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月梧桐

卷八 建康縱橫 第十一節 幾步殺場(下)

第十一節幾步殺場(下)

廚房里一只捆住腿的母雞艱難的從地上立了起來,以金雞獨立的姿勢朝門口一蹦一蹦的跳過去,它踩過蘿卜,卻被一只豬蹄絆了個跟頭,趴在屋子中間咕咕大叫起來,兩雙腳救災它旁邊動也不動好似石柱子一般。

這兩雙腳是潭劍濤和張川秀的。

他們面對面坐在狹窄的廚房里,透過母雞撲騰起的細小塵土互相瞪著,兩人都是大氣都不敢出,耳朵豎的筆直,用神傾聽。

但一切都是靜悄悄。

剛才前廳天翻地覆般的聲響來的兇猛去的突然,不過持續轉眼間的時間,一切復歸寂靜,再無動靜。

如果說慘叫怒喝的聲響如同火山,那么這寂靜就如深海,每過一刻,就好象深了丈許,讓凝神傾聽的二人心頭上的那塊石頭越來越重,汗珠從臉上密密匝匝的鋪了開來。

“喂”張川秀喉頭艱難的顫了一下,表情就像地上那只驚嚇掙扎的母雞,一對眼珠驚慌失措的轉動著。

張川秀的聲音不大,還昏濁顫抖,但這聲音卻讓潭劍濤一聲慘叫從椅子上彈了起來,手里攥著一吧剝魚鱗的小刀亂揮著,渾然象一只受驚的耗子。

“我是不是可以出去了?”張川秀問道。

渾身亂顫的潭劍濤好久才穩住身體他看著張川秀,嘴里劇烈喘息著,手里那把還粘著魚鱗的刀含著呼吸抖動著。

卻沒有說話。

“我們總得出去看看啊!你讓我在這里坐到什么時候。”張川秀盯著潭劍濤大吼起來,絲毫不理那把小刀,一把握在殘廢手里的沒開刃的刀誰會在乎?

兩人哆哆嗦嗦的在門口探頭朝前廳窺視,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還是大吃一驚。

誰也沒想到剛才聲響時間雖短。但就在這短短的時間里,前廳已經被破壞的一塌糊涂:窗戶被打成一個大窟窿,風悠悠的吹近來。窗紙粘著的斷木殘屑打在墻上,發出嗒嗒的聲音;從窗戶到門短短幾步的距離,好象有一只巨象從那里滾到了門口。所有擋路的桌椅翻地翻碎的碎,遍地都是木頭碗碟碎片;門也很慘,一扇門好象被人生生從門框里拔了下來,又扔在了墻邊,上面還釘著一吧雪亮的輕劍;幾只黑游游的透骨釘深深打進桌面。挑釁般的把尾巴撅在外邊;地上出了一溜一溜地血跡,還有被踢得到處都是的牛肉塊,上面好象還冒著熱氣;店里彌漫著一股牛肉的奇異香味。

好象少了些東西,潭劍濤揉了揉眼睛,他亂成一團麻的心里并不知道少了什么,但他卻能確認少了什么東西。

潭劍濤猛然拖著一條腿沖進了前廳,他終于想起了缺少的是什么:人或者是尸體。

他發瘋的在店中間轉著圈。拖著的腿在腳下一片狼籍中劃出了一個完美地圓。他踮起腳尖又彎下身子,但店里只有搏斗地殘跡,惟獨缺了搏斗的結果。

那缺失陡然化成了巨大的恐怖,潭劍濤嘴里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尖叫,瘋狂的沖出了門外。

大街上什么也沒有,只有一把插著靴子的劍孤零零的躺在街心。

“不會的!”潭劍濤大吼起來,他朝拐角處沖了過去,這種速度并不是殘疾人可以做到地。殘腿馬上讓他摔了個跟頭,但他毫不在意,爬起來的他繼續象撲一樣朝前沖,接著摔倒,再次爬起,再次摔倒

張川秀呆呆的看著那三顆釘進桌面的透骨釘,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竟然癡了。

“不能啊!不能啊!”僅剩的一片門板被撞開,搖搖晃晃的潭劍濤一下又趴在了地上,他手腳并用朝呆坐著的張川秀爬來,赤紅的眼里眼淚長流,他一邊爬一邊大吼一邊大笑。

一把抱住了張川秀的大腿,潭劍濤靠著張川秀大哭叫道:“他一定死了!不能啊!三個人啊!不能啊!他肯定死了!嗚嗚”

他每哭一聲,張川秀的頭就好像后腦勺被大錘砸了一次,他面目扭曲,頭前后晃得風中草,猛地一下,張川秀上手攥住了跪在地上的潭劍濤的臉,把他從自己大腿邊掰了開去,他盯著淚流滿面的潭劍濤吼叫起來:“你這是為了什么?你要殺王天逸?你究竟是為了什么?!”

潭劍濤的腦袋被晃的搖來蕩去,哭聲好象沙漏中的沙越晃越少,淚干了就露出一張驚慌的面目來,原本魂飛魄散的他,七魂六魄終于被晃了回來。

“我”潭劍濤扭曲的面容下發出一聲愧疚,但馬上被他咬牙切齒的打散了:“我要殺他!因為我和他是不共戴天之仇!他打折我手腳!此等大恨我不報枉自為人!”

“你”張川秀盯著自己的兄弟愣了一下,猛然吼道:“你放屁!”

潭劍濤愣住了。

張川秀也愣了。

只因為他第一次對潭劍濤口出惡言。

張川秀出身書戊組,自己武功一塌糊涂,為人膽小怕事,和潭劍濤相識也是緣于奉命伺候受傷的潭劍濤開始的,這種人不是不罵人,是不敢罵人,謹小慎微自慚形穢慣了,更何況對潭劍濤這種以尊卑身份結實又以救命兄弟相處的人。

張川秀自知失言,但他沒有道歉,他接著說:“我們吃飯的銀兩還有這酒館都是王天逸給的,你如果以他為不共戴天的仇家生前要受他的好處?!那時侯你的骨氣呢?你的仇恨呢?為何受了他恩惠又要害他?!我寧和你第一次見面就用菜刀砍他啊!”

跪著的潭劍濤瞠目結舌,他呼呼的喘著氣,在自己頭低下的那一瞬間,他猛地站了起來,他沒有低頭。

“我當時為了你啊。你得病需要銀子啊。”說這話的時候,潭劍濤把眼睛轉向了另外一邊。他不敢看張川秀的眼睛,因為他撒謊不夠熟練。

撒謊也是看身份地,一個身處餓死邊緣的江湖棄兒絕對是沒有多少機會撒謊的。

“為了我?今天早晨你突然帶了三個高手來也是為了我?你們不讓我出廚房也是為了我?你拿著刀看著我。說求我千萬不要出廚房,你是為了我?你現在把我牽連進去也是為了我?更何況你這要是殺王天逸,我可是欠他地!”

潭劍濤不語。

“我這人認命的!”張川秀指著潭劍濤一聲大叫:“那個時候你也說認命的!你手過你不恨王天逸地!你說過這是命!你也認命!”

“那時候是情非得已!”潭劍濤扭著頭大叫。

張川秀跳了起來。恐懼的眼淚在眼圈中打轉,他問道:“你在王天逸家里究竟見到什么?你沒去他家的時候不是這樣!你去了之后怎么突然會有這種事情?你天天晚上哭,我知道,可是哭歸哭,恨歸恨。你不能干出了這種受了他的好又反噬的勾當來啊!更何況干出這種設套殺人地事情來啊!你套的可是稱你為兄弟的人啊!”

潭劍濤猛地轉過頭來,嘴里咬牙切齒,眼里卻虛弱的纏著恐懼,他張開嘴動了幾下,卻還是沒有說出什么話來。

張川秀哀嘆一聲,叫到:“我當初就說不受王天逸的好,為什么?我害怕他!你和他處過幾年?我和他處過幾年?你知道他有多狠?你能在滿屋人的嘲諷中堅持幾年練武嗎?你能在結交豪門少主后不動聲色嗎?你能一翻臉就敢把同門打的血流滿地嗎?他和你我不是一種人!你在甲組可能見得都是英雄。單我們戊組。象王天逸那種人太少,就像鶴立雞群,說實話,我和他相處這么長時間,他留給我唯一地印象就是恐懼”

“別說了!我如果不殘廢不會比他差!”潭劍濤血涌滿面,他大吼出口才發現他可以容忍恐懼但不能容忍王天逸比他強,在提到王天逸地時候,腦子里想到的居然是那豪宅和那駿馬。

“你不比他差?”張川秀怒極反笑。“他殺過多少人了?殺得是誰?有比他弱的嗎?王天逸這種人如果要做掉你的話,你以為你一個人就能擋的住?那你真英雄了!”

一句話,潭劍濤臉色由怒紅轉成蒼白,他呼呼的喘氣,看了自己的手又看了自己的腳,心頭狂跳,張川秀提醒了他。

他自從見識過王天逸地奢華生活后,一直是拿自己未殘的幻想和王天逸想比,從來沒想過如果王天逸不死,就算他在長樂幫中混的再爛,他一個人發起狠來,自己就算手腳完好也擋不住王天逸這樣兇悍的殺手,屠殺青城之戰潭劍濤可是親歷,只是王天逸重逢的親切和幾年的時間給他帶來的只是戊組甲組此類的回憶,沉浸在自己在江湖中縱橫寥廓的幻想中,竟然忘了王天逸曾經做過什么,此刻王天逸那晚的猙獰與可怕歷歷在目,幾乎讓他閉過氣去。

王天逸這種人就算再落魄,一個人干掉他這樣的殘廢也是輕而易舉的,潭劍濤身體搖搖欲墜。

耳邊張川秀帶著哭腔的聲音仍在喋喋不休:“你既然受了王天逸的恩惠,自當是以恩人相待,奈何做出今日這事,認命就認命,反復無常誰受得了

潭劍濤自覺腦門上血突突的在跳:閉嘴!”

一聲大吼,潭劍濤掏出那把剝魚鱗的刀顫巍巍的對住了張川秀。

“你要殺我?是滅口嗎?”張川秀看著那刀,臉上似笑非笑,倒像是要大哭一場:“你剛才用這玩意兒讓我坐在那里,你以為我怕的是你嗎?我不敢在那些高手面前生事而已。你能殺人嗎?醒醒吧,劍濤,你早不是青城弟子的領袖了”

潭劍濤面如死灰,刀當的一聲掉在地上,那片粘在上面的干癟魚鱗輕飄飄的磕飛了。

“川秀,我去找計百連,拿到銀子后就遠走高飛了,你不要不要不要給王天逸說”潭劍濤雙手下撐。拿不定主意是不是磕頭。

張川秀無力的揮會首,臉別過去說道:“你地事我管不了,也不管”

看著潭劍濤那劇烈喘息而起伏的背影消失在門里。張川秀一聲嘆息癱坐在椅子里,叫道:“說什么說啊,要是王天逸翻臉。弄不好我也沒命了,還落個恩將仇報的惡名”兩行熱淚滾滾而下——

“左爺,我一直仰慕昆侖,您知道我祖父地叔叔的女婿,就是昆侖的。聽他說那個時候昆侖,武黨,少林三雄并立,委實風光地很”聽著客人的喋喋不休的馬屁,宿醉未醒的強忍著頭疼,打了個哈欠,盤腿坐在椅子上的他毫不顧禮節,揭開客人所送禮物的蓋布,看見竟然是一盤罕見的西域水果。眼睛一亮。伸手拿了一串葡萄張口便大嚼起來,連核都不吐。

看主人如此喜歡自己的禮物,客人眼睛一亮,唾沫飛得更遠了,昆侖的人全是貴客,做為一個沒有后臺的江湖諞客,能輪上他來拜見委實不容易,花了不少銀子。當然要好好的表現一番,目的就是看看昆侖有地長樂幫地鹽引能不能轉賣給他,這可是好東西。

不過眼前這個昆侖高手左飛可是能氣死人,不光是一股酒氣熏熏的來見人,而且根本不好好聽你的,不停的打哈欠,嘴里恩恩啊啊的,讓這客人恨不得有跳起來狂抽左飛耳光的沖動。

就在這時,一個下人過來對哈欠連天的左飛湊著耳朵說了一通。

就在客人瞠目結舌的中,左飛竟然連個招呼都不打就大喇喇的撇下他出去了。

不一會,左飛連蹦帶跳地回來,也精神了,象只猴子般坐在椅子里挪動不已,盯著客人上上下下看個不停。

客人驚異之下,卻以為左飛徹底醒酒了,身為江湖諞客,口才好不好另說,但對人談生意卻是一談就上癮,見到自己說話的對象精神頭來了,自己更興奮了,天花亂墜的說的更起勁了。

左飛則好象懷里塞了一條猴子,在椅圈里挪來挪去,一會低頭咬牙切齒一會盯著說客發呆一會又把拇指塞進嘴里大咬。

“左爺,您這是”聽眾興奮當然好,但如此扭動不安委實讓說的人有點忐忑,說了半天,說的人試探的問道,想看看這個昆侖派的高手是不是有羊角瘋病。

左飛啪的一聲跳下椅子,連拖鞋都不穿,就赤著腳走到諞客面前,幾乎鼻子碰到鼻子問道:“你叫計百連?”

“哈!”計百連往回縮頭,聞言一愣,心想說的爺爺我口干舌躁,弄了半天你都不知道我是誰啊,當我開頭的抱門號是放屁啊,心里怒歸怒,但轉念一想,不管你剛才怎么當我是屁蟲子,只要聽我的還是等于我成功了一半,于是臉上笑容滿面連連點頭:“是是是鄙人計百連,已經抱過名號了,大約左先生沒聽清”

“都是青城的,怎么養出你這樣的王八蛋?!”左飛突地一聲冷哼。

“啥?”計百連還沒回過神來,眼前已經拳影飛閃。

“哇!”慘叫中,計百連連人帶椅子被左飛一拳摜在地上。

“左先生,你這是做什么?”計百連畢竟是練過的,一個冷子爬了起來,捂著臉抬頭滿臉都是震驚,可是他看見的是道裹著勁風的黑影迎面撲來。

左飛的脛骨。

計百連連慘叫都發不出,被左飛一腿抽在臉上,力道霸道得連身子都順著這腿朝門口飛了出去。

“啪嗒”計百連不知滾了幾滾,手碰到門檻身子才停住,滿眼黑暗中金星亂飛,一條腿從他臉上跨了過去,有聲音在頭頂叫道:“阿飛啊,我說的是:你讓他走就好了,我的人早準備好了!你何必自己出手?這里可是慕容的地盤。你真是亂來!”

左飛的聲音傳來,遙遠的好象在天邊,是笑著說的:“聽說他對你出手,我沒忍住啊,兄弟啊”

金星消失了。黑暗籠罩了一切,計百連徹底暈了過去——

“張老板,這是怎么地了?”讓潭劍濤支開了。這個店地廚師伙計現在才回來做工,在門口看到店里的一邊狼籍,在門口遲疑著要不要進來。

張川秀委頓的抬起頭來。他一張臉蒼白地好象老了二十歲,“今天歇業,你們放假吧。”

送走伙計,張川秀顫巍巍的站起來,渾身一抖。猛地撲到門邊,把被生拆下來的門板上地劍拔了下來,哐啷一聲扔在地上,把門板推進門框,又抄起門后的門閂,作勢要把這搖搖欲墜的門閂上。

但一手抵住門一手拿門閂的他,突然停頓。他看了看腳下的那把劍。那上面還一閃一閃地發著光,寒光,他扭頭朝后看去,透骨釘的尾巴烏油油的和劍光呼應著。

門閂脫手掉在地上。

張川秀看著自己的手,那上面都是硬繭,但卻不是刀或者劍磨出來,磨出那些繭子來的只是菜刀,做菜的菜刀。而他要閂上的卻是剎那間地江湖殺場。里面還飄著殺氣和血腥地江湖殺場。

“我這樣的手能閂上這門嗎?”張川秀一聲嘆息,退了開去,門板轟然倒地,砸在劍上發出一聲輕脆的鳴叫。

張川秀怔怔的倒退著,仿佛門板倒地的空擋里射近來的不是陽光而是無常的勾魂地獄火。

突然他扭身,猛地穿過這殺氣騰扔的前廳只往后院沖去。

很快他就拿著一個包裹象剛才那樣沖出來了,包裹很小,但這里面是他所有地財產。

他對著那道陽光沖去,仿佛那是通往極樂世界的唯一同道。

但他還是停在了門口。

逃避危險也是需要勇氣的。

而他還是沒有鼓起這一走了之的勇氣。

回過頭他,他緩慢而絕望的轉頭走回店里,把三條腿的桌子扶正,用手擦去上面的污漬和泥土,看著這個店,這個他夢里出現無數次的舞臺,在這個舞臺上面,他開心歡笑,他和他未來的娘子一起歡笑,還偶他們開心的兒子。

包裹無力的掉落在地上,在血漬上打了一個滾,張川秀伏在一個桌子上抽泣起來——

他和他的娘子還有兒子正在歡笑,突然渾身是血的王天宜握著鮮血淋漓的長劍沖了近來,他盯著張川秀叫道:“我已經殺光所有青城高手,后面還有追兵,你幫我擋一擋!”

血的紅色肆無忌憚橫沖直撞,一切都變得血紅無比。

“川秀!川秀!”正渾身發抖的張川秀被人大力搖晃醒了,面前站者的是潭劍濤。

“你這是怎么了?”

“我沒等到計百連!”潭劍濤眼睛已經完全變成紅的了,恐懼的好象要凸出來。

“哎,那你要怎么辦?”張川秀一聲嘆息。

“咱們逃命吧。離開這建康,回北方去”潭劍濤言無倫次的說到。

“我不走。”張川秀斬釘截鐵的說道。

“我沒參與什么江湖事情?我憑什么要走?”張川秀說道。

“你難道沒有在青城學過藝嗎?”潭劍濤急的好象要跳起來,“這里是你我的酒館,王天逸在這里受到伏擊,萬一他要報復,你也跑不了啊!”

“沒做就是沒做,老天作證!”張川秀恨恨的嘆出一口氣,“他來找我,我就是這句話!要殺我,我還是這句話!隨他娘的去吧,我不走,老子認命了。”

潭劍濤倒抽一口冷氣,看了張川秀良久,才說道:“川秀,你是不是不敢跑吧?你和我一起跑,你就背實了一樣的罪名。”

心事被潭劍濤叫破,張川秀一窘,但生死關頭,也沒心情搪塞,張川秀直接承認了:“沒錯。”

“你呀!”潭劍濤一聲悲叫:“你這是把命放在王天逸手里啊,他可是殺人如麻啊!萬一他不論青紅皂白上來就砍,你命休矣,還不如和我一起逃命,起碼活命與否還握在自己手里。”

眼淚滲出皮膚,把張川秀眼睛滲成紅色,他慢慢的說道:“我說過,我認命。”

潭劍濤氣得大叫:“我拉你入水是我不對,但是你這樣聽天由命,是把自己的小命當球耍啊!你有點勇氣好不好?!”

“我不怕認命,我怕的是反常,既然我一直認命,那就認下去好了,要是死了,我認了。”

潭劍濤閉嘴了,他看了張川秀良久,“啪”的一下跪下了:“我對不起你,我要走了。保重。”說罷連磕三個頭。

張川秀沒有阻止,等潭劍濤磕完,他指著地上那個染了血跡的包裹說:“我剛才想跑,想在我不走了,包裹里有一身衣服幾兩碎銀子,我們的所有家當,你拿者跑吧。”

潭劍濤喉頭嗚咽一聲,生生的吧哭聲咽了回去,在淚花中無聲的又磕了個頭,檢起那包,頭也不回朝外走了。

“唉”張川秀長長嘆了一口氣,慢慢站起來,拿了掃吧,開始打掃店面——

天黑了。張川秀終于弄干凈了這小店,他點起了油燈,抱起了一壇子平時他絕對不舍得喝的好酒,自己倒上,開始喝起來,每一口都在口里漱幾圈才吞下肚去,要把這美味滲進骨頭記進心里。

一輛馬車停在了這酒館的門口,一個小廝摸樣的人下來馬車,急咻咻的跑進店里來。

“客官,本店今天歇業。”張川秀說道。

“您是張川秀掌柜?”那小廝問道。

“是我,怎么?”張川秀聽得居然是找自己的,抬起頭來。

“我是計百連計爺派來的。”那人壓低聲音說道。

一聽計百連這家伙的名字,張川秀眼睛瞪圓了,問道:“什么事情?”

“計百連說事情敗了,讓我請您趕緊離開,此地危險。”

張川秀一仰脖子,灌下一大口酒,大叫道:“狗屁事情?計百連我不認識!滾!”

那小廝一驚,伸手擺了個刀切的手勢,說道:“就是潭劍濤牽頭的事情啊,現在情況危急,怕您有危險,馬車就在門外,您趕緊走吧。”

“危險?什么危險?老子就在這里,愛來不來!我不和計百連什么的攙合,滾!滾!滾!”

那小廝還在糾纏,張川秀不耐煩起來,連酒壇一起朝那小廝砸了過去,那人這才驚訝的跑了出去。

“危險?我開個酒館高興死,居然有危險!操計百連他大爺的!”張川秀又拍開一壇酒對著嘴灌了下去——

“川秀?川秀?”夢里有人在叫自己,伏在桌子上睡著張川秀抽泣著擼了擼鼻子,慢慢的張開了眼睛。

擦去眼角淚痕,張川秀看清了周邊的情況,酒也驚醒了大半。

夜已深,小店里卻燈火通明,店里站滿了荷槍佩刀的武林中人。

而和他對面而坐的就是王天逸,正看著自己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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