
老太爺正院。
藍正齊正吶吶聽訓。
“正齊,前兒圣上跟我提了,梁魏邊界還缺個駐守的少將。雖說位置低了些,但以后你回來了前程卻是好的,你準備一下,明兒我就回了圣上,你去。”
藍正齊面色一白,卻無話可辯。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偏偏,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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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卷人小鬼大逞心機38.時光匆匆如流水
“三小姐,該吃藥了。”
四歲的藍錦甯略略抬頭看了一眼,又低下頭,目光膠著在書本之上。進門的是如蘭,今年已經十八了,是她房里的丫頭中年紀最大的一個。她和如芬差不多歲數,生得也不差,這兩年也該配人許嫁,成就那終生大事。
“且放著,咱一會再喝。”清脆悅耳的稚嫩音色夾著一股子清冷,還有些微的懶散與膩歪,讓人聽了覺著莫名的憐惜。
“是,小姐。”如蘭習以為常的將藥湯放在桌上,濃濃的參味熏染的整個屋子多了三分人氣。明明是盛夏的屋子,偏偏一進這屋里,滿心的煩躁都褪去不少。
倚欄而臥的小女孩,垂首時露出了白皙纖細的脖頸,銅錢眼大小的粉色珍珠耳釘鑲在慘白慘白的耳垂上,莫名的顯眼。一身天藍色的水紋宮摺裙,將那小小的身子包裹的層層疊疊,卻不能將她裝飾的豐盈起來,反而映襯著那瘦骨嶙峋,完全沒一點小孩子的圓肉白嫩的細長手掌,格外的慘淡。
一個完美的病秧子……實際上,府里大多數不知情的人,背地里都是這么稱呼她的。
藥喝了許多,花死了無數。明明太醫診過了只是幼年的體虛寒弱,可偏偏吃了無數珍貴的藥材,用了無數的偏方,也不見有絲毫好轉。藍正杰每每見到女兒那張慘白的臉,便總有種虧欠了她的歉疚。
兩年前三弟被爺爺忽然送去邊疆當小官,他原以為是長輩對三弟的歷練,大哥不就是這么過來的?虧他還誠心誠意的替他置辦出行的物件,怕他在軍中吃虧,還替他上下打點。
他以為他們雖然不是一母同胞,好歹也是血脈相關;他以為只要自己不害人,他們終有一天會看到自己的好處——到頭來,這些都只是他一廂情愿的“以為”,只是他單方面的付出。
他的女兒,暗地里到底受了多少次委屈?
而他能給她的,竟只是一個嫡女的身份。
好在,妻子待她真的不錯。但凡錦奇有的。錦甯總不會缺了。甚至連他岳丈家也幫著搜羅了許多養身的方子。只是用到錦甯身上,總是不見效罷了。
大房那邊,這樣安生了也就罷了。若是再有欺他二房之事。他也不會再忍。至于三房。就算他們肯重修舊好,他也是不肯地。說到底。他藍正杰不過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兒女受到這樣地迫害,他再是大度再是寬容,也是接受不了的。
老太爺地維護。藍老爺的沉默以及藍正杰地強硬。使得二房這兩年的勢頭一直如日中天。大奶奶小門小戶出聲,遇到點大事就容易一團亂,原本還有金氏幫著。后來金氏被罰,她只能自力更生,卻是不堪大用。三房男主子被遠遠的打發了,三奶奶公孫氏又是小家子氣頗足,連爭權地體面都沒有。大半府中事體都由二房地婆媳兩處置,再搭上一個戚嬤嬤,武郡侯府倒是顯得井井有條。少有忙亂無緒的時候。
金氏終究是藍老爺地糟糠妻,還頂著二品誥命,總是命她吃齋念佛也是不妥。錦甯三歲那年過年的時候。她終是被解了禁。只是費盡了心思,也沒能拿回全部的權利。許多關鍵地地方,都換上了祝氏和王氏地人。做事又規矩謹慎。讓她想找碴,也無從下手。
王氏也是那個時候才發現,自家婆婆。原來也不是個簡單的角色。
眨眼間,她投胎重生,快有三年時間。
前兩年,她還會暗地里幫著王氏和祝氏掌握侯府,也比王氏更早認識到她那位親奶奶的厲害之處。待她們布置完全,她就立即抽身,安身養命,過上了讀書弄花養養草的嬌養日子。
嬌憨孱弱的三小姐,完全轉型成一個身嬌肉貴,體虛清冷,神情淡漠的豪門幼女。
知道她真正情況的,不過就是如珠如寶兩個貼身婢女。細娘或許也是明白的,只是也明白沒人會相信她的話——藍錦甯偽裝的太成功,成功的連她自己有時候都會覺得,自己或許真的是個短命的病秧子。
“三小姐,如芬的老子娘今兒會來探她,想跟小姐請半天假,您看……”如蘭放下手中的藥碗,不著痕跡的搓了搓被燙紅的手指,想起姐妹的請托,便出聲問道。
“噢,讓她把事情都交代給下面的小丫鬟,不要出什么差錯,戌時須歸。”藍錦甯眼皮都沒抬一下,直接吩咐道。她治下看似寬容,從不拘著丫鬟們做事,只要做好了分內的事情,閑暇時間做什么她都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若是偷懶耍滑,那就不能怪她無情。
踏實肯干的丫鬟們最愿分到三小姐房里,不必擔心主子會拿自個頂缸,只要問心無愧,心便可安。愛刁鉆討巧嘴皮子利索的最怕分到三小姐屋里,討好獻媚沒用不說,稍稍躲懶都會受罰發賣,真真不是個好相與的主子。
如蘭如芬都是家生子,如蘭的爹爹如今正在二爺身旁當差,娘則是二太太身旁的老人,也算是很有體面的一家。如芬則要差些,她爹娘管著二爺外邊的莊子,家中還有個弟弟,看在如芬在三小姐身旁頗得臉的份上,去年配給二少爺藍錦華當了個筆墨小廝。
“小姐的規矩她都是曉得的,昨兒便囑咐好了的,只等小姐點頭了。”如蘭笑道,在三小姐身邊伺候雖然沒什么油水,但難得在自由輕省。二爺與二奶奶對小姐素來大方,她們這樣的家生奴婢,也不貪錢財,只圖個體面罷了。
丫鬟的體面,終究來自于主子,主子好了,她們也自然就好了。
“那就去吧,如芬姐姐不比你常能和家人見面,讓她早些去見,莫要埋怨我不通人情。”藍錦甯聞言才放下書冊,直起身伸了個懶腰松松筋骨。
“看您說的,誰不知道咱們三小姐最是通情達理不過。”如蘭淺淺一笑,一雙杏眼彎出個月牙狀,隨手拿起擱在多寶格上的罩衫,替她披了:“這屋子里涼,小姐不如到外頭走走?”
“如蘭姐姐你先去忙,我一會喝了藥叫如寶姐姐陪我去就是了。”藍錦甯回她一個淡笑,輕聲道。
如蘭臉上掠過一抹失望之色,卻還是笑著應了,又陪著說了會話,便退了出去。
雖然也想像如珠如寶那樣成為三小姐的心腹,但終究是比不得,也不能比。
見她走了,藍錦甯看了一眼那碗漆黑藥汁,隨手將十幾倆銀子澆灌給了新來的一株蝴蝶蘭,抿了抿唇,唇角劃過一絲淡笑。
如蘭年紀長了,終究是留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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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天,著實是熱的叫人生惱。天邊一絲流云也無,可說是風輕云淡,灼灼時光。
藍錦甯慵懶的倚在一把竹制拷貝椅上,兩邊扶手用的竹片兒打磨的渾圓,貼著皮膚時也能感受到一股清涼。椅子旁邊有一張支腳小圓桌,上邊擺著一碟綠豆糕、一碟銅鑼燒,一個琉璃杯里裝著融化了一半的冰沙,冰沙上頭的白色乳狀物散發出甜膩的香味。
這東西據說是當朝太子研制出來給宮中女眷們享用的夏日良品,喚作細沙冰。也是侯府的面子足夠,這才求來了方子,自家也能做出來食用,用來待客也是極好極有面子的。
當初第一次端到藍錦甯面前的時候,只換的她一剎那的震驚,而在她懶洋洋的嘗了一口之后,卻露出了不喜和蔑視的神情。
那位太子殿下是什么人,目前還只是個猜測,但他也未免太沒有創造力了,就是弄個水果刨冰也好過這什么奶油細沙冰。奶油甜膩的讓人反胃,冰塊也是冬日里攢下來的,若真有本事,何不弄個夏日制冰的法子出來?
不過就算只是個這么讓咱們三小姐嫌棄的玩意,還只能供得上幾位奶奶和少爺小姐們隔上幾日享用一次。其余的姨太太和公子姑娘們,也只有湊巧運氣好的時候能分上一兩口,在侯府里,倒也是極受歡迎的。
這不尋常的東西,在三小姐屋里,卻是連丫鬟們都能時常分到一點。
二奶奶王氏去年年節里被診出又有了身孕,喜得二爺有什么好東西都往正房里送。王氏本也挺歡喜這冰冰涼涼的細巧玩意,卻在某日讓自家閨女義正言辭的訓了一通,拿著一本醫術,言之灼灼的告訴她,孕婦不宜多吃冷食。
王氏雖然不拘什么,但對孩子最是上心,當下就把自己那份也送到了藍錦甯院子里。再加上不愛吃甜食的二少爺那份,每回做了這玩意,她屋里的丫鬟們總是眼冒綠光。
吃獨食不是她的愛好,索性打著小孩子不能多吃冰的旗號,將錦奇那份也打劫了來。四份琉璃杯裝的冰沙,分開能裝十來個小碗。錦甯又暗示著丫鬟們切了些時節水果在里面,竟也能湊出滿滿的二十份。
他們兄妹三人一人一碗已經足夠,加了水果之后,奶油的分量減少,清香度提升,就連錦華也是贊不絕口。二爺和二奶奶分吃一份,本來是想各送一份的,但王氏像是把藍錦甯說的話奉為圣旨一般,最多只小小的吃兩塊冰鎮的水果塊,便只要了一份。兩位庶出的家姐到底也是一脈相傳的親人,一人送一碗盡了心意,至于姨娘們,說句不好聽的,管她們去死?若是自家女兒有孝心,分著吃總能吃上吧?
剩余的十二三份,各人屋里總有個把器重的人。便是拿來賞人也是好的,自己嘴饞多吃一碗亦無可無不可。
藍錦甯自己留下五分讓四個大丫鬟自己看著分,偶爾總要照顧一下下面的丫頭婆子。好督促她們更盡心盡力的伺候。
算起來,這樣類似的待遇。三小姐屋里總是不少地。
為這事,姨娘們沒少在藍正杰跟前抱怨。二爺想了想,也覺得有理。姨娘們都吃不上地東西。丫鬟們卻拿來當零嘴兒吃,是有點不像話。
跟女兒提了提,卻挨了兩個白眼,當下被趕出門去,三天不許靠近。
當下二爺那個冤吶!他是商量又不是聲討,至于么?趕緊跑去跟老婆取經,順帶訴苦。
只見王氏扶著肚子,都懶得看他一眼,輕描淡寫的道:“我們吃不完,余賞給下人吃是體面恩典,賜給姑娘是疼愛晚輩,友愛手足,送給姨娘吃算是賞還是賜?”
用大白話來說,姨娘姑娘本就沒有那個份例,勻出兩碗來已經是給了臉,現在又是哪個不要臉的連這點子東西也要爭?
藍二爺明白了,臉燒得通紅,回頭就斥責姨娘不守本分。而且三小姐說到做到,果然讓他三天不得見錦甯,最后還是藍墨出主意送上了一套外頭尋來的醫書才換來了小女兒的臉色稍霽。
這天下爹娘難為,給藍錦甯小狐貍當爹更是為難!
七月里,王氏已是挺了八個月的大肚子,那西瓜似溜圓的肚皮,每每都惹的藍錦奇小朋友急不可耐,天天盼著再生個小弟弟給他玩兒,總要摸上一摸,說好些孩子氣的話,鬧得二房諸人啼笑皆非。
藍錦甯看他鬧得不像話,就把他丟給了早盼著有個根骨奇佳的兒孫繼成衣缽的老太爺去操練。說來也是奇怪,本來錦奇的資質比錦華還不如,自打兩歲過后,便顯出了絕佳的天分,弄得老爺子心頭癢得不行。若不是藍錦甯以他年紀太小為由攔著,只怕早兩年就被拖去了。
錦甯自然心知肚明,定然是先天鬼氣作祟。本想借此功能順便也改善一下藍錦華的體質,但一直尋不到機會。藍正杰倒是經常能碰上,但他年紀已過,經脈堵塞嚴重,雖能稍稍疏通,益壽延年不難,但想成個武學天才,已然是奢望。
憑心而論,藍錦甯自然希望親近的人都能身康體健聰慧敏達,但她也不強求。命里有時終須有,或許藍錦奇就是有那個機緣呢?
“老奴見過三小姐。”一個四五十歲的老婦人端著慈和的笑出現在錦甯房中,福了一福。
“原是寧嬤嬤來了。”藍錦甯放開手中新得的醫術,擺出一副閨秀的架勢,十分沉穩的行了半禮。這嬤嬤也不敢受,連忙讓開,心道:誰敢讓小祖宗您給行禮,老太爺還不把咱這身老皮給撥了去!“嬤嬤專程而來,可是有事兒?”
寧嬤嬤是大太太身邊的老人,自從金氏失勢,她這個在藍府中曾經說一不二的老油條也收斂了許多,將精明強干褪去不少,倒叫人看著順眼了許多。只是藍錦甯也清楚,這不過是表象罷了。寧嬤嬤,就像一只活成了精的老黃皮子,看似憨厚,實則庸碌中透著三分狠礪。
“回三小姐的話,今兒大太太得了靖王府的請柬,邀幾位少爺與小姐過府游玩。”寧嬤嬤被她看的渾身起了雞皮疙瘩,不知怎么的,這么一個年幼的小主子,卻叫她看不通透。
那通身寧靜的氣質,蒼白小臉上洋溢著一絲安然,明明勢小若微,卻叫人不能小覷。
“母親知道了么?”藍錦甯沉吟,靖王府?據說是皇帝的親弟弟,不過一向和藍府沒什么交集,甚至有些避之不及的味道。怎么會突然遞出了橄欖枝?“是為了什么請的咱?”
若非這屋子里放了冰盆,寧嬤嬤都要忍不住擦擦額頭的汗了。她這么一沉吟,差點讓她腿軟。聽了問話,也不敢推說不知,反正也不是什么天大的消息,便道:“聽那王府的侍衛說,是因為側王妃生日,想請幾位好友熱鬧熱鬧。二奶奶那邊已經知曉了,老奴不過是來小姐面前討個巧。”說罷,擺出一副巴結的模樣。
這老東西,還真是會說話,怪不得金氏如此寵信她。
藍錦甯點點頭,這才想起來,那位側王妃韓氏似乎是王氏的手帕交。
“我知曉了,多謝嬤嬤了。”藍錦甯淺淺一笑,說道要歇一會。
如芬極有眼色的請了寧嬤嬤吃茶,東拉西扯的攀談了些許,這才拿出一個裝了銀角子的荷包與她,道是藍錦甯的意思,方才送她出了角門。
2卷人小鬼大逞心機40.跳脫的側妃娘娘
韓氏原是威武將軍韓葉陽家的嫡女,芳齡二十二歲才在三年前指給了立下戍邊大功的靖王為側妃,出身比起那大學士家出的王妃陳氏也不低。
那時錦甯在侯府立足未穩,還是庶女身份,自然沒能參與上,不過這樣的天家喜事也是京畿津津樂道了一段時間的話題,她會知道也并不奇怪。
這位韓側妃也是位話題人物,年方二十都未曾許嫁的京畿貴女不可謂不少見。據說她在娘家極為受寵,又天資卓然,比幾個嫡親哥哥都要好上一分,深得韓將軍喜愛,從小跟著父兄習武。過分寵愛的結果便致使這姑娘不愛紅裝愛武裝,打小就喜歡扮成風流少年的模樣出門晃蕩,痛打紈绔子弟,惹下不少麻煩。十五歲那年偷偷扮作兵士,混入父親軍中,與眾將士同吃同睡過了兩年軍武生涯,直到韓將軍得勝歸來那年,才被識破。原本定下的親事,也因她如此彪悍的名聲,而如流水般東逝。
這位韓小姐甚至曾放出話來,定要找個堪比武郡侯的人才,否則寧可做姑子,也不嫁。此言還成了當時風靡一時的笑談,也令藍府曬然。
在貴人圈里,這姑娘是個人人談之笑語嫣然,卻避之唯恐不及的野蠻少女。
這么個虹祁大陸版的花木蘭,許給酷愛領軍打仗的靖王爺,也算得上是天作之合了。
只是,中書令家的千金,與將軍家的小姐,也不知這兩人是怎么看對了眼,成了閨中密友的?
藍錦甯帶著無限好奇去了王氏房中。
聽她問起舊事,王氏竟罕見的帶起一抹羞紅,支支吾吾的不肯說,問的急了,才道出一二。
原來王氏當年也不是個坐得住的主兒,雖不愛舞刀弄槍的,卻是屁股長了釘子似地愛往外跑。只是人家韓小姐還知道要扮作男裝,她卻是仗著父親的寵愛直接小姐車架出府。有一回看家中無人,竟只帶了兩個小丫鬟便出游京畿。
這京畿雖是天子腳下,但也不乏流氓地痞紈绔二世祖。千金小姐就糟了調戲,正好竄出一紅衣美少年,英雄救美。這位少年英雄,自然是作了男子打扮的韓家虎妞。
兩人結識,王氏慕她英雄少年。韓氏喜她自然不做作,一拍即合,多次邀約同游。
兩次三番下來。王氏漸漸有所偏向。她本在閨中便是無趣。愛看話本之類地小說。這些讀的多了,當下就把自己給對應上了。英雄佳人,可不是一段上好良緣?心下暗自琢磨著,居然就這么看上了雌雄難辨地韓小姐。在與藍家定親之后,還曾一度表白,逼得英雄脫了男裝。表露女兒身,這才張口結舌地死了心。卻也與豪爽的韓家千金結成了人人驚訝地手帕交。
藍錦甯聽得咂舌,不由道一定要去好好欣賞一番這位巾幗英雌。竟然能贏得母親地芳心。惱得王氏賞了她一個栗子頭。這才消停,訕訕地撫慰母親那顆羞憤地小心肝。
想來,韓氏想請的無非就是王氏與她的兒女。但給藍府下帖子。若是略過了大房三房去。未免太不給面子。便也順帶邀了那兩房地人。
順帶,聽著叫人著實有些不爽。但人家畢竟是皇家貴匱。使性子不去也是不能。反正面子也給足了,更不曾言明,當下也就歡歡喜喜地應了,只當不知道。
翌日,備妥了禮物,藍府三架豪華馬車開動,向朱雀街的靖王府緩緩而去。
梁國京畿統共四條繁華大街,這朱雀街就是其中之一,與其相對的玄武街皆是貴人居所,地皮炒的不是一般的貴。只不過玄武街兩旁住的以朝臣居多,而朱雀街那邊卻住著兩位王爺三位郡王,就連當今皇上在那邊也有個小園子在,布防重重,可以說是整個京畿除了皇宮之外最為安寧也最為安全的一塊地方了。
路過青龍大街,藍錦甯在王氏的指點下打量了一下遠處的皇城,有別于錦奇的驚嘆與好奇,她只覺得那金碧輝煌的院墻里,埋藏著一股深深的怨氣與凝重。
但,那又與她何干?今生今世,她絕不會做那籠中鳥兒,池中錦鯉,任人嬉耍把玩。
靖王府門前,一名紅衣女子翹首盼望,身旁的兩個嬤嬤不停的似乎在勸說什么,偏偏只得了一頓訓斥。嬤嬤們對視一眼,心道這側妃仗著王爺寵愛使性子,也不是一回兩回了,也不見王爺說她,自然心中也就有了任她去的想法,便也不再勸說。
見到侯府馬車停下,仔細的辨出了那藍府獨有的獅頭紋章,紅衣麗人歡呼一聲,毫不拘束她側妃的身份,放聲大叫:“好妹妹,你可算是到了!”
馬車中的王氏還未下車,便聽到了一聲熟悉的叫喚,臉上不由付出一股笑意:“她還是沒變。”
沒變,亦或是變了卻不曾叫人看出來?錦甯心下卻叫了聲好,她喜歡這樣直爽豪氣的女子。
戚嬤嬤扶著王氏下了車,請了錦華下來,已是氣喘吁吁。轉身又要去抱錦奇。錦奇身形一偏,避了過去,伸出小胳膊摟住妹妹的腰,竟是帶著她輕飄飄的落了地。
小樣,學了點輕功就來她跟前顯擺了不是?錦甯狠狠的扭了把他腰間的軟肉,痛的錦奇那一張粉雕玉琢的嫩臉都扭曲了。
錦華悶笑,他已經七歲了,像個風度翩翩的小少年,氣質如那清朗的玉竹,實而不華,貴而不驕。上前分開弟妹,一手牽了一個,又對錦奇道:“你也老實些,這兒可是王府!”
錦奇那個委屈啊!他哪里不老實了!
他們這小動作不斷,王氏那邊也是手忙腳亂。韓側王妃不管不顧的上來就要撲她,驚得身邊兩個婆子連忙喊著“小心”,這才發現王氏竟然身懷六甲。
“你看你,懷了孩子也不跟咱提前說一聲,磕碰到了多不好啊!”那一身紅果果的衣衫刺的錦甯眼暈,拽著王氏的袖子訓道。
我說側妃娘娘啊,乃的眼珠子好歹也算得上是明眸了,咋這么大個肚子都瞧不見呢?
“臣妾王氏見過側王妃,娘娘萬福。”王氏得了自由,方才款款拜下,也不管她的問責,自顧自的行禮。
韓側妃一把將她拽起來:“酸什么酸!咱姐妹倆還用的著客套?你家那對雙胞胎呢?拿來咱玩會!”又看向身后被錦華牽著的兩個小娃:“是不是這兩個?噌噌,果然像!不如分個給咱?”
藍錦甯聽的一樂,笑了。感情咱和錦奇就是個玩物啊側妃娘娘?
王氏也聽的眉心直跳,這叫什么話啊?“側王妃娘娘……”
“叫姐!那什么娘娘的聽著倒牙,趕緊給咱改了!”韓側妃捏了一把王氏的臉蛋,瞬間有轉換了話題:“你這皮膚好啊,咋保養滴?”瞧這位這性子跳脫的!
“我說……韓姐姐,能不能讓咱進了王府再說話?”她挺著大肚子站得實在累得慌,再說這三車人停在門口,也不太好看吶!
“看咱這激動的!快來快來,到咱屋里去坐。”韓側妃一拍腦袋,完全沒有半點淑女風范,拉起王氏就往里躥,惹的一群嬤嬤婆子丫鬟跟在后頭,大叫小心。
錦華三兄妹面面相覷,挺了挺胸,終是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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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就是王府,哪怕錦甯已經看慣了藍府低調的奢華,哪怕勒如熙曾見識過無數的豪華宴會,但在這靖王府中,還是忍不住在心底贊嘆了幾聲。
皇家的氣派和排場,從來都不是用金鑲玉砌的。
看看那風中凌亂的各種珍稀花卉,像雜草一樣被隨意擺放,底下的烤漆花盆……額,青瓷的?花園里勾勒出了多條溪流,那流水潺潺,在這炎炎夏日,竟然冒著……白煙?那是溫泉吧!怪不得不見魚兒游動,只怕就是有也早被熬成魚湯了吧?九曲十八彎的小橋流水盡頭,匯聚成一方小小的內湖,將那從江南風景畫中走出的的鎏金朱亭,暈染的有如……蒸籠?嗔嗔,瞧那粗壯的亭柱,紋路鮮明,黑的跟被燒焦了似的……額,極品沉香木?
敗家啊……不要問咱為啥迎風流淚,咱告訴乃,咱不是妒忌,咱那是心痛!
左拐、右拐、向前齊步走……
“翎妹妹,到了。累了吧,快坐下。”韓側妃有些不好意思的望著額頭上冒出微汗的王氏,忙叫人搬了貴妃榻來,扶著她就要讓她躺下。一邊懊悔自己怎么不早早的備下軟轎,瞧這小臉紅的,都快要噴血了。
她身后那三個孩子,兩個男孩也是走得滿頭大汗,小臉緋紅。倒是那瘦弱的女娃,一點汗水都不見不說,小臉還一片慘白,叫人看了便生出一股涼意。
韓側妃自然聽說過藍錦甯那點“傳奇”,對這個“娘不愛”又先天體弱、后天坎坷的孩子很是有幾分打抱不平的同情。
“韓姐姐,先不忙,咱還是先去拜見王妃的好。”累歸累,規矩還是要守的。王氏對她笑了笑,搖了搖頭,示意自己無事。都到人家后院了,不去拜見主母怎么也說不過去。韓氏雖然受寵,但還沒囂張到連大規矩都不守的地步。
小錯不斷,大錯不犯,這就是靖王爺對側王妃韓氏的寵溺之道。只要乃不過分,神馬事情都好商量……
“看你喘的這個丑樣子,去給人見笑么?先歇歇再去,陳姐姐人很好的,不會生氣。”韓側妃大大咧咧的道,將王氏按在榻上不給起身。
王氏無奈了。王妃人好。不會生氣,那是對乃!而且,九成還是看在靖王爺地面子上。
“韓姐姐……”
“叫你躺著你就躺著!”韓側妃拔高音段,采取音波攻勢。果然將王氏震住了,不再動彈。這才軟下聲兒。笑瞇瞇地說道:“這樣才乖。天大地大孕婦最大,放心放心,有姐姐我呢!”
就是有乃才可怕啊!
藍錦甯看不過去了,她也有些擔心王氏的肚子。畢竟走了那么長一段路。雖說在家時她也時常陪著王氏散步,略略鍛煉一下身體,但誰都知道孕婦地身體易浮腫。吃不消勞累。當下小手從錦華那掙脫出來,走到韓側妃面前。一本正經地道:“韓姨姨,可否讓咱給娘把個脈先?”
一聲姨姨叫的韓側妃那個心花怒放啊,當即蹲下身子和她平視,打量了須臾,轉頭對王氏道:“這丫頭我喜歡,給我們家世子當個世子妃如何?”
靖王嫡子也就是世子,當然是姓梁,名喚樂祥,乳名阿常。乃陳氏所出,聽說生來就是一張桃花臉,俊逸不凡,只可惜三年前摔了腦袋,性子不復往日活潑,顯得有些木訥……
韓側妃是個爽朗的人,或者說,很有些傻大姐的樣子。像這樣沒大腦的話,估計也只有她能脫口而出了。世子的婚事,連王爺王妃都做不了主,除非皇帝不想管,否則誰開口都沒用。
“姐姐慎言……”王氏聽的一驚,就要攔她,奈何肚子挺著費力,直不起腰來。
“行了行了,你就安心躺著吧,咱的性子你還不知道?就那么一說,沒什么別的意思。”韓側妃翻了個白眼,張口拿話堵了她的嘴。這丫頭自打嫁了人就怕這怕那的,以前那股爽利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韓姨姨,甯兒能不能看看我娘?”藍錦甯暗地里翻了個白眼,感情這位自說自話習慣了?
“乃個小丫頭,這么丁點大,能看出什么來?”韓側妃瞧著那張一本正經的小臉就想嘆息,看這孩子可憐的,都被嚇成什么樣子了?“一會韓姨姨給你娘叫個太醫來看看就是了,你乖哈!”順便伸出虎爪摸了人小甯娃的臉蛋一把。
嚇,被吃豆腐了?那神馬,真把她當成小屁孩看了?
藍錦甯也不申辯,羞羞澀澀朝她展顏一笑,真把個害羞滴小銀演的入木三分:“姨姨……”
韓側妃看的那個眼熱啊,恨不得把人摟在懷里狠狠蹂躪一番……咳咳,是疼愛一番。
“韓姐姐,讓甯兒過來吧,這孩子打小身子不好,叫她也在咱身邊躺躺。”王氏則是擔心藍錦甯身子弱受不住,到底是一點點看著長起來的,就算不是親的,也和親的沒兩樣了,便出言相幫。
至于錦甯的醫術,她心里其實也沒底。不過孩子有心,總不好打擊了人的積極性不是?
“也好。”韓側妃點了點頭,親自牽了錦甯的小手走到近前,將她報上了塌,又傳了太醫來相看。
藍錦甯害羞的謝過,錦華小哥倆見狀也連忙湊上來,一人一句韓姨姨轉開韓側妃的注意力。
錦甯便伸手摸了王氏的脈門,知曉只是累到了。王氏肚子里的小娃娃很乖,遂也不再去管,專心倚在邊上陪著笑,問一句答一句,沒事絕不多說一個字。
待到太醫姍姍來遲,王氏已經坐起吃了一盞蜂蜜水并幾塊點心。太醫請了安問了脈,說了無事,韓側妃這才點頭起身帶了王氏去陳氏屋里問安。
王妃陳氏是個貌似溫和的女子,不等她們拜下便叫了起,拉著王氏的手客氣了兩句。韓側妃看著在她跟前也頗為自在,并無半點提防之心,反倒似親姐妹般相處融洽。
藍錦甯起身后見沒她什么事兒,便打量了周圍的諸人。
王妃房中并無其他賓客,估計也就是見了禮就出去了。身旁的是一干婆子丫鬟并兩個太監,這還是錦甯頭一回親眼瞧見真正的太監,免不了多看了兩眼。他們約摸三十歲上下,面白無須,生的也還干凈,開口時也沒有那傳說中的尖銳女氣,聽著并沒有多么刺耳。
最后看的,便是在王妃身旁坐著的,那個面龐精致,卻略顯表情有些呆板的男孩。藍錦甯估摸著這孩子大概就是所謂的靖王世子梁樂祥了,只是不知為何,她總覺的這孩子有幾分眼熟……
“這位妹妹生的好生眼熟……”帶著幾分稚嫩的青澀嗓音,含著一絲熟悉的熱嘲與冷淡,將藍錦甯有如雷劈一般震的心里面焦黑一片。
妹妹什么的,最討厭了。
陳王妃驚訝的看了一眼兒子,又看了看一副想跑模樣的藍錦甯,樂祥這孩子極少會對陌生人開口,更別提是一個頭回看見的小女孩了。心下不由一動,便笑道:“阿常,這是藍家的三小姐,叫做錦甯,你喚她甯兒妹妹便好。”
梁逸祥努力擠出一個笑,卻偏偏生硬無比:“甯兒妹妹好……”
啊啊啊啊……死人臉、白無常!怪不得覺著眼熟呢!雖然臉蛋換了,但是那萬年僵尸表情壓根就沒變啊!
“無……阿常哥哥,你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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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卷人小鬼大逞心機42.婚事之難
靖王妃剛和王氏寒暄完,就被白無常……啊不,是靖王世子這突然蹦出口的一句話給吸引了注意力,沒有顧上旁人。
急不可耐要上前搭話的三奶奶公孫氏端著僵硬的笑臉,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大房的劉氏冷冷一笑,心道:想拍王妃的馬屁,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能進得這王府不過是沾了王氏的光,一介商賈之女,還待人另眼相看不成?這些年因著老太爺對大房不喜,公孫氏可是在她面前耀武揚威了一些時候。也不想想,老太爺根本就看不上這個老三媳婦的出身,否則為何絲毫都不曾考慮過讓她也參與管家!
什么玩意!
不過是面上一閃而過的思緒,轉瞬即逝,也沒人發現。不一會便又恢復了平和,笑著搭了句:“世子怕是和我家三小姐一見如故了”,便不再出聲,就如她平常表現的那樣,沉默而低調。
劉氏這一出聲,藍錦甯才恍然發現自己竟然忽略了這兩房的人。
她的注意力都被韓側妃和陳王妃給引了過去,一時之間倒是忘了自己一行人是以藍府女眷的名號出的門,而非藍府二房。
大房只來了四少爺藍錦逸,大少爺藍錦僢已經十一歲了,因為只是小聚,不便帶出府來這女眷居多的場合。三房的嫡子嫡女都來了,二小姐藍錦珠今年十四了,不知為什么還沒有定親,本也不該帶著倒出亂跑,但公孫氏想帶女兒見見世面,還是帶著人來了,倒也不算違禮。
王府所請之人非富即貴,若是有哪家夫人看上她家錦珠……
藍府嫡女本不該如此愁嫁,家世好的多半不喜她嫡母的出身,門檻低的卻又不敢上門求娶。
藍錦珠最好的出路,怕是只有明年的選秀了。
若是運氣好。指給某個皇子或宗室。哪怕只是側妃。也不算辱沒了藍家。哪怕被皇上看上了。也算是幸事。畢竟皇帝正直壯年。并不算老。若是運氣不好落了選。那也沒什么,尋個稍差些地人家嫁了當嫡妻也是好出路。最怕地就是不好不壞,留中不發,那就必定要再等三年。
十七歲……已經可以算是老姑娘了。
假使錦甯和錦珠的年齡差的不大。只怕王氏也少不了要為三房操心。但左右二人相差了近十歲,她根本一點都不急。等著看戲就是了。
三房還有個十六歲的庶長子藍鞘。親事還沒有著落。倒不是有心嫌棄他是庶出。藍家到底是世族大家。旁支顯貴地也不少,只是公孫氏壓根不把他的婚事放在心上罷了。
藍三爺不在,老太爺不管,大太太只天天琢磨著如何多拿回些權力,至于藍老爺……朝事繁忙。皇帝又器重,他忙得過來才好。兵部尚書。可不是那么好當的。
對于那個少年,藍錦甯是有幾分好感的。
庶出,但并不愛強出頭,更不因此而自卑。許是有藍二爺的例子在先,這位庶堂兄對讀書很是上心,只是天分不顯,但那份刻苦卻不容人小覷。
藍正杰也稱贊過他毅力過人,也曾鄭重的告誡過錦華,莫欺少年窮!
這窮,可不單是指窮困潦倒。
對于這個庶堂侄的婚事,藍正杰也沒有任何言語。只是錦甯有一回聽見他和王氏說起時,曾感慨過自己當年的經歷,就算他十五歲就考得了舉人,婚事不也是沒有著落?若非那年恩科,他得蒙皇上青眼,成為大梁史上最年輕的探花老爺,中書令大人能將愛女下嫁?
更別提什么落籍成嫡子,恩蔭蒙生母了。
藍鞘雖不像他那樣能少年得志,但大器晚成,不代表他一輩子就出不了頭。
錦甯深以為然。
話說,藍家庶出一脈,倒多半是晚婚,十八歲成親的不稀奇,十九二十才娶妻的也不在少數。
這些話,令一直以為他是個耿直讀書人的藍錦甯,對她這個便宜老爹有了一番新的認識。
恐怕還要感謝金氏。
若非她這個嫡母一力打壓庶子,欺負祝氏,恐怕藍正杰未必會有今日。
阿常喚了一句甯兒妹妹,對她露了那個艱難的笑,便不再言語。
藍錦甯很是驚悚,相識兩百年,人間數萬年,還是第一次看冰山融雪。雖然冷,她也忍了!
陳氏歡喜異常,本來對藍家一行人只是淡淡的,卻在這之后熱絡了三分。便是對劉氏與公孫氏,都露了好臉色。
王氏驚訝,世子的一舉一動對王妃竟然有如此大的影響。
唯有藍錦甯心知,只怕阿常兄,對他這位“母妃”,多半不怎么熱絡。
少頃,有管事來報,言道大理寺鴻臚詹大人的家眷來訪,韓側妃爽朗一笑,道了聲罪,出門迎客去了。
靖王妃留了王氏說話,打發藍家大房與三房的人去后花園與先頭到的夫人小姐們聚會。錦華拎著不清不愿的錦奇,與錦顓錦逸一道,去了專門為各家少爺們準備的玩耍的地方。
陳氏拉著王氏在一旁說些家常的話,旁邊自有機靈的丫鬟湊趣,倒也不冷場。阿常和錦甯被扔在榻上,大眼瞪小眼,只有一個小丫鬟站得遠遠的,不時往這邊瞧一眼。
錦甯看著那張木板臉,心道可惜了那么一張顏色絕佳的漂亮臉蛋,從此就要化身“冰山”了。想到日后不知有多少姑娘家要被這張臉凍傷,不禁嘴角微微上揚。
大梁的貴女們吖,乃們千萬要挺住嘍!
“不許笑。”阿常看著錦甯那賊兮兮的笑臉,心頭莫名的煩擾,深恨閻王把他推入火坑。
什么你對如熙丫頭一向關照,什么你最合適,什么別人都不如你能干……他居然被這種破爛理由給哄了來,腦子真是被門給夾了!
“不笑,難道咱還對著你哭不成?”錦甯翻個白眼,她早就習慣了他的冷言冷語冷肚冷心腸,看著拒人于千里之外,其實沒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保證死皮賴臉的最高品質,他絕對拿她沒有丁點辦法!
阿常回給她一個冷臉……哦不,他本來就是這個樣子的。
“阿常哥哥,”藍錦甯咂了下嘴:“這名字比白無常好聽多了,你自個取的?”
阿常不想搭理她,卻還是迸出了兩個字:“湊巧。”
聽他搭話,藍錦甯興高采烈的開始“敘舊”。
“阿常哥哥,你再笑一個咱看看?”赤果果的調戲。
白癡,眼神極度冰冷的瞪她。
“阿常哥哥,你的皮膚真好!看這爪子,白嫩白嫩的……”順手摸了把某人的小手。
乃才爪子,乃們全家都爪子!
“阿常哥哥,你生得真好看!比甯兒還好看。”并伸手扯了一下某人的臉皮。
“阿常哥哥……”
站在一邊兒看著他們的小丫鬟瞪得眼珠子都快脫窗了,猶自不相信的揉了揉眼睛。
不是真的吧?
藍家三小姐對世子殿下上下其手,猛吃豆腐……
她最最不可置信的是,世子竟然木有反抗?
……眼睛里,似乎還帶著笑意?
肯定是她眼花了……
冬雪對指,咱真的不嫌棄……)
2卷人小鬼大逞心機43.世仇(一)
茶吃了兩盞,靖王妃與王氏的談興也去了九分。轉頭看見兩個小家伙一個木著臉一個笑得燦爛,不禁神色有些怔忪。
自己生出來的兒,靖王妃心里最是清楚不過。別看他此刻面無表情一如往常,可眼神中并沒有那刺骨的冰寒與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遠。卻不明白,這個滿面病容的嬌弱小兒,到底是如何讓他這般另眼相待。
許是平日里太孤單了,難得遇上不介意他冷淡的同齡孩子,這才去了些心防吧?
“阿常,母妃與二夫人要去后院,乃也一道去吧?”靖王妃放軟了口氣,頗有些征詢之意。
她這副樣子,再次令王氏驚訝了。天下間哪有看兒女臉色做事的親娘?這讓她對梁樂祥這個世子殿下有了非常不好的觀感。常言道三歲看老,這娃已經六歲了,瞧那木然冰冷的表情,只怕以后定是個孤傲清冷的人吧?
“兒子就不去了。”阿常口氣淡淡的。
“那你乖乖的呆在屋里,娘讓阿英給你找本書讀著可好?”靖王妃臉上閃過一絲失望,卻并不強求,掛著一抹笑說的極溫和。
藍錦甯震驚的望著阿常,有這么當兒子的么?好歹你老兄也占了人家寶貝兒子的軀殼,給個笑臉會死是不是?又恍惚想起那個生硬的笑來,冷的打了個顫。看來他不是不想笑,而是他笑還不如不笑的好。
聽得他又是淡淡的飄出一聲:“好。”
是了,無常便是這樣的人。若真不愿理會,同他絮叨半天也未必能得到只言片語的回答。靖王妃如今能有這問一句答一句的成果,恐怕先頭費了不少力氣討好這個別扭的家伙。
聽他應了聲,靖王妃這才直起腰來,一瞬間那慈母的溫柔褪去,涌上通身的尊貴與驕傲。沖著王氏微微額首,含笑道:“藍二夫人,咱們走吧。”
身為靖王妃,自然不可能只有一副面孔。
王氏斂了斂眉目。爽快地應了一聲。心下暗暗卻提醒自己要提防這個看似好相處地王妃。
“宜彤,仔細抱了三小姐,莫摔著了。”王氏轉頭,對跟來的丫鬟道。
宜彤上前便要抱過錦甯。卻不料阿常突兀地伸出一只手拍開了她。她吃不住痛不由叫了一聲。有些慌亂地叫道:“世子?”
靖王妃也沒料到兒子會出人。怔了片刻。才恍過神來。對王氏抱歉道:“小孩子不懂事。二夫人莫要放在心上。阿常,做什么動人?”后一句,卻是用極溫和的語氣,對著世子說地。這兩面三刀的功力,令王氏望塵莫及。
“甯兒妹妹留下陪我。”他既不辯解也不哭鬧,冷淡的語氣仿佛只是敘述事實,而非征詢。
“這……”今兒,靖王妃受的刺激太大了。兒子第一次主動和人說話,也是頭一回,要留人在身旁。她不想拒絕,可人家畢竟是藍家的孩子,不是府里的下人,可以隨她安排,便有些為難的看向也是有些驚訝的王氏:“王妹妹……”
那眼神里,有著示弱,亦有懇求。就連稱呼,也從二夫人改口成了王妹妹……
這樣的變化,怎能叫人不心生訝異?
打從王氏進了這屋里,就覺得陳氏是一個心高氣傲的人,卻沒料想到,不過一個六歲的小孩子,卻讓她流露出別樣的脆弱與難堪。
王氏不去看她,她心中明了,若是此時她面上哪怕顯出半分不恭敬來,只怕就會得罪了這位王妃娘娘。靖王爺不同于其他幾位王爺,乃是當今圣上一母同胞的胞弟,很是受器重。雖說武郡侯府門第不差,但她的相公到底不是正宗嫡系,還是不要交惡的好。
仔細想了想,便恭順的笑道:“王妃娘娘,雖說男女七歲不同席,不過世子才六歲,小女也才四歲,料想是不防的。況且錦甯本就體弱,咱也擔心那日頭太毒曬壞了她,免不了又是大病一場,不若讓她在這兒陪世子做個伴也是好的,還要勞煩府里的嬤嬤照看著些才是。”
靖王妃這才松了口氣,對王氏略生了一分感激與高看,真是個識時務的女子。
靖王妃立即吩咐伺候的下人好生看著,然后親自拉著王氏的手漸行漸遠,不時還傳來細細的說話聲:“禹翎妹妹哪里的話……就讓三小姐在這歇著好了,府上有太醫在,你大可放心些。不瞞你說我這個兒子自打摔了個跟頭便不愛與人說話,這回和你家錦甯倒是看對了眼……”
屋內靜靜的,全是丫鬟婆子們緊張的吸氣聲,甯小娃與阿常大眼瞪小眼,很是有些劍拔弩弓的味道。
“都到外面守著。”阿常先開口了,卻是對丫鬟婆子們吩咐。
十幾個人便如潮水一般涌出房門,面上連半點猶豫也無。
藍錦甯妒忌了,看他身邊的人那聽話的樣子,就知道這位平日里過的是什么樣說一不二的生活。也不知道那位靖王爺是如何看待他這個兒子的,竟由著下人這樣聽一個稚子的吩咐。
為啥她身邊就插滿了棋子,布滿了眼線,他卻可以這樣的恣意。
“特意把咱留下,是不是有什么話想說?”丫鬟們都走了,藍錦甯只得自力更生的尋了個軟軟的靠枕墊在身后,四仰八叉的平攤了手腳,再無方才那副小女孩的嬌嫩孱弱樣子。
“怎么,不裝林妹妹了?”阿常看了她一眼,唇角勾起一個弧度,那要笑不笑的樣子,很有幾分閻王的神韻。
“明明是乃先裝來著,卻來說咱。”錦甯一怔,明白過來,她那副病弱嬌喘的外表,的確很有兩分林妹妹的感覺。只是她那畢竟只是表象,而林黛玉卻是個實打實的藥罐子。飛了他一個白眼,嘲諷了一句:“還‘這個妹妹生的好生眼熟’,真當你是賈寶玉了?”
“本世子對乃另眼相看,還不夠好?”阿常抱著手臂,竟是出奇的開了個玩笑。
“行了行了,真不耐煩看你裝模作樣的樣子。”藍錦甯忽然想起在地府時,自個賴在他背上讓他帶著飛時候的情形,仿佛還在昨日。那時的他卻比現在要更冰冷些,但至始至終,似乎從來都沒有拒絕過自己那些胡鬧和無禮的要求。“說啊,到底什么事兒。”
“你可知道固國公李元?”
“就是那個封了國公的前宰相大人?當然知道了。聽說他和我家是世仇,兩廂彼此都看不順眼對方。據說他和我爺爺見面就能吵起來,若不是有老爺子鎮著,只怕兩家早就撕破臉了。”藍錦甯點頭,她略略知道一些,但手頭人手有限,只能打聽出些鳳毛麟角的事情。阿常特意提起,想必這個和她家有必然的關聯:“他怎么了?”
“他要復起了。”
2卷人小鬼大逞心機44.世仇(二)
“一個半只腳都踏進棺材里的老家伙?”不可能吧?她可是記得清清楚楚,李元比她家爺爺大了近十歲,算起來也有六十好幾了,不好好當他的退休干部,負起?
“李元是大梁的三朝元老了,從孝宗開始,從一個九品下的刀筆吏,一步步走到宰相的位置,你當他簡單么?當年的太子、也就是當今的皇帝登基的之后,李元馬上就上書請辭。皇帝本就對他有顧忌,見他如此識時務,這才封了‘國公’的名號,蔭封李氏子弟,令其榮養。他就是看出了皇帝忌諱他,這才以退為進,你真當他離了朝堂,就萬事不管了么?”不得不說,阿常對咱們小甯娃還是非常了解滴。她一撅臀,人家就知道她要放什么屁了。說起正經事的時候,阿常便不像平時那樣惜字如金,長長一溜的話蹦出來,半句廢話都沒有。
錦甯默了一會,才仰頭看他:“你不是說皇帝對他顧忌著?又怎么會起用他?”
阿常并沒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問道:“李元之前的宰相是乃那個大奶奶的親爹,被乃爺爺搞下了馬,這事乃知道吧?”
錦甯點頭,她當然知道。
當年金氏協助太奶奶害了那位貴妾姨娘腹中的子嗣,這事知道的人雖不多,卻也不是什么隱秘。老太爺惡了金氏,除了本身不喜金家的門風外,也有這一重在里頭。
金氏討好了婆婆,卻讓公爹不喜,奈何老爺子身體好,婆婆行將就木之時,他還在戰場上蹦跶。沒了婆婆的維護,金氏在老太爺面前就是個隱形人。
她自己心里明白,所以對老爺子,這位是能躲就躲。
“李家與藍家說是世仇,不如說是政敵。雖然不到彼此仇恨的地步,但卻難以好好相處,而前頭的金家亦是如此。金相下馬,與其說是乃爺爺下的手,不如說是皇帝因為藍家與金家聯姻,而順勢為之……”阿常很鐵不成高的點了點她的額頭:“還想不明白?”
錦甯伸手捂額做呻吟狀,可憐兮兮的叫喚:“痛……”
“咱沒用力。”阿常不理會她的痛叫,面無表情的道。
藍錦甯童鞋。只能說,乃地表情太假了。
“好吧。”放下手。聳聳肩:“咱明白了,乃的意思是,皇帝其實也很忌諱藍家勢大。他不允老爺子卸甲歸田。是因為不敢。皇帝扶植金家、李家,只是因為他們不會和藍家同聲同氣。而如今地宰相翁大人,卻是個泥巴似地老好人……”
阿常點頭。
伸出一手敲了敲床沿。上好的紅桐木發出輕響:“正是這個理。他無能但卻好色,被御史上奏參了一本。皇帝打算要換宰相。有兩個人選。一個是現在地中書令王詡盛,也就是乃這個娘親地爹,另一個就是前宰相李元。”
“乃是說,皇帝不會讓外公當上宰相嘍?”錦甯歪著腦袋,一臉天真無辜。
“改口的真快,他可不是你的正經外公。”阿常瞥了她一眼,凝聲道:“君心難測,但以歷朝皇帝的作風來看,和藍家親近的人一般都做不上宰相的位置。”
“帝王權術,不就是取個平衡之道么?”鄙視一把當皇帝的人,都忒小心眼了。“咱娘待咱不差,王家對咱也沒啥不好,還不許人見異思遷了?”
“……隨你。”不過是隨口那么一說罷了,瞧她這小鼻子小眼的。“李元這次若是能復起,只怕會幫著皇帝對付你們家,要小心。”
“喂,乃是不是忘了,這個皇帝可是你親伯父,乃個胳膊肘向外拐的娃。”
“他是梁樂祥的伯父,不是我的。”阿常淡定道。
“……”跟冰山沒啥好談滴!拿肘子拐了他一下:“不說這些了,對了阿常哥哥,乃怎么會來,這個梁樂祥也是vip?地府又沒人可以頂缸了?”
頂缸你妹!要不是為了乃個娃,人會被悲催的趕鴨子上架么?
無常撇頭,不想搭理她。
“好吧好吧,咱不問還不行么……”東拉西扯一向是對付阿常兄的最佳利器,藍錦甯笑的純真,勾搭著他說話,只把人悔得想撓墻。
明明早就知道這娃本性的說,為毛還把她當成了純真無辜的小白兔?他多嘴干毛?藍家好不好和他有半毛錢關系,為啥一碰上她,他的冷靜就像是紙糊的,一桶就破?
藍錦甯說的口干舌燥,那廂也只是偶爾才迸出一兩個字。和他說話就像是擠牙膏,不給點壓力就沒有回應。不過她是習慣了的,也不在意,始終笑瞇瞇的,反觀咱的世子童鞋,本就難看的臉色拉的更長了。
等靖王妃派人來叫他們去吃飯,才算拯救了阿常的耳根子。錦甯和世子不是一桌的,這回阿常也沒留人,叫嬤嬤抱走時,也是一言不發沒有一點點不舍的樣子。
藍錦甯窩在戚嬤嬤懷里,沖著他的方向笑瞇瞇的努力揮著小手。
“小姐,世子爺走遠看不見了,您別揮了。”戚嬤嬤心疼她揮的手酸,等世子的人走遠了,便說道。
“沒事兒,阿常哥哥知道咱跟他揮手了。”藍錦甯說道,卻也聽話的收回了爪子。轉臉又看向戚嬤嬤略顯吃力的臉龐,眨了眨眼:“嬤嬤放咱下地吧,您牽著咱的手走好不好?”
戚嬤嬤笑著應了聲,小心將她放下。錦甯伸出小手塞進她皺巴巴的手掌里,笑的有如偷腥的貓兒一般甜蜜。
三小姐這孩子,就是貼心呢……戚嬤嬤看著她可愛的小臉,那蒼白的臉因為剛才的動作而浮上一絲紅暈,心中不由有些抽痛。太醫說,她的病根若是今年還去不掉,只怕是活不過二十的……
“娘,阿常哥哥說改天讓咱再來玩呢!”回到王氏身邊,錦甯立馬撲到她跟前,揀一些孩子氣的話說了。
至于世子童鞋到底有沒有說這話,這不重要,反正人也不會反駁她說的話。
王氏揉了揉她的發,輕笑道:“可不能光顧著玩,知道么?”
“女兒知道。”藍錦甯用力的點點頭。
“阿常哥哥是誰?”藍錦奇有些吃味的湊了過來,看看王氏又看看妹妹,“妹妹只有我和大哥兩個哥哥,不許亂叫人!”
“錦奇!”王氏警告的喚了一聲,瞪了他一眼。
錦奇有些委屈,扭頭不看她們。
藍錦甯連忙走過去抱住人的小胳膊,甜甜的叫道:“二哥,莫要生氣,甯兒最喜歡的就是二哥哥了,別人都比不了呢!”
“真的?”錦奇眼睛一亮,又有些懷疑的撅起嘴:“乃剛才都只陪那個兇兇的哥哥說話,都不跟咱玩兒……”
“人家是世子嘛,咱不能得罪不是?你看他那張臉,兇巴巴的一點兒表情都沒有,人家都怕他,不肯跟他玩兒呢!要是咱也不陪他說話,他肯定很難過……”藍錦甯一點兒都不虧心的編排著阿常,把人說成了是個受排擠的可憐娃。
一向同情心過剩的藍錦奇馬上就不妒忌了,還一臉同情的看向世子的方向:“下回咱也陪他一起玩,這樣他一定會高興的,是不是妹妹?”
“恩恩,二哥,乃真是個通情達理的好孩子!”
于是得了“好孩子”標簽的藍錦奇屁顛屁顛的跑去和世子童鞋搭話去了。
出乎靖王妃預料的,世子阿常似乎對藍家二房的幾個孩子都特別“友善”,并沒有拒人于千里之外。
可是他的臉色為什么忽然又黑了兩分呢?
不過……這是個好現象。
靖王妃若有所思的望著王氏身旁那三個俊秀出眾的孩子,心底做了個小小的決定。
(碼晚了那神馬,對不住大家)
2卷人小鬼大逞心機45.早產(一)
八月里,熾熱的日頭烤的人焦頭爛額,藍府的諸位小姐姑娘們愛上了藍錦甯的屋子,見天的往這兒湊合。奇怪的是,也不見她是多用了一盆冰或是蔽日的屋子,偏偏在她的房里,就是能安心靜氣的定定坐下,一點都不覺得心浮氣躁。
一屋子算上婢女統共有十多人,大姑娘坐在二姑娘下首,她們身后統共跟著三名大丫鬟,兩名是二姑娘藍錦珠貼身婢女,占據了最好的位置。剩下一名有些戰戰兢兢的,也不敢靠近自家姑娘,只得委委屈屈縮在一旁。藍瑟與藍繡則在錦甯的下首坐著,好歹是三房的人,自然得離自家人近些。兩個丫鬟則幫著如珠如寶姐妹倆替小姐姑娘們備些瓜果零食之類的吃食。
“三妹妹,乃這屋子好涼快。方才咱過來的時候,曬的不行,可這才坐下一會子,就不覺得熱了。”吃罷了一碗綠豆冰,所有人俱是松快了些。二小姐是所有女孩子中唯一的嫡女,說話自然就更隨意些,也只她能叫錦甯三妹妹。“快些別看書了,陪姐妹們說說話。”
錦甯無奈的放下書冊,她倒是挺想一個人清靜的,怎奈她們都是在她的房里,不陪著說不過去。“二姐姐這話說的,妹妹不是聽著么!”
“乃倒是聽著了,就是左耳朵近右耳多出了。”藍錦珠白了她一眼,“快說說,乃屋子里怎么就這么涼爽了?”
錦甯只得將屋里的布局說了,提點了一些降溫的法子,又道:“二姐姐的屋子許是要比咱的大一些,又是向陽的。不如上午就歇在耳房,日頭西了再回正屋。冰盆子最好是不要多放,雖然涼快,卻水汽太重了些,得在角落灑上些石灰才是。”
“這樣啊……可是晚上還是熱的睡不著。”藍錦珠點點頭,卻還是不大滿意。
“二姐姐若是喜歡,不如咱跟乃換個屋子好了……”錦甯大度的道。
錦珠自然不會同意,這是二房的地盤,她是三房的小姐,哪能住了別人家的院子?雖說都在侯府里,但平日里也算是涇渭分明。若非這兩年三房弱勢了些,母親默許她來跟這個便宜三妹套近乎,她也是懶得來的。
“那可不行,咱那屋子現在雖然熱,冬天里可暖和著呢!再說,搬來搬去得太麻煩了。”錦珠連忙笑著搖頭,本就只是找個由頭說話,哪里真就歡喜她這屋子了?雖說是隨著二伯母一塊兒住,但這屋子實在小了些,住慣了大屋子的她那里瞧得上。
“二姐姐說的是。”錦甯十分淡定的點點頭,又崇拜的看向藍錦珠:“乃好聰明啊!”
“那自然的。”藍錦珠得意洋洋的笑道。
錦瑟錦繡猛地打了個冷顫,不由地伸手抱了抱自個的身子,兩廂對望一眼,怎么從前就沒覺得二小姐很傻很天真?連好話反話都聽不明白?對面的藍玉似乎也下意識的挪開了些距離,裝作跟丫鬟說話的樣子,可誰不知道她壓根就沒在聽啊?
好不容易哄了幾個小姑娘回去,藍錦甯揉了揉眉心。古代的女人就是累啊。這么小。心思一個賽一個的深沉。二小姐還好些。最多是被寵壞了。有些愛炫耀。她本身也沒故意諷刺她地意思,不過是順著她有些單純地路線走罷了。而且畢竟已經是十四歲地大姑娘了。未必就像她表現地那么傻。也許人家只是想尋個好路子。能嫁個好人家罷了……
藍玉且不說。人家畢竟是大房地姑娘。除開二小姐,也就是她最年長。她討好二小姐也說得過去。這兩房地兩位主母雖然彼此不太對付。但三叔一向是以大伯為首地。兩房的姑娘小姐妹也就那么幾個,二小姐既是嫡出又是姐姐。不靠著她。難不成還靠她這個四歲的女娃不成?
藍瑟和藍繡……說實在地。她對這兩位庶姐的心思很復雜。原本大家都只是庶女的話。好好相處倒是容易。可現在不一樣了。明顯的自個爬上枝頭。草雞變鳳凰,那剩下地兩只草雞該是什么想法啊……藍錦甯很糾結,讓她們都變成嫡女?那不可能。藍府的規矩偶爾可以破例。但不能什么人都可以往上頭爬,老話不是說:沒有規矩無以成方圓么?再說,就算她們真當上了嫡女,只怕還有的爭。
爭爹娘、爭條件、爭寵愛、爭地位、爭夫婿……未來將是一片糾結的黑暗啊……
錦奇的第一次發育很明顯已經開始了,長的跟五六歲的男娃子一樣的粗壯……額,健康。整日在家里鬧騰的不像話,又賊皮實,打了不疼,過了還鬧,終于將王氏給惹惱了,早早的丟去了家學去啟蒙,總算是消停了一些。錦華也樂得給弟弟當個小先生,雖然其實妹妹早就給他們哥倆啟蒙過了,但他不是已經進學了么?現在先教著,以后進了族學里像他一樣當個天才才好。
妹妹不是說,天才是九成的努力加上一成的天分嗎?嗯,他相信弟弟是有這個天分的。
不過顯然錦奇非常辜負他的期望,雖然基礎打的還不錯,可是這娃似乎天生就對書本不感冒。有時候連王氏都感慨,明明和錦甯是一母雙生的兄妹,怎么兩個人一文一武差了這么多捏?
汗,王氏大概連自己都忘了,錦甯其實不是從她肚皮里爬出來的。
要說王氏,這兩年真的待她很不錯。就連她前世的親娘,大概都沒她對自己這么好。有什么好吃的得用的,除了孝敬老太爺還有老爺太太的,第一份一定是給她送來。平日里也是時時帶在身邊,確保她吃的好穿的暖沒有生病才放心,感動的錦甯心里熱熱的,差些就抱著王氏的大腿大叫:娘啊,乃就是咱的親娘!
不過,甯小娃還是要臉滴,這么狗腿的動作實在做不出來,情何以堪吶!
傍晚的時候,錦甯正看著如珠收拾她的東西,一會就該到王氏哪里吃飯了。這日子過的那叫一個,每天起床穿衣吃飯都有人伺候,說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也毫不夸張。除了睡得早了點,起的早了點,她還真沒覺著跟前世嫁人以后的生活有什么本質上的區別。
怎么又想到那只花孔雀了,死開死開。
如珠奇怪的看著自家三小姐皺著眉對著空氣揮著手,正要開口相詢,忽然看見如寶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上接不接下氣的喘。
“這是怎么了,被鬼追了?”如珠忙遞了茶水扶了一下:“喝口茶緩緩,急個什么?”
“小姐……”如寶灌下一口涼茶,透心底的涼意讓她打了一個激靈,想起自己匆匆忙忙跑來的緣由,頓時眼眶都紅了:“小姐,咱們二奶奶要生了!”
“怎么回事?”錦甯吃了一驚,一下子站起來,“啪”的一聲拍的桌子都顫了起來,嚇著了自己,才從驚愕擔憂中醒過神來,問道:“不是還有一個多月才道日子么?”
“方才、方才在院子里,二奶奶被大公子的丫頭沖撞了,跌了一跤,這就要生了!”
“走,我們去看娘!”錦甯眉宇一皺,卻是沒有說什么,掃了如珠一眼:“東西別收了,事急從權,現下顧不上這些。”
往門外走了兩步,又轉頭對如珠道:“如珠姐姐,勞煩你帶著如寶姐姐去看住那個闖禍的丫頭,別讓人出了事。如果有人要做什么,你便只管說是老太爺讓人扣下的,不許探望,也不許放走。到咱爹那要兩個小廝,一定要把人給咱看住了!”
如珠心下一凜,知道她這是動了怒,面上起了幾分肅然之色。心下也對那個得罪了三小姐的人恨之入骨,只覺得此人多半是沒有活路了。
如寶卻沒想那么多,聽了錦甯的話,急忙拉如珠的袖子:“姐,咱認得那人,咱帶你去!”
錦甯知道她們必然會做好的,臉上總算褪去一份冷凝,喚了如芬如蘭跟上,向給王氏預備的產房走去。
(凍了一天……臨了晚上還燒了保險絲,淚奔……)
2卷人小鬼大逞心機46.早產(二)
錦甯最先趕到屋外,沒見到王氏的人,只聽見屋里不時傳來叫痛的呻吟聲。戚嬤嬤堵在門口攔住了要往里沖的甯小娃,望著她懇求的眼睛,心從那種驚駭的冷硬中脫離出來,溫溫的泛著熱度,只是還是對她搖了搖頭。
她想著自己估計也幫不上忙,也就沒有強求,凡是只求無過,不求完美,才是人生。
“娘怎么樣?是不是痛的厲害?”錦甯圍著戚嬤嬤開始丟丟轉轉,攪的她老人家頭暈不已,只得伸手拉住了她:“二奶奶這會只是陣痛,要生得還有一會。虧得平日里三小姐常拉著二奶奶在園子里轉悠,身子康健了許多,這回雖摔得不輕,產婆說倒是順產,無事的。”
藍錦甯聽她說的雖然肯定,但面上卻并無多少堅信,曉得只是寬慰之詞,恨恨的只想將魯莽的丫鬟撕成碎末。若那人是無意的還好,若是給她有心查出來,她一定會叫人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的。
她從不是善良之人,只不過懶得作惡事罷了。
“嬤嬤,是娘帶著咱轉悠,乃說反了。”擠出一個貌似輕松的笑容,她道:“不知今兒娘會給咱添個弟弟還是妹妹?”
“三小姐喜歡弟弟還是喜歡妹妹?”戚嬤嬤被她勾去注意力,不由莞爾一笑,卻很快又隱去。
她歪著頭,貌似在認真思考:“咱喜歡妹妹,弟弟若是像咱,咱也喜歡,若是像五哥……”
隱去了后半段沒有說,但是人都知道是神馬意思,那些心有旁騖的年少丫鬟們,不由都勾了唇角,快快的低下頭,免得叫人見了要挨罵。
戚嬤嬤也是失笑,揉了揉藍錦甯的小腦袋:“三小姐,先去歇著吧,別守在這兒,日頭太大了些,仔細曬壞了。”
“咱等一會再去。”沖她靦腆的一笑,向著產房里張望了一眼。
這是個有良心地孩子。她家奶奶這兩年在她身上花地心思沒白費。戚嬤嬤伸手抹去眼角溢出地淚滴,又是高興又是心酸地想。
錦華錦奇還沒下學,藍正杰又上朝應卯去了。王氏這一躺進產房。藍家地二房就剩一個藍錦甯算是身份高地,所以一時之間,她不能走,不能讓那兩位有野心的姨娘有可趁之機。
想了想。她又仰頭看向戚嬤嬤道:“嬤嬤。乃差人去把奶奶請來。”
戚嬤嬤眉頭不自覺地一蹙。卻是很快舒展開。的確。如今這藍府里只怕也就是二太太能靠地上了。忙迭聲應了,喚了個機靈地小丫頭去喊人。
錦甯首先等來的不是自家親奶奶。而是金氏。
金氏自打那一年在祝氏面前落了下風,就有些面癱癥狀,幾回藍錦甯見到這位,都是同樣的面無表情。除了一對眼珠子里還有些情緒可琢磨,那臉上始終都是那樣的僵硬而冷漠。
見她突然到來,藍錦甯的心下有一絲疑惑。
莫非與她無關?
“三丫頭,你娘如何了?”金氏的聲音有些嘶啞,也不知是不是得了風寒。看了一眼產房,便不再盯著,只淡淡的問向錦甯。
“孫女不曉得。”藍錦甯搖了搖頭,眼里溢滿了水汽,眼看著就要掉出因為充血而顯得通紅的眼眶,讓人覺得揪心。她用那委屈的小模樣,可勁的瞅著金氏,用力的吸著鼻子,鼻腔音極度濃厚,就像已經哭過一場似地:“嬤嬤不讓進屋……”
“是不該進,在外頭呆著吧!”金氏似乎是想安穩她一下子,可是手伸出去半截又收了回來,反而對守在門外的婆子們問道:“產婆可過來了?叫了太醫沒有?”
“回太太的話,產婆早就備下了,剛開始的時候就進了屋。太醫也差人去請了,不一會就該到了。”婆子中貌似領頭的那個忙開口答道,這些人并不全都是二房的人,這也是為啥藍錦甯不想走開的原因。
她不知道等待王氏的是什么,古代女人生產本就是走了一遭鬼門關,而像在這樣的高門大戶里,基本上就等于半只腳踏進閻王殿了。
王氏點了點頭,又對一旁的婆子道:“去,差人到衙門里叫二爺回家,再去家學和族學把二少爺和五少爺都接回來。”
藍錦甯眉頭一跳,他祖母的,您想干啥?讓他們都回來好直接給王氏辦喪事?
戚嬤嬤聽的大約也不太高興,一張臉拉得老長,只是礙于身份,不好說什么。
“祖母,不用忙著喊爹爹和哥哥們回家來,嬤嬤說還要生一會呢,有咱等著就好了。”藍錦甯使了個眼色,如芬如蘭忙將要去喊人的人攔了,拉到一旁等著。
“那怎么行,老二他媳婦生孩子,總要在身邊的。”金氏搖了搖頭,似乎有些不悅:“只留你一個小孩子家家的在,到底是靠不住的,你懂什么?”
“是,祖母說的是,只是爹爹說今兒有要緊事要忙的,只怕一時也叫不回來。”藍錦甯心里雖然不以未然,咱比乃懂的東西多了去了!可嘴巴上還是非常恭敬有禮的回道:“甯兒已經差人去請奶奶了。”
金氏差點沒氣歪了鼻子,她才是藍家的主母!那個女人不過是個抬了妻位的妾,憑什么和她平起平坐?憑什么這兩年事事壓她一頭?
本就是急怒攻心一直沒有好全的身子,聽完這話,差些撅過去,捂著心口大喘氣,邊上的丫頭連忙扶住了,拍著心口替她順氣。
“太醫來了!”院子外頭傳來丫鬟通報的聲音,夾雜著催促“快些”的低語。
藍錦甯翻了個白眼,得,只怕這替王氏請的太醫,金氏就能先用上了。
這位太醫倒是見過的,日常里給錦甯請脈的張太醫,是太醫院的院判。人長的很是慈和,一把長長的白胡子飄至胸前。瞧見他那張因著一路小跑兒顯得有些漲紅的老臉,錦甯心里頭是一陣的不好意思。
這么大年紀的人了,來看孕婦生孩子?
“怎么把張太醫請來了?太醫院沒別人了?”藍錦甯小聲的問了一邊的戚嬤嬤。
戚嬤嬤也是覺得奇怪,便轉頭去問叫人的丫鬟。
只聽那丫鬟道:“宮里的賢妃娘娘與舒婕妤也今兒一同生產!年輕的太醫和醫婆醫女都被叫到宮里去了,只留了張太醫和一個老先生。奴婢見那老先生年紀比張太醫還大,便只好……”
“賢妃與舒婕妤今兒一同生產!”藍錦甯被這句話給震了一下,下意識的看向了金氏。
到底是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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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卷人小鬼大逞心機47.早產(三)
金氏本已經好些了,正想說藍錦甯兩句什么,聽見那小丫鬟的回話,一口氣真的閉上了,嚇得張太醫迭聲叫人把大太太平躺著放下,一把奪過侍童手里的藥箱,找出一只布囊,抽出銀針就往人身上招呼。
不愧是當了院判的人,就是有兩把刷子,三針扎下去,別人還沒回過神來怎么回事呢,金氏已經悠悠的轉醒了。迷迷瞪瞪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抓著人老太醫的袖子,無比緊張的問:“我兒……我是說賢妃娘娘,真的也是今兒生產?”
感情您以為剛才在做夢吶?
藍錦甯不安的心終于定了下來,這位果然是個色厲內荏的。別看她一直欺負二房打壓二房,但這謀財害命的事兒,想來若非情非得已,這位也就是個紙老虎,厲害了一張嘴罷了。
“祖母,是說姑姑也今天生寶寶呢!”見老太醫尷尬,藍錦甯連忙上前一步,掰開了金氏的手,無比驚奇的道:“那是不是姑姑的寶寶和妹妹是一天生?”
這孩子哪來的那么大手勁?被掰疼的王氏終于回過了魂,卻顧不上責問藍錦甯什么。剛才她的舉動,要往大了說,就有私相授受的嫌疑了,而且還是眾目睽睽之下的私相授受。當然其實也沒人會以為她跟一個老的不能人道的太醫會干出什么出格的事,只不過拿來一笑罷了。
不過,尷尬還是會有的。
此時見到錦甯在身側,金氏頓時覺得對她無比親近,搭了人的小胳膊小腿,讓人給吃力的摻了起來。
“都是干什么吃的,怎么都不上前扶一把?”老太爺聲如洪鐘般的嗓音響亮的傳來,震懾了蒼天白云,也震懾了一干人等。
忙有回過味兒的丫鬟上來頂了錦甯的位置,可不是么,這么一點點的小人兒,攙一位珠圓玉潤的老太太起身,實在是太難為人了。
可是剛一接手過來,只覺得一沉,就差些把大太太摔了個料峭。原來金氏被老爺子那一聲駭得腿軟站不住,卻不知三小姐是怎么撐得起來。
金氏靠在丫鬟身上。幾乎是憑著人才能站著。見著老太爺,不說面色如土,但也絕對是好看不了的。不過藍錦甯竊以為,那只是因為剛才暈過去地緣故。
要說金氏怕老太爺。那是一定地,但還不到畏之如虎地地步。
“這是怎么了,身上沒骨頭似地?”老爺子一看金氏那副模樣就直皺眉頭,一大把年紀了還學小年輕扮嬌柔,看著也不像啊!
金氏滿臉委屈,卻不曉得該怎么說。那丫鬟倒是個機靈地,忙脆生生地道:“稟老太爺,大太太方才暈了過去。”
“又犯病了?那就在屋子里好好呆著!瞎跑什么!”人看金氏不順眼。于是做什么都是錯的。蒲扇般地大手趕蒼蠅似地揮著:“還不去歇著?這兒有老二他親娘呢,你就別摻和了!”
什么叫摻和?金氏哆嗦著很想問一聲,可終究還是一言不能發。這才發現原來祝氏是跟著老太爺來的,頭低低的,一慣的怯弱卑微模樣。
金氏心里不舒服,又聽見老太爺趕人,本想說兩句什么,話到嘴邊止住了。揮開了那丫頭,扶著身旁得用嬤嬤的手,打晃著走人。
得,老娘不伺候了!
藍錦甯有些同情的望著她的背影,這大約就是一步錯步步錯。也許當年她沒摻和婆婆房里的事兒,老太爺今兒對她的態度就不會這么惡劣吧?
她今天,估計還真的只是想來看看,順便幫個手呢……
“甯兒,你娘還好么?”大太太走了,祝氏就活泛了一些,拉著錦甯的手,柔聲問道。
藍錦甯看了老太爺一眼,輕聲道:“戚嬤嬤說無事,只是早了些時日……”
“怎么會突然生了?”老太爺耳力一直好,聽得分明,不待她多說,便攏著眉宇甕聲甕氣的問道。
“如寶姐姐說,今兒娘在逛園子的時候,被大公子院子里的丫鬟沖撞了。”說起這個,藍錦甯面上一冷,撤去那份虛假的單純天真,直言道:“咱已經叫人去把人看住了,不過是打的太爺爺您的名頭……”
“你個鬼丫頭,”老太爺卻是笑了,一把將藍錦甯抱起來:“打咱的名號是對的,就怕你不打。走,老頭子也跟你去看看,瞧瞧是誰那么大的膽子,敢算計老子的重孫!”
老爺子,您也是那么想的吧,啊?是吧?
藍錦甯點了點頭,乖乖的伏在他的懷里,摟著他的脖子跟他咬耳朵。
“真的是個丫頭?”老爺子似是驚訝的叫了一聲,復又笑道:“可別又跟你似地,鬼精鬼精的。”
藍錦甯傻傻的笑。
轉頭又對祝氏道:“你在這看著,什么時候生了叫人來通報一聲。”
祝氏點頭唯唯諾諾的應了。
老爺子想想又不放心,補了一句:“這些人你都給我看好了,誰敢整什么幺蛾子,就給我狠狠的整治,往死里打,可清楚了?”
“媳婦明白。”祝氏抖了抖,聲音更低了。一旁的丫鬟婆子們也低下頭,不敢抬頭再多看一眼,生怕就被當成了那個“幺蛾子”被整治。
出了產房的院子,老太爺看看懷里的錦甯:“人關在哪兒了?”
“柴房里,咱讓如珠如寶去看著了,不許人見她。”
“做得好,走,到柴房去!”老爺子贊許的點點頭。
才走到柴房,就見一個眼熟的丫鬟似乎正在跟如寶爭執著什么。
那丫鬟約摸有十七八歲,如珠如寶兩個顯然有些說不過,如珠還好些,她一向冷靜不容易生氣。如寶則已經憋的滿臉通紅,半天都說不出話來,只是對著那丫鬟可勁兒的搖頭。
“那個姐姐生的有些眼熟呢……”藍錦甯盯著那丫鬟看了許久,也沒想起來到底是誰。但那張圓圓的討喜臉蛋卻怎么看都覺著熟悉。
“那是藍鞘身旁的大丫鬟若七,小甯兒許是講過的。”老爺子冷笑了一下:“不是說犯事的就是藍鞘屋里的人么,我倒要看看,誰給了他那么大的膽子!”
若七,這名字,仿佛在哪里聽過。
藍錦甯沒注意老爺子說了什么,只是盯著那若七,終是將臉和名字對上了號。
那不就是她穿來的第一天,在藍家的避廊下看見的和那個叫如塵的女孩子說話的少女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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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卷人小鬼大逞心機48.丫鬟命不值錢(一)
當年的若七還只是大公子身旁的二等丫鬟,雖然也算高薪,但因為是庶子的關系,平時并不十分感囂張。就像是窩在小公司里的白領和大企業的辦事員,完全就是不同等的概念。
不過年前藍鞘身旁原本的兩個大丫鬟配了人,空出了位子,這個雖然有些愛偷懶又多話,但用了許多年也還算順手,便被提拔了上來。而另一個大丫鬟則是他母親劉氏安排進來的,一個面上十分恭順溫和,背地里卻不怎么心甘情愿的丫鬟。
藍鞘懶得給丫鬟們取什么好聽漂亮的名字,原來的若三若五走了,這個便頂上,喚作若三。
藍錦甯的眼晃了晃,似乎有什么東西快要抓住了,卻又閃電似的溜走。
“奴婢給老太爺、三小姐請安!”如珠如寶面對著藍老爺子他們一行人,見到被老爺子抱在懷中的三小姐,臉上頓時露出喜色,也不去管還再癡纏的若七,低低的俯下身。
若七身子一僵,卻是連頭都沒回,嘴上不屑道:“又想騙我是吧?這回咱可不上當了,當我是傻的吖!老爺子怎么會來這種地方……我可進去了……”說完,就要繞過如珠如寶。
如珠如寶動也不動,任憑她動作。
若七面色一陣訝異,心頭直跳,慢吞吞的回了個頭,噗通一聲跪下了,抖著聲線:“奴婢、奴婢給老太爺……”
“不必了。”老爺子橫她一眼,震得她立馬閉上嘴,卻不敢起來。又掃過如珠如寶,滿意的點點頭:“挺忠心的,就是膽子小了些,為何不喊家丁來守著?”
藍錦甯也疑惑的看過去,她分明吩咐過如珠去要兩個人來的。
如珠面上一凝,瞥了若七一眼,頗有些不屑的道:“奴婢和如寶剛將那沖撞了二奶奶的丫鬟捉到柴房關起來,婆子們要回院里幫忙才散了,若七姑娘馬上就來了。奴婢擔心如寶年紀小,不禁嚇,所以只好留了下來。好在老爺子和三小姐可算來了,不然人家還以為奴婢是狐假虎威,拿主子說事撒謊呢!”
這話說地有水平。既點了若七地強硬,暗示她想動手來硬地,又把若七對藍錦甯的蔑視拐個彎兒送到了老爺子耳中。偏生句句都沒點到她,即使她想狡辯。也沒辦法開口。
“是個聰明的。”老爺子贊了一句。也不知是對藍錦甯還是對如珠,“你且起來吧,一會去賬房領十兩銀子的賞,邊上那個……”
“叫如寶……”藍錦甯小小聲的提醒。這剛才如珠還提到呢,老爺子怎么就是記不住?
也怪如寶。平時她在自個面前多活泛吖!上躥下跳妙語如珠。整個地開心果,逗得一屋子地人都笑到不行。可是不曉得為什么。一面對屋子外頭的人。立刻變得膽小如鼠。毫無存在感。
從前她會被分到書房那沒油水的“苦差”。還一干就是好幾年,恐怕和她這老鼠膽不無關系。
“如寶是吧,別跪著了,老頭子我賞罰分明,也起來吧!”
如珠伸手拉了一把如寶,如寶這妮子沖著藍錦甯露了個笑臉,對上老爺子,戰戰兢兢的謝了恩,脖子一縮,跟烏龜似的,又低了下去。
嘖嘖,她家太爺爺雖然年紀一去不復返,不是什么風流俊俏美侯爺,但也沒這么可怕吧?藍錦甯摸著自家尖尖的細下巴,心想。
甯小娃,乃以為誰都跟乃似地,見識過閻王爺的臭臉無視過無常兄的冷顏?這藍府上下就沒有不怕老太爺滴!
若七跪的膝蓋疼,但老爺子明顯不打算讓她起來,她也不敢起。聽完如珠的話,頓時臉上不知是怎樣的顏色,赤橙紅綠青藍紫,給包圓了。
心中暗自叫苦,只希望那小丫頭耐打些,別把實話給招出來。
若是咬死了是不小心,最多也就一頓打,打發出府去。那丫頭一向聽話激靈,很是會辦事,況且她還有事把在她手里,想來也不敢多說什么,心下也就安定了許多。
是她魯莽了,不該一出事就想著來探探風向。
“把那丫頭帶出來,好好問問。”
老太爺發話了,自然沒有不應的。當下兩個虎背熊腰的侍衛便如狼似虎的撲進去,拖出一個模樣狼狽的丫鬟來,滿頭的青絲早已散開,亂的跟雞窩似地。
看著小丫鬟一臉的驚恐與害怕,以及那眼底一抹藏不住的慌張,藍錦甯沉思了。
藍鞘,應該跟那孩子沒什么關系吧?
可現在跪在這兒的,卻偏是他院子里的兩個丫鬟。
老爺子身邊只有侍衛,沒有婆子,原本倒是跟著兩個照顧他起居的丫鬟的,被留在產房那邊幫忙了,順便起個震懾作用,讓人知道老爺子也是關注二房的,看誰敢趁亂動王氏。
侍衛和婆子給人的壓力是完全不同的兩種,看著圍上來的兩個大男人,小丫鬟內心的恐懼再一次被放大,卻還是咬死了不松口,只說是自己要去園子里摘花染指甲,無意中沖撞了二奶奶。“奴婢該死,求老太爺開恩。”
“既是該死,又何來開恩?”老太爺很輕蔑的望著那丫鬟,跟她耍心眼,她還不夠格!目前藍府中,能讓他吃癟的不過寥寥甯小娃一人罷了。他聲如洪鐘,有泰山壓頂之勢,句句敲打在人心尖子上,那音量高的只怕都傳到這院子外頭去了,不怕人聽見,就怕人聽不見:“既是認了此事,就直接打死了事,也算給了老二家的一個交代。”
丫鬟頓時泛起恐懼,抬頭瞪大眼睛望向老爺子,見他似乎不在意的樣子,不由看向一旁跪著的若七。
可是當著老爺子,若七也不過是個伺候人的丫鬟,哪里敢開口?
丫鬟的眸子褪去那一絲希翼,卻是木然的由著侍衛們拖了,仿佛已經認命了。
藍錦甯心底泛起一絲不忍,那到底是一條生命啊!說打死就打死,只是她知道老爺子絕不會這么輕易的處置了這事,而且,等王氏把孩子生出來了,也要過問的。
畢竟,她才是正經受害者?
“等等,她是不是家生子?”老爺子果然攔住了侍衛,狀似無意的問道。
那小姑娘的身子猛然一抖。
如珠上前一步,應道:“方才她說自己是家生子。”拿這個威脅她們,真是不知好歹。以為她們三小姐還是從前那個六姑娘么?別拿庶女不當主子,何況她已經入了族譜,有名有份的。
“既是如此,治她老子娘一個不教之罪,全家都發賣了。”老爺子面上露出一絲殘忍的笑來:“女子賣去樓子里,男子賣去鹽場,不論年歲!”
(今天三更了……汗一個,其實不算的,咱知道。
對不住,習慣性的,不到晚上碼不出字來……)
2卷人小鬼大逞心機49.丫鬟命不值錢(二)
藍老爺子的話音剛落,便垂眸看了懷中的小女孩一眼。只見她面上有幾分訝色,但一雙秋水剪瞳,卻如碧波般蕩漾著無邊清澈。
老爺子心中暗笑,自己真是老糊涂了,一個四歲的女娃,怎么會懂樓子和鹽場是什么樣可怕的地方?
當然,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其他人懂就行了。
那小丫鬟此時此刻已經面無人色,淚珠像是流水一般從眸中噴涌而出,原本眼底的死寂之色,變成了一種驚駭與恐懼的交織。
牽連家人……老爺子究竟是何等的憤怒?若七跪在地上的身影已然抬不起來,她心知這一次萬難善了,更是后悔不已,為何要輕信那個人的承諾,以為自己真的有了機會……
老爺子的侍衛們倒是淡定的很,聽完吩咐,便神色不變的要將那小丫鬟拖去挫骨揚灰,更有心中明了的,已經邁步向外走,準備實現老爺子的處罰了。
“不!不要!老太爺,奴婢知道錯了!奴婢愿意說實話!”驚恐幾乎將那丫鬟逼瘋,不顧兩個侍衛的鉗制死命的想要掙脫,那倆侍衛也很有意思,竟然真的讓她脫離了他們的掌控。
別以為真的是什么潛力爆發之類的胡話,不過是他們了解自家主子甚深,知道老爺子其實只是嚇嚇人而已。
當年威震邊疆,如同戰神一般踩著鮮血坐上武郡侯寶座的藍將軍,實際上并不是什么嗜殺之人。他常年偽裝的殺伐果決,只不過是對外的一種宣告,以及……震懾。
若七滿面頹然,雙腿再也撐不住的軟倒在地。
“哦?你方才不是說,是自己不小心沖撞了二少夫人嗎?”老爺子瞇起眼,狀似好奇的道。
雖然府中下人是喚著二奶奶,但正經地稱呼。卻該是二少夫人才對。
老爺子有意這么說,只是為了給那丫鬟壓上最后一根稻草。
二房的人。是主子。而她。是奴婢。就如同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主子要處置幾個不聽話的下人。還真不過是一抬手的事情。
那丫鬟顯然聽懂了。若七也聽懂了。這院子里地所有人都聽懂了。
“太爺爺!”藍錦甯不滿的揪了他地胡子一把。真是地。都把人嚇成這樣了。還要玩貓捉老鼠的游戲!那個丫鬟明顯精神潰敗。隨便問她兩句,估計能把小時候的糗事都抖落個干干凈凈。她不是同情憐憫,只是覺得藍老爺子不必如此。這孩子也就是個被利用的倒霉蛋罷了。
“奴婢錯了!老太爺開恩,饒了奴婢的家人……”丫鬟用力的口著頭,沒幾下,額上已經是一片鮮紅之色。
“帶下去好好問問!”老太爺自然不可能親自去審訊一個丫鬟,又轉頭看了一眼伏在地上的若七:“把這個奴婢也帶下去問問,興許她也知道些什么。”
若七的神色變化,只怕是個人都看得清楚明白。
藍錦甯被送回王氏的院子,老爺子也自回他的院子去了。孫媳婦生孩子,他老人家本就不該摻和,要不是偶遇行色匆匆的祝氏,二房又每個人主事,他也不會摻和進去。
再喜歡藍錦甯,那也是有個限度的,若她是個男孩兒還好,偏生是個丫頭……
不過,今兒她的表現,卻讓老爺子更添了一絲興味。
他知曉她的偽裝,更知道她骨子里的古靈精怪,卻絲毫不在他面前有所掩藏。是因為明白瞞不過去所以才大膽表露,還是摸清了他的性子,才投其所好?
而在他有意接手之后,她整個過程都是一言不發,只是靜靜的看著。哪怕知道就算查出了真相,他老頭子都不一定會秉公處理,她卻沒有一句提醒和抱怨。
她才四歲……老爺子心中提醒著自己,可是莫名的,又發覺自己其實從未拿她當個孩子看。
生而知之者上也……想起頭一回見到這小女娃時,她在他耳邊輕輕嘀咕的這么一句話,老太爺心中掠過一抹疑惑。
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格外對藍錦甯寵愛有加,格外縱容于她,方方面面的護著。
而她,也并不曾令他失望。
難道……這個世上真有生而知之者么?
正杰那孩子沒膽子教她說這樣的話,甯小娃鎮靜聰慧的表象也不是偽裝,這一切都逼得一而再再而三試探她的老爺子不得不相信,這個重孫女,絕不是什么一般人。
可除了他,藍家上下的人都只是覺得三小姐聰慧過人,只是體弱喜靜了些,真是可惜了。
可惜了……但凡這么想過的某些人,只怕到了日后會后悔吧?
女子……又如何?
那孩子,只是懶了些,想要讓她繼承自己的衣缽,只怕要費些功夫呢……藍老太爺臉上露出一抹狡黠的微笑,甯小娃,雖然乃處處圖省事巴上了老頭子,可是咱卻容不得乃憊懶呢!
既然乃有如此天賦,那就讓咱好好看看吧……
虹祁大陸大梁國宸帝一十一年,八月二十七日,藍家二奶奶早產,武郡侯藍浩文怒責其子,令其徹查。
當夜,藍府大公子屋中二名大丫鬟被仗斃,一名三等丫鬟發賣出府。藍正愷嫡妻劉氏因管教不嚴,禁足三月不得出府。金氏以養病為名,終于完全交出府中大權!
八月二十八日天蒙蒙亮的寅時三刻,精疲力竭的王氏終于在產房中誕下一個女嬰。
應卯回家后一直不停在書房踱步的藍正杰聽到母女平安的訊息,終于舒了口氣。那出一張寫滿了字的紙,讓藍墨送往老太爺房中。
老爺子大筆一揮,圈了一個曦字。
此為藍府四小姐,藍錦曦。
八月二十九日,公孫氏歸娘家,名為省親,實為斥貶。二小姐與大姑娘皆交由祝氏教養。
八月三十日,皇帝下旨,道:藍家嫡四女曦,八字與皇長孫梁和儞相合,賜婚皇長孫。
王氏教養有功,賜一品上夫人誥命,祝氏溫良謙和,賜一品夫人誥命。
藍錦甯輕輕咬破一顆葡萄,甘甜的汁水與果肉侵入口腔之中,令她舒爽的微微瞇起了眼睛。
翻過一頁薄紙,仿佛就翻過了大梁百年的歷史。
2卷人小鬼大逞心機50.丫鬟命不值錢(三)
所謂的王氏早產,其實不過是一場丑陋且低俗的府內紛爭,而且策劃者恐怕還不怎么高明。因此如寶慌張的傳來消息的那一刻,藍錦甯幾乎已經鎖定了責任人的人選。
不外乎,金氏和公孫氏兩人之間。劉氏的可能信比較小,之前因為金氏借著大房的回禮一事謀算二房的小主子,讓老太爺大為光火,重責了大房的人。這件事情對大房的影響本來就頗大,讓一向對婆婆恭敬有加,維持著表面上孝順聽話的劉氏和金氏之間有了些嫌隙。
雖然最后是大房補上了厚禮,二房又裝聾作啞的受了,但明面上到底是大房的錯,出門之后難免受人指指點點。而金氏也不好過,借刀殺人之舉難免容易得罪人,就算藍正愷是她從小疼愛的大兒子,到了這時,也對她心生抱怨。
只能說金氏是吃力不討好,落得個兩面不是人。
千里之提潰于蟻穴,不要小看一點點的裂縫,卻足以讓積年的威壓在一夕之間崩潰。
本來聽到又是和大房有關的時候,藍錦甯著實有點吃驚了。二房一向對大房和三房極其容忍,并沒有因為祝氏和王氏得勢而處處高人一等,對待兩房人從不冒犯。這也和王氏的教養有關,到底是丈夫的親兄弟,哪怕不是一個母親,也有一半血脈是相同的。
苛待夫婿的家人,做那冷嘲熱諷奉高踩低之事,未出嫁前受盡家中寵愛的她是做不出來的。
無論如何,大房也沒有任何理由對二房再出手!
而當聽到是大公子藍鞘房中的丫鬟,藍錦甯幾乎就可以完全確定,此事定和大房無關。
藍鞘人極好,又是讀書之人,對待丫鬟們從來都是溫和有禮,少有苛責。這也造成了他房里的丫鬟多半喜愛遛彎偷懶,對自家主子恭敬有余而敬畏不足。而在他身旁原本的兩個大丫鬟出嫁之后,頂上的若七和新來的若三并不很得他的信任,因而對兩人頗有疏遠。
若七并不是一個嘴硬的丫鬟,當偌大的壓力上了心頭,即便是她再沉穩,也扛不住了。當即,也不用嚴刑拷問,知曉掩藏不了的她如竹筒倒豆子般將整件事情都吐露個干凈。
這事。還得從頭說起。
在一開始的時候,若七就有給小姐當陪嫁侍女的意思。只是大小姐當年出嫁那會,她心里雖有這個念頭。但劉氏壓根就沒考慮過她。也不想想她那時不過十三四歲,又是庶子身旁的婢女。輪著誰也輪不著她。
偏若七是個心大地。不甘日后被指個小廝仆役之類的嫁了。總有些小動作。若三到了大公子身旁之后,有意交好他身邊地舊人。自然被她打聽了出來。
若三雖是劉氏指派,但只要有心查一查。就知道她是金氏手中出來地人。還曾在三房當過差,當時也頗受公孫氏重用。只是不知為何被藍三爺斥責。送去了金氏身邊。又給了劉氏。
劉氏和婆婆有了嫌隙,自然不喜她送地丫鬟,正好逢著機會,派去大公子地身邊,卻也不是真想著要害這個庶子,不過是圖個眼不見為凈罷了。
若三雖沒有若七的那份心,但到底心中不平,這是金氏和公孫氏又出了暗示,自然想著抓緊機會,只要做的滴水不漏,日后重得重用還不容易?
若三利用了若七的心思,指點著她做這事,并得了公孫氏那邊隱晦的允諾,開出條件,答應她事成之后許她當二小姐的陪嫁。二小姐只有十四五歲,也該尋婆家嫁了,而若七亦有十七,正是長得花朵般嬌艷的時候,當了陪房,日后自有好前程。
若七心動了,卻又不敢親自犯事,只得捉了個小丫鬟的痛腳,令她聽命。
她卻不曾想,公孫氏是否真的能兌現自己的允諾。所謂丫鬟命不值錢,現在說的好聽,等真的成了事,她的下場就一定能好?
只能說,到頭來都還得說一句: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小丫鬟可憐,但若她沒有做錯什么事兒,又何至于落得發賣的地步?不過總算比起若三若七來還是個好下場的,替主子頂了缸不說,她們的老子娘還要受牽連,本是得用的老人,一夕之間就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一人落地,萬人轟踩。
金氏和公孫氏各自被奪了最看重的東西,一者是權,一者是名。金氏自然難受,但她畢竟是長輩,至少面子上給全了過去。而公孫氏那邊就惶恐不安了,藍府三奶奶的名頭自然好聽,可是被厭棄的三奶奶,就不定要受多少冷眼了。又怕藍府老太爺一聲令下遞出休書一張,到時候就是她娘家兄弟,也要對她鄙薄不已。
倒是劉氏,從頭到尾沒她的事,不過是受了點余波的影響,畢竟若三和若七都算是大房的人。
一時之間,藍府好像成了二房的天下。
賜婚的旨意一出,梁國京畿的貴人們可是大受震動。一個才出生二天的小嬰兒,竟是已有了皇長孫大妃的頭銜,惹得多少人眼紅嫉妒。以至于藍錦曦洗三那天,藍府賓客云集,就連當時被禁足的金氏劉氏上官氏也要出來幫忙待客,收到的禮物,可不可謂不豐厚。
對小妹妹的東西,藍錦甯一點兒也不眼紅,拉著哥哥藍錦奇的手,眉開眼笑的在王氏身邊掰著手指頭,細數著妹妹得了什么什么好東西。用極端天真的模樣,表示都可以留給妹妹做嫁妝,惹得王氏極其憐愛的揉了揉她的小腦袋。
這二小姐的婚事未定,四小姐便得了賜婚,三房的藍錦珠撲在屋里哭了一場,卻無可奈何。母親的作為讓她的婚事再次艱難了幾分,而如今她能依靠的,卻只有平時連正眼都不看一眼的祝氏。
藍老爺顯然早就知道了皇上的意思,雖然面上不顯,但看起來他似乎并不高興。
藍錦甯也不高興,雖然她知道這算是恩賞,卻為妹妹暗暗感到可惜。
還沒長成呢,就已經被剝奪了戀愛的權利!
可沒辦法,誰讓她出生的時辰好,而當天,宮中又有兩位皇子誕生呢?
那位她要叫上一聲姑姑的藍嫻妃生了九皇子梁樂希,而舒婕妤則早她一個時辰生了八皇子梁樂霄!這兩個皇子,卻是要比曦兒晚上幾個時辰落地。
皇長孫梁和儞,是大皇子梁樂鈞的嫡長子,今年三歲,倒也不算配不上她家曦兒。
在藍錦甯眼中,自己的妹妹自然要找個出色的男子來配才行。
錦甯瞇起眼,稚嫩的臉龐浮起一絲異色,若那皇長孫不成器,她不介意由自己出手親自調教!
錦奇望著妹妹臉上那一絲詭異的笑臉,也傻乎乎的揚起了笑臉。
他又有了妹妹!雖然曦兒妹妹丑了點,但他會和喜歡三妹妹一樣喜歡四妹妹的!
2卷人小鬼大逞心機51.入宮門深似海(一)
藍錦曦擺滿月酒時,宰相的任命終于有了定論。王中書令還是中書令,一直歸置在家的固國公李元,終于重出朝堂,手握重權。
至于原來那位宰相翁大人,雖然一直無所建樹,倒也沒犯什么大錯,淫樂好色不過是生活作風問題,因而雖然降了職,但在其他方面亦有補償。
藍錦甯回過味來,錦曦的這賜婚旨意,何嘗不是皇帝對藍家、對藍老爺子的補償!
在皇帝看來,這自然是恩寵和皇恩的顯示,只是藍家人未必領情。
至少藍老太爺和藍錦甯就不怎么稀罕。
李元復起,藍家又出了一位皇長孫大妃,一時之間,頗讓百官有些摸不清風向的感覺。墻頭草有之,觀望的有之,當然,武官一脈還是偏向藍家的居多,而文官方面,雖偏向李元一些,卻對這位前宰相似乎并不那么臣服。
不過這朝堂上的暗潮洶涌,都被宮里的兩件大喜事給掩蓋了過去。
其一自然兩位娘娘生子之事,不過舒婕妤到底只是小官之女,并不受重視,她的八皇子雖然早了九皇子一個時辰出生,但她的居所明顯比起藍嫻妃的玉蘭宮要冷清不少。再一件,便是久居病榻之上的太后娘娘,自打兩位孫子出世之后,竟是一日比一日的好了起來,待到他們滿月之時,竟然已經能起身親自來主持了。
因著和兩位皇子的滿月宴相沖,藍錦曦的只能提前半日吃酒,于是夠資格的官員們,中午吃罷藍家,到了下午,便齊聚宮中,參加皇子們的滿月宴。
王氏剛出月子,要顧著孩子和身子,便遞了折子不去了。本來藍正杰是要在姜氏和上官氏兩人之中挑一個陪同去的,只是在王氏房中看了花枝招展裝扮的美艷非凡的兩人,再看看臉色有些憔悴卻顯得溫柔可親的王氏,心中厭煩,竟是一個都不帶,只攜了三個兒女,甩袖而去。
上官氏和姜氏自是咬碎了銀牙,卻只能黯然退場,兩個庶出的姑娘也只得艷羨的望著兄妹三人親熱的背影,伴著自家姨娘頹然離去。
同人不同命,同命不同人,這就是人生……
第一次進皇宮。藍錦甯是興奮的,即便她只能按著規矩和二小姐同車而坐,也掩飾不了她純粹的好奇興奮。
藍錦珠并非第一次進宮了,對這個三妹妹地表現暗暗鄙視。卻是忘了自己幼時第一次入宮時。是多么緊張不安,跟在母親身旁,連頭都不敢抬起。相比之下藍錦甯這樣純粹地好奇窺探。反而是不正常的。
當然。就算有人發覺她地不同。最多也就歸結于一句年幼無知罷了。
皇宮是森嚴的。即便里面張燈結彩喜氣洋洋。但不時穿梭于人群中的冷面侍衛。以及那些端著一絲不茍笑容的宮女們,總讓人感覺有些壓抑。
入了內宮,自然就不能再坐車了,看到等在馬車邊上的藍正杰和兩兄弟,藍錦甯毫不吝嗇的給了個大大的笑臉,甜美單純的叫人打心眼里疼愛。
藍錦華牽了弟妹的手,跟在父親身后慢慢走。
他的脊梁挺得筆直,毫不慌亂的四處張望,不時還注意一下弟妹的腳步。一向活潑吵鬧的藍錦奇這時也絲毫不怯場,揚著大大的笑臉,一邊不時朝錦甯扮個鬼臉,一點壓力也無。
至于藍錦甯……不提也罷。
藍正愷看著二弟的三個兒女,再看看自己身后的劉氏以及兩個兒子,不禁搖了搖頭。大兒子平日里雖然沉穩,畢竟是年長懂事的,但此時木著一張小臉,顯得老成刻板,卻也掩飾不了緊張。而小兒子則左顧右盼,雖然在劉氏的提醒下收斂了一些,卻也是縮手縮腳的探頭探腦,一點也無老二家那幾個孩子的大方以及自在。
人比人,氣死人吶!
看向三房,心底倒是平衡了些。因著三弟和三弟妹通通不在家,三房只來了錦珠和錦顓兩個,沒有親爹娘在身旁,他們只能跟在祝氏邊上,臉上是顯而易見的別扭和惶恐,戰戰兢兢的深怕犯錯,連他家小兒子只怕都及不上。
一路上遇到許多熟識的官員上前打招呼,雖然對各人都沒有落下,但明顯大家的目光都放在藍正杰身上,對藍正愷難免就有些冷落。兩廂一對比,藍大爺自然又是一陣失神。
走了過半,祝氏和劉氏帶著孩子與女眷們一道往另一個方向走去,王氏沒來,二房的三個孩子本也該跟著祝氏走,偏老爺子不知道怎么想的,招了他們三個在身側,挺自豪的向同僚們介紹小娃子。
有些人雖覺得奇怪,但看見孩子小也沒多想,夸上幾句贈個見面禮也就完了。而深知老爺子為人的人,待他們就熱情的多,同時心下也揣測,只怕藍老侯爺是看重他這個二孫子了。
藍正杰趕忙領走了兩個,他心底清楚,老爺子最喜的不過是藍錦甯一個罷了。
藍錦甯乖巧的跟著太爺爺向各位伯伯爺爺們打招呼,一雙大眼睛眨巴眨巴地泛著天真,嘴巴又甜,自然哄的幾個老朝臣喜笑顏開,不時這個抱一抱,那個捏一捏。她也來者不拒,反正咱年紀小,還沒那男女大防的說法,一律的哄騙了再說。
“老藍,你這個重孫女,真是伶俐可愛,有大將之風!我家那幾個小搗蛋鬼,卻是及不上她呢!”說話的是汝陽王,一位老派的皇親貴戚,當年曾與藍浩文有袍澤之義,一雙鷹眸瞅著甯小娃,有些艷羨的道。
“王爺客氣,不知者不懼罷了。孩子小,當不得您盛贊。”老爺子笑瞇瞇的拱拱手,回了一句。嘴上雖客氣著,語氣卻并沒有半分的謙遜,顯然對藍錦甯是很滿意的。
汝陽王本還真是客氣,此時聽出了老爺子話語中的驕傲,不由多看了藍錦甯幾眼,正好對上她晶亮無塵的眸子。
藍錦甯其實長得玉雪可愛,只是因著一直刻意的維持病秧子的神態,便顯得瘦弱了些,其實并不起眼。若非她是藍家人,又被藍老爺子帶在身邊,也不會顯得特別出眾。
汝陽王這人,本就生得有些嚴厲,即便年事已高,但也是煞氣十足。再加上在戰場上磨礪出的幾分氣血,尋常小孩子見了,少有敢于親近的。即便此時露出了幾分親切,卻也并不是什么不討小兒喜歡的人。
可錦甯并無半分懼意,似乎在她眼里他只是個和善可親的老者,甜甜的喚了句“汝陽伯伯”。
汝陽王眸光一亮,贊道:“果然是個好孩子!”
藍老爺子大笑:“這下子你可是矮了老子兩輩子了!”
汝陽王一瞪眼,中氣十足的道:“老子和小甯娃投緣,就愛讓她喚咱伯伯!你個老小子想占老子的便宜,門都沒有!小甯兒來,給伯伯抱抱!”
藍錦甯看了老爺子一眼,見他略略點頭,便做著歡喜的樣子想汝陽王伸了手。
“雖然你是王爺,可不能搶咱的重孫女兒!”藍老爺子松了手,嘴巴上卻不肯放過,和汝陽王拌起嘴來。
兩人雖然看似在吵架,藍錦甯卻瞧得出來,太爺爺與這汝陽王關系極好。只是他們的音量實在是太大了些,讓周邊的人吃了一嚇,不過多半人還是知曉這兩位的瑜亮情節的,便也只是笑著圍觀。
一時之間,藍錦甯就仿佛成了公園里的猴子,任人觀賞。
惱得她恨不得大叫一聲:“要圍觀,買門票!”
(今兒先更了,白天要去聚會
2卷人小鬼大逞心機52.入宮門深似海(二)
這種百官之間的客套并不是無止盡的,畢竟他們可不是今兒的主角。兩位小皇子在朝露殿的洗三禮這些人是無緣瞧見,只有近臣內眷偶有一二能被邀請到場,但后頭飲宴的時候還是會被抱出來“觀賞”一二的。
在藍錦甯看來,這實在有些像是前世那些明星們的表演秀。當然,皇帝自然不是為了顯擺自己的生育能力,而是為了布施一些皇恩給他的臣子和百姓,進一步的加固皇權,提升大梁百姓的歸屬感。
當皇帝的人,沒幾個不明白其中的道道。天家的一切事情,都是為人所樂道的,這也是為什么,明明森嚴有序的宮帷之地,卻時常有小道消息流傳出去的原因。
其中一大部分,都有皇帝陛下親自或是間接的首肯在里頭。
皇帝就是個頂級演員,高高在上,超脫于人,所有流于外頭的一起,都塑造了他與“凡人”的不同,雖不至于完美無缺,亦是高不可攀。
百官朝見的時候,藍錦甯并兄弟兩個,終是到了祝氏的跟前呆著,在女眷的一方向同樣朝服出席的太后及皇后行跪拜之禮。
這一切藍錦甯早已跟戚嬤嬤學習過,雖然她本身并不喜歡這樣動不動就跪來跪去的禮儀,但她同樣也明白,要在這樣一個皇權至上的朝代中生存,這些都是最基本最起碼的認知。
活著,就必須要付出代價。
而令藍錦甯懊惱的是,只怕究其一生,無論做出了多么大的事業,她終究無法再皇帝面前直起腰來,就像她那位戎馬一生、戰功彪炳的太爺爺藍浩文一樣。
太后頭插金鳳展翼釵,身著百鳥朝鳳云紋青色宮裝,顯得端莊肅穆。略顯發福的臉上還可以瞧見年輕時的美麗痕跡,只不過畢竟年紀大了,又是多年臥病在床,厚重的鉛粉妝容也掩不住她臉上的蒼老皺紋與滿面病容。
相比之下,她左下首的皇后則顯得年輕健康,聽說有四十歲年紀了,可面上一點兒都不顯,那精致的臉龐,就仿佛被上天眷顧過一般,除了一些不可避免的歲月痕跡,竟是一點兒瑕疵也無。
雖說早就聽說皇后乃是當年梁國的第一美人。又常年得皇帝眷顧,圣寵不衰。只是在親眼瞧見她之前,藍錦甯并不對這個女子抱有多大的希望。不過此時,她才終于明白,古代人的骨子里是多么地謙遜。
什么眉目如畫,什么翩翩若仙。什么粉黛無顏色……絕對是為這個女人量身打造地!
她赤果果地妒忌了!
皇帝有了這樣地女人,竟然還不覺得滿足!簡直就該遭天打雷劈地!要是她是個男人。要是她擁有這樣一個絕世地美人……
于是。當她被皇帝好奇的招上前的那一刻。眼里還冒著沖天地火光。
只是在她跟著漂亮宮女一步步上前的時候,滿心的妒意開始漸漸消退,眸子逐漸清明起來,仰頭望向那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心里只剩下了一句話。
好馬配好鞍!
不可否認,宸帝長的實在不錯,如星辰一樣閃亮亮的眼眸,只是鋒利了些,直挺的鼻梁,薄唇帶著一絲上位者的高貴笑意。養尊處優的生活并沒有讓他的身材走樣,即便藏在寬大的龍袍之下,也可以看出十分的健壯結實。
怪不得說四十歲的男人是枝花,不過他的眼神里要是不要那么多復雜的思緒,隱隱帶著一絲威壓的話,她也許會對這個男人多一些好感……
“甯兒見過皇帝陛下。”在滿朝文武的注目禮中,藍錦甯緩緩揚起一個純真的笑臉,眸子努力睜得大大的,營造一種水汪汪的“單蠢”感覺。
顯然,效果還是不錯的。
宸帝的眼中閃過一絲溫柔的笑意,對于小娃子的防心實在沒有必要那么重,伸出手招過了招。
切,乃以為乃在招呼小狗狗咩?
心中嘀咕了一聲,毫無一絲芥蒂的往龍座的方向奔了兩步,聽見周圍眾多的抽氣聲,這才想起來,龍座可是這個世上最尊貴的位置,不是誰都可以坐的。
下意識的吐了吐舌頭,卻引得宸帝輕笑了兩聲,愉快的道:“無妨,藍老將軍都叫你甯兒是么?朕也叫你甯兒可好?”
藍錦甯歪著腦袋,故作疑惑的道:“太爺爺都叫咱小甯兒呢!爹爹和娘親才叫甯兒呢!”
底下的藍家人有一瞬間的呆傻,唯有藍老爺子面上,忽然揚起一抹古怪的笑來。
這孩子……哪怕是裝的,也是可愛的讓人沒辦法對她不生喜愛之情。
宸帝忽然摸了下下巴上留得極其精致的胡子,笑道:“算起來,朕和你爹倒也能算是一輩的,朕還是叫你甯兒好了,哈哈哈!”
皇后在一旁看的有些不舒服,皇帝還從沒對自己的哪個皇子皇女這般和善過呢!輕輕的咳了一聲,叫到:“陛下……”
“無妨。”輕瞥了皇后一眼,眸中閃過一絲厲色,皇后心中一驚,轉過頭不敢再瞧他。宸帝又轉過頭對藍錦甯露出一個極溫和的笑臉:“甯兒過來,讓朕好好瞧瞧。”
這句話把藍錦甯給雷了一下,好似某部腦殘電視劇中,出游的皇帝看到民女都是這么調戲的?抖了抖身上突起的雞皮疙瘩,心想,她只是個四歲的女娃娃,皇后又美若天仙,還有一大群形形色色都能算得上出眾佳人的妃子,面前這個帥大叔級別的皇帝應該不至于那么變態有戀童癖吧?
心中這么想著,卻是故作一本正經的模樣道:“戚嬤嬤說,甯兒要有禮節,不可以的。”
看著她那似乎極其愿意又硬要守禮的樣子,宸帝好心情的笑彎了唇角:“甯兒可以告訴朕,你說的戚嬤嬤是誰么?”
“戚嬤嬤就是戚嬤嬤吖……”藍錦甯困惑的道:“就是甯兒的戚嬤嬤!”
“好好好,是甯兒的戚嬤嬤,來人啊,看賞,賞那位……嗯,戚嬤嬤,黃金百兩!”
這個皇上還真是隨性啊……不過,她喜歡。
藍錦甯笑瞇瞇的,彎起的眉眼帶著小孩子似的欣喜。
可不知為何,那不由瞥了她一眼的皇后娘娘,心中卻升起一絲見到自己那位父親笑容似的錯覺。
這……怎么可能呢?
“父皇,不如讓甯兒到兒臣這邊坐,兒臣也很喜歡這個妹妹呢!”皇后下首那一桌的三公主忽然開口,引得眾人將視線移了過去。
藍錦甯有些困惑的望了一眼,卻在觸及三公主身邊那個小少年的時候,僵住了笑臉。
人的來生……是不是,會帶著前世的容顏?
那個孩子……像極了……
羅烈……
2卷人小鬼大逞心機53.入宮門深似海(三)
那眉、那眼,那飄忽不定永遠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的表情,嘴角噙著的若有若無的微笑……遙想當年,她也不知是為何,竟會覺得那是游手好閑的二世祖模樣!
除開身上穿的皇子服飾,他分明就是小號版的羅烈!
藍錦甯一瞬間毫無掩飾的瞪著小少年,心里想尖叫想要吶喊,卻只是蠕動了一下嘴唇,半個字也沒吐出來。
小少年似乎是察覺了她的視線,面無表情的掃了她一眼,眸種閃過一絲不屑,又轉開臉去。
是的,不屑。
藍錦甯忽然想搖著他問問,憑什么他敢對她不屑一顧,憑什么他敢露出這么欠抽的表情,憑什么他這么目中無人……小小的邁出了半步,卻被一只纖細冰冷的小手捉住。
那手很冷,冷的似冰,凍的她瞬間恢復了清明。
轉過頭,是阿常世子嚴肅板著的小臉。
是了,她是藍錦甯,她已改換了容顏。
更何況,自己并沒有任何理由在意那個小少年,到底是不是羅烈。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她已經做了離開的選擇,從一開始。
“跟我一起坐。”阿常淡定的開口,拽著她就要往靖王妃那一桌走去,仿佛一點不覺得自己現在這樣做是多么的不給皇帝面子。
似乎并沒有人看清靖王世子是何時出現在藍錦甯身邊地。只知道當他們反應過來地時候。這個據說是摔壞了腦子的小世子已經站在了龍座之下。直接無視了高高在上地帝王。牽住了那個笑的很甜美很可愛地小女娃地手掌。
跟我一起坐。跟我走,他的眼睛如是說著。
藍錦甯嘆了口氣,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卻并沒有馬上移動腳步。
輕輕的拿指甲捏了捏他的掌心,他卻轉頭疑惑地看她。
他明明不該是這么笨的人啊……
“樂祥,你這是做什么?”宸帝似乎有些訝異地望向阿常,卻沒有得到回應。阿常木然而冰冷的臉讓他的心底有些不舒服,臉一沉,語氣上也凌厲了一些,似乎很是不悅。
這世上敢給皇帝冷臉看的人可不多,偏偏這個還是他的親侄兒。
阿常木著臉,大大咧咧的瞪向宸帝。
很好很強大,果然還是她家阿常有膽氣,明知道那個人拿捏著自己的生死,也可以這樣淡定。
只是……無論是他,還是她,似乎也從來沒覺得去死有什么可怕的……
“阿常哥哥,乃也在這里吖!”藍錦甯歡喜的雙手包住了阿常的手指,眉眼里似乎都透出快活來:“阿常哥哥乃怎么沒上甯兒家里去玩兒?咱等乃好久了呢!”
“母妃不讓去。”阿常努力想做出委屈的樣子,可實際效果反而像是對她的舉動很厭惡……
“乃可以偷偷地來,不要告訴姨姨吖!”藍錦甯小盆友,乃這素在帶壞小孩子……好吧,阿常是不可能會被帶壞滴。
“……”兩個小娃子,旁若無人的在龍座下“敘舊”起來。
宸帝皺眉,百官想笑卻又不敢。藍老爺子著意的摸了摸下巴上的美須,那老臉還挺得瑟。靖王妃頭痛的垂下腦袋,不敢看靖王一眼,假裝自己不存在。
咱不在咱不在,乃看不到咱,乃看不到咱……
“咳!咳!”咱們的皇帝陛下用力的咳嗽了兩聲以示自己的存在,藍錦甯立馬轉頭擔憂的道:“皇上伯伯,您不舒服么?”
“嗤——”不知是誰竟然大逆不道的笑了一聲,皇帝陛下一瞥眼:藍正玨啊咱的好嫻妃,別以為乃裝了個淑女咱就不知道是乃!牛牽到京畿也還素牛!
“皇帝伯伯沒有不舒服,”只是被乃們兩只小混蛋搞的快要淪為笑柄,宸帝郁悶的笑了一笑,那叫一個扭曲啊,不過無視之:“甯兒和樂祥很要好?”
有咩?錦甯和阿常飛快的對視了一眼,連忙嫌棄的撇開手,阿常還忒過分的在身上擦了擦。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藍錦甯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千萬千萬不要啊,雖然咱還小,可畢竟男女“瘦瘦”不清不是?萬一人家皇上來了興致給個賜婚啥的,那就真的杯具了!咱不要對著阿常的死人臉過一輩子嗚嗚……
皇帝給她逗得直樂,不過也知道只怕從她嘴里問不出什么。他又不是瘋了或是傻了,會覺得兩個小孩子也能私相授受,自然不會往那方面想,不過靖王妃就沒那么好運氣了,直接被點了名。
靖王妃囧著張臉將上回的事情說了,眾人還都有些松了口氣似的感覺。藍家已經有了個藍嫻妃,又出了個皇長孫大妃,再弄個世子妃出來,藍老爺子的尾巴還不翹到天邊去?
皇帝笑著讓靖王妃坐了,看了梁樂祥那固執的小模樣一眼,還是揮揮手讓他帶著藍錦甯回了座兒,雖然不合禮數,但誰讓那是他侄兒呢?看看那張木木的小臉,聽說這兩年話都說的極少,只怕他那個急性子的弟弟早就愁死了。好不容易有個人能讓他主動開口多說兩句,有什么不能成全的?
不過他顯然想左了,回了座的阿常世子壓根沒跟藍錦甯再搭話,安安靜靜木怔怔的坐好,仿佛他一直就是這么坐著,啥都沒干似地。倒是靖王妃,笑著攬了甯小娃,別提多喜歡了。
“敏兒怎么站著?”皇帝注意到自家三公主居然跟木頭樁子似的杵著,頓時有些不樂意了。
三公主站起說了那句話之后就被晾在一邊,身影格外的孤單突兀。這時被皇帝這么一問,臉頰都差些燒熟了。嚅囁著嘀咕兩句,卻沒什么人聽清。
不過眼睛雪亮的大伙心里都明白,頗有些同情又有些嘲諷的看著這位公主殿下。
太丟人了!早知道何必巴巴的想討這個好?結果被曬了不說,父皇似乎還生氣了,真是杯具啊淚奔!剛才本也想找機會插個嘴解了這個尷尬的局,卻每次都尋不到縫隙。現在好了,丟人丟到家門口了。
皇后淡笑著掃了一眼三公主,對宸帝道:“皇上,先讓敏兒坐下吧!”
“行了行了,你就坐下吧!站著好看么!”反正宸帝就是“間歇性失憶”了,完全不記得三公主干了點神馬……只能說,公主殿下,乃實在素太木有存在感了!
藍錦甯,乃給咱等著!三公主氣咻咻的坐下,心頭暗道。
皇帝那是她的老爹,又是天子,別說生氣了,不給個笑臉都是不敬的,她又不是什么得寵的公主,可以撒嬌賣乖;皇后是后/宮之主,掌管了她在宮中生活品質的人物,自然也只能巴結的;梁樂祥那是她皇叔的寶貝兒子,她的堂弟,將來還要襲位,那是不能得罪,何況人還是個傻的,跟傻子計較是白癡才會干的事兒……
最最可惡的就只有那個只會裝乖賣好的藍家小女娃!
得了父皇的歡心不說,還讓她堂堂一個公主淪為陪襯,乃憑啥憑啥憑啥?
(羅烈出場……其實親們知道咱一定會寫他滴,是不?
2卷人小鬼大逞心機54.宮闈夜談
別看阿常不說話,實際上卻是盯死了藍錦甯,哪怕她內急去如廁,都要問一聲。若非旁邊還有靖王妃看著,只怕他都想跟上去。
錦甯有些疑惑,為什么靖王和王妃會如此縱容阿常,明明是在旁人看來極不合規矩的事情,到了他頭上,似乎也理所當然似地。就連宸帝,也對他的行為若有若無的無視了。
雖然知道他是為了自己好,但她似乎不是那么需要緊迫盯人的糊涂人吧?
難道他以為,自己會沖上去跟那個皇子相認么?也不想想,她現在不過是個四歲的小娃,能做什么?再者,現在的羅烈對她而言,或許就像是一個傷痕,雖然看到的時候會皺一下眉頭,但卻不會再痛,不再有任何感覺。
只是……為什么會有種不甘呢?
望向那個身影的時候,為何會隱隱覺得……悲傷?
阿常望著藍錦甯的面龐,攏了攏眉宇。那張承襲了靖王剛毅的臉龐,雖然稚嫩了一些,卻始終顯現著一些不屬于孩子的氣息。
伸手拉上她的衣袖,微涼的眸子直直地看入她那雙迷茫眼眸中,似嘲非嘲:“忘不掉?”
“什么?”被他眸中的冷嘲刺了一下,藍錦甯覺得自己有些惱羞成怒了:“你別亂說。”
“那為什么一直偷看別人?”向來筆直的唇線略略帶起一個不明顯的弧度,只是在她眼中,卻仿佛是一種嘲笑:“還是說你想跟他相認了?”
藍錦甯莫名的有些慌張,側頭看了一眼正在和一些夫人們相聊甚歡的靖王妃,略略放松了一些,狠瞪著他:“我怎么可能做這種事?你以為我還是以前的我么?”
“怎么不是?”他伸出手,按在她的胸口。要不是知道自己還沒發育,她絕對會誤以為他在惡意地吃她豆腐:“這里。住著勒如熙。”
勒如熙。
她的眸中閃過一瞬間的疼痛,然后狠狠地拉下他地手,跳下凳子,拽著他:“你跟我來。”
阿常默默地任她牽著。離開了熱鬧地大殿。
靖王沉默的看著這一幕。轉過頭就看見宸帝不知何時站到了他的面前,連忙站起來行禮,喚道:“皇上。”
“行了,你我兄弟之間,還用得著這些虛禮么?”宸帝淡淡的笑了一下,他沒有用朕,而是用我,看的出來,兩人的感情應該很不錯,至少,曾經很不錯。望向那兩個小身影消失的方向:“不派人跟上去么?這宮里……即便是朕,也并非全然都能掌控的。”
靖王心中一凜,卻并沒有動作,搖了搖頭:“皇兄言重了,臣弟自然是信任皇兄的本事。大梁如今的盛世,不正是因為皇兄的治理有方么?更何況是這宮……”
這宮,雖然不及國土,卻是唯一他所不能完全信任的地方……吧?
兄弟兩個一對眼眸,不約而同的閃過一絲感慨。
宸帝拍拍弟弟的肩膀,嘆道:“放心吧,朕不會再讓祥兒有事的。”
宮里燈火通明,將夜色照應的明亮無比。流水溪旁,兩個小身影悄悄地出了殿宇附近,走進了御花園。
御花園里很安靜,幾盞大紅的燈籠透出的光有些蕭瑟。或許是因為宮里的宮人都被大殿的熱鬧所吸引,而侍衛也被挪用去加強警戒的關系,這里顯得有些空蕩蕩的。偶爾有巡邏的小隊侍衛經過,也不會注意到這偌大園子里兩個還沒有亭中山石高的小娃。
藍錦甯垂頭喪氣的坐在亭子邊上,垂落的腳丫無意識的晃動著。阿常站在她的身后,看著那個頹廢的小腦袋,不知在想些什么。夏日夜里的風有些燥熱浮動,可他和她卻覺得心頭淌著悠悠的涼意。“想說什么?”
“阿常哥哥,為什么你從不叫我的名字?”不管是在地府還是到了這個世界,他從沒有喚過她一聲如熙或是錦甯,當然,也許是性格使然。只是她總覺得,他似乎是刻意的不去叫的。
阿常微微一怔,卻是勾了唇角。那個笑,竟也如繁花般燦爛。只可惜,背對著他的藍錦甯并沒有這個眼福瞧見,而夜色,也遮去了這一瞬而逝的華麗。
“對于我們這些地府的人來說,名字是毫無意義的。”他清冷的聲音總帶著無邊的寂寞,就好像她看見他的第一眼,就看見了這個男子深刻在骨子里的冷,幽閉在心中的寒。他的屬性是冰,而且是不會融化的千年寒冰。“你叫勒如熙也好,藍錦甯也罷,你始終是你罷了。那些吃過忘塵水的靈魂,不會再記得自己的從前過往,記不記得又有什么關系?只不過……你與他們不同。”
“我不同么?不過也是一個去往地府的靈魂罷了。”藍錦甯自嘲的一笑。
“莫非你以為,閻王會縱容所有不肯投胎的人么?”這個傻子,她還以為所有人都能由他白無常接引么?她以為,判官真的是笑瞇瞇的老好人么?她以為,閻王的先天鬼氣,是什么鬼都可以學到的么……只是這些話,他不會說。
有時候不知道,才是一種幸福。
“那為什么?”藍錦甯轉過頭,小小的臉上閃過一絲疑惑,“難道是因為我長得漂亮的讓閻王都動了心?”
“才說這么兩句,你又不正經了。”阿常失笑,伸手想要揉揉她的頭,卻不知為何縮了回去:“你且這么想吧,至于原因,總有一天……會讓你知道的。”
“我早知道你不會說的。”其實她真的不傻,閻王是怎么對那些鬼的,她不是沒有看到,只是不愿意去想罷了。只是潛意識里,她總覺得,自己不會想知道那原因是什么。“不過沒關系,我不在乎的,我只要知道你們對我好就行了。”
那……也許才是對家人應該有的感情吧?信任、依賴,還有……
“知道我們對你好,就好好完成這次的任務。”阿常的目光柔和下來,仿佛遽然間換了個人似地,唇邊裹著淡笑,雖然依然冷,卻不那么讓人覺得難以接近:“好好的活著……”
要求這么低?藍錦甯望著他的臉,有一些莫名。
不過……她會的,好好的活著。
“為什么對我這么好呢?”
“也許是因為,上輩子欠了你吧。”
昨天和朋友出去了一天,晚上回家的時候偏頭痛的老毛病犯了,于是……雖然解釋等于掩飾,還是解釋一下好了。至于昨天欠著的一章,冬雪會補上的。
2卷人小鬼大逞心機55.逆襲(一)
“阿常哥哥,聽說你爹可是將軍王,那你以后可會繼承他的衣缽?”錦甯和阿常交談了一會,忽然想到一個很現實的問題,那就是他們以后會如何?
阿常看了她一眼,挨著她坐下:“那一切與我無關。”
“你倒是說的輕松,”錦甯輕輕的笑著,看似云淡風輕,卻像是暗含深深的憂慮,張開小嘴,殷紅的唇瓣開開合合:“你現在還沒有弟弟,哪怕是庶出。還有,就算你肯,靖王妃會將世子之位拱手相讓嗎?”
阿常側過臉,用一種看傻瓜似的眼神看著她,默然無語。
“好吧,我知道,是我小看你了。”她沖他嫣然一笑,像一朵燦爛的花,綻放在臉上。
他緊抿著薄唇,漂亮的眸子如同慵懶的貓一樣微微瞇起。
也許,你并非小看我,只是從沒有看清過……白無常。
夜色里,所有的一切都被隱藏了起來,在他們背后默默注視著的那一雙眼眸里,盛滿了疑惑和思慮,原本稚嫩的色彩漸漸褪去,換成了一種奇異的光,莫名閃亮。
那兩個小小的身影,明明只是小小的孩童,即便擁有者截然不同的個性,但他們所說所想,為什么卻連他都聽不明白?
“妹妹!”從背后傳來的聲音嚇了那站在巖石陰影中的人一跳,轉頭卻瞧見藍家五少爺歡快的沖著藍錦甯與靖王世子的方向奔了過去。
亭中的兩個小娃子似乎也嚇了一跳,只是當看清那條身影時,木然再一次爬上了阿常世子的面龐,而藍錦甯的臉上,則爬上了一抹寵溺與縱容的微笑。
原來。她看著他們的時候。是這樣笑地。
黑影忽然漾出一個笑容,聽的懂如何。聽不懂又如何?
轉身離開。卻不曾發現,那個讓他疑惑地靖王世子。向著他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若有所思。
“嚇了咱一跳,二哥,乃怎么跑出來了?太爺爺和奶奶還有爹爹都知道么?”藍錦甯攔住他沖向自己地小身影。阿常幫著擋了一下。生怕人把她給撞進湖里去。
藍錦奇得意地笑。露出白亮的大白牙。左邊那顆小虎牙讓他看上去更憨厚了兩分,可愛地讓人很想捏他兩把:“咱跟太爺爺說要去找妹妹。太爺爺答應了地,奶奶和爹肯定也聽見了的。”
錦甯點點頭,他們聽見就好。至于其他人,包括她那位祖父大人,對她而言都屬于可有可無的人,他們是什么樣的想法,于她而言都是一樣的。
“哥哥特地出來找咱么?”撲閃撲閃的大眼睛讓她看起來有些朦朧,臉上溫柔的笑容看的阿常心底一軟,更不用說本就比較好騙……不,是比較善良的藍錦奇了,當下就又露出了憨憨的笑容。
“嗯,咱來找乃,唔……還有阿常哥哥。”妹妹說世子哥哥很可憐,都沒有人陪她說話!對妹妹從來都是無條件信賴,并且單純善良的藍錦奇想到這里,不由很“大人”的拍了拍阿常世子的肩膀,一副哥倆好的模樣:“世子哥哥,咱們一起回去吧!”
阿常一怔,望著面前這個和錦甯有三分相似的孩子,有些回不了神。
這是怎么了?他貌似……被同情了?錦奇可不是錦甯那種小狐貍,不懂掩藏眼底赤果果的憐惜,令他盡收眼底。只是……他何時淪落到需要一個四歲還沒斷奶的毛頭來同情了?
下意識的轉頭看向錦甯,只見這丫做賊心虛似的撇開腦袋,就是不肯對上他的眼。
這臭丫頭!肯定是對藍錦奇說過什么了吧?
心里跟火燒似的憤怒起來,而隨著這種憤怒,卻燃起淡淡的溫暖。
深吸一口氣,阿常不落痕跡的抖落藍錦奇的小爪子,淡淡的點點頭:“回吧。”
說完,他一馬當先的走了出去,徒留頗有些受傷的藍錦奇拉著錦甯的衣袖,委屈的問道:“妹妹,為什么世子哥哥不高興?咱還沒跟他生氣呢!又拐了咱的妹妹還不帶咱!”
藍錦甯汗了一把,明明好像是自己拉著他出來的……拍拍錦奇的小臉,湊近他的耳邊小聲道:“哥哥,乃知道什么叫做死人臉么,世子哥哥就是那樣的。所以乃放心好了,世子哥哥沒有不高興,他天生就那樣的,面無表情。”
藍錦奇恍然大悟似的“哦”了一聲,隨即看向那個背影,眼神無比憂郁的道:“世子哥哥真可憐,咦……小心!”
夜色之中,所有的亮光都顯得那么鮮明刺目,那一道銀色的劍光,直沖著梁樂祥的脊柱而去!藍錦奇畢竟跟藍浩文練了一段時間的武,還得了太爺爺送的一柄長劍,所以對劍光格外的敏感,在藍錦甯還沒想明白的時候,就已經出聲示警。
話音剛落,幾道人影已經圍了上來,將他們兩團團圍住。
阿常的目光輕閃,腳下似乎沒怎么動,卻已經閃避開了那劍影的范圍,令那持劍之人驚訝的咦了一聲。
那聲音輕且細,卻并不是女子的聲線。這樣的情況下這人應該來不及偽裝自己的聲音,藍錦甯下意識地瞇了瞇眼睛。
“你們是什么人?”藍錦奇畢竟是個真正的孩子,并沒有太大的危機感。他長這么大還沒遇上過這樣的事情,自然也就不懂這些人想做什么。只是下意識的將藍錦甯護在身后,哪怕他的小身板對這些黑衣人來說,實在有些渺小。
“……”黑衣人愣了一下,想是沒有想到有一天會從一個四歲小兒口中聽到這樣冷靜的文化,卻并不開口說話。
“哥哥……”藍錦甯糾住了他的衣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擔心他魯莽受傷。
他們圍而不攻,顯然目標并不是他們姐弟,而是前面落單的靖王世子——梁樂祥。
憤怒與厭惡在她的眸中一閃而過。
“妹妹你不要怕,爺爺和爹爹會來救咱們的。”藍錦奇堅定地說道,明明是想要安慰她,卻讓錦甯一陣好笑。他們那位父親,雖說算不上文弱,但究其根本,不過是一個書生。拿刀砍砍人還湊合,救他們,那是天方夜談。
“錦甯,護著你哥哥,小心些,這些人交給我。”阿常避過那奪命的一劍,腳下輕點,不一會就來到了他們的身邊,沉聲說道。
這些孩子,一個都不害怕嗎?黑衣人們沉默又有些感慨的望著被他們圍住的三個孩子,尋常哪怕是個大人,見到這副陣仗只怕都嚇得腿軟了,這幾只小的居然視他們如無物!
“不愧是靖王世子,果然小小年紀就膽識過人!”持劍人在一瞬間的驚愕之后就回過了神,收劍入鞘中,冷漠的望向護著藍家姐弟的阿常。顯然他是這一對人的頭目,從頭到尾只有他一人開口說話:“只是,世子殿下,未免也太小看兄弟們了。”
說罷,沖著一旁的人使了個眼色,便有兩個黑衣人伸手抓向藍錦甯姐弟。
雖然藍家姐弟的出現屬于意料之外的狀況,但不過是兩個小孩子,就算會些皮毛功夫,他也不以為他們會對自己這些人產生威脅。尤其是哪個看起來很柔弱的小女孩,簡直是最好的防身利器。
只是,他大約是忘了,之前阿常沖著藍錦甯喊得那一句話。
錦甯,護著你哥哥。
她藍錦甯,不是什么柔弱的人呢……
2卷人小鬼大逞心機56.逆襲(二)
錦甯沖著欺近他們身前的兩個黑衣人吐吐舌頭,扮個鬼臉,手一揮,帶起一大片黑霧,將他們的身影結結實實的遮掩了去。
“怎么回事?我看不見了!”黑衣人撲了個空,下意識的叫了一句。
藍錦奇攥著妹妹的小手,絲毫都不顯得緊張與驚奇,這樣的游戲平日里與妹妹玩的多了,他早就不覺得有趣了。只是他這時也感到了幾絲與平日里玩捉迷藏時的不同,因此當錦甯在他耳邊說了聲之后,便老老實實的噤聲,呼吸都放輕了許多。
太爺爺說有許多高手只憑一點點的聲氣就能知道他人的位置,雖然他不曉得這群人里有沒有這樣的高手,卻是下意識的這么做了。
“不要說話,安靜,他們定是使了什么迷煙,屏住呼吸莫要著了道!”他們的突然消失讓這些行刺的人慌亂了一陣,在持劍人隱約的呵斥之下這才勉強靜了下來:“都散開,細細的搜尋,但凡藏人的地方,角落、假山都翻個清楚,莫要讓那三個小崽子跑了!”
那聲音含著一絲隱約的怒意與惶恐,也不知他是害怕這無端的黑霧,還是害怕任務失敗會受罰,即便極力壓低了聲音,還是有些如金屬交戈般尖銳刺耳。
他話音才落,只見眼前閃過一道銀光,右肩窩遽然一痛,幾乎抓不住手中的兵器。耳邊聽得一聲不屑的冷哼,冷不防面前竄出個人來。
個頭小小的,衣著華貴的靖王世子,不知何時手中竟然多了一柄長劍,沉穩的站在他面前。那劍身約有他整個人那樣長,手柄的部位卻是剛好能讓他未長成的手抓住,想來是為他量身定做的。這什么孩子啊!竟然只一劍就廢了他半邊臂膀!
暗自握緊了劍,卻一點力也使不上來。持劍人猛然低頭望了自己的肩窩一眼,臉上現出驚怒來。被削落下來的衣袖慘兮兮的掛在身上,露出白生生的膀子,肩頭一個血肉模糊的大洞,正往外淌著滲人的鮮血。
“大人!”一旁臨近的手下忙湊了上來,扶住了他,見到他身上的傷口,禁不住的失聲叫道。
“閉嘴!”持劍人惡狠狠地瞪了扶著他的人一眼,換了手握著劍柄,目光復雜的望向阿常,沉聲道:“世子殿下果然好本領!只可惜你大約不知道吧,我卻是個左撇子……”
“那又如何。不過是個半殘之人。”阿常揚起一抹冷笑,面上寒霜若雪,將哪些人凍得不由自主打了個寒噤。“本世子能廢你一只蹄子,就能廢了你另一只。”
還從不曾見過這樣的孩子。明明該是脆弱哭叫任人宰割地那一方。然而此時此刻。卻猶如來自阿鼻地獄的使者一樣。叫人連看一眼地勇氣都沒有。
他身上沒有血,只劍尖掛著一絲來自持劍人地血絲,但那冷酷殘忍地表情,哪還有傳言中地呆板傻氣?
“大言不慚!”持劍人被激怒了。原本只是奉命行事地心里多了一絲憎惡。那憎惡,來自心底地恐懼。看了一眼圍上來的黑衣人。心略定:“世子殿下還是束手就擒的好!”
“想殺我。只你們。還遠遠不夠。”阿常望著那持劍人那般恐嚇的模樣,淡聲說道。看他的眼神,就像是望著一片微不足道的塵土一般藐視。
“你!”持劍人恨恨咬牙:“殺了他!”
黑霧散去時,藍錦奇猶如墜身地獄,渾身冰冷。他顫抖地望著那個渾身是血站在他們面前的世子哥哥,胸口無端的升起恐懼與惡心感,只想將腹中的食物都吐個干凈。
卻沒忘記,捂住妹妹的眼睛。
錦甯的肺腑里升起一股溫暖,卻輕輕摘下了緊捂在眼前的小手,認真的望著那個面色蒼白的孩子:“哥哥,你我生在將相之家,就要學會習慣……你,算了,日后……太爺爺自會教你。”
“妹妹……妹妹……你不怕么?”藍錦奇不可置信的望著她,分明是熟悉的笑臉,為何此時卻覺得陌生無比?他困惑的盯著她,祈望獲得解答。
“咱為何要怕?”錦甯輕笑,置那滿地毫無聲息的黑衣如無物,站在尸體中間,向他揚唇:“世子哥哥若是不殺他們,他們還會來殺咱們的。殺人者,人恒殺之!哥哥,你若是這么善良下去,將來該如何保護甯兒呢?”
殺人者,人恒殺之!
有如有一道雷轟入腦際,錦奇沉默的低斂了眸子。眼前卻散不去,滿地的尸身,以及那個面容冰冷木然,一身血衣的——靖王世子。
只有這樣……才能保護妹妹嗎?
錦甯看他沉思,也不去管他,徑自走向阿常。
平心而論,阿常下手還是非常有分寸的。大多是一劍斃命,死的不會太痛苦,入眼也不會太血腥。唯一讓人看著有些不妥的,便是他自己了。再細微的傷口噴出的血,疊加起來也是很駭人的,將他染得有如從地獄中走出來一般。
也許,他們都是從地獄中爬出的惡鬼吧?
“還好嗎?有沒有受傷?”她歪著腦袋,微笑著湊近他,卻被他躲開。
“別過來,咱身上都是血,臭烘烘的。”阿常有些厭惡的看了眼身上的衣裳,糾結的說道。
藍錦甯卻是毫不在意的靠近他,伸手扶住了他的手臂,嘴上罵道:“你也真是,何必斬盡殺絕?留下活口不好么,總得問個究竟吧!”殺人是費力氣的活,就算是屠殺手無寸鐵的平民,也會手軟,更何況他還是個孩子,這些人也不是泛泛之輩。即便是絕世高手的身手,也抵不住身體的年幼啊!
“問不出什么的,”阿常搖搖頭:“又不是第一次……”
“阿常哥哥……”藍錦甯軟軟的叫了一聲,貼的他又近了一些,“你累了,靠著我。”
阿常點點頭,依偎了過去,忽然感覺另一邊的手臂也被人支了起來,轉過頭去看,卻是一臉蒼白的藍錦奇。
“我來。”他有些別扭的道。
論身材,藍錦甯的小身板的確比不上日日習武鍛煉的藍錦奇。她雖有先天鬼泣傍身,卻并未鍛煉筋骨,充其量只是個半吊子的內功高手罷了。
阿常并未抗拒,反將大半身子靠向了藍錦奇。
鼻尖傳來濃濃的血腥味,藍錦奇皺了皺眉宇,卻神奇的不像先前那樣覺得恐怖了。
也許是因為……現在的他們,都是一樣的了……
2卷人小鬼大逞心機57.逆襲(三)
盡管阿常說的那句話只是無心,并無任何其他的意思,藍錦甯還是免不了感覺有些悲哀。想想原來那位,不過是個小孩子,卻有人費盡心力的要除去他,又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了?靖王到底是皇族,會與他結怨的人極少,什么人會想要這樣千方百計的迫害?更甚者,說句不好聽的,即便有仇怨,也該沖著本人去,這么非要人家斷子絕孫又是何意思?
瞅了一眼阿常平靜的側臉,藍錦甯走得有些恍神。
皇宮里的守衛到底不是吃干飯的,沒等他們走出御花園的門,便有眼尖的瞅見了他們,喝了句什么人,便圍上前來查問。
錦甯三人面面相覷,她更是想起了前世看過的一些警匪影片,通常警察總是在最后關頭出現救場,沒想到在這皇宮里也是一樣。
看來,宸帝真該好好檢討一下。
沒等人靠近看清他們的模樣,藍錦甯一轉身頓時趴到了阿常的背后,做出由他背著的樣子,把沒什么心理準備的他一下子壓垮到地上,估計磨破了不少皮。接著淚珠子像斷了的弦一樣的落了下來,哭叫著要娘親。
被壓在下面的阿常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頓時死死地趴在地上,裝作力竭暈了過去。又見藍錦奇傻乎乎的杵在那里,不哭不鬧的,便偷偷抓住了他的腳踝,輸了一道勁氣。
雖說不會讓他大受傷害,卻是痛的很,錦奇一下跌坐下來,正摔在他邊上。本就是有些驚怕的狀態,先前心理又受了頗大折磨,當時不敢哭,也不能哭,此刻真真是受不住了。
于是三個孩子二個哭的震天響,一個暈倒在地,倒把終于走到近前看清他們的那些個御林軍給嚇了一跳。雖說夜色朦朧,但他們手上的燈籠卻將三人身上的血衣照的清楚,不用問也知道是遇到了不得了的事情。雖然不知道三個孩子是怎么跑出來的,但此刻也沒人會去在意這種細枝末節。
趕緊一人一個抱了起來,喊抓刺客的叫的極其起立,叫太醫的跑的慌慌張張,搜園子的溜個彎就回來了——本來嘛,這么多的血,聞著味兒就知道怎么找了,而且那么多死人,想裝看不見,也得有那個膽子。
正殿鬧的正歡,皇帝正與數位親王大臣敘話。男人之間的談天,無非也就是國事、子嗣與女人。當著皇帝談女人是不行的,誰也沒那個膽子拿宮中嬪妃開玩笑。子嗣是今兒的第一要點,只是說多了也沒趣,自是繞到了國事上頭。
這其中正由信任宰相李元。藍家與李家不睦。也不是一天兩天地事了。因而向著藍家一系地人,自然不會去湊這個趣,哪怕皇帝在也不會去。哪怕其中有一部分并不那么堅定地投機分子。此刻也不會傻乎乎的犯這個忌諱。
其一,皇帝并不十分喜歡李元,這是誰都知道地。李元復起,不過是為了牽制藍家。他本人約莫還是偏著藍家多些。這一點,從今兒晚上那個藍家地小女娃身上就能看出來。
二來。他們不過去。皇帝頂多惱了。卻不會為這樣的事情怪罪,要怪罪也是怪罪藍家。但若是去了。得罪了藍家。以后仕途就不好說,在皇帝面前也會落下個墻頭草兩面倒地壞印象。
進得了這大殿地都不是傻瓜,就算曾經是。也少有能一直傻下去的。
宸帝身邊的姚公公遠遠地瞧見門外有個小太監著急的探頭探腦。卻不敢進來。便不動聲色地同皇上告了一聲便出去了。卻是沒多久就回轉了過來。
“皇上,現今邊疆戎人屢次犯境,微臣覺著,這怕是有人故意松懈,借著這事自抬身價……”李元一系的人趁著藍家人不在大肆吹著耳旁風,宸帝不動聲色的聽著,倒是幾位親王面露不虞之色,很有些聽不下去的意思。
只是這樣編派的話語,什么時候又少過了?多半不過是嗤笑一聲。
李元掃了那說話的官員一眼,心中頗有些無奈。這些人對自己算是力挺了,可卻極不懂察言觀色。不說皇帝今兒是高興著的,偏要說這些掃興的事。就這點心機,以為憑幾句口舌之言就能將藍浩文那老家伙搞下馬來?簡直是天方夜譚!若是能,早些年他也不會告老還鄉了。
宸帝卻是笑著,看向李元道:“李愛卿以為如何?”
李元心思急轉,深吸一口氣,笑道:“微臣以為,邊疆將士多年不得歸家,與家人團聚,著實辛苦,為我大梁出力極多。微臣并不贊同王大人的說法,武將有護國重任,吾等文臣實在差之遠矣,微臣雖老邁,卻也有兩個出息的孫子,愿意為皇上分憂……”
宸帝深深地看了李元一眼,早就知道這個老家伙識時務,卻不知道他早就摸到自己心坎上了。只不過,剛剛復起就想要插自己人進去,是不是也太急了一些?藍家人若是那么好說通的,他也不會提拔他上來了。
淡淡一笑,正要說話,姚公公卻面色微變的湊近他耳邊說了幾句話。
宸帝倒抽一口冷氣,今兒與自己弟弟說的玩笑話竟成了真?面色頓時有些陰晴不定。
李元是何等人物,怎會看不出來其中玄機?姚公公可是從先帝那會便被重用的老人,這宮中的事體經歷的太多,早就練就了一副處境不變的本事。可看如今的臉色,卻決然不是偽裝,定時發生什么大事了。他自然不會再去糾纏不休,立時將話題扯開,說了兩句閑話,皇帝便順水推舟,回了龍座,揉著眉心。
皇后疑惑的望著面露疲憊之色的宸帝,關心的道:“皇上可是累了?”
皇帝不想同她多說,只略略點點頭,又對她與太子道:“朕去消歇片刻,皇兒,看好這大殿,莫要出事端。”
太子面上現出一抹淡喜,忙迭聲應了,姚公公便扶著宸帝去了偏殿。
“去尋兩個眼生的太監,將靖王爺和王妃請來,還有武郡侯,切莫讓人看出什么來。”皇帝對姚公公吩咐道,又道:“那三個孩子……可還好?”
姚公公壓低了聲音道:“世子已然昏了過去,請太醫看過了,說是力竭。藍家的許是受驚過度,哭個不停,哄不下來。”
“罷了,朕去瞧瞧他們。”那樣小的孩子,遇上這樣的事,難免嚇著了,宸帝點點頭。
姚公公見他就要去看,猶豫了一下,小聲道:“皇上,侍衛們瞧見那三位時,世子的衣裳都被血染透了……”
宸帝猛的眉頭一皺:“可受傷了?”
“太醫道是說無事,只是磨破了些……藍家的二位只是沾了世子身上的血跡,聽說藍三小姐是被世子背回來的,藍少爺的腳腕扭傷了,腫得饅頭似地,也不知道他一個孩子怎么忍得住……”姚公公看著他的臉色小心翼翼的說道。
“行了,那些旁的莫要多說。”宸帝心頭一松,點點頭道:“可有活口?”
姚公公搖頭:“說是都死了,多是一劍斃命。”
“御林軍都是吃干飯的!這么大的事兒一點聲都沒聽見?”感情他養了一堆酒囊飯袋啊!
“說是那三位不知怎地跑去了御花園……”姚公公惴惴的說了一句,只是心中明白,只怕今夜值夜的那班人等討不了好了。
宸帝這才皺著眉點點頭,再不言語,大步而去。
2卷人小鬼大逞心機58.逆襲(四)
才進偏殿,宸帝一眼就瞧見了西里花木床上那三個蜷縮在一起的小孩子。阿常沉靜的躺著,已然是那面無表情的樣子,可卻從他睡著時還緊抿著的薄唇看出了一絲驚懼的味道,不由心底沉了沉。藍家的小五倚在他身側,懷里緊緊摟著尤帶淚痕的藍錦甯。
守著的宮女與小太監們見了正要請安,太醫也抬起頭放下了手中的筆墨俯身,宸帝手一揮,示意他們噤聲。走到了床邊,抓起了被子想要替阿常蓋好。
猛然睜開的眼眸讓他看到了清楚倒映在其中的自己,空洞的眸光讓他的心中一痛,回憶起從前的靖王爺,也曾用這樣的眼神看著自己……
“皇……”戈啞的聲音撕裂了宸帝的記憶,他望著被驚起的三個孩子下意識的蜷縮在了一起,眼眸更是沉得有如漆黑的夜色一樣的濃郁。
“乖孩子,快睡覺,朕在這里,沒人……能傷到你們了。”宸帝盡力和善的哄著他們,只是他實在是不習慣做這樣的事情,因而顯得有些僵硬,看的藍錦甯差點繃不住笑出來。
趕緊低下頭去,聳動的肩頭卻叫皇帝覺著她那是小聲啜泣,輕嘆一聲,將她抱了出來。
藍錦奇瞳孔一陣收縮,下意識的拽住了她的衣袖。“妹妹……”
“乖,朕把你妹妹送到里面睡去。”望著那個關心妹妹的小男孩,宸帝差些涌出淚來。多么像是自己啊,曾死死地護著弟弟的自己……若非經歷了當年的那件事情,也許他們兄弟兩如今的關系也不會如此緊密:“妹妹是女孩子,和你們一起睡不合適,知道么?”
藍錦奇不管,只是死死地抓著她的衣袖不放。
姚公公就要上來拉開藍錦奇,卻叫宸帝攔了,便只好退到一旁,看著他以更柔和的表情勸著那個孩子,心底卻有些失笑,這么點大的孩子,真的聽得懂么?
“……你乖乖的,朕會保護你妹妹,不會讓她再出事了,好么?”宸帝保證。
藍錦甯目光一亮,皇帝陛下當著這么些人說了這話。是不是代表。以后她只要不闖抄家滅族的禍,都可以被輕易原諒?
不過……貌似很多書上都說,伴君如伴虎。金口玉言神馬地。都是浮云啊!
藍錦奇這才勉強點點頭,被阿常拉了一把。躺回了他身旁。
宸帝抱著藍錦甯轉進內殿,卻聽見那孩子細細小小,帶著哭聲地說話聲:“世子哥哥,錦奇腳痛痛……”
“一會就不痛了。咱以前也痛過地,真地。”阿常信誓旦旦地保證。
咱以前也痛過的……
宸帝的眼眸變得幽深,幽深的讓藍錦甯打了個冷顫。
藍老爺子和靖王夫婦被領到偏殿時,只看見戰戰兢兢向黑著臉的宸帝回話的太醫。這是個年輕的孩子,年前才考入了太醫院,卻因為家里關系厚,得了太醫院院士的官職,起點就比一般人高了不少。可是今兒,他約莫是有些悔恨的。若非他是院士,今兒這遭只怕輪不到他來看,德高望重的人多了去了,怎么偏偏就輪到他了呢?
太醫欲哭無淚,悲催的很。
明明沒什么大傷,不過是一些擦傷破皮,最嚴重的一個也只是扭傷了腳脖子,怎么皇帝的臉就黑成了這樣,仿佛他是個誤診的庸醫一樣。
都說母愛的力量是偉大的,來路上一直覺得疑惑的靖王妃一眼瞧見躺在床上的自己的寶貝兒子,立馬就把那些尊卑啊規矩啊都給忘到一邊了,直直的沖了過去。
“這是怎么了?發生了什么?怎么會這樣?”靖王妃的眼淚都要沖出眼眶了。
姚公公知道皇帝此刻是不會怪罪的,連忙湊到一旁攔住了,說道:“王妃娘娘且放心,世子殿下只是睡了過去,并無大礙。娘娘小聲些,好不容易才睡了的。”
聽見兒子沒事,靖王妃終于遲鈍的點了點頭,木木的走到皇帝面前,噗通一聲跪了下去:“臣妾無狀,還請皇上恕罪。”
“無妨的,弟妹平身吧!”宸帝揉了揉眉心,頭疼的很。
靖王妃抿著嘴不說話,也不起身。宸帝看著貴在自己身前的女子,一陣無力。當年的事仿佛還在眼前,自己說過的話也在耳邊,卻再一次食言了。
場面再一次僵硬起來,靖王爺的臉色不太好看,卻沒有動手去拉自己的王妃。
靖王妃猛然抬起頭,看著宸帝,一字一頓的道:“皇上,您答應過臣妾的,為什么……”
“靖王妃娘娘!”藍浩文提高聲音叫了一句,又緩和下來:“世子已經大了。”
不知何時,靖王世子梁樂祥已經清醒過來,坐在床上,茫然的望著自己的母親。
靖王妃淚如雨下。
宸帝想要伸手去扶,卻見一雙手快速的伸過來,將她攬入懷中。
卻是靖王爺,繃著一張英俊的臉,溫和的道:“不勞皇兄,臣弟自己來。”
是了,這是他弟弟的王妃,不是當年的陳……宸帝閉了閉眼睛,點了點頭。
阿常只坐著,不說話。
藍浩文無聲的嘆息,當年的事,若非太后攪局,絕不會走到現在這個地步。但,事已成定居,早早就說開了的話,如今就不該露出這樣的表情。
內殿忽然傳來細細的哭聲,不一會,就有宮女追著一個只穿白色里衣的小身影跑了出來。
臉上掛著淚痕的藍錦甯,看起來特別的柔弱,那嗚咽的哭聲,仿佛下一刻就會斷氣似的叫人揪心。
那樣蓬勃而晶瑩的眼淚,從那消瘦的臉頰上快速的滴落,長長地睫毛被淚水沾濕,在燭火的照映下,灼灼生輝。
這孩子,真是天生的陰謀家。
藍浩文怎能看不出她眼底絲毫不存在恐懼,怎能看不懂她微微收斂下垂的嘴角不是因為恐懼和悲傷,而是……偽裝。
可是,他依然伸手抱住了這個孩子。
緊緊緊緊地,蒼老的身軀微微顫抖,恍若中風。
他老了,藍家,需要一個新鮮的靈魂,需要一個絕世的頭腦,需要一個,將皇帝的情緒看的透徹,能帶著藍家安穩的度過危機的人出現。
這個將他的衣襟哭濕的孩子,注定要走一條,鋪就著荊棘的道路……
2卷人小鬼大逞心機59.兩年之約
皇帝離開之后,宮宴就吃得有些寥寥。太子畢竟年輕沒得經驗,又有些氣盛,難免處理不好一些細節,最后只得草草結束。不能不說這場滿月禮辦的有些虎頭蛇尾,不論是藍嫻妃還是舒婕妤,心里只怕都不大舒服。
宸帝有的煩了,這事又不是能解釋的。他既然表明了態度想要壓下此時,那自然只能安撫那兩位了。舒婕妤還好說,她就算不高興也不敢跟皇帝鬧脾氣。只是她那位姑姑的那邊,就難說了。
她并不了解藍嫻妃,雖這幾年見過幾回,也只是聰聰一瞥,人家也不會再她一個孩子面前表露什么心機出來。只是藍錦甯隱隱覺著,既然她背著藍家這樣的后盾,還能獲得皇帝的寵愛,只怕也不是什么簡單的人。
宮掖之中,天真單純,不過是個笑話罷了。
藍老爺子在藍家也將這事遮掩了過去,雖然也有人覺著事情不對頭而有所好奇,但終究攝于老爺子權威,不敢相問。明面上,也只說兩個孩子和世子玩累了,叫正好去小歇的皇帝遇上了,被叫去偏殿休息了而已。
不管信不信,總而言之皇帝都默認了這件事情的始末,自然也只有這個才是真相了。
藍老爺子回來之后,對藍錦甯忽然冷淡了許多。表象雖說是如此,但事實上并不是這樣。有幾天晚上,藍錦甯聞到一股極淡的幽香,然后她房里的守夜丫鬟便會無聲無息的軟倒在地,而她裝作昏迷的樣子,被抱去老太爺的書房,到了地方之后,用解藥喚醒。
藍錦甯知道那是迷藥,約莫對身體是無害的。不過她的抗藥體質有些強悍過頭,尋常藥物對她基本無用。雖然不知道老爺子為什么要這樣偷偷摸摸的,但她還是很樂意陪他做這樣的“捉迷藏”游戲。
老太爺拿出一剌名冊,細細的跟她分析著其中的人事。藍錦甯起初有些莫名,漸漸地卻是恍然大悟,藍老爺子這是想培養她?
可是她從沒有想過要繼承藍家這個爛攤子。
不過多么富有、位高權重,藍家在她眼中,和前世的豪門并無區別。她生在豪門,也借助著它獲得了優良的生活環境和諸多好處,然而,她并不喜歡。
不喜歡。卻不得不接受。就像藍老爺子。明明看出了她地抗拒和逃避。卻也從不解釋。
因為這是逃不了地責任。除非她死。
藍錦甯和老爺子地拉鋸戰并沒有多久,就投降了。老太爺終究掌管著藍家,掌管著府中地一切包括二房。只要她在意二房。在意王氏和她的兄弟姐妹。她就必須低頭。
“太爺爺。您不疼我了。”藍錦甯有些受傷地窩在藍浩文懷中撒嬌。嘟起的小嘴都能掛上兩個醬油瓶了。只是藍老爺子并不為所動。只細細地為她講解,恨得藍錦甯只好奮力的拉扯他的寶貝胡子泄憤,一解怨氣。
“再扯明兒就不放你假了。”藍老太爺也拿她沒辦法,只好吹胡子瞪眼地威脅。看著胡子一根根的被扯落。不僅疼。而且是心痛啊!他雖不是愛須一族。但自古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哪能由著她這樣折騰自己?若是旁人,這番動作早讓他斥責不孝不敬了。
不說愛護,好歹也別這么糟蹋啊!
“切,還不是因為明兒阿常哥哥要來咱家玩,太爺爺才放咱的假。”藍錦甯翻了個白眼,把他手中捧著的名剌抽出來往書桌上一丟:“咱也跟您教個底吧!咱雖然沒用,但這些該知道的早就知道了,您就別費這水磨功夫了。”
乃沒用?乃沒用乃是咋知道滴!
老爺子被她說的憋氣,瞪著她:“知道了還聽了那么些天?成心折騰我這把老骨頭吶?”
“誰叫您先折騰咱的……”藍錦甯心虛的嘟噥了一聲,揚起臉笑得十分甜膩:“太爺爺,乃就讓衛叔叔把咱送回去吧……咱才四歲,實在受不住這些,給咱兩年吧,兩年之后,咱一定乖乖聽話,可好?”
老爺子嘆了口氣,撫著藍錦甯的小腦袋頗有些歉意的道:“太爺爺也不曉得自己還能撐多久……罷了,就讓你玩兩年,不過,既然答應了,時日一道,可不許再這樣了。”
“您還不了解咱么?”藍錦甯一聽他肯應承了,自然高興,吧唧親了老太爺一口:“咱雖然是女子,是小娃子,但咱說的話也不會跟放屁似的,您就安心吧!”
“安心什么?”老爺子還是瞪她,越發不著調了:“安心閉眼嗎?哪里學來的話,是你這樣的小女孩該說的嗎?你這樣老子能安心么?”
藍錦甯翻了個白眼,規矩什么的,最討厭了。
“那這些名剌也是咱這種小女孩該看該懂的么?”她不是會一味聽話的人,指著桌上的那些東西就反問了一句,刺得老爺子啞口無言。
既然不打算將她當成一般的大家閨秀教養,就不要指責她的言行舉止。
半晌,老爺子敗下陣來:“也罷,既是如此,你私底下想怎樣便怎樣也無妨。藍家之人,從來沒有軟柿子給人家捏!不過你也得記好了,在外邊的時候,規矩還是要講的。”
她又不打算把自己的名聲弄臭,自然不會這樣肆無忌憚。
藍錦甯點點頭,朝著書房里陰暗的死角招招手:“衛叔叔,送咱回房吧!”
老爺子頓時抽了抽嘴角,真真是被她吃的死死地,拿她毫無辦法,只好道:“衛名,出來吧。”
又拿了一把精致的小鑰匙交到藍錦甯手中:“我這書房平常不許人來,這是暗室的鑰匙,你已經自己偷偷進去過了,就不用我指給你看了吧?還有,你拿的東西老頭子也不跟你討回來了,不過,日后不許再拿了。”
啊,被發現了。藍錦甯吐吐舌頭,裝可愛。不過老爺子已經不吃她這套了,看她討好也只是盯著她看,看的她心里發毛了,才不情愿的道:“咱知道了!”
說完,跳下老爺子的膝蓋,奔向那個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冷峻男子。
男人有張平凡的臉,哪怕早就看過數次,但若把他丟進人堆里,只怕藍錦甯也不能輕易認出來。這就是老爺子的暗衛,隱藏在最深處的人。
“衛叔叔吖,乃不如笑一笑?其實乃笑起來挺好看的。”好好的年輕人,裝什么深沉?要不要跟靖王世子比比?保證讓乃自卑的痛哭流涕!藍錦甯拉扯著衛名的臉皮,對他的冷臉視而不見。
衛名漠視她,或者是因為習慣了,伸出手點了藍錦甯兩下。
“哎呀!衛叔叔,乃又點咱的穴!”藍錦甯怪叫,“乃昨天才答應了人家不這么干滴……”
老爺子額頭黑線,卻望見衛名的臉抽搐了兩下,雙頰紅潤。
這死丫頭,下了死力的吧?衛名這樣的厚臉皮,居然都被捏紅了,怪不得人家要點她的穴。
他搖搖頭,走入暗道,那里通向他的臥房。
書房的油燈被一陣風吹滅,余煙冉冉上升,再上升。
空氣中,一股淡淡的小兒,漸漸散去。
2卷人小鬼大逞心機60.手足暖人心(補欠的一章)
天蒙蒙亮,藍錦甯朦朧著睡眼被抱起來穿衣,如珠奇怪的望了眼她胸前用紅線拴著的一把玉色鑰匙,閃過一抹疑惑,許是奇怪昨夜伺候小姐歇息時還不曾看見此物。
瞥了一眼在下首端著水盆,顯得有些有氣無力的三等小丫鬟,如珠心里有了計較。
“三小姐,穿這件粉色的可好?”如寶歡歡喜喜的從衣箱中挑出一套粉色裙裝,質地是上好的雪紡宮紗。武郡侯府從不缺這等進貢的好東西,但卻也不是誰都能穿的。至少她那兩位庶姐就只能眼巴巴的瞧著,頂多也就是配個這樣的荷包做裝飾,在人前顯擺顯擺。
藍錦甯并不喜歡這顏色,但瞧著如寶期待的樣子,還是不由得點了點頭。
畢竟只是個小孩,不裝扮的可愛點清純點,豈不是辜負這年紀?
如寶便輕手輕腳的捧著衣裳走到床邊,如珠帶著笑讓了開去,帶著小丫鬟退到外間。
“昨夜……發生了什么事?”等那小丫鬟倒了水回轉來,如珠冷著臉問。
小丫鬟面色一白,抖抖索索的跪在了她面前:“如珠姐姐……”
“你說實話,便只是小懲大誡,若有半句虛言……”她瞇起眼,看上去有些嚴厲。平素里她是極好說話的,鮮少有對人板起臉的時候。不過身為三小姐跟前最得力的丫鬟,這些小丫鬟們平日里見了她總有幾分恭敬與敬畏。雖說如蘭如芬也是大丫鬟,但誰親誰疏一看便知。
如寶姐姐倒是個沒架子的,只是她性子直白,小姐又護著她,多半的難聽話是不敢傳到她那邊去的,小丫鬟們倒是嫉妒,卻沒有那個勇氣與她相爭。
三小姐是可愛又和氣,可話說回頭,三小姐真的不太像個孩子,不是那么好哄的。
不過。只要不隨便挨罵受罰挨打。她們這樣做丫鬟的就已經很滿足了。
小丫鬟也知道如珠地脾氣。曉得說謊無用,只好定了定神。淚漣漣地道:“如珠姐姐,不是小葉偷懶。只是不曉得為什么,昨兒守夜的時候。竟是睡著了。還好起來的時候三小姐睡得好好地……”
睡得好好地?那三小姐胸前的鑰匙怎么來的?如珠看向她地眼睛。發覺里頭溢滿了淚水和惶恐。想來不是說謊,便點了點頭,也不說話。只是沉吟。
其實這樣地事情。并非是頭一回了。有一回,自己守夜的時候,明明并無困意,卻莫名其妙的趴倒在了桌邊。醒來地時候。三小姐還在睡著。
一開始她以為是自己太累,不小心睡著了。可今兒聽這丫頭一說,又聯想到近日守夜的丫鬟們看見她總有些閃閃躲躲的模樣。心里有了不一樣的念頭。
是歹人?不,不會。先不說進不進的來的問題,若是真來了,三小姐便不可能安然無恙。
“如珠姐姐……”小丫鬟可憐兮兮的叫了一聲。
如珠方才醒過神來,見她還跪著,不由嘆了一口氣,扶起她,說道:“不是姐姐兇你,只是咱們做奴婢的,不能見主子好說話就蹬鼻子上臉。主子和氣,是下人的福氣,咱們卻不該拿嬌……”
屋里傳來如寶撒嬌的聲音:“三小姐,就讓奴婢給您帶這個蝴蝶釵子嘛,這是二夫人前兒特意替您挑的呢……”
“好了好了,”藍錦甯無可奈何的服軟聲緊接著傳出來:“即使母親給的,便帶上吧!”
如珠臉一紅,不由說不下去了。倒是那丫鬟有眼色的很,忙小聲道:“如珠姐姐,奴婢明白的,奴婢日后一定不會再睡著了。”
如珠知道其實這事不怪她,不過有些話該說的還是要說。就算不是她錯,她也必然要背了這個黑鍋的。于是對她溫和地笑了笑,讓她去歇息:“守了一夜,累了吧?去歇著吧!”
小丫鬟舒了口氣,吐吐舌頭:“謝謝姐姐,奴婢告退了。”
如珠陪她走到門外,捏了捏她的鼻尖:“這回咱給乃先記著,別以為咱不罰你了喲!”
“是,姐姐。”小丫鬟點頭如搗蒜:“一定不再犯了。”
還是按照平日時的舊例,在王氏房中用了早飯。等該去上家學的時候,錦奇戀戀不舍的抱著王氏的胳膊不放,避開錦華譴責的視線,嘴上不說什么卻一個勁兒的撒嬌耍賴。
王氏失笑,對著錦華道:“不如你們兄弟兩個今兒就不要去了,讓小廝替你們告個假。世子今兒要來,就留下陪陪他吧!”
藍錦甯望了錦華一眼,微笑著低頭喝湯。
錦奇一聽就高興了,傻笑個不停。
錦華卻搖了搖頭,一本正經的道:“先生今兒要教《策論》,孩兒還是去聽課的好。既然弟弟不想去就讓他陪著母親吧!”
“這么早就學《策論》了?”王氏大吃一驚,她大兒子可才八歲!
藍錦奇立馬拍馬,驕傲的挺起小胸脯:“族學的先生說哥哥有林淵之才呢!”
林淵是古時候的一個神童,事跡有些類似藍錦甯所知道的少年宰相甘羅。說藍錦華有林淵之才是有些夸大了,不過他的確聰明,又愿意在這些上頭花功夫,倒是很有前途來著。
原本再小一些的藍錦華也是個多動兒,不知是因著什么原因,突然就轉了性子。藍錦甯覺著多半是因為老爹常常嘆息她是個女兒身的緣故,藍錦華決心當個老爹所期望的兒子。
但,這只是她自己的猜想,錦華小小的心里藏著些什么,她并不清楚。
有時候,孩子的心思比成人更復雜。而她素來對人對事都有些寡淡,那是從前就養成的習慣,在地府時,判官也曾教她,不聽不問不管,該如何,還是如何。
至少,錦華看起來并不勉強,也許只是書讀的越多,他也就越喜歡讀書而已。
錦華橫了錦奇一眼,對王氏道:“先生也不過是隨口那么一說,兒子還要加倍努力才是。”雖是謙遜的話語,但藍錦甯還是聽出了他言語中的自信,微微一笑。
王氏點了點頭,對大兒子小小年紀就懂得不自驕而感到自豪,也有些心疼他讀書辛苦:“努力是應該的,不過也要顧著些身子,莫要累壞了。”
藍錦華應了一聲,軟軟地笑:“孩兒省得,母親莫要憂心。”
王氏放下小女兒,走到他身前,替他拉好衣襟,摸了摸他的頭:“去吧,下了學早些回來。”
戚嬤嬤打趣道:“大少爺這還沒走呢,二奶奶就記掛上了!”
王氏笑起來,將錦華送出房門,回轉屋里頭。藍錦甯正看護著錦曦,時不時在那粉嫩的嬰兒小臉上吧唧親上一口,錦曦便咯咯直笑。而錦奇則蹲在一邊,仰頭看著兩個妹妹玩耍,不時把被錦曦踢開的輕薄小毯子拉好,心頭頓時暖暖的,泛起一片軟和。
戚嬤嬤瞧見王氏臉上帶著微笑,便道:“兩位少爺都待小姐們極好,將來定是極護短的!”
王氏失笑:“還沒影兒的事……”忽然想到錦曦已經許給了皇長孫,不由嘆了口氣。
戚嬤嬤知其心意,連忙安慰道:“四小姐有哥哥姐姐看護著,便是……那位,也定不能欺負了她去的,二奶奶寬心。”
王氏“嗯”了聲,還沒走到塌邊,邊聽小丫鬟來報:“二奶奶,世子殿下來了!”
(咱補上了喲!)
2卷人小鬼大逞心機61.世子駕到(一)
天氣很熱,但錦甯的手腳還是冰涼,所以只敢用溫溫的嘴唇去蹭妹妹錦曦的小臉,倒是叫王氏一陣感動,拉著她捂著她的手心疼惜的跟她說話。
“雖說是小孩子嬌嫩,卻也不能太過小心了。都說窮人家的孩子皮糙肉厚的易活些,想來也是有些道理的。甯兒,大可不必如此,你妹妹不會嫌棄你的。”
藍錦甯甜甜一笑,忽然被錦奇擠了下,便往一旁挪了挪位置。錦奇笑嘻嘻的爬上塌到她身邊坐著,又硬是從王氏手里把她的小爪子給撈了出來:“娘,咱給妹妹捂手。”
王氏便笑笑,看著他們兄妹親熱。在她眼中,自然是做哥哥的心疼妹妹。卻不知道,錦奇這是熱的不行,找她取涼緩和來了,順帶還蹭了她一手心的汗珠。
藍錦甯反手在他手心里摳了兩下,可惜指甲早被如珠修剪的短短的,不疼,只是癢。錦奇嘻嘻的笑了兩聲,卻并不愿意放手,只樂呵呵的看她,看的她無力。
靖王世子到了。
自打那一日之后,錦奇就對靖王世子產生了一種奇特的感情。那件事情,在藍老爺子明面上的叮囑,以及錦甯暗地里的反復警告下,他也曉得閉緊了嘴巴當做不知道。但面對阿常的時候,會浮起一些畏懼,以及莫名其妙的親近感。
這大約就是孩子的崇拜心理,出生武將世家的藍錦奇,天生就回去佩服武力值比自己強的人。
見到他在一名眼生的嬤嬤帶領下走了進來,便歡喜的放了藍錦甯,跳下塌去迎他。
“世子哥哥可來了,咱和妹妹都等好些時候了呢!”錦奇抓了阿常的手,只覺得比妹妹的手還要涼上一些,不由皺了皺小臉:“乃的手也好涼,比妹妹……”
錦甯望天,這才辰時過了一半兒,換做鐘點,也就八點不到的樣子,未免也太夸大其詞了吧?
王氏咳嗽了一聲,站起來迎他:“世子殿下可是來了,我這魯兒子可是盼了好些時候了。平日最愛賴床的就是他。今兒卻早早自個就起了。還賴著不肯去上學呢!”
錦奇雖小。卻也知道母親是在調侃自己。不由臉上一紅,軟軟地喚了聲:“娘!”
阿常微微一笑,瞥見藍錦甯溫柔地眼神。原本錦奇牽他時有些僵硬的身子忽然不覺放松下來。卻是掙脫了。向王氏行了個晚輩禮:“小侄見過藍二伯母。”
“世子不必多禮,全當是在自己家里。”王氏微笑著應了。卻稍稍側身避開了一些,沒有全部都受了。看得跟來地王府嬤嬤暗暗點頭,心道果然中書令家的嫡女就是懂規矩。不像先頭在門房遇見地藍家大房那位。竟是硬生生的跟著金氏受了世子的禮。
金氏也就罷了,這位素來在女眷中地傳言就是個混人。被藍老太爺冷著,還自以為得勢。若非藍老爺念著一絲結發之情,面上給她體面,她早就在貴人圈里混不下去了,就沒幾個待見她的高門太太。
她輩分高些,便是受了世子全禮也沒什么,全當是給藍家面子。可那位藍家大奶奶就不怎么懂事了,又唯婆婆的命是從。倒也是,聽說她當初不過是個通判之女,就算這幾年她爹借著藍家的關系得了升遷,但出身卻是板釘釘的擺在那兒。也不曉得為啥當初那位年輕有為的藍大人,為何會替自家的大兒子聘了這么一位妻子?
“多謝藍伯母。”阿常沒露笑臉,王氏是知道他這個毛病的,也不覺得介懷,倒是戚嬤嬤有些不舒服,覺得這位世子小小年紀就這樣冷若冰霜,長大了定然是個冷酷王爺。不過后來聽說了世子的事后,倒是依稀起了一些同情,不過那也是后事了。
世子來尋她二房的孩子玩耍,王氏少不得要好好招待的。只是二房沒有庶子,錦華又去了族學,能陪在一邊的男孩子也就錦奇一個,只好又喊了藍瑟藍繡來作陪。
姑娘們年紀還小,姨娘們卻已經為她們的未來盤算開了。只是一見到阿常,打頭的姜氏便歇了心思,藍瑟的年紀要比世子大,就算做側室亦是不能。皇家不同于尋常人家,沒有那什么女大三抱金磚的規矩,挑選媳婦時,一般都是往小一些的里面挑。便是藍繡,也是沒什么大希望的。只不過上官氏還是想試試,卻忘了,今兒是阿常單獨來的,并沒有其他人作陪。
藍繡聽著娘親的吩咐怯怯的叫了聲世子哥哥,本以為阿常看著她是個小丫頭和自己同齡的份上,多少也會應得,結果他竟然只是冷冷的瞥了藍繡一眼,就盯著藍錦奇說別的話去了。
邊上王府的嬤嬤臉繃得緊,古怪的笑了一聲,狀似無意的提醒:“三姑娘,您該喊世子殿下。”
藍繡不懂這些,只覺得與自家姨娘吩咐的不同,便低低的應了一聲,轉頭求救似的看了她一眼。上官氏卻是一瞬間臉就有些僵了,笑臉顯得有些不自然,只垂著頭,默不作聲。
到底是王氏出來打圓場,淡淡道:“是我這個做母親的沒教好。”又轉頭對姜氏和上官氏道:“瑟兒和繡兒如今也大了,是該知道些規矩了。明兒開始,白日里就到我屋里跟著我學著,晚上再回你們屋子去,可好?”
雖是商量的語氣,但自然不可能有人敢不應下。
受了池魚之殃的姜氏狠狠的白了上官氏一眼,心里罵了幾句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癡心妄想什么的,又有些憂慮覺著是王氏想跟自己爭女兒了。當年藍錦甯的事兒,可是傳出了好幾種版本,雖然真相放在那兒讓她們去聽,卻沒人愿意相信。
她不想落到吳若雨那般下場,也不想女兒如錦甯一般壓根忘了自己的存在,卻忘了藍瑟的情況根本與錦甯不同。低頭看了眼身邊的女兒,卻見她臉上顯露出一抹興奮與高興,心底不由有些發寒。愣怔了好半天,這才勉強抑制著鎮靜下來,與磨牙的上官氏一同應承下來。
阿常不理睬藍瑟藍繡姐妹倆,只顧著與錦甯及錦奇玩耍。說是玩耍,卻只是兩個人誘引著錦奇一個人玩兒,再搭上一個什么也不懂只曉得吐泡泡和咯咯笑的錦曦,四個小東西倒也樂呵。
王府的嬤嬤們自然樂見于這樣的場景,世子少有能玩到一起去的人,便思量著回府之后要與王妃說世子與藍家五少爺融洽的事。當然三小姐也要說的,只是年紀小,不必多提。至于錦曦,自然就不用提了,不只是如今還是嬰孩狀態,就沖著那位是過了明旨的皇長孫大妃,就只能當做不存在了,世子總不可能和小輩搶媳婦。
藍家的嫡孫自然是不可能給世子當伴當的,做個玩伴結個善緣卻是極好。至于藍錦甯,就看她有沒有這個緣法,嫁入王府了。
不得不說,古代人考慮事情就是太過前瞻遠慮了,這沒影的事兒,在各人的腦海中居然有了七八分成事的可能,于是對待錦甯與錦奇,也越發的和氣恭敬。
(阿咧,那個,對指,好吧,今兒去朋友家里吃飯,于是回來的晚了……
更新送上,咱還是欠著一章,淚奔……)
2卷人小鬼大逞心機62.世子駕到(二)
方到巳時,錦曦已然吐著小泡又甜甜的睡了過去,年輕的乳母便將她抱去安置。不過片刻便聽門人通傳說大奶奶來看四小姐來了。
王氏掛著端莊的笑臉,當著王府嬤嬤們的面差人去請,心里卻有幾分惱怒。打從錦曦生出來,出了接圣旨、洗三以及滿月那天,大房壓根連面都不露一個。今兒倒好,世子不過初次來訪,便打著她女兒的旗號來了。
王府嬤嬤們對這位藍家大奶奶并不感冒,但想著面上總要有幾分客氣,便也不做聲。
倒是阿常拉開了一直纏著他要一起練武的藍錦奇,抬起頭看向王氏:“伯母,母妃吩咐過阿常,莫要見生人,小侄還是避一避的好。”
果然是個面癱臉,說什么話都是一樣面無表情。
王氏心底有些高興,她倒不是覺得王妃是把她看成“非路人”一類的,而是高興劉氏此次來定然要黑著臉離開了。雖然二人并無深仇大恨,但能看到過去幾年一直將二房看扁的人難受,她卻還是樂意的。當下便應了,戚嬤嬤抱了藍錦甯從邊房的小門離開,身后跟著嚷嚷著要自己走得藍錦奇和一聲不吭的世子。自然,還有兩位陪同照顧的王府嬤嬤。
她們并沒有全部跟來,畢竟那樣聲勢太大了,免不了要引得大房的人注意。
才出了角門,轉角處藍錦甯便看見劉氏帶著房里的幾個小姐姑娘跨入王氏的房內,不由有些好笑。想來這位大伯娘和兩位姨娘打的是一樣的主意,不過她圖的絕不是什么側室之位。
罷了罷了,反正她對什么世子妃完全沒有興趣,隨她們折騰去好了。
只不過她始終覺得,以阿常的性子,只怕以后嫁給他的女子,定然要有顆淡定的心臟。
“戚嬤嬤,去園子里吧!”藍錦甯閃著眼睛,摟著戚嬤嬤的脖子,親昵的說道。
戚嬤嬤訝異的看了她一眼:“三小姐可是想玩秋千了?”
二房的花園里有一架老太爺先前特地為藍錦甯定制的秋千架。只因為她隨口念了一句“墻里秋千墻外道”地詩句。這個世界是沒有蘇大詞人的,自然也不會有那一首《蝶戀花》。老太爺當時便聽的愣了,后來也只當她是小小年紀天資太高,便只追問了有沒有全詩。錦甯無奈便只好將整首抄寫給他,得老太爺鄭重收好,第二天。這園子里便有了這一架出自內務府地華麗秋千。
所有人只以為老太爺是疼愛藍錦甯所致。一句孩子氣地念叨也放在心上。卻不知。藍老爺子卻是被蘇軾的才情所打動,為那一句“墻外行人。墻里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所動容。
那個女子。曾經爽朗愛笑。他憐她情深難抑。也喜她果決聰慧,便抬入府中做了姨娘。卻不知何時,她的笑聲越來越少。越來越淡。終究離他而去。
而他,看似隨性,卻未必沒有遺憾。
老爺子逝去多少年的青春,忽然萌動了一下,心尖就那么被刺破了。
當然,也只是那么一瞬。
內務府的東西不是那么好拿的,所以盡管大房和三房眼饞的緊,藍老太爺卻是絲毫不松口。藍老爺在金氏的冷嘲熱諷下硬著頭皮去要,卻只得了兩架普通貨色。金氏再鬧,藍老爺卻也不理她了。
可話說回來,這秋千在二房園子里安家落戶有些時日了,三小姐卻一回都沒真的去玩過!倒是便宜了二個庶出的姑娘,沒事就愛去晃蕩,若非聽了二小姐幾句酸話,只怕如今還是日日要去坐坐的。
戚嬤嬤以為她是終于想起了被冷落的秋千,藍錦甯也不反駁,只笑嘻嘻的拿自己的臉貼她的。
“世子殿下可要去看看,倒是內務府出來做工,不是尋常人家的秋千可比。”戚嬤嬤下意識的有些驕傲的介紹道,但忽然想起,以王府的資格,要內務府的東西還不是輕而易舉,哪里需要她這般顯擺,不由有些老臉發紅,連忙補上一句:“殿下自然是不會稀罕的,不過去坐坐倒也不錯。今兒有風,吹吹也舒爽。”
兩位王府嬤嬤并不吭聲,只看了阿常一眼。想來王妃早就叮囑過,不然必定是要刺上一兩句的。待聽到她后頭的說辭,倒是有些得意,也不計較她失言了。
“既然甯兒妹妹想去,自然是要一道去的。”阿常道,又瞥了一眼錦甯。她哪里會在意這些小孩子的玩意兒,更好的只怕都見識過,只不過是為王氏尋個由頭罷了。
劉氏興沖沖的過來,看見屋子里沒了她想見的人,必然不會輕易善罷甘休。王氏也必然要找個借口,小孩子嘛,哪有不貪玩的,最不讓人覺得是扯謊的便是這個由頭了。
劉氏雖然未必會讓小姐姑娘們大大咧咧的過來,讓人暗中察看卻是一定的。若是不見人,定要惱了王氏,記下這一筆。
王氏未必會在意得罪她,可藍錦甯這丫頭,卻不會讓她在意的人默默地做了惡人。
王氏不是她親娘,卻待她比親娘好。她不是認死理認血緣的人,否則當初也不會為了離開勒家那個爛攤子,隨便尋個看得順眼的人就嫁了了事。
得了阿常的話,戚嬤嬤總算對他生了點好感。雖然小人兒看著冰冷了一些,待她們三小姐倒是極其溫和的。就是那說話的樣子,能更軟和點就好了。
當下也不多話,吩咐了如珠卻備下幾樣瓜果點心,便走在前頭領路。
至于藍錦奇,他從不會違妹妹的意愿,當然,這會就算他不愿意也沒人理他,真素可憐滴娃!
如寶尋了個由頭掉了隊,去錦甯房中尋了塊干凈的毯子出來,又拿了幾冊她尋常在看的書。如寶雖然不比戚嬤嬤人老成精,但勝在和錦甯朝夕相對,對她的了解反而要比戚嬤嬤多一些。在她看來,她們小姐和尋常小孩不一樣,約莫是不喜歡玩什么秋千的,還不如尋個陰涼的地方坐下歇歇。
因著不用跟著一起走,她的手腳便快了起來,沒到健步如飛的地步,但兜了個小圈子,總算是比先行的一行人先到了花園里,并且已經鋪好了毯子。
兩位嬤嬤和戚嬤嬤倒時,便見如寶已經端著笑臉恭候著了。藍錦甯給了她一個滿意的眼神,可她從戚嬤嬤身上蹭了下來,卻并沒有往那陰涼處走去。
“世子哥哥,咱們一起去玩秋千啊?”她掛著純純的笑,嫩嫩的小臉仰著,多么的純真啊!
阿常不置可否,只牽了她的手就走,嬤嬤們并沒有跟上。這是小孩子們的樂趣,大人摻和進去了,只怕世子要惱。他的性子,不說多么討喜,但只要不在他跟前晃蕩,卻絕不會生氣。
這一點,精明的嬤嬤們早就摸清楚了。
藍錦奇呆呆的看著他的世子哥哥牽走了他心愛的妹妹,忽然怪叫一聲,追了上去。
“咱也去的吖,妹妹乃怎么不叫咱!”語氣里有一些酸酸的。
藍錦甯忽然回眸一笑:“五哥,乃又不是客人!想來就來唄!”
藍錦奇頓時璨然而笑,那雙清澈無垢的眼眸里,一朵朵的,盛開著美麗的花。
不過,冬雪輸人不輸陣,咱下回還p!
咳咳,那神馬,有粉紅的親,還是順便給咱投一下哈?
蝶戀花
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
墻里秋千墻外道。墻外行人,墻里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2卷人小鬼大逞心機63.世子駕到(三)
蕩秋千不過是應個景,畢竟戚嬤嬤方才那么說了,不能讓她難堪不是?
阿常先上去坐了坐,試了試秋千的繩子是不是牢固,有沒有扎手的地方。等到他覺著滿意了,這才將錦甯抱起,小心翼翼的放她做好,看的藍錦奇目瞪口呆。
嬤嬤們離得遠,沒看清楚,只以為世子時先玩了,覺得沒意思,便讓了藍府三小姐。
錦甯坐在秋千上,阿常和錦奇一人一邊輕輕的推著。有丫鬟想要幫手,都被世子呵斥了下去。嬤嬤們看的有趣,也不過是當他們在玩鬧,便把小丫鬟們通都招了回來,只留錦甯身邊的如珠如寶看顧。
戚嬤嬤朝兩位嬤嬤解釋道:“這兩個丫頭是一對親姐妹,姐姐冷靜聰慧,妹妹活潑伶俐,三小姐最看重的便是她們倆。”
王府嬤嬤點點頭,暗自觀察了一番,發覺的確如此。那叫如珠的丫頭笑容清淡,為人有些過度仔細,但目光清澈,似是個好的。至于那如寶,卻并不在她們的心中有什么好印象。沒腦的丫鬟素來都不會被看重,只怕也就是伺候伺候這些年紀還幼小的少爺小姐才會得了喜歡。
不過她的確十分伶俐,又是活潑的性子,在一邊一個人說說跳跳倒也不寂寞。
秋千慢慢的晃蕩起來,微風拂面,竟有幾分說不出的舒爽。藍錦甯忽然有個沖動想要站起來,讓阿常他們推得高一些,看看是否能像故事里說的那樣,能窺見外頭的景色行人。
可是,她終究也只是定定的坐著,享受著微風和陽光。
不為身份,也不為矜持。而是因為她知道,就算看到了,也沒有任何用處。
她又不真的是什么天真單純什么都不懂得千金小姐,對外面的世界好奇而窺探。相比起來,她更愿意永遠呆在這個院子里,永遠享用這樣安逸輕松地時光。
只可惜。永遠這種東西,始終都是不存在地。
過了一會,錦甯舔了舔嘴唇。叫了停。阿常拉住繩子,那秋千就如魔術般瞬間止住了。完全違反了世間地慣性定律。
藍錦甯沒有在意。別人更不會去注意這樣一個小細節。只見她想錦奇笑道:“哥哥也坐坐吧,真的很舒服呢!”
錦奇眼前一亮。毫不猶豫地便自個跨了上去。他推了半天手臂也有些酸了。好在有阿常世子分擔。不然恐怕真的只能由丫鬟來推了。
錦甯叮囑了兩句抓緊,不要隨便動來動去什么的話。便帶著如珠歇到如寶準備的陰涼處去了。留如寶在那里。一來是必須有人照看。二來看她地模樣。想是對秋千架傾慕已久了。雖然沒資格上去坐坐,但哪怕只是看看解解饞也是好的。
阿常沒有跟著回轉,而是繼續推著藍錦奇蕩秋千。當然,比起推錦甯的時候,絕對是用力多了。于是暖暖的夏風里,便聽到錦奇歡快的笑聲與肆意的驚叫夾雜而出。
好不容易他玩夠了,上前幫忙的如寶也出了一身汗,阿常卻還是一副干爽的模樣,叫如寶羨慕的不得了。她身上黏糊糊的,恨不得此刻就跑回屋里去洗個澡才好。
錦奇從秋千架上跳下來,看著如寶乖乖地道:“謝謝如寶姐姐。”妹妹說,好孩子要懂禮貌。對幫助了自己的人,一定要說謝謝。
如寶連忙急急擺手,本就通紅的臉立刻紅到了耳根。
錦奇卻并不在乎,說完了便不看她,朝著阿常興奮地道:“世子哥哥,真的很好玩,乃也玩吧!”說完便拽著他的袖子要拉他上去,只恨他人小力弱,阿常紋絲不動。
阿常道:“不用了,咱先前已經玩過了。”
那也叫玩?錦奇瞪大眼睛,在他看來不過是在上面坐了坐罷了,連妹妹都玩的比他開心吧?
阿常大人似的揉揉他的腦袋:“要不乃再玩會?”
錦奇立刻搖頭,他已經夠了。妹妹說,玩樂要適可而止。
扭頭看向錦甯處,見她正小口小口津津有味的吃著一碗改良版的綠豆冰,不由心神被引了過去。更是想都沒想的直接往她那個角落撲去,當然,沒忘了拉上阿常。
如寶匆匆的追了上去。
嬤嬤們本是在檐下呆著,那里要比庭院中陰涼些。可是眼瞅著陰影越來越小,也有些坐不住了。恰好世子他們停了玩耍,戚嬤嬤便立時請她們挪了地方。
當然,不可能會圍著小主子們,而是另選了不近不遠的一處樹蔭下,有樣學樣的鋪了氈子。
本來王府的嬤嬤還有些猶豫,這樣席地而坐實在是有份。但看世子那隨意舒適的樣子,經不住便心癢癢起來,在戚嬤嬤的勸說下,終是坐了下來。
邊上立馬有人送上了綠豆冰,雖不如給小孩子吃的那樣精細,卻也是消暑的良品。而且比起宮里送來的,還不那么甜的膩人,雖然好吃,吃多了卻也厭棄。
這綠豆冰甜味極淡,幾乎吃不出來,夾雜在清爽的口味之間,卻又若隱若現的勾人食欲。
“這味道好,比宮……”最快的哪一名嬤嬤幾乎是下意識的開口贊了一句,卻被旁邊的同伴拿手肘拐了一下,立時閉口不言。
宮里的味道再甜,那也是御賜,非議不得。
戚嬤嬤心知肚名,卻笑道:“也就是我們這些老婆子愛吃罷了,少爺小姐們還是愛吃宮里的。到底是六皇子心思靈巧,想出了這么個消暑良品。咱們府里的小姐們可愛吃了,就是三小姐這般不挑食的,隔了幾日也要念叨上幾句。”
這話周全了那嬤嬤為出口的話,又捧了宮里那位,自然極得人心。立時,兩個嬤嬤對她增了不少好感,三位嬤嬤便圍繞著六皇子開始聊起了八卦。
錦甯讓錦奇的丫鬟伺候他吃了冰,看著那股熱氣終是平靜了下來,便道:“五哥,你去換身衣服吧,身上臭烘烘的呢!”
錦奇一怔,不由抬手聞了聞身上,還真聞到了一股汗味。平日里他就受藍錦甯影響,極愛干凈,猛然被這么一點,立時便受不了了,叫著要去洗澡。
“世子哥哥在呢,洗澡就不要了,略擦擦吧!”錦甯抬頭看向離他們稍遠一些的如寶:“如寶姐姐,乃帶五哥去換衣裳吧!”
如寶有點奇怪,五少爺不是有自己的丫鬟么,為什么偏偏點她?不過她一向在外人面前不敢太恣意,便抱著滿肚子的疑惑應了,走過姐姐身邊時,又聽她道:“自己也洗了再過來。”
她怔了怔,這才明白過來,這是三小姐看自己難受,尋了由頭讓她也可以擦擦換個衣裳啊!頓時笑上了臉龐,同一個小丫鬟跟著藍錦奇,匆匆的走了。
“乃們別圍著咱們了,都到陰涼處歇歇吧!”藍錦甯又對身邊的丫鬟們道。
如珠便領著小丫鬟們退到一邊,這邊是二房的東道,她又是三小姐跟前的得力丫鬟,這些小丫鬟們莫敢不從的。便是有幾分體面地,也都知道如珠得罪不得。不說王氏多么疼愛三小姐,只看如珠這樣的做派,隱隱就有幾分日后管事娘子的氣度了。
小丫鬟們也有自己的心思,如珠這樣的,給三小姐當陪房是板上釘釘的事情。雖然不是陪嫁丫鬟,但日后也必然是的重用的管事娘子,比做通房或許更有臉面。若是配的是侯府里有頭有臉的家生子,那更是有面子。
反正又不會與她們有利益沖突,此時討好一分,來日或許便是三分回報。
藍錦甯支開了錦奇與丫鬟們,自然也是有事要問,只是她猶豫了些許,到底張不開口來問。
阿常卻早已將她看穿,張嘴就命中靶心:“想問六皇子?”
(補上了終于!
2卷人小鬼大逞心機64.勝負
果然是最了解她的人啊!錦甯幾乎要鼓掌以表對阿常世子的崇敬之情了。只是,用的著這么直刺人心么?讓她分明早就如止水一般平靜的情緒,差點泛起漣漪。
或許,早在看見那位皇子模樣的小少年時,她就已不能平靜如初了吧?
她撇嘴,不知嘟噥了一句什么,不甘不愿的道:“好吧,算乃猜對了……不過乃別亂想,咱只是有點吃驚他……乃明白吧?”還有,那么點好奇……不過,打死她也不會說出來的。
阿常世子沒有說什么解釋等于掩飾之類的話,只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便道:“梁樂桓,男……”大哥,乃不說咱也知道他是男的!藍錦甯黑線,乃能不能不用這種死板板的匯報語氣說話啊?
梁樂桓,大梁天子宸帝梁瑞岦第六子,也是藍錦甯姑姑嫻妃藍正玨的長子。據說他出生那一年乃是罕見的大旱天年,舉國上下面臨著顆粒無收的窘境。他降生的那一天,雷聲大作,天降甘霖,足足下了三天暴雨,解了梁國旱情之危。帝大喜,賜名“桓”,桓有木部,無木為恒,桓木無病,因而桓有長久、康泰、和順、豐碩等含義,足見宸帝對這個兒子出生的欣喜。
命師言此子命格奇詭,有多災之相,但終將否極泰來。虹祁大陸是信命的,因此藍嫻妃自打得了這個兒子便養的小心翼翼,雖然有過一些小小的受苦,但都是有驚無險過來的。六皇子打小習武強身,后來據說拜了個跑到御膳房偷吃的隱士高人為師,武功頗有小成。他天生聰慧異常,為人沉靜不愛多言,便是對宸帝與嫻妃亦是不假辭色,皇帝卻不以為忤。他天賦異稟,三月能開口說話,六月能走,九月能讀,不到一歲,便已開始研讀四書,且一些旁門左道的玩意,也總能有所創新,因而在皇子中,顯得格外突出。
不消確認,藍錦甯已經知道,梁樂桓必然是羅烈,這個男人,從來不是什么低調之人!
她心下有些莫名的情緒,似乎是百感交集,又似乎是為難躊躇。
偏偏阿常這個人是個最愛見人難受的,說完之后,又加了一句:“乃要不要和他相認啊”
阿常能吐出這樣的調侃,實在是難得。錦甯卻沒有心思夸獎他,白了他一眼。
相認,相認你妹啊!她巴不得離那人遠遠的,不要再看見才好!誰知道峰回路轉,居然在這個世界遇到了再次投胎的他,實在可惱!閻王和判官那倆老小子該不會是故意的吧?
藍錦甯惡狠狠的瞪過去,要不是在場地目擊證人太多,她真想揪著他的衣領質問:“乃說,乃們是不是故意的?”
這是不是病急亂投醫?啊不。應該是惡狗亂攀咬才對!
阿常懶得理她。涼涼的看了她一眼。拿起已經化了一半地綠豆冰,慢條斯理的吃了起來。
本來他是不愛吃甜食地,不過這綠豆冰還算不錯。再加上藍錦甯地臉色佐餐,讓他胃口大開。
“真是討人厭的無常啊……”他不是那種無聊的人……雖然心知肚明。藍錦甯卻覺得他木然的表情更加惹人討厭。真想撕開他那冷冰冰的面具。看看那之后隱藏的真實。
判官說過,每一個在地府任職的小鬼都是有故事的人。她可以哄得判官大人將自家那點過往當笑話一樣說故事給她聽,卻從來沒辦法從無常嘴中摳出一句有用的東西。
沒有弱點的人,總是讓人不由自主的憎恨。
好吧,只是開個玩笑。
阿常淡定的吃冰,連看一眼藍錦甯反應的興趣都沒有,仿佛他手中的那碗冰是人間美味似的。
“世子哥哥,甯兒妹妹,咱回來了啦!”錦奇神清氣爽的跑了過來,身后的如寶也換了一身潔凈的衣裳。她已經向戚嬤嬤回過話,又向自家小姐和世子問了安,便一臉笑意的湊到姐姐身旁去說話了。
錦奇是個坐不住的,不過大熱的天,他也不想玩一些鬧騰的游戲。左思右想之后,就拉著他的世子哥哥去下圍棋,被殺了個七零八落。圍棋他不過是剛剛才開始涉足,說學了點皮毛都是夸了他,看著滿盤被黑子占據的棋盤垮著臉,不甘心的瞅著自己的白子。
確定自己玩不過阿常之后,便叫囂著讓妹妹幫自己報仇。
“下五子棋吧!”藍錦甯并無意下棋,圍棋什么的,陶冶性情倒是不錯,也是出于這個理由,她才想起要教藍錦奇下圍棋,他的性子實在是太跳脫了一些。怎奈素來愛真強好勝的藍家小五在圍棋一道上實在沒有什么天分,也就是平日里哄著他玩兒罷了。而五子棋,這東西比圍棋簡單,又能充分的讓小孩子開動腦筋,反倒是何讓他玩。
“不行不行,妹妹乃上,哥哥替乃助陣!”藍錦奇卻沒有同意,固執的收好了棋子,將白子塞進她手中。
“那就下一盤吧。”阿常淡淡開口。
她能拒絕么?藍錦甯無奈的在阿常的對面坐好,伸手行了個棋禮:“黑子請先行。”
一盤棋殺的云淡風輕,卻始終沒有分出勝負。自作孽不可活的藍錦奇數了又數,才猶猶豫豫地在兩人之間看來看去:“和局……好像是吧?”
“就是和局。”錦甯沖他軟軟一笑,和阿常下棋的感覺不太好。他的心太靜,靜的沒有一絲破綻。對于不在乎勝負的敵人,能夠和局,已經是她努力的成果了:“把棋子裝好,該去歇午覺了。”
果然,見他們收了棋盤,戚嬤嬤并兩位王府的嬤嬤便蹭了過來,問她們是否要歇息。
一行人便向正屋走去,總得先回了王氏一聲。
因著是小孩子,便不必刻意去備客房,王氏便將世子與錦奇安排在孩子們平日午睡的地方。本想讓錦甯到她房里一并歇息,世子卻開口留了人。
不合禮數啊……王氏很為難,可對方是孩子,跟孩子是沒道理可講的。
誰讓人家是世子,形勢比人強啊!
在屋里的美人榻上鋪上一層軟墊,錦甯今兒午睡就只能窩在這里了。
三個小人兒呼吸漸漸平緩,屋里伺候的嬤嬤丫鬟一看,便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這是老規矩了,不用人提醒。
阿常翛然睜開雙眸,看向榻上明顯也睡不著的藍錦甯。
“為什么不肯認輸?”
她一怔,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也許是因為六皇子的關系刺激了她,也許是骨子里還是存留著幾分的爭強好勝,可是,這些話她萬難出口。
腦中忽然想起一句羅烈曾經說過的話,竟鬼使神差的脫口而出。
“不是我拼死拼活非要與你分出勝負,只是不愿讓對座的你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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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卷人小鬼大逞心機65.玉墜
如此蕩氣回腸的……表白啊!
話沖口而出,便是后悔也收不回來了。好在聽的人是阿常,不會生出其他的誤會來,讓錦甯心里稍稍安慰了一些。只是沒等她靜默,卻聽他吐了一聲:“如此,就好。”便不再言語。
錦甯驚訝的看過去,卻見他已然側轉回了身子,仰面朝上,叫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前言不搭后語的對白,卻讓她自己愣是摸不著頭腦。一會覺得該不會是阿常真個的會錯了意,一會又覺得他這樣冰冷了幾千甚至幾萬年的人形鬼物哪里還會有“誤解”這種情緒,一會就覺得自己不該沖動,將那句話幾乎毫無二致的說了出來……
總之千錯萬錯,都不是她的錯,都是羅烈的錯!
只是,他如今已不認得她……
方止住了胡思亂想,一陣懊惱的情緒又襲上心頭。
她還在蕩漾!她還在猶豫!她還在怨恨!她還……愛著他?
藍錦甯猛然一驚,羞愧懊惱的情緒浮上心頭,也有一絲酸楚與微甜佐味。
原來到了此刻,她才看清了勒如熙,才看清了原本的那個自己。
古語道,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一日夫妻百日恩這樣的話,原不是胡亂嚼說的。她是對勒家心冷,是對親人無愛,可是真的無情嗎?非也。她嫁了羅烈,那個如孔雀一樣耀眼,卻如鬼魅一樣心腸漆黑的男子,對他,她真的無恨無怨也無悔嗎?
如若真是如此。當日她也不會那么干脆利落的簽下離婚協議。也不會因為表姐的三言兩語而覺得羞辱難當!
有時候,以為不愛,卻未必真地無情。以為愛著。又未必真的深情。
她一直以為自己對羅烈很平淡。就好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直到最后一刻。仿佛才看清他真實的樣子……曾為此而感到憤怒,因為他欺騙了自己,可是轉念來想,也許他不過是不想再她面前暴露自己陰暗的一面。借此挽留她……
嘖,真是想太多了。那個沒心沒肺沒肝地人。會喜歡她?
想多了想多了……
藍錦甯自我安慰著,終于慢慢讓困意占了上風,睡了過去。
阿常聽著那邊的翻來覆去終于消停下來,蜷成拳的手終于慢慢舒展開來。輕輕替錦奇拉好踢開的被子,便聞著枕頭上那一絲若有若無的熟悉香味,緩緩闔上了眼皮。
睡過一覺起來,竟是快日暮了。王府嬤嬤們也歇過一陣,正是等的心焦。見世子終于打著哈欠被抱出屋子,有幾個沉不住氣的竟偷偷的松了口氣。
王氏看的好笑,也有些微惱。她們當藍家是什么地方,除卻皇宮內院,誰都知道這京畿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武郡侯府了,光是哪位沒事上各朝,應完卯就回家的藍老太爺就夠讓那些賊子大難的了。這不過是多睡了一會,用得著好像世子遇害了一樣緊張么?
她卻是誤會了她們,阿常世子平日里難得沉眠,便是睡下了,稍有動作也會被驚醒。可今兒卻是睡了整個下午,由不得她們不擔心。待得見了還有些迷糊的小主子,卻又覺得是這藍府的風水好,陽氣重,竟是沒什么牛鬼蛇神敢來打擾世子安眠。
若她們曉得地府無常就是那位可憐的世子,不曉得會不會嚇個半死?
藍錦甯一覺起來只覺得昏沉,便知道這午覺睡的太久了。再看錦奇,卻是一點影響也沒有的樣子,很快就生龍活虎起來,不禁有些羨慕。再看阿常世子,這位和自己倒是一般無二,不禁輕笑了一下。
聽見她脆脆的笑聲,阿常轉過頭來,忽然指著她道:“那個墜子……送咱一個。”
錦甯一怔,不由自主的低頭去看,發現他討要的是自己腰間系著的一對叮當貓玉墜。
不巧,正是先前故意打破的那個白玉鐲打磨出來的。那老匠人雖手藝尋常,但也是在藍府的玉匠中顯得不那么出眾罷了。基本功還是挺扎實的,這樣卡通造型的小玩意只費眼力,卻不需要多么注重細節,幾乎三兩下就雕好了,隔日就給送了回來。
一共得了八件,分別是四對。因為個頭太小,只適合小孩子帶,所以便給錦華錦奇兄弟一人送了一對,還請那匠人刻上了各自的名諱。一個為用以排行的錦,另一個則是各自的大名。
錦華的是一對憨態可掬的樹袋熊,本是藍錦甯的最愛,不過他喜歡,便只好割愛了。錦奇得了一對頗為搞笑的跳跳虎,王氏覺得新奇但不莊重,他自己卻喜歡的緊。原本她那里是收著兩對的,一對就是她現下系著的叮當貓,一對是米老鼠。但隨后錦曦出世,生肖又是屬鼠的,自然便分給了小小的她。
現在阿常開口討要,她卻是拿不出來。
把刻了自己名字的送給他,實在讓人想入非非啊……
王氏對這些清楚的很,自然也是為難,便勸道:“這些都是粗陋的玉墜子,給小孩子玩的。世子若是喜歡,過兩天命人做些好的送到府上可否?”
王府嬤嬤們也覺得世子這般討要小女孩身上佩戴的東西不太好,也幫著勸說了兩聲。
阿常世子悶悶的,就是不肯開口應。
錦奇見狀,明明有些不舍,偏偏又非常大度的道:“世子哥哥,不如咱送咱的給乃吧?妹妹小氣著呢,乃別跟她討東西,”伸手解了腰間的跳跳虎就湊上去,“這可是老虎喲!娘親說從沒見過這么古怪的老虎呢!不過錦奇很喜歡的,這只就送乃了!”
看著他那故作大方的小模樣,王氏及嬤嬤們都笑了起來。
阿常伸手接過,就有嬤嬤替他系在了腰間。
藍錦甯松了口氣。
如果真送了他一個,那日后自己就不能再戴了。雖然說不上是什么必備的裝飾,她也不見得多么喜歡,但只要想到自己手中有那么一個東西跟別人是一對的,就不由覺著別扭。
若有朝一日被什么有心人瞧出端倪,她豈不是跳進護城河也洗不清了?
而錦奇就不同了,小男孩之間的友情,大多都是喜聞樂見的。錦奇能與靖王世子交好,想必王氏也是樂見的。
“改天咱送乃塊好玉,再雕一對大的。”阿常忽而揉了揉錦奇的小腦袋,和聲說道。
嬤嬤們臉上現出驚喜的笑容來,王氏的眸子驟然發亮。
錦奇洋溢著大大的笑臉,無比歡快的笑了:“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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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卷人小鬼大逞心機66.太后千秋
到了十一月里便是太后的生辰,又叫千秋。若是按照往年,一般都是臣下送了禮物到宮里,自然會有宮里的公公們送下太后千秋所賜之物,一般是些壽桃點心之類的東西,各人各拿各的回家,然后做出一派為太后祈福的樣子來,自然就安然無事了。
這一切,都是建筑在太后身體不好,常年臥床養病的基礎之上的。
今年……自然有所不同。
太后的病好的極其突兀,說是得著兩位皇子出生的喜氣,病氣減弱了,但宸帝心中清楚,自然不可能是那樣簡單的事情。
積年久病的人,哪怕康復了,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變得生龍活虎起來。而太后七月頭還是一副氣喘吁吁渾身無力連床都下不來的模樣,八月就已經能下床走動甚至替小皇子們主持滿月禮了。雖然還是借了有病在身的由頭推了那天的宮宴,可宸帝并不難看出來,太后離去時那看似虛軟疲乏的腳步,走得多么鏗鏘有力。
可笑他,竟然一直以為她是真的病了,還曾為此內疚不已。
親母子兩個為什么走到這個地步,宸帝自己心里也是茫然的。猶記得太后還只是先帝嬪妃的時候,多么慈愛溫柔。即使偶爾有尖銳惡毒,也是為了保護他們兩兄弟不受傷害。他直到現在還能清晰的想起那一次他和靖弟被貴妃陷害,父皇甚至將他們關進了天牢。后來出來的之后,發覺母妃竟然是躺在床上迎接他們回宮的。
知情的宮女道母妃為了他們兩個大鬧乾清宮,被罰跪了一整個晚上,才換得了父皇松口,給了她三天找出真相的機會。
為了兒子們,當年的母妃可是使盡了一切手段心計,終于從蛛絲馬跡中判斷出,貴妃此生不育。那么,她陷害他們的借口——故意害的貴妃早產,自然也就不成立了。
父皇大怒的將貴妃打入冷宮,成了冷宮里一名瘋婦。而他們的母妃卻落下了病根,只要是寒涼之夜,腿疾就會發作。
母愛大于天,可當他自己成為了天,卻發覺不知從合適開始,母妃看他的目光變得冰冷凌厲,而他也已經不知道她還愛不愛自己這個兒子了。
皇帝可稱朕。也可稱寡人。難道當了帝王的人,就注定是孤寡一生的人么?
太后的千秋宴重開,宸帝大赦天下。除死罪、抄家滅族之人不可恕,余下所有罪人皆可從輕發落。最近這些日子。京畿大監院地門前總是聚攏了一些來接犯事之人地家眷,門口地獄卒也收足了油水。飽看了一系列各不相同的場面。
有來接身形佝僂蒼發白煦地年邁老母,有涕淚橫流風韻猶存地經年少婦。有拖家帶口祖孫三代地農戶,有面色冷然目中卻含有一絲淚光地冷漠商戶……或是抱著衣衫襤褸的犯人痛哭流涕。或是將人拉上車一聲不吭離去。也有孤身一人獨自離開地蕭瑟身影……
獄卒看著那些原本在獄中要么惡形惡狀要么一聲不吭地人犯。偶爾見到幾個面善的,平日里還算“相處”的不錯地犯人。會上前勸導上幾句。竟是沒有例外地獲得了一連串地感激之聲。
大赦天下啊……獄卒們地臉上也透出幾分笑意。日后地工作就沒那么辛苦了,這對他們來說。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但最令他們感到震驚的,便是武郡侯府那位高高在上的老大人,老侯爺——藍浩文,竟然也出現在了大監院門前。
他是騎馬前來,身后是一架極其尋常的馬車。若非他名聲太大,認識他的人太多,只怕獄卒們也不能一下就認出他來。
藍浩文身前抱著一個小小的女娃,四五歲的樣子,梳著兩個包包頭,身著一身白色的獵裝,披著鵝黃色夾襖,腳蹬小牛皮馬靴,瘦巴巴的小臉眉飛色舞,竟是也有幾分英姿颯爽的味道。她一雙眼睛在那瘦削的臉頰映襯下顯得格外的大,看起來灼灼生輝,叫人忍不住側目,卻又不敢久看,仿佛會直刺人心一般……
那架裹著藍篷布的馬車里忽然冒出一個小小的透露,長相跟那小女孩有七分相似。他虎頭虎腦,臉色紅暈,對比著那女娃蒼白的臉,看起來要健康許多。
藍老爺子到這種地方都會帶著的一對小娃——必然是藍家那對神奇的雙胞胎無疑!
說是神奇,其實不過是天資出眾。那男娃子不必說,武學天賦出眾,小小年紀就被老爺子看重帶在身邊調教,不過五歲,就聽說即便是五六個壯年的漢子都拿他莫可奈何。若只是有這點能耐,倒也還尋常,畢竟藍家乃是武將出身,便是藍老爺子當年也是享譽京畿的天才武者,對外人而言,不過是遺傳基因罷了。了
可這小娃偏又奇異的很,膽子奇大,這么一個小不點就敢在宮宴上撩宸帝的虎須,直面圣上天顏,簡直可與那位宮里的少年天才六皇子相媲美。不過他二人又有不同,傳聞六皇子天生冷情冷心,是個有名的冰山皇子。而這位則非常的愛笑活潑,簡直到了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地步,就連皇帝都對他溫和有加,頗為喜愛。
不管他怎么胡鬧,都可以被輕易原諒。譬如他去靖王府做客卻大鬧靖王府,臨走時靖王爺還笑瞇瞇的送他出來,順手把一塊收藏了數十年的羊脂白玉送給了他。
聽說他回家后干的第一件事,便是把那玉砸碎,然后雕了許多諸如什么“跳跳虎”之類的玉墜子。
聽說六皇子對他盛情相邀,卻被他一拳揍歪了鼻子,流血不止。結果六皇子的母妃藍嫻妃,竟然還夸侄兒干得好,送了他一柄上好的精鋼長劍。
聽說他沒事就上房揭瓦,鬧騰的藍家二房雞犬不寧,家主藍之選氣的吹胡子瞪眼,藍正杰恨不得拿根鐵鏈把他鎖起來,偏偏藍老太爺保駕護航,直夸這個重孫兒有自己當年的風范!
真是赤果果的偏心眼兒啊……
與之相比,藍錦甯就安分多了。
除了藍家的某些人,似乎全天下的人都愛她。
獄卒遠遠的瞧見,心里竟然絲毫不懼,端著笑臉上前拜見:“小人見過老侯爺,見過三小姐、五少爺。”有藍三小姐在的地方,藍老侯爺是不可怕的。
藍浩文略略的點了點頭,沒有言語。
錦甯卻是笑了笑,溫和的問道:“絮兒姐姐好些了嗎?”
那獄卒頓時感激的笑道:“昨兒已經能起身了,多謝小姐相救!”
“沒什么,都是咱這個魯哥哥闖的禍事,大叔不用相謝。”藍錦甯瞪了縮了縮脖子的錦奇一眼,有些寬心的道:“絮兒姐姐沒事就好,還請大叔待咱向她問個好,道個歉。”
說罷,還微微的躬身。
獄卒哪里敢受,連忙讓了開去,拼命搖頭:“三小姐可不能這么說,若非五少爺誤打誤撞,小人還不曉得小女身懷頑疾呢!三小姐和五少爺可是咱家的大恩人!”
錦甯的臉微微一紅:“那神馬,只是湊巧罷了,大叔不要放在心上。”
獄卒忙道:“小姐大恩小人沒齒難忘!今兒老侯爺和您二位來……”話語中有了幾分打探的意思。
藍錦甯一笑:“咱來接人!”
(呼,總算沒誤點!)
2卷人小鬼大逞心機67.回歸(一)
事情說來也不大。
有一日錦奇偷偷拉著錦甯溜出家門去玩耍,她暗忖自個來了這世界倒還真沒有出去逛過街,也就半推半就的允了,反正衛叔叔一定會暗中跟上的,安全問題不用擔心。
錦奇也是頭一遭,在下人們幾乎是刻意的“白目”中出了府,他兀自得意洋洋個不行,到哪里都橫沖直撞的,沒少這兒撞一下,那兒踩一腳。
多半人瞧著是兩個衣著華貴,又生的可愛漂亮的小孩兒,也就沒有為難。
錦奇兀自逛的開心,在他眼里似乎對什么都好奇,就連大街上賣包子的也不放過,忽悠著人家白送了兩個大包子。
雖然比不上家里精心制作的點心,可兩人還是吃的莫名的開心。
錦甯也沒閑著,仔細的打量著街上的行人、店鋪,包括擺攤賣菜的大嬸和扛著糖葫蘆瓢子的老頭,看的津津有味。
每一種職業的人,都有各自不同的特點。從這些看似細微不起眼的地方,就能瞧出一個人是不是真的從事某種職業。
既然藍老爺子不打算放過她,她也就當這次是提前實習了。
一直以來都是過著衣食無憂富貴生活的藍錦甯,還真的沒這么實打實的接觸過這些和自己的生活息息相關的普通人。
就在藍錦甯正摸著下巴,打算去觀察一下用力吆喝著賣豬肉的屠夫大叔的時候,藍錦奇再次不長眼的撞了人。
是個少女,十五六歲的樣子。按理說錦奇雖然習武。但以他地小身板,想把人撞飛出去實在有點困難。
但這姑娘還真地就飛了出去。直直地摔在地上,把藍錦奇嚇了一跳,白了一張小臉。
那姑娘面色蠟黃。骨瘦如柴。全身上下沒一點血色,臉上脖子上露出的地方還可以看見一些不顯眼的丘疹。她一直咳嗽個不停。咳出的唾沫居然還帶著血絲。膝蓋蹭破了一點點地地方,竟然就流血不止。
典型地血吸蟲病啊……
藍錦甯連忙拉開了錦奇,然后衛名也飄了出來,將人送去了醫館。
然后錦甯非常義正言辭的再醫館指出了大夫對這姑娘“風寒咳嗽、皮下擦傷”的誤診。
她難得好心,卻氣的那老大夫直接把他們轟出了醫館。
真是,果然真理只掌握在少數人的手中啊!
將那姑娘送回了家,又將病情的事情說了一遍,卻沒有人相信,還拿古怪的眼神瞧著這個漂亮娃娃,那眼神分明在說:腦子不好吧?
如果不是衛名事先說明了這是侯府的少爺小姐,只怕他們恨不得要拿掃帚趕人了。
藍錦甯無法,將絞盡了腦汁才想出了幾個偏方留下,并告訴他們,如果吃了大夫開的藥沒有好轉的話,不如試試她的方子。
這姑娘就是獄卒的女兒:絮兒。
絮兒已經得病多年,都以為是風寒,卻時好時壞。
獄卒一家人雖然不信,但見女兒還是那副模樣,竟打著死馬當成活馬醫的念頭,用了錦甯的方子。
不得不說,絮兒運氣好,藍錦甯這幾個網上看來的偏方,居然真的有點成效。
雖然效果慢些,卻也漸漸的有了起色。
一家人這才恍然,原來藍家的小姐并未騙他們,也不是什么瘋子。
也許對旁人來說是一件小事,但對獄卒一家而言,卻是件值得高興的事。
須臾,暮色將至,大監院門前已經冷落了許多,那獄卒也因藍老太爺一句“忠于職守”而早早回了自個的位置,臉頰燒紅一片。
這可是當年叱咤風云的殺神親口指責他“擅離職守”啊!
即便羞愧的滿面通紅,心中卻隱藏不住一種另類的自豪感。
人越來越少了,錦奇已經不止一次探出頭來問那句“出來了沒有?”,卻從沒有一次得到過回答,最終,他出了馬車的門簾,站在車把式的邊上,扶著車框遠目眺望。
車把式已經習以為常了,這位在他趕車的時候都趕這么站著迎風而立的小主子,現在又能有什么可擔心的?不過看似松散的雙眸卻時刻注意著周圍的動靜,滿是老繭的大手緊緊抓住韁繩,青筋暴起,仿佛又任何風吹草動,他立刻就會暴起似地。
這位車把式,也不是什么尋常的人物,而是藍老太爺當年軍中的老人,落了軍籍之后便孑然一身的跟著藍老太爺進了侯府,當了一名普通的車夫。
他并非京畿人氏,而是邊疆一名普通的獵戶。早年喪父,由寡母獨自撫養長大,后來又娶了一房賢惠的妻子,生活倒也還過得去。
但是戰爭毀滅了這一切。
一日他上山打獵歸來,竟瞧見自家所在的村子成了一片廢墟。
老母尸身就在家門口,被一刀橫斷剖開了肚,腸子內臟滾了一地,臉上卻還含著一絲和善的笑。而他的妻子,就死在他們的床上。看著那污穢的一切,發生了什么事,簡直一目了然。
他想報仇,卻不知仇人是誰,只打聽到似乎是敵國的一對流兵,闖入了這個一向安寧的村莊。
于是,他從了軍。下手狠礪、兇殘,對待鄰國的人,從來不心慈手軟,哪怕是婦孺。
而后,他被藍老將軍叫了去,不知說了些什么,就成了他的一名馬前卒。
馬前卒,意味著炮灰,意味著敢死隊。
可是他卻甘之如飴,幸而,從戰場上撿回了一條命,后來便成了藍府的一名車把式。
似乎沒有名字,多半人都不知他姓誰名誰,平日里,至多喊一句“老甘”。
老甘一直盯著大監院的外門,忽然眸光一亮,向來沉默寡言的他居然猛地冒出了一句:“將軍,副將出來了!”
藍老爺子怕凍著錦甯,已經讓她回了車上,和錦奇一起呆著。
聽著這一聲激動的叫喊,兩人對視一眼,竟是不約而同的一起掀開了馬車厚重的車簾子。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耳邊有風,在呼呼的吹,刮在人臉上,有種莫名的刺痛。
那個衣衫單薄的老人,卻向一柄出鞘的利劍,筆直的向他們走來。
他極瘦,卻讓人有種虎背熊腰的錯覺。與他相比,似乎那日所見的絮兒已經能算是健康的;與他相比,似乎所有人又都是孱弱的稚子。
他走得極慢,仿佛漫不經心。但每一步,卻都仿佛踩在人心上。
藍浩文沒有下馬,就那么昂然的等著他靠近,可眼中透出的那一抹藏不住的激動,又泄了底。
終于到了近前,老人遽然挺住,直挺挺的單膝跪地,跪在馬前。
馬兒不安的嘶鳴,又仿佛是見到了往日故友,正在打招呼。
“唯真……”藍老爺子面帶微笑,聲線卻有一絲顫抖。
“屬下拜見將軍!”唯真重重的磕了一個頭,蒼老卻剛毅的面容上露出了一個鋒利的笑容,不溫暖,卻讓人覺得熱淚盈眶:“侯爺,末將回來了!”
2卷人小鬼大逞心機68.回歸(二)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藍浩文似乎有些“一言難盡”的感覺,難得激動了一把,卻差點飆淚讓小輩看笑話,急忙拿袖子抹了眼角淚光,笑道:“甘子,還不把副將扶起來?”
老甘平日里看著陰沉,此時也毫不例外的化身成一個多愁善感的江湖兒女。他極快的將僵繩一松,幾乎是用飛奔的到了那人身邊,卻輕輕的將他扶起。
“副將……”一語未出,彷如有物在喉,只是無語凝噎。
藍錦甯隔著藍老太爺和老甘,站在馬車的車頭上,和錦奇兩個的小腦袋湊在一塊兒,光明正大的打量。只見他面上看上去少說也得有七十了,估計在大監院里少不得吃了些苦,憔悴不堪。然而他的精神似乎極好,目光璨璨,似有波光蕩漾——藍錦甯小盆友,那是淚花好不?
只是眼眶深深凹陷在臉上,臉色枯黃嘴唇泛著青黑。唯獨口中一副好牙,白凈耀眼,利的居然一點也不像是風燭殘年的老人。
觀其精氣神,真真一點也不像從這種人人談之變色的人間“煉獄”中出來的人。
難道……進監獄的待遇這么好,還能照三餐讓他們刷牙么?
三小姐,您又天馬行空了。
若非瘦的形銷骨立,這唯真其實真的能算得上是相貌堂堂。他的額頭極寬,眉峰上揚,顯出一股若有若無的凌厲;他的鼻梁骨直且挺,雙頰雖然凹陷,卻更加凸顯了下顎的弧度。
這是一個棱角分明、氣質如劍的男子。若他是劍,也定是一把利劍……
而藍浩文與唯真,正進行著男人式的簡約對話。
藍浩文:“跟他們走。還是跟我走?”他們是誰?藍錦甯整個的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而一旁的藍錦奇也沒好到哪去。甚至還把這個問題問出口了。卻只有自家妹妹回了他三個字。
“不知道!”
唯真道:“還請侯爺收留!”
“早說嘛,老子還怕你小子不肯呢!走。咱老哥兩上馬車里聊聊去!”藍老爺哈哈一笑。終于下了高頭大馬,看的錦甯廬山瀑布汗。原來這位騎著馬說話,不是為了顯示自己高高在上的身份,不是因為見到故人激動地不能自已控制不了行動,而是因為。他怕這位唯真老爺爺不肯跟他回家,怕丟臉。也懶得下馬再上馬,所以才干脆問清楚了再說?
藍錦甯捂臉,這太爺爺。不僅是極品地狡猾。也是極品地愛面子!
她原本還以為這從前的軍中同袍再聚,好歹會說些諸如“唯真,辛苦你了。”“屬下不苦,在獄中還惦記著侯爺身體!”之類的客套話,結果倒好,直奔主題啊!
不過,這樣的說話方式,她喜歡。
老甘自去牽了那匹寶馬,動作粗魯的叫旁人不由的齜牙心疼——那可是千兩銀子都難尋的西域汗血,這車把式也不怕怒了寶馬挨踢!
拿起一架車掛往汗血寶馬背上一批,兩馬并肩,這才發現,原那拉車的竟是一匹神駿的黑旋風!而它它它它它……竟然用來拉馬車!抹汗!太了!太招妒忌了!太太太太太……
張口結舌的眾人,等醒過神來,才發現,那架馬車早就不知去向何處。
老甘滿面春風,全無半分寒氣,似乎在這天寒地凍的十一月,感受到了春天的召喚……
馬車里的兩個老頭兩個小娃,自然需要互相認識一下。藍老太爺自然是介紹人,介紹詞還是一樣干巴巴的,不過倒是沒有像在同僚面前一樣把小雙胞胎夸的天上有地上無,只介紹了一個“資質還行”,一個“比較聰明”。
藍老爺子啊!您說話虧心不?錦奇那資質……只是還行?錦甯的聰明……誰敢比較?
“侯爺謙遜了,小公子小娘子天資過人,非一般孩童可比。”唯真沖兩個孩子微笑,說道。乃真是生了一雙火眼金睛啊!不過有待加強,須看透事物本質……
錦奇是個屁股上長了釘子的,卻在他面前老老實實的端坐一動不動,沒法子,實在有點嚇人!
唯真一笑,讓藍錦甯看到了他面部骨骼的抖動,活脫脫一個只包了層皮的骷髏啊!
不行,得好好養養,就算養不成戶部尚書那副白胖老好人樣,最最起碼也得臉上有肉,不然放出去,不用板臉就能嚇壞小孩子!
好在他底子似乎不錯,多吃幾頓好的,用上幾副生肌膏就能搞定……
藍老爺子一眼就看穿了重孫女的神游太虛,那目光渙散的不輕。一個爆栗敲上甯小娃的腦殼,老爺子不滿的道:“想什么呢!還不叫人?”
錦甯吃痛,小手捂額,不滿的揉啊揉:“太爺爺乃叫啥叫,咱又不是您,年老耳背聽不清說話,做啥動手動腳的?額……唯真爺爺好!”眼看老太爺有暴走趨勢,藍錦甯連忙停止抱怨,沖著面露詫異的老頭甜甜一笑。
老太爺不好揭露重孫女本質,只好斂著滿肚子的悶氣朝唯真道:“這小丫頭鬼的很,別被她騙了去……”
錦奇連忙替妹妹爭辯道:“太爺爺瞎說,妹妹明明很乖很可愛!娘親都說妹妹最貼心了!”
錦甯感動的差點撲上去啵一口,果然是好哥哥!
“雖然有時候愛捉弄人……”錦奇理直氣壯的補了一句,差點讓甯小綿羊變身甯小狼,不帶這么拆臺的!“不過妹妹才沒有很鬼,妹妹從來都是光明正大的!”
光明正大的捉弄人!
藍老爺子笑的胸腔震動,唯真不過含笑點頭。
“侯爺……藍家后繼有人……”
“恩恩,哈哈哈!”藍浩文不顧錦甯臉色交錯,忽青忽白,兀自笑的胃疼。
馬車里笑聲漸遠,大監院門前,一架豪華馬車久久停住。
車夫向著那馬車里的人道:“老夫人……二老爺被老侯爺接走了。”
車內久久沒有回應,等的那車夫還以為車里人睡著了時,才傳出一道老婦人略顯沙啞的聲音:“罷了,他不愿回家我這個當大嫂的也不好強求。回府吧,改日……”
聲音戛然而止,車夫卻已明白語義,揮動韁繩,駕車離去。
(啊……咱終于簽約了可以直接投粉紅了……那神馬,催更的那位,換成打賞行么?
捂臉,奔走)
2卷人小鬼大逞心機69.回歸(三)
錦奇是個好孩子,膽兒也大。先頭里是被唯真那枯瘦如柴的模樣嚇著了,有些拘謹,待感覺這人不會傷害自己和妹妹,說話也和氣之后,就放開了許多,纏著他講了一個又一個行軍打仗的故事。
這么愛聽軍事,只怕日后邊疆又會多一個殺神……
太爺爺那點事情不用刻意打聽都能得到許多“傳聞”,即便都是被刻意裝飾夸大了的,也能從中猜想出他從前是個什么樣雷厲風行的人物。被看他現在總是一副閑云野鶴,萬事不煩心的悠然模樣,事實上藍錦甯很清楚,若他真個想做些什么,皇帝都不一定攔得住。
所以,武郡侯府才能常年威勢不減,所以,藍家子孫才能絞盡腦汁了窩里斗……
“邵爺爺,那個胡將后來是怎么死的?”錦奇亮閃閃的大眼睛崇拜的望向老爺子,不過一秒鐘,又轉回了唯真身上。
錦甯一聽就知道不好,這小子一興奮起來叮囑他的事兒就容易忘記。早知道就不告訴他今兒來接的是什么人了,這下可好,泄底了。
唯真眼中閃過一絲奇異,侯爺只說了他叫唯真,是他從前的副將之一,這小兒卻叫他邵爺爺,分明是早就知道了。侯爺是不可能事先告訴小孩子這種事情的,那就是說有人提前替他們打了預防針,做了某些心理建設。
是誰呢?邵唯真看向藍老爺子,卻發現自家將軍一雙眼冒著精光,似笑非笑的看著那個努力裝無辜、扮柔弱的小丫頭……不會吧?
錦甯心虛的搓了搓手,嘿嘿干笑了兩聲:“太爺爺,咱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乃調查個毛?藍老爺子甩了個白眼給她,重重哼了一聲,顯示自己的不滿。
甯小娃乃表裝了,騙不過老狐貍滴。
錦奇好奇道:“什么不是故意的?妹妹乃在說啥?”
“沒啥!”錦甯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要不是你小子。咱能露出馬腳來?真真欠抽,不黑他一把難解腹中郁結之氣啊!回轉頭對上老爺子地眼,又縮了縮脖子,討好地辯解:“咱只是好奇嘛……”
老爺子懶得理她,別開眼。其實是害怕自個又心軟。在這鬼丫頭手里栽了幾回,他總算學乖了,絕對不能相信她那張臉、她那軟軟糯糯地童音。實在太具欺騙性了!
“說說,乃又給衛小子吃了什么稀奇古怪的東西?”老太爺雙手抱胸,居高臨下的望著錦甯。
卑鄙!乃利用身高優勢給咱制造威壓!錦甯不滿地用雙眼指控,可憐兮兮的對指:“太爺爺。乃這樣子。甯兒會有害怕地……”小孩子最容易產生心理陰影。從而導致自閉、精神分裂……
害怕你妹啊!老太爺差點暴走,總算良知上還記得小孫女身子骨柔弱,經不起他操練,某則非得好好揍上一頓,讓她也嘗嘗啥叫竹筍炒肉才是!
“哼哼!”乃說是不說?
“咱知道咱知道!”錦奇興奮的舉起小手,妹妹說插話的時候要舉手示意,不然很沒禮貌的:“是十香軟筋散和丸,還是咱幫忙彈到衛叔叔嘴里的……”
錦甯真是恨不得封了錦奇那張嘴啊!又把老娘給賣了!
十香軟筋散!好狠的孩子!唯真驚愕的張了張嘴,忽然覺得,戰場上見過的那些惡形惡狀的兵士算什么,面前這個笑的甜甜的小丫頭才叫人打心眼里發冷……
那東西吃下去,英雄也只有當狗熊的份了!老爺子吃了一驚,這一次看向錦甯的眸子里已然帶了閃電,大有要是不說清楚,老子就馬上炸雷的趨勢……
“是改良版的!只有一刻鐘功效!”錦甯心中警鈴大作,連忙坦白從寬,只是話語中還帶了一絲委屈。真是的,咱是那對自己人都下狠手的人么?用得著用這么不認同的眼神瞧著咱么?“那個丸,吃了以后讓人心防失守,問什么答什么,讓做什么做什么……”附帶功能是,吃下的人清醒了以后就不記得自己做了什么說了什么,乃是判官親傳秘方,孟婆湯的減弱版,居家旅行、殺人放火的必備良品!
甯小娃眼珠子一轉,嘿嘿一笑,神秘秘的道:“太爺爺,乃知道么,衛叔叔還是處男喲……”
捂臉!這是一個姑娘家、一個小丫頭片子該說的話么?他們藍家怎么養出她這種怪胎!藍老太爺要昏厥了,氣的直哆嗦,指著她半天說不出話來。
“衛叔叔……可是指衛名那小子?”唯真倒是沒在意,反而問起衛名來。
老爺子勉強收回將藍錦甯吊起來暴打一頓的心思:“恩,就是那小子,今年也有二十好幾了,就是不肯成家……”間接承認了衛小子還是處男的事實。
錦奇好奇的拽了拽錦甯的袖子,滿臉疑惑的問:“妹妹,處男是什么?”
啊咧……這叫不叫作繭自縛、自作自受?錦甯囧囧然,拍了拍他的小手,淡定的道:“別抓咱的袖子,都皺了。處男么……乃也是處男啊……”
“藍錦甯!”藍老太爺磨牙,聽的錦甯心有戚戚焉。老爺子吖,咱知道您牙口好,但也不帶這么糟蹋的!“那個丸,通通上交!以后沒咱的允許,不許私自亂用!”
她就知道!藍錦甯一臉“早就知道你會這么說”的表情,施施然從隨身小荷包里掏出一個玉瓶里,磨磨蹭蹭、十分不舍的遞過去,不死心的問道:“太爺爺,就不能給咱留點防身么?”
“不能!”藍老爺子伸手搶過,拔出塞子一看,眼珠子差點掉出來:“咋就一丸?”
“乃以為那是啥?糖丸?還能一整就是一罐子?”藍錦甯白了他一眼,一點沒有敬老尊賢的自覺,肉痛的道:“那些材料雖說不是什么稀罕東西,可要弄來卻也不是便宜事。咱才這么點大,肯為咱做事的人少吖……太爺爺,打個商量,借兩個人咱使使?”
“想都別想!”藍老太爺果然想都沒想的吼了一句,將玉瓶塞進懷里,又是一個白眼球:“要什么材料,開單子列給我,我派人去找!還有,十香軟經散呢?”
“改良版的!”藍錦甯強調了一句,又從荷包里挖了挖,摸出兩個紙包來。
這回老爺子決定不當良民了,改當強盜,直接伸手解了那個荷包,從中倒出幾個瓶瓶罐罐來。
看不出來,小小這么一個荷包包,居然能裝這么多東西?
“說說吧,這些都有什么用?”
唯真吃驚的瞪向藍錦甯,仿佛在看一個怪物。
甯小娃瞅著荷包心疼的不行,哭喪著臉給老太爺一一介紹:“黃色的丸子是清心丸,能解百毒,娘親上回中暑的時候吃過一顆,效果還不錯,您別瞪眼,對身子無害的……綠色的粉末是拿來殺蟲的……好嘛,您要是覺得看誰不順眼,往茶水里加一點,保證死的透透的,還查不出死因來!那個黑色的……”口干舌燥的說了一通,完全無視老太爺越來越黑的臉色和邵唯真越來越驚愕的臉,話說,那臉自打有了表情還真的挺恐怖的……又見藍老太爺摸出幾顆沾著粉末顆粒的晶亮丸狀物來,藍錦甯心道,您檢查的還真徹底,卻不得不解釋道:“那是糖丸……”
一看老爺子那不信的臉色,攤手:“真的是糖丸,不信您吃一顆就知道了!”
娘老子的!跟一堆毒藥毒丸解毒藥解毒丸放在一塊兒的能只是普通的糖丸?就算是,誰敢吃?
老爺子不信她的話,偏她似乎又打定了注意不說,頓時僵持起來。
邵唯真笑著看了撅嘴的小女孩一眼,正打算開口試藥,不料藍錦奇伸手奇快的抓了一顆,剝開糖衣就往嘴里塞!
“別吃!”老爺子大吃一驚正要喝止,卻發現小重孫女并沒有阻止的意思,臉上還帶了一抹竊笑。
有鬼!
藍錦奇奇怪的看了老爺子一眼,明明就是妹妹平常給他吃過的糖丸吖!有什么不對么?嘴巴里嚼吧嚼吧,甜絲絲的……啊,好苦!
錦奇張嘴就吐,咬碎的糖丸并口水落在地上,可以清晰的瞧見其中包含的黃色粉狀物!
“怎么了?”老爺子大驚,這死丫頭,連自家哥哥都整!
“苦……”錦奇小臉皺巴成包子,苦哈哈的含淚道。
“甯兒……”藍老爺子望向錦甯,巴望著她給點解釋。
藍錦甯聳聳肩,從老爺子手里尋了顆紫色的糖丸,剝了糖衣,送到錦奇嘴里:“白色和橘色的里面加了點黃連粉,整人用的,剩下的才是平日里哄孩子用的。”
乃不早說!
2卷人小鬼大逞心機70.回歸(四)
家主藍之選并藍正愷藍正杰帶了內眷子女在家門口等候,刨去上不得臺面的下人仆役,但凡在藍府中有幾分臉面都到了正門迎接。一小隊侍衛共二十余人在府外維持秩序,其實也沒什么好維持的,普通百姓鮮少這個時候在外邊閑逛的,偶爾有一兩只小蝦米,看見這陣仗也早就識趣的繞道。
老甘面無異色的拉住了韁繩,兩匹上好的寶馬立馬便聽話的停了車。他身手矯健地跳下來,上前掀開車簾子,便有倆個仆婦上前等候吩咐。
一張小臉露出半截探了探,正是藍錦奇無疑,沖著王氏那邊露了個可愛的笑臉,避開仆婦伸過來的手,自個靈活的跳下了車。接著便是藍錦甯,不過她沒像錦奇那樣,而是乖巧的讓仆婦抱起,等候在一旁。
藍浩文露出半截身子,藍正愷不用老爹使眼色吩咐便上前搭了手,老爺子一點不給面子的揮開了他的殷勤,斜睨了他一眼:“不用扶了,老子還沒老到走不動路。”
藍正愷有些訕訕的退回父親身邊,雖不是第一次遭到老爺子的冷臉,卻還是覺得燥得慌。劉氏扭著手中的帕子,有些妒忌的望向錦奇兄妹。從前老爺子對重孫輩的幾個小的還算一視同仁、不偏不倚,只近幾年卻對二房的二個半嫡重孫近乎無條件的偏愛,讓人難免覺得有失公允。偏老爺子又是個說一不二的,這樣明顯的偏心眼兒,旁人卻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金氏亦是惱的咬牙,她偏瞪著身旁垂首而立,一副恬靜恭順模樣的祝氏,真真氣不打一處來。
正室和妾氏是永遠的階級敵人,哪怕那個妾早就抬了平妻也一樣。
“爹,您回來了。”藍浩文可沒閑心管自己兩個女人之間的暗潮洶涌,何況祝氏一向平順,哪怕金氏冷嘲熱諷,或是明里暗里給她難看,也從來都是默默忍受。也正是因為這一點,他素來不喜祝氏的性子,只是這樣聽話的女人倒也難得,偶爾拿來調劑一下生活也是不錯的。
只是沒想到正杰那般出息,竟是自個替母親博得誥命,逼得他不得不將她抬為平妻。
“恩。”老太爺應了一聲,側臉看向兩個孫兒:“正愷正杰,將你們邵叔扶下車來。”
邵唯真剛探出半個身子,聽見這話不由怔了一下,卻是沒有推拒。見兩雙手伸過來,不由打量了老侯爺的這兩個孫子,雖然都是帶著略顯局促的笑意,然高壯一些的那個目光里帶了一絲不渝,書生模樣的那個卻是眸光溫和。
不動聲色地扶著兩人的手下了車。便放開他們捋了捋身上地黑色披風,不著痕跡的退了一步。
老爺子眸中閃過一絲怒色。卻并未發作。聽著一干人等請安的聲音。只是指著邵唯真說了一句:“這是唯真,以后就喚二老爺吧!”
藍之選吃了一驚。當年藍太夫人只得他一個嫡子,另有一個嫡女。卻是嫁了沒幾年便早逝了。他倒是有個堂兄弟可稱一句二老爺,但分家之后少有來往。哪怕偶爾相交,也不會有人用“藍二老爺”的稱呼。他的幾個庶弟,更是不可能用這樣地“尊稱”。
這邵唯真什么來頭,竟讓父親當做嫡系子侄一樣對待!
藍正愷藍正杰也是一樣吃驚。只是藍二爺更淡然一些。他早先只是庶子。雖也知道家中對于嫡庶的看重。卻并不放在心上。藍正愷卻是心中暗自驚疑。他先前得知祖父要接一個軍中故人回家安養,卻以為只是普通將領,心里存了幾分輕視。現下藍老太爺明明白白表示了自己對邵唯真的看重。他自然便改了心思,有心要討好這位即將于父親并重的“二老爺”。
只是一時之間,竟開不得口。
場面頓時靜寂下來,各人心中轉著不同的心思。
“太好了!邵爺爺以后就住咱們家了嗎?”卻是藍錦奇一聲歡呼打破了這一幕,手腳并用的巴上了邵唯真的大腿,一雙靈動大眼期盼的仰望著他:“邵爺爺還給奇兒講故事嗎?”
“錦奇!”王氏暗含責備的叫了他一聲,怎能在長輩面前如此無禮?
“無妨,”藍老爺子卻是笑了起來,伸手和藹的揉了揉錦奇的小腦袋。原先喜愛他不過是因著藍錦甯的牽帶,如今卻是真真疼愛這個重孫不作偽純善純真的性子:“奇兒要喊二爺爺,知道么?”
“咱知道了,太爺爺。”錦奇乖覺的點點頭,不過在王氏的眼神攻勢下還是老實了下來,牽著藍錦甯的小手,走到王氏身邊,和錦華打了聲招呼,臉上的高興一點都沒有散去。
錦甯湊到他耳邊,小小聲地問道:“真喜歡二爺爺么?”
“恩啊!”錦奇矢志不渝堅定的點頭:“二爺爺會講許多有趣的故事呢!”
藍錦甯淺淺而笑,不做聲了。
一旦有人開了口,其余的似乎并不那么難接受了。藍正愷率先上前喊了聲“二叔”,其他人也一一上前拜見,唯獨金氏傻子一樣立在原處,并不上前。
老爺子冷哼一聲,金氏才有些不清不愿的張口。卻不待她出聲,老爺子已經帶著眾人回轉府中,將她晾在了原地。藍之選有些無奈的看了一眼這個向來強勢卻有時愚蠢的原配,默默的搖了搖頭,跟了上去。
一時之間,竟是將金氏落在了最后。
金氏既惱且懼,跟上去便落了臉面,不跟上去,在一群下人的眼中自己竟像是耍猴的一樣可笑,當下便有些進退兩難。
“大夫人,咱們也進屋吧,外頭冷。”金氏的心腹嬤嬤連忙上前替她造了個臺階。
金氏這才故作勉強的額首,搭著嬤嬤的手跨進了玄關。
“都各自散了吧,之選、唯真跟到我屋里來,喔,正愷正杰也一起來。”藍老太爺不耐煩的瞧著身后的大隊人馬,又不是逃難,聚集的這么齊整做什么?一不小心瞥見正要往王氏那邊蹭的小丫頭,臉上浮現一個詭笑:“甯小娃,要不要來旁聽?”
藍錦甯垮下臉,無奈的轉身,瞅著那張不懷好意的老臉,心中不曉得罵了多少遍“老不修、老狐貍”。沒事兒讓她過兩天安生日子不行么?偏愛看她被人圍攻!
就算她心里不怕,就算這些人明面上也不敢欺負她,可她終究只是個小孩子嘛!
乃懂不懂憐香惜玉哈?
“太爺爺,甯兒累了……”您答應過的,兩年,藍錦甯用眼神提醒,口氣卻可憐兮兮的道。
“行了,卻歇息吧,老二家的,好好照顧他們。”藍老太爺滿足了,也不能逗的太過分了,甯小娃會炸毛的。
王氏應了聲是,便帶笑拉著幾個孩子回了房。
三房的幾個孩子看了看金氏的臉色,不太好看啊,那想必是沒空理會他們了,便在二小姐的帶領下告了退,逃離戰場。
祝氏微微一笑:“大姐,妹妹先回房歇著去了。”說罷,便轉身走了,背影筆直的讓人生氣。
“總有一天收拾了你!”金氏恨恨的磨牙,眼里都能迸出火星子來了。
“婆婆,我們也回去吧……”劉氏沒心思和自家婆婆同仇敵愾,雖然她也挺氣的。明明她才是嫡長孫媳婦,明明她的兒子才是嫡重孫,偏二房得了老太爺青眼,憑什么?難道只因為她王氏是中書令之女?
不過,她卻并不一味的妒忌,一味的眼紅,因為她清楚,藍正杰沒有繼承權!
出身再高,還不是嫁了個庶子,哪怕現在是嫡子了,也抹不去他的出身!她這輩子都當不了藍家主母!
三房幾乎已經沒了希望,那等老太爺百年之后,藍府,終究是他們大房的天下!
先讓她得意幾年,日后,哼!
(家斗啊家斗,為毛咱寫起來總那么別扭呢?求推薦求收藏,過年了,先給大伙拜個早年春節快樂)
2卷人小鬼大逞心機71.賀壽(一)
太后的千秋宴如期舉行,錦甯一大早就被王氏拖起來盛裝打扮,比皇子滿月宴那日甚至還要隆重。錦華和錦奇早就打扮好了,說起來男女似乎永遠都沒辦法平等,看著他們兩個那輕便的模樣,再估算了自己頭部沉重的首飾分量,她就沒辦法控制住自己不去哀怨。
就連錦曦都比她好命,人家的骨骼太軟還承受不起這些繁瑣的裝扮,因而只要裹上冬衣保證不著涼便好,躺在乳母懷中,趁著這點子時辰,還睡了一覺。
不過等到藍錦甯看到二小姐滿頭釵環亂晃的情景,她心理終于平衡了。
其實她心里清楚多半是因為自己并不喜歡這樣華麗的裝扮,畢竟年紀小的女孩們按制是不能配上頭面套件的,過了十二歲的貴女們才有這樣的權利。而像藍瑟藍繡連這樣的庶女,還要等到及笄才有資格穿戴頭面見人,平日里就算得了類似的賞賜,卻連打扮自己的資格都沒有。
因著幾房的爺們都有官職在身,于是算是一家齊出席,唯獨只有三房因三爺沒辦法趕回來,僅剩三奶奶和幾個小輩而顯得格外冷清。公孫氏總算是被叫回了藍府,但她的面色并不好看,在娘家她吃了不少訓斥,但除了那兒她也沒地方能去,自行回府更是不可能,只能憋屈的等候召喚。
因而回到府中之后,她倒是老實了許多日,再也不敢打什么歪主意了。
那次的事情劉氏是被牽連的,然公孫氏多半也是被金氏當了槍使。身份上的差距注定了她必然得小心翼翼的討好公婆,也注定了金氏必然看她不上。
只是娶也娶回來了,藍府可不興休妻,金氏再不喜歡,也得吞了這個惡心人的蒼蠅,面上籠絡,背地里也沒少拿她身份的事情做文章。
不過,再討厭她,也不會比二房的人更令金氏厭惡。
憑什么祝氏那個賤婦得了一個好媳婦,偏她得了兩個卻一個比一個的平庸無能?
到得宮中,錦甯四兄妹被皇后娘娘的人領了去偏殿瞧看。這可是皇后的私下召見,而不是之后貴婦們帶著兒女請安的官方客套。望著幾個孩子的背影,金氏有些怒火中燒。
老太爺偏心也就罷了,怎么連沒見過他們幾回的皇后也偏心?
“藍大夫人。嫻妃娘娘有請。”正想著。一個小太監跑來傳了口訊。
金氏先是一怔。還沒從嫉妒中回過神呢!等領會過來了。唇邊不由擴開了一抹自矜地笑意,她怎么忘了,她還有一個出色地女兒。生了兩位皇子的藍嫻妃。
皇后又如何?人老珠黃不說。還只生了一個二皇子。雖然被立為太子,但誰都知道太子平庸。并不出色。皇帝正當壯年。這帝位最后的歸屬還不一定。皇后早就失寵了,哪怕皇帝敬她是結發夫妻,給她表面地體面。但大伙心里都清楚。那位也不過是徒有皇后之位罷了!而她地玨兒。青春仍在,可正是得寵地時候。先后生了兩位皇子。六皇子還是有名的“天才”,那可是皇帝地心尖子!
金氏得意洋洋地跟著小太監離了偏殿。去了嫻妃宮中。
祝氏仿佛并沒有留意她離開時挑釁的一眼,反倒轉身帶著身后留下的三個媳婦,去尋了相熟的夫人們說話談天。
此時離宮宴開始還早,但誰都沒膽子再太后千秋宴上遲到不是?多半人都是提早到了,哪怕只是干坐著說話吃茶,也沒有半分不情愿。
王氏自然是妥帖的扶著祝氏,那可是自己親婆婆!就算妾氏出身又如何,她如今的命婦品級可只比大夫人低一級罷了!別看她在金氏面前柔順謙卑,但在那些命婦眼中,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劉氏與公孫氏面上看不出什么異樣來,也是親親熱熱的湊在一堆說話。
劉氏感嘆金氏又錯過了一個和這些命婦夫人王妃們打交道的好機會,卻不期然想起了自家婆婆在官中的名聲并不好,不由自嘲的一笑。本以為強勢的婆婆是個可以依賴的,現在看來不過是個自鳴得意的蠢貨罷了。好在她家嫡女錦珍已經出嫁,還嫁的不錯,過門后又受寵,沒兩年就給夫家添了個小子,讓她很是得臉。
說起來,孫家的孫子比錦曦還要大一歲,卻是小了一輩了。
至于公孫氏,她如今只盼著三爺能早日回藍府,婆婆顯然不會再幫她,就算想幫她也沒這個能力。嫡女錦珠也該定門親事了,哪家的貴女不是早早就訂了親,然后慢慢待嫁的?
她知道是自個的出身帶累了女兒,讓那些有權勢的人家看不上眼。因此對此事也更是上心,發誓定要替女兒尋個比孫家還好的夫家才行。
如今祝氏在府中大權在握,自然是她要巴結的對象。
其實也是她多慮了,藍府如今統共只有四個嫡女,大小姐已然出嫁,三小姐還小,四小姐打出娘胎就被賜了婚,藍府的小姐壓根不愁嫁。
至于庶出的姑娘們……大把中等門庭的人家等著娶回家供著,倒比嫡出小姐的行情還好些。
雖然夫家不顯貴,但畢竟是去殷實人家做少奶奶,還挑什么?
不一會,金氏臉色灰敗的回來了,也不曉得嫻妃跟她說了些什么,讓她這么氣惱。
二房四兄妹是在開宴之前才回的。
皇后自然不可能跟幾個孩子談心聊天,多半都是在與仆婦閑談,面上倒是親和,一點不擺架子。太子也耐著性子陪四個孩子玩耍,還夸了未來侄媳婦生得大方端莊,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從還未長開的嬰孩身上瞧出這四個字來的。臨了太子親自將四人送了回來,皇后也各自送了禮物,錦華錦奇各一條瑪瑙翠玉長命鎖,錦甯得了一套金鈿寶石頭面,令她格外囧囧有神,而錦曦得的最為貴重,乃是一柄玉如意與一件紫狐皮坎肩的披風。
見小太監捧著禮物送到王氏跟前,金氏的臉色忽青忽白,不知是什么感受。
命婦們跟著一名錦袍的太監緩緩向慈寧宮方向走,去向太后娘娘賀壽。
(今天是除夕夜,給親們拜個早年,祝大家新年快樂
不知道有沒有人和冬雪一樣要守夜呢?)
2卷人小鬼大逞心機72.賀壽(二)
早就知道皇宮大的離譜,可這么一段路走下來,錦甯還是心里暗自叫苦。她也算養尊處優了,哪怕是做庶女的時候,又何曾真正自個走過這么長時間?要不是自己有先天鬼氣撐腰,要不是她不是一個真正的小孩兒,只怕早就忍不住叫喚出聲了。
偷偷打量了一下周圍的人,命婦夫人們自然不必說,皆是端著十分恭敬又矜持的笑容,步伐紋絲不亂,而同她一般跟著大人過來的小姐們,臉上都不約而同顯了一絲疲色。不過顯然家人已經囑咐過了,沒有一個開口抱怨的。
怪不得宮里女子鮮少有發福的,就天天這么個走法,想胖也難啊!
正胡思亂想著,忽然聽見耳邊一個溫柔親切的聲音問道:“甯兒,可是累了?”
錦甯打了個激靈,一抬頭,見是王氏正柔和的看著自個,稍稍松了口氣,小聲回道:“娘,甯兒是有些腳酸了,不過還過得去,忍得。”聰明的孩子,要懂得適時的示弱,會哭的孩子有奶吃,一味的強硬厲害并不一定招人待見,她很早就懂得這個道理了。
王氏揉了揉她的發:“甯兒好乖,等宮宴結束了,回家娘親給你們泡腳舒乏。”
這個你們,自然是包括了藍瑟藍繡在內的,她們也已經在王氏跟前學了幾日了,到底是比跟著姨娘過的時候有許多的不同,平日里雖然不顯,這會卻顯出來了。
藍瑟藍繡正在她們身后慢慢的走著,想必也是聽見了,藍繡露出了一絲高興,藍瑟雖沒明面上表現出什么情緒,但眼底還是閃過了一抹亮光。
錦甯心知這話其實是說給她們聽的,卻也不介意。不在乎王氏拿自己做筏子去籠絡兩個庶女,自己占了嫡小姐的名分,哪會在意這些小事。暖暖的浮上一個大大的笑臉,小小聲卻又剛剛好讓兩個庶姐聽到:“恩啊,娘親最好了。娘親,甯兒還用橘子皮!”
但凡是女人,誰沒有幾個美容秘方的,王氏亦是如此。王氏早早就開始將一些小東西用到錦甯身上,她也確實感受到了一些不同。用慣了高檔化妝保養品的藍錦甯雖然看不上胭脂水粉這些粗陋含鉛的東西,但對這些便宜實用的小法子卻很喜歡。
比如這個橘子皮泡腳,據說可以讓腳變得更加嫩滑。她年紀尚小感覺不出來,但她親眼見過王氏的腳確實是漂亮柔嫩。橘子皮摩擦腳底的時候也很舒服,還有一股淡淡的果香,經久不散,比起香奈兒的香水來也毫不遜色。
“恩,好。”王氏疼愛的看著錦甯。這個認下的嫡女。如今真是打心眼里地喜歡。聰明懂事不說,還很體貼,又知道感恩。她這些日子為了兩個庶女,難免對她有所疏漏。錦曦還小不懂事感覺不到。錦甯卻應該察覺到了。可她從沒有抱怨過一句。也沒跟兩個庶姐爭風吃醋過。
如果當年吳若雨也如錦甯這樣懂事。只怕也不會落得后來的下場吧……
“娘親?”錦甯發覺王氏地步子慢了些。讓后頭跟著地人皺起了眉頭,連忙提醒了一聲。
“恩。走吧。快到了,忍忍啊!”王氏回神才發覺自己居然沒事想起了那個早就被三振出局,雖然還在藍府但跟不再壓根沒區別地女人。不由覺得自己真是沒事找事。沖著錦甯笑了笑。牽了她的小手,小走幾步追回了落下的步子。
藍瑟眼底射出一抹嫉恨。直勾勾地嚇人。藍繡無意間瞥見。竟是下意識的走慢了一步。
瑟姐姐的眼神……好嚇人啊……
夜幕已經遮去了白日里的明媚,可太后的慈寧宮卻明亮如晝。橘紅的燭火勾勒的一旁雕龍漆金柱上的五爪金龍愈加深邃鮮明,纏繞著柱子仿佛欲要一飛沖天,無端端的讓人心中生出莊嚴肅穆的崇敬與壓力。
太后端坐在鳳座之上,全套的太后行頭讓她看起來雍容華貴、氣度不凡。看面色和氣色也不大像是久病初愈的人,就算那頭烏黑青絲里清晰可見的一兩根白發,也難叫人覺得她是個年近六十的老婦人。
皇后在她下首坐著,面上端著恭敬的笑容,似正在與太后說笑。即便是故作謙卑的樣子,卻還是流露出一國之母的風范來,著實叫人不能小覷。
她這副模樣,和先前在皇后殿里見到的卻并不相同,方才的她是溫柔和善的,雖然尊貴,卻沒這么大的壓力,很顯親近,而現在,卻是另一副樣子了。
就算是尋常富家女子,也有通身的氣派與滿腹心計,那在這宮里的女人,又怎么會簡單呢?
錦甯只是一抬頭將大梁國最尊貴的兩個女人打量清楚,便又飛快的低下了頭。
太爺爺說太后與皇帝關系并不好,為什么不好,卻不肯說。她試著拿自己的力量去打探了,卻發現似乎所有無關緊要知情者都已經被處理干凈,要么見不到人,要么見到了也不肯說。所能打探到的,也不過是一些皮毛,只知道似乎與靖王有關。
可靖王與皇帝乃是一母同胞,同為太后所出,皇帝為啥要跟自己老媽和親弟弟過不去?
而且,看起來宸帝與靖王爺的關系并不太差……
錦甯忽然想起那一日自己從偏殿跑出來裝可憐的時候,看見靖王妃在靖王爺懷中痛哭流涕的那一幕。本來她沒有多想,只以為她是擔心靖王世子才會如此失態。這會想起來,卻發現自己居然漏了很重要的一點,那就是王妃的目光……
當時她分明看著宸帝,而且,眼中似乎充滿了指責……
難道阿常那個身子之前受傷那一次……是皇帝的責任?
好像不應該啊,不是說是在王妃院子里摔倒的么?
藍錦甯琢磨來琢磨去,還是不很明白為什么,最終決定放棄了,反正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太后和她兒子想怎么鬧就怎么鬧,再說了,那可是他親娘!再折騰又能如何?
朦朦朧朧的,聽見叫起的聲音。
藍錦甯跟著王氏站起來,忽然感覺有一束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仿佛要看出一朵花似地。
自打她練了先天鬼氣,五感一天比一天更加敏銳……
偷偷朝著側前方看去,看見一個眼熟無比的小少年,正和身旁的一個女孩子說話,衣衫是皇子和公主裝扮,那少年……自然是六皇子。
心底響起阿常的告誡,忽然覺得平靜了些。
但是,不是他。
羅烈這個人,雖然表面圓滑,和所有人都不錯的樣子,但如果是對他不感興趣的人,他絕不會多看一眼。
她可沒招過他,那天的一時沖動,也因為阿常而無疾而終。
那么……
再側過一些,對上一雙美麗又犀利的眼睛。
藍錦甯一怔,忽然輕輕一笑。
原來是她……
(那什么,過年了,冬雪放了自己幾天假……今天開始恢復更新,大家那啥,一定不要嫌棄啊!)
2卷人小鬼大逞心機73.賀壽(三)
皇宮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凝視她的這個美人有點面生,也有點眼熟,長得忒像金氏……嘿,那不就是她那位素未謀面的姑姑,嫻妃藍正玨么?
問題是,她瞅她干啥?就跟瞅著自己失散了多年的女兒似的,那目光滲的慌。
揚起笑臉,天真爛漫那是沒說的。
藍正玨一陣訝異,這小丫頭好不怯場啊!果然是藍家的種,哪怕是庶出,一樣有膽色。不過她這個二弟倒是挺有本事的,自己從庶到嫡不說,整個閨女也跟他一樣。
這父女兩,毀了她娘多年的體面啊!
可藍正玨卻不覺得惱,她的性情多半像爹,有些許溫吞,骨子里甚是精明。藍正杰再怎么說,也是她血脈相連的弟弟,他混得好,她這個嫻妃在宮中就多一分籌碼,那可是她藍家人!
只是,也未必多歡喜就是了。其實大哥和三弟也是不錯的人才,只可惜被母親寵得老是帶鼻孔看人,半點父親的面軟圓滑、骨子里老奸巨猾也沒學到,實在有些差強人意。若是他們能懂得韜光養晦,何愁祖父大人看不上他們,真是昏了頭了。
倒是二弟這閨女養的好,小小年紀就讓人刮目相看啊!不說多么出眾耀眼,單憑這份淡定自在,就在同輩的小孩子們當中脫穎而出了。
她如今身為帝妃,替哥哥弟弟教養小侄子侄女自然是不能,也不過就能告誡一下自家娘親。可畢竟是做兒女的,又哪能把話說得太直白,讓母親生惱?哪怕只是略略的提點了,都讓她娘親整張臉黑得如鍋底一般難看,八成都沒聽進心里去。
藍家一門子都是狐貍玩意,偏她娘親要命的愛面子,如果連里子都損了,面子又有何用。
忍不住想要嘆息,猛然發覺這會嘆氣可不妥,連忙回了一個笑臉,移開了目光。
太后地眼神跟雷達似的掃過,顯然發現了姑侄倆的“會心一笑”。心底略思忖了一會,忽然出聲道:“這是藍學士家地三丫頭吧?果然生地精致漂亮、天姿國色。比哀家地孫女都毫不遜色。叫人憐惜的緊。難怪藍老侯爺寵著。”
這是在說她以色事人么?也不想想她幾歲。這種帽子都能往她頭上戴!藍錦甯聽的想笑。王氏的笑臉卻僵了下,過了片刻,才緩和過來。軟聲應道:“多謝太后娘娘夸獎。小女當不得如此夸贊。幾位公主生地如此端莊大方,小女差的遠了。”
這是在維護這個庶嫡女了?太后眸中閃過一絲詫異,原本還以為王氏不過是被迫才接受了這個便宜女兒。此刻卻瞧出兩分不同尋常來。按理說不是一個肚皮爬出來的總有差別。可這王氏卻仿佛一視同仁。若不是她真心疼愛這小丫頭。便是城府太深了,當即笑了笑。朝錦甯招了招手:“難得你母親如此疼愛你。過來。給哀家瞧瞧。”
錦甯忙磕了頭,爬起來一溜小跑到了太后跟前。抱大腿:“恭祝太后奶奶千歲,福如東海,壽比南山!”錦甯心中狂汗,好在這世界也有東海和南山這倆玩意,不然這些話還得改改才能出口!
巴掌大地小臉朝天揚著。嘴邊時甜甜的笑。晶亮地大眼睛毫無塵埃的望著她。粉紅色地唇瓣開開合合。一溜吉祥話出了口。簡直是討喜的不行。太后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白嫩嫩的臉頰,柔嫩的觸感叫她生出幾分慈愛來。目光不由柔和了許多。笑了出聲:“果然是個可人兒。小嘴兒真甜。告訴哀家。你叫什么名字來著?”
“太后奶奶,咱叫甯兒!”藍錦甯笑得臉抽筋,不動聲色的調整了一下臉頰肉團的角度,繼續扮無辜,眨眼:“太后奶奶,您真好看!”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吖!
太后果然高興,把著藍錦甯的手就不放了。她裝病許多年,宮里的嬪妃們只當她老了不管事了,懶得讓小輩上她跟前討巧賣乖,何曾聽過小女孩兒用這樣嬌嫩的聲音說這么帖人心肝肉肉的話,當即就軟和了,彎了腰想抱她,卻被婉拒了。
只聽裝嫩的某腹黑小娃道:“太后奶奶,甯兒重,別累著您,甯兒給呆這兒挺好。”
此話一出,當即被人給鄙視了,無他,正是靖王世子阿常是也!
一般來說男孩子該跟著他們爹去皇帝的地盤,不過阿常是特例,似乎包括太后也默許了他在靖王妃身邊時時跟著,因此在一屋子鶯鶯燕燕的女人當中,他和幾個年紀不大的皇子顯得尤為顯眼。
聽完藍錦甯這般討好的話面無表情的阿常抽了抽嘴角,幾個懂事的公主皇子還有各家千金們不屑的看了她一眼,至于六皇子,他似乎十分樂衷于和身邊的小公主說話,連眼皮都不帶掀一下的。
鄙視神馬的,都是浮云啊!
太后心頭暖暖的一片,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腦袋,感慨怨不得皇帝喜歡這孩子,就沖她那張伶俐的小嘴,討喜的模樣,很難讓人生出厭惡來。也沒堅持要抱她,笑瞇瞇的贊了她幾句,鳳心大悅的賞了不少好玩意,這才放她回了王氏身邊。
“娘,這個釵子真好看,給娘戴。”甯小狐貍一回轉,立馬借花獻佛,討好自家飯票。
王氏松了口氣,愛憐的瞅著小女兒乖巧的模樣,貼心貼肺的女兒誰不喜歡,不白疼她一場,嘴上卻道:“那是太后娘娘賞給你的,娘不要,留著給甯兒長大了當嫁妝。”
太后聽見了,人老了,就愛看這樣母慈女孝的場面,拉回了轉到其他人身上的目光,笑道:“什么好東西,你們母女兩個這般推來推去,罷了罷了,哀家再賞你娘一支就是了。”
長者賜不可辭,何況人是太后呢?王氏立馬拉著錦甯跪下謝了恩,得了一支更好的。
在場的命婦們多有嫉妒,只恨沒生出個這么會討巧的女兒。
倒不是東西貴重的問題,那可是太后欽賜的恩典,是命婦的臉面!雖說有不少人也曾得過這樣的賞賜,可誰會嫌棄恩寵多的?又不是沒長腦子的蠢貨!
公主皇子們沒一個跳出來爭寵的,誰讓他們沒一個跟這位皇祖母特別親近的呢?可惜了太后庫房里那些好東西吖,只能留著長蟲了。
“參見太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一生的眉清目秀的小太監一溜小跑奔了進來,磕頭請安。
“起吧,”太后淡淡的額首:“什么事?”
“皇上吩咐吉時已到,請太后移駕金鑾殿,與萬民同樂。”小太監馬上回道。
“哀家知道了,這就過去。”太后點了點頭,鳳眸里掠過一絲暖意。
終究是母子,皇帝再怨她這個做娘的,遲早也會知道,自個是為了他好……
2卷人小鬼大逞心機74.養心殿
(發現了個小bug,修改了一下,感興趣的親可以找找……)
終于能吃東西了!
端坐在王氏身旁,藍錦甯目光專心致志的望著滿桌的珍饈佳肴,連母親跟她說話也只是有一搭沒一搭的,時不時吞咽一下口水。
不是她沒吃過好東西才露出這般饞像,實在是一大早起來之后也沒吃過什么正經玩意,墊肚子的點心用了些,但折騰到現在也早就肚皮空空了。
晶瑩剔透的蟹粉水晶包、色澤濃郁油光透亮的切片蹄肉、有她拳頭大小的粉嫩蝦子……為毛這些領導們搞活動的時候都愛喋喋不休說個不停呢?就連這古代的皇帝也是一個德行,真是耽誤她享用美食!
藍錦甯真想大吼一聲,不要再說了,直接開吃吧!
可惜……形勢比人強,她不算惜命卻懂得察言觀色,沒見隔了幾桌的阿常世子時不時的眼神發飄,緊迫盯人似的提醒她要注意儀態?
甯小娃,乃想太多了……
耐心聽完皇帝與太后的致辭,由皇后分別夾了菜到兩人面前的碗中算是起了頭——這是兒媳要立的規矩,哪怕一國之母也不能免俗,除非哪天太后翹辮子了才算完……
總而言之,大家伙中算能吃東西了。
金鑾殿正中央空出了一大塊地方,不時有宮中的舞娘、伶人什么的來表演個節目。身材曼妙的舞娘扭動著腰肢,伶人或唱戲或妙語如珠的講笑話,一時間殿上熱鬧非常,歡聲笑語就沒有斷過。懂事的官員命婦們自然不會漏了今兒的主角,沒間斷的上前湊趣搭話,說一些吉利話,張張臉笑的有如偷腥的貓——本來嘛,太后千秋,哪個不開眼的敢上這兒來嚎喪?
吃了半飽地藍錦甯將筷子放在碟子旁,輕聲地對上前詢問地宮女說了聲吃飽了。看著她帶笑退開,直嘆不愧是天下間最豪華地宴會。服務生地工作就是到位啊!
王氏見她適應良好,便也就放心與邊上地夫人談笑起來。皇子滿月的時候她在家,但聽相公說了,那一次錦甯從頭到尾都被靖王妃攬在身邊。倆兒子又有相公照看,就算去了她也壓根沒負擔。今兒卻要看顧錦甯錦曦兩個娃,自覺有點力不從心。不過到目前為止,還算順遂。
錦甯仔細看了半天發覺沒人注意自個了。便提溜著大眼四處打量,目光有些身不由己的看向皇子公主那一桌。打量那面部有如貼了層笑皮的六皇子。
他還是和從前一樣。對這樣的場合適應良好。以前跟著他參加一些豪門聚餐時。總是佩服他能面帶微笑應對所有人,肌肉還沒有絲毫的僵硬。談笑風生妙語如珠,很能帶起氣氛吸引人的眼球。而且他也很注意分寸。從不會一不小心奪了主角的光彩,簡直是完美陪襯。
風度翩翩彬彬有禮,外表又是那么地出眾而妖孽,怨不得討女人喜歡。
她當初怎么就挑了這么個活桃花呢?本以為是個繡花枕頭,沒想到卻是鑲了金玉嵌了明珠,偏肚子里塞滿了煤灰,深藏不露。
六皇子生的極好,比他原本的皮相也不差,應該說,還要更好看一些。
藍錦甯一直覺得相貌并不重要,才華氣質才能突顯人的底蘊。可現在想一想,似乎擁有漂亮皮相的人總是會更醒目一些,哪怕他是個草包,也是個奪人眼球的草包。
心底又是一嘆,為什么她這么倒霉,被抓來重生還要遇到這個人。
“甯兒怎么了?淚汪汪的?”王氏抽空關注了一下女兒,被她滿眼淚包給驚了一下,忙掏出帕子替她擦拭,順便關心的問道。在太后的千秋宴上落淚可不好,要小心遭小人告黑狀。
“有些困了。”藍錦甯伸手揉了揉眼睛,果然手背濕潤了一片,連忙收斂情緒,不再為那人傷神——有些事情說的總比做的要簡單,才意識到自個是喜歡羅烈的,這會子看見再世為人的他,自然就想起了從前。
那個外表風流多情、笑的比花燦爛、聲音如大提琴般醇厚的腹黑男人;那個自詡聰明絕頂、滿足于富家太太生活、心智卻不堪一擊的勒如熙。
“且忍一忍,一會回家就能睡了。”看著甯小娃紅通通的眼眶,王氏并沒有多想。也是,哪個白癡娘親會覺得自家才五歲不到的女兒竟然會為情傷神,那不是聰明,是腦殘。
“妹妹!妹妹!”
錦甯回神,抽回被抓的發皺的袖子,踢了又要撲上來的錦奇一腳,看向端著笑瞧她的錦華。小小年紀就這樣老成著重,實在有點浪費了他那張粉嫩的正太臉。忍住伸手捏捏他臉龐的沖動,朝他揚起笑臉:“二哥,怎么過來了,爹爹呢?”
被掀翻的錦奇百折不撓的騷擾她:“妹妹,乃怎么不理咱呢?爹爹在那邊吃酒呢!世子哥哥讓咱來問乃,要不要出去玩會?”
玩?藍錦甯下意識的想起了那次御花園的遭遇,不由的皺了皺眉頭。雖然不怎么害怕,但是這種經歷最好還是少點,簡直摧殘她家錦奇幼小的心靈。天知道她那回費了多少功夫才讓錦奇漸漸從陰影中走了出來,恢復原本的活潑好動?
似乎未免有點太杞人憂天了。
錦華淺淺一笑,兩個酒窩就深深的浮了出來,煞是可愛:“妹妹吃飽了么?去消消食也好,哥哥這回也陪乃們一道去,可不能像上回似的把咱撇在一邊。”
藍錦甯這才點點頭,想著這里總是皇宮啊,上回皇帝掉了那么大的面子,總不至于再來一次吧?
阿常已經等在門口了,有兩個太監模樣裝扮的青壯男子跟在他身后。但看他們的神色與姿態,顯然不是正牌的公公,而是喬裝打扮的護衛——王府的護衛是不可能扮成太監進宮的,阿常也不可能讓兩個來歷不明的陌生人跟著自己,自然只有皇帝派來的才敢這么明目張膽。
這年頭,連太監也有山寨版了。
前次的事情恐怕宸帝心有余悸,因而才弄了這么兩個人出來。錦甯下意識的打量了一下暗處,分明沒看到什么,卻覺得有些怪怪的。
暗中跟著的人不少啊……
打了招呼,錦甯看著阿常那張死人臉就很想揉揉,鑒于圍觀者太多,她決定日后再說。
“世子殿下,咱們去哪?”錦華看向阿常,那冰冷的表情讓他有些不舒服。主要是身邊的人總是揣著溫暖和善的笑臉,就算是金氏的假慈愛也比這樣好看……不過慢慢也就習慣了。
阿常沒有答話,看了身后的“太監”一眼。
那假太監湊上前,笑著介紹道:“皇上吩咐了世子和藍少爺藍小姐不要走得太遠,免得一會尋不到人,不若奴婢帶主子們到養心殿坐坐,一會各府的少爺小姐們吃飽了,也要到那兒歇歇的。”
說白了,養心殿就是準備給他們這些皇室子女、京畿貴子貴女們交流的地方。
錦甯沒有異議,錦奇自然也沒意見,錦華在族學里也認識了一些人,頗有些意動。
于是阿常似模似樣地揮揮手:“帶路。”
嘿,還挺有范兒的。
(多謝iris223親的打賞,爆竹聲中一歲除,繼續給大家拜晚年!新年快樂。
想起一句去年過年時寫的話,有點冷漠的味道,不過現在想來卻覺得很有趣,跟大家分享一下啊!
新的一年,人要多愛,心要少給!)
2卷人小鬼大逞心機75.夢里尋她千百度
出了金鑾殿,風便呼呼的往臉上刮,哪怕長廊下幾盞透亮地燈籠照的人臉上緋紅一片,寒氣還是吹的幾個小孩子鼻尖泛紅。
一副帶著體溫的耳罩子忽然從天而降落遮住了她的兩頰,猛地撇過頭,瞧見哥哥錦華板著臉,張嘴就教訓:“乃的耳罩落哪兒去了?不知道現在天冷啊!凍著了又該病了!”
心頭泛起暖和氣,錦甯愉快的笑起來,抿著唇角,樂呵呵的道:“有哥哥呢,才不會凍著!”
小少年哼了一聲,眼角卻是柔了下來,一旁的錦奇見哥哥得了妹妹的歡心,頓時不樂意了,一把摘下自己的耳罩:“咱的也給妹妹帶!”
錦甯“噗嗤”一聲笑起來,錦華卻是粗魯的將耳罩搶了過來,又強硬的替錦奇戴好:“甯兒帶一副也就夠了,小屁孩逞什么能?仔細回頭父親又揍你!不許摘下來!”
自己也就是個小屁孩吧?偏要擺什么大哥的架子……心里這么想著,笑容卻摘不下來。
錦奇不甘心的撇撇嘴,他身體可好著呢,從來沒生過病,不像妹妹那么愛喝苦苦的藥汁……不過他卻并不敢反駁自家哥哥的話,只得放棄,噘著小嘴仿佛誰欺負了他似的。
“二哥、五哥,謝謝乃們,乃們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甯兒不冷了,放心吧!”一眼就看穿了錦奇的小心眼,錦甯也不勸什么,只甜甜笑著道。
于是某小娃便得瑟的笑了起來,挨了某大娃一個拳頭,捂著腦袋唉唉叫。
“謝什么呢!咱是乃大哥!”錦華家暴完,對著妹妹時永遠那么溫柔,誰叫妹妹不像某個皮猴子,總是上躥下跳的惹人著惱呢?恩,回家得罰弟弟寫大字才成……
阿常世子在一旁靜靜的看著聽著,只覺得這樣也許就是她想要的吧?看她笑的多真多甜,哪怕是在地府的時候,也從沒見她這么真心愉悅過呢……
“樂祥堂弟?”清脆的女童音從身后傳來,突如其來地呼喊聲叫他們停住了腳步。紛紛回頭看去——只見一個粉雕玉琢地女童牽著個小少年款款而來。眉目中帶著幾分訝異與高傲,不過那眼神,看上去并不是多么的友善……
至于那少年,藍錦甯心中不由低低的嘆息了一聲,不是冤家不聚頭啊!正是她一直猶豫著是該躲開還是該大大方方的裝不認識地六皇子梁樂桓無疑。
“六皇子,七公主。”阿常勉強扯了扯嘴角,出聲算是打過招呼。看他的模樣。似乎與他們之間的關系并不和睦。也不知道為什么這七公主要出聲喊他們。
這兩人對阿常不甚恭敬地態度似乎也習以為常,并沒有什么著惱地樣子。
錦甯他們也只好上前拜見。
六皇子道:“請起吧,說起來你們還算是我的表弟妹,喚我一聲表哥就是,不必如此拘禮。”
藍錦甯牽了牽嘴角,這話您不會早點說啊?非得等他們都行完禮了才說?假仙!
心里腹誹著,但還得恭恭敬敬的應了,喚了一聲:“表哥!”
七公主卻不是藍嫻妃所出,她生母不過是個宮女,生了孩子抬了九品更衣,卻沒親自養孩子的資格。因著是藍嫻妃宮中的,便打小抱在了她身邊養著,不過并未掛在嫻妃名下。
也因如此,七公主自小便喜歡在這個六哥身旁打轉。許是年份久了也生了幾分親情,藍嫻妃待她倒也不差,也就默許了她同兒子親昵。只可惜宸帝似乎并不喜歡這個女兒,從沒有替她正名的念頭,不過是仗著嫻妃的偶爾回護,才讓宮人們不敢怠慢罷了。
“六哥,這是綺兒的表弟表妹么?”七公主似乎是天真的問了一聲,一雙大眼期盼的望著他。
六皇子瞧了這個妹子一眼,心中不知是什么樣的心緒。這丫頭打小愛粘著自己,他也就當自己是她的親兄長一樣疼愛著。但隨著年歲長了,她似乎也不似小時候那般天真單純,心底有了自己的主意,雖然面上還是一樣嬌憨,卻已經不是從前那個小孩子了。
輕輕一笑,臉上帶著暖意卻十分淡然的道:“算是吧,不當著外人的時候,綺兒喚聲表弟妹也無妨。不過若有旁人在,可不許這么沒分寸!”
七公主的眼神驀然暗了暗,卻是飛快的掩飾了去,笑道:“綺兒知道了!”
錦奇錦華自顧自的咬耳朵,阿常拉著錦甯看風景,借機拉開她與梁樂桓之間的距離。倆假太監眼觀鼻鼻觀心,決心演好太監這一角色,萬不能有丁點錯處。至于六皇子他們身后的下人,早就練就了聽而不聞的好本事,一個個的裝雕像。
六皇子敲打妹妹,他們只當沒聽見就是了。
“樂祥堂弟,你們可是要去養心殿?不如一道吧!”梁樂桓看著靖王叔的獨子牽著那柔弱的小女孩在一旁吹風,不覺抽了抽眼角。他早聽說外公家有個妹妹是個病秧子,只是見了兩次也沒能記住她的模樣。這回終于借著幽光瞧見了,也只是覺得特別的瘦小纖細,臉色比起別人來更蒼白一些,一副嬌弱無力的林黛玉相。
這樣的身子骨,還吹冷風?挑了挑眉頭,目光落在藍家兄妹腦袋上那毛茸茸的耳罩子上,仔細的看了兩眼,又看了一眼阿常腰間那枚小小的玉墜子,不禁微微一笑。
他這個堂弟,似乎總愛拿藍家作伐子呢!卻不知道自個露出了什么馬腳。只是好幾次試探于他,卻總是掃興而歸,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投了幾次胎,他也已經慢慢淡了那尋人的心思。只是心中一直有不甘,便成了他心中的一個結。這無止盡的輪回,也讓他知曉了要遇到那一個難以忘懷的人是多么困難,而腦海中每每跳出的一些從前過去的記憶,也讓他頭痛欲裂。
不管出生如何,每一世他都是天之驕子,他相信只要自己肯努力就沒有得不到的東西,只除了——那個遍尋不著的可惡女人。
勒如熙,仿佛是一個魔咒,即便到了如今,也依然牢牢盤踞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搖搖頭,仿佛要揮去什么東西。他笑著看阿常,等待他一如往常的拒絕。
偏偏這次,阿常并沒有拒絕他的好意,回過頭冷漠的看了他一眼,吐出一個字來:“好。”
梁樂桓有些詫異,又有些驚愕,更多的,卻是一絲莫名的熟悉。
總覺得,前輩子,或是前前輩子,在哪里見過這個人,這副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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