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時分,整個飛馬城堡都靜悄悄的,顯是所有人都已入寢安睡。
沈醉拉開自己房門而出,又隨手帶上后,左右一瞧,腳尖輕輕一點,騰身上了房頂。站在房脊上又四下瞧了一眼,然后認準后山方向騰身而起。他穿著一身深藍色的長袍,在暗夜中,如一道淡淡輕煙般飄掠而去。
片刻后,落身在后山的一片竹林上方,輕踏竹枝,隨風而動。竹林下方有一條小路蜿蜒伸出,盡頭處是座方亭,前臨百丈高崖,對崖一道瀑布飛瀉而下,氣勢迫人,發出震耳的水聲。
再一騰身落下,已至方亭前。走進方亭由左穿出,沿著條順崖邊延往林木深處的碎石小路而行。一路走去,左轉右彎,眼前忽地豁然開朗,在臨崖的臺地上,建有一座兩層小樓,形勢險要。
樓上牌匾刻著“安樂窩”三個大字,樓下入口處的兩道梁柱掛有一聯,寫在木牌上,左為“朝宜調琴,暮宜鼓瑟”,右為“舊雨適至,新雨初來。”字體飄逸出塵,蒼勁有力。
沈醉心道:“該是這里了!”卻是瞧著整個小樓上下漆黑一片,暗道不知魯妙子是現在不在此處,還是已然就寢安睡。
想了下,還是抬步上前。到得樓下后,正要開口問有沒有人時,忽然二樓上一亮。一把蒼老的男聲由樓上傳下來道:“貴客既臨,便請上來一坐。”
沈醉輕吁了一口氣,心道:“還好!還在!”舉步進入樓下的廳堂。
此堂是四面廳的建筑形式,通過四面花格窗,把后方植物披蓋的危崖峭壁,周圍的婆娑柔篁,隱隱透入廳內,更顯得其陳設的紅木家具渾厚無華,閑適自然。屋角處有道楠木造的梯階,通往上層,走過去拾級而上。
上層以屏風分作前后兩間,一方擺了圓桌方椅,另一方該是主人寢臥之所。桌旁正站著一位峨冠博帶的老人,比常人顯得極高的身形,兼之穿的是寬大的長袍,使他有種令人高山仰止的氣勢。
他有一張很特別的臉孔,樸拙古奇。濃黑的長眉毛一直伸延至花斑的兩鬢,另一端卻在耳梁上連在一起,與他深郁的鷹目形成鮮明的對比。嘴角和眼下出現了一條條憂郁的皺紋,使他看來有種不愿過問世事、疲憊和傷感的神情。
他的鼻梁像他的腰板般筆挺而有勢,加上自然流露出傲氣的緊合唇片、修長干凈的臉龐,看來就像曾享盡人世間富貴榮華,但現在已心如死灰的王侯貴族。
他雖已老朽,雙目卻仍如鷹般銳利,打量著登上二樓的沈醉。隨即露出微微一笑,手一展,指著桌旁椅子道:“小兄弟請坐,嘗嘗老夫釀的六果液!”
“這便是天下第一巧匠魯妙子!”沈醉心中微有感嘆,迎著魯妙子的目光灑然一笑。毫不客氣的坐在桌旁椅上,拿過酒壺為自己面前的酒杯斟酒,酒一出壺便酒香四溢。
斟滿了一杯,舉杯至面前,仔細觀看酒色。只見杯中的酒在兩角的宮燈照映下呈透亮的琥珀色,反映著燈光發出些光暈,很是漂亮。又湊在鼻端深吸了一口醇香的酒氣,方才舉杯湊唇一飲而下。
果釀入喉,酒味醇厚,柔和清爽,最難得是香味濃郁協調,令人回味綿長。沈醉輕嘆一聲,目光凝視著手中漂亮的酒杯道:“果然名不虛傳,實乃世間佳釀。”
魯妙子心中微凜,問道:“你曾聽人說過我這六果液?”
沈醉放下酒杯,迎著魯妙子的目光,笑道:“天下第一巧匠魯妙子親手所釀,自然絕不會差。”
魯妙子眼中精光一閃,變得更加銳厲,盯著他的臉,問道:“你是誰?”
沈醉起身拱手致禮,道:“在下沈醉,見過魯妙子前輩!”
便是沈醉?”魯妙子神情松了下來,問道:“是否青我在這里的?”
沈醉腦中閃過石青璇清麗絕美的容顏,聽魯妙子之言,忽然想到原書中好像說過石青璇一直與魯妙子有聯系。顯然石青璇曾向魯妙子提過自己,魯妙子才會有此問。當下也不揭破,順著魯妙子所想,答道:“是。”魯妙子輕嘆一聲,道:“坐吧!”
沈醉解下腰間酒葫蘆,拔開塞子為魯妙子面前的空酒杯斟滿酒,笑道:“我也請您品嘗一杯佳釀。”
香醇濃郁的酒氣散發空中,魯妙子面色微變,端杯在手,亦是如沈醉剛才一般。先是放在眼前觀看酒色,然后深吸一口酒氣,最后一飲而下,細細品嘗,嘆道:“果然是佳釀!”
稍頓后,道:“老夫的六果液乃是采石榴、葡萄、桔子、山渣、青梅、蘿六種鮮果釀制而成,經過選果、水洗、水漂、破碎、棄核、浸漬、提汁、發酵、調較、過濾、醇化的工序,再裝入木桶埋地陳釀三年始成。不知此酒如何釀造?”
沈醉道:“我是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有好酒喝便是,從來不去管它是如何釀造的。”
魯妙子長嘆一聲,道:“我便是看不開這點,凡事都有興趣,任何事都可惹起好奇心。生命有限,而知識無限,以有限的生命去追求無限的知識,終不能盡也。想不到我臨了時仍是未能看破這點,品此佳釀,便要好奇追求釀造之法,不如沈小兄灑脫呀!”
沈醉想不到自己一句話,引來魯妙子這么番感慨,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言。
魯妙子又嘆了一聲,拉椅坐下,拿過沈醉的酒葫蘆又向自己斟了一杯,問道:“沈小兄此來,是特來尋老夫的嗎?”
“正是。”沈醉從懷中取出早已準備好在身的《長生訣,道:“這是四大奇書之一的道家寶典《長生訣,我來次是想求您幫我解讀。嗯,不知魯老您對甲骨文有沒有研究?”
魯妙子伸手接過,拿在眼前仔細觀看,又端起了酒杯將杯中酒盡潑酒至書上。酒水絲毫不浸,順而滴下。魯妙子感嘆道:“傳言《長生訣以玄金絲織就,水火不侵,果然如是。卻是據聞這《長生訣在寇仲與徐子陵手中,這二人也是練的書中奇功,不知如何會在沈小兄手中?”
沈醉道:“我本是向他二人相借,他兩個卻說自己留著也沒用,很大方地直接送了給我。”
魯妙子翻看了封頁,笑道:“確實。這《長生訣以甲骨文所著,千年來還未有人能夠解讀其中奧秘。老夫對甲骨文所知不多,不過倒愿一試。若能解讀其中奧秘,或可對我三十年來的傷勢能有所幫助。”
沈醉道:“我知道魯老當年曾受祝玉妍暗算,三十年來一直未能傷愈。我會一門奇功,或對魯老的傷勢亦有幫助,不知魯老可否讓我一試?”
“哦!”魯妙子面上現出好奇之色,伸出左手道:“你盡管試便是,我其實已時日無多,好壞都不怕。”
沈醉伸手探上魯妙子脈門,一絲真氣從指尖送出循脈探入魯妙子體內,默察一番后,臉色一變,嘆道:“您老體內被腐蝕破壞的經脈我沒辦法,不過仍在您體內糾結繼續破壞的天魔氣我倒有辦法取出!”
“當真?”魯妙子神情有些激動,道:“若能將這天魔氣根除,我便是不好,亦可多活些日子。”
沈醉道:“其實我也并無十分把握,若未能成功,還請您勿怪!”天魔功性質十分獨特,他以前從未接觸過,而且魯妙子體內那團天魔氣盤結甚深,他不敢確定北冥神功是否能夠引動并將其吸化。
魯妙子已平靜下來,道:“你但試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