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聽劍吟

第八十二章-臨陣倒戈

宋書適才使出的暗器真是東來峰老寨主贈給女婿的防身之物,施老寨主也是當年在虎頭寨下刀救下了一個受傷路過的江湖客,那人感念施老寨主的救命之恩,贈了這個名曰疾風驟雨的暗器給施老寨主。

老寨主嫁女之時,將此物贈給女婿宋書,他知道自己這個女婿沒有武藝傍身,又是一副書生模樣,疾風驟雨在他手中,反而更能麻痹敵人,將這暗器發揮到極致。

宋書當年接下此物之時,心中還有疑惑,小小幾寸見方的漆黑盒中,靜靜的躺著百枚如發銀針,針尖之上散發著碧綠光芒,饒是宋書不會武功,也知道這是淬了劇毒的暗器,這漆黑盒外各自有一堅韌絲線貫穿。

將此物貼身置于胸前,絲線穿過衣袖直至袖口,危極之時,隨時扯動絲線,胸口的漆黑盒子便會將盒中銀針彈射而出,傷敵不備。

方才正是沈馭樓舍身擋刀,讓尺伏與鷹鉤鼻放松了警惕,這才讓宋書抓住機會,放出疾風驟雨,一擊之下,二人倒地不起。

場外的煙袋鍋回過神來,在他的內心深處,仍是保留這一絲善念,見自己兩位師兄喪命在書生的暗器之下,煙袋鍋的內心真天人交戰。

千刃師兄交代了要滅沈馭樓的口,此刻沈馭樓就躺在不遠處,身受重傷,生命垂危,那書生的暗器雖然威力極強,如不是偷襲出手,那暗器對自己來說,并不能阻擋自己取了沈馭樓性命。

可多年的濫殺無辜,已讓煙袋鍋心生倦怠,他從當年隨尺千刃叛出墨門之時,就是厭倦了江湖仇殺之事,如今尺伏與鷹鉤鼻皆亡,自己不如就此放他幾人離去,隱姓埋名,豈不是更好。

不遠處的宋書哪里知道這手持煙袋之人的心思,眼見中了疾風驟雨的二人倒在雪地中,一動不動,心中盤算著如何解決了這最后一人,好趕緊帶著沈馭樓去醫治。

就在宋書將注意力都放在煙袋鍋身上之時,耳邊只聽刀聲破空,眼前只望見刀光一閃。

再低頭時,自己的雙掌已經與手臂分離,掉落在地,掌心還緊緊攥著觸發胸前疾風驟雨的絲線。

許是這刀太快,宋書未覺疼痛,只感手腕一麻,直到望見自己雙掌落地,那股鉆心的疼痛才涌了上來。

片刻后,宋書手腕處鮮血涌出,將腳下積雪盡數染紅,宋書疼的滿地打滾,痛不欲生。

這瞬間的變數,煙袋鍋盡收眼底,望見帶著獰笑的尺伏從地面緩緩起身,向著那面無血色的中年書生笑道:“沒想到你這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還有如此寶貝,一會宰了你們之后,這物件兒我得好好端詳一番。”

尺伏說完,冷冷的望向腳邊鷹鉤鼻的尸體,眼中不帶一絲情感。

原來適才宋書使出暗器之時,尺伏與鷹鉤鼻二人已來不及變招,千鈞之際,尺伏靈光一閃,單手拉過鷹鉤鼻遮擋,用自己師弟的身體將暗器盡數擋下,裝作中招倒地。

而宋書不會武藝,以為二人中招,自是毫無察覺,將戒備之心全放在場外的煙袋鍋身上,直到尺伏瞧見了宋書的空當,抓起鷹鉤鼻掉落雪地的單刀,雙刀齊出,將宋書雙腕齊齊斬斷,這才起身。

尺伏并未一刀要了宋書的命,只是他喜歡看這些人臨死求生的慘樣,好滿足他心中的欲望。

望見面色如地面積雪一般蒼白的中年書生,尺伏獰笑著,愜意著,將手中雙刀用力向地面一插,踱步至宋書身旁。

此刻的宋書已疼的如蝦一般,弓著身子,緊緊的咬著牙,面上沾滿了地上的積雪。

尺伏帶著獰笑蹲下身子,看著這個在自己眼中已是死人的獵物,抓起他的斷腕,用力的捏著。

宋書再也忍受不住,哀嚎聲瞬間響徹荒村。

尺伏閉目昂首,似是在享受,隨后再度開口:“你傷了我師弟的性命,我可要好好折磨你一番,不過若是你開口求我,我倒是可以給你一個痛快。”

宋書許是失血過多,許是天氣寒冷,只是不住的顫抖,可他的眼中竟無一絲懼怕,費力的擠出一絲笑容,顫顫巍巍的開口:“你們這班畜生,視人命如草芥,必遭天譴。”

話音未落,尺伏的手已經用力按壓傷口,宋書本就蒼白的臉色已是微微泛青,在尺伏手間用力之下,宋書已疼的叫不出聲了。

尺伏雙目中已滿是癲狂神色,見這中年書生意識已有些迷離,毫無血色的雙唇喃喃的低語,以為他終是熬不住要開口求饒,忙俯低了身子,要去聽他到底說了什么。

結果尺伏只聽到這中年書生氣若游絲,帶著自嘲的笑,喃喃道:“仙佛..茫茫..兩未成...百無..一用..是書..生。”

尺伏聽清他的話,已氣的嘴角抽動,這書生竟不畏死,讓自己沒了樂趣。回身拾起單刀,就要結果了這兩人性命。

拎起單刀,尺伏就要下手,忽聞一聲怒叱:“放開我的夫君。”

隨著這聲怒叱,女子一席紅衣,縱身躍來,還未落地,丈余長鞭已如毒蛇吐信,向尺伏襲來。

尺伏在江湖多年拼殺,自是不慌不忙,揮動手中單刀,護住中門,腳下踏地后躍,直至長鞭共計范圍圈外,止住身形。

那女子一招逼退尺伏,落于宋書身旁。望見雙腕齊斷,氣若游絲的宋書,眼眶中晶瑩涌動,可她并未像一般女子痛哭流涕,而是緊咬下唇,雙目緊緊盯著丈外持刀的尺伏。

輕聲呼喚道:“夫君,夫君。”

宋書本已虛弱不堪,聽到這聲音,費力的抬起眼皮,施詩的聲音出現在眼前,宋書虛弱開口道:“夫人..你如何來了..那消息傳..傳出去..了嗎。”

“夫君放心,我已經想了法子,當下是先結果了這廝,為你和沈大哥療傷。”施詩在城外瞧見了這三個黑衣人,本去報信的施詩實是放心不下,在她的心中,可管不了什么萬鈞,什么天下百姓,只有心愛之人,這才趕來十里荒村。

見夫君問起,未免夫君擔憂,便隨口扯了個慌。雖然心中擔憂夫君安危,可那黑衣漢子確是高手,眼神不敢移開他手中單刀,只能開口安慰夫君道。

從懷中摸索出一瓶止血散,咬開瓶蓋木塞,施詩盯著黑衣人,用余光瞥見夫君斷腕出,將止血散灑在傷口。

悶哼一聲,宋書咬牙堅持著,他知道施詩的性子,既然來了,就代表她已下了決心,再多的勸阻之言都已無用了,自己能做的就是不讓妻子分心。

止血散果是療傷之藥,撒在斷腕處,瞬時就已止住了鮮血。

余光再度瞥過夫君的斷腕,怒氣盈胸,手中握緊鞭把,疾步上前,沖向尺伏。

尺伏見又來了新的獵物,不由興奮起來,側首避開長鞭,尺伏身形一閃,搶入這女子身前,長鞭臨敵在乎與敵拉開距離,以長度壓制敵人,正是一寸長一寸強。尺伏搶入內圈,手中單刀專撿對方必救之處劈砍,乃是一寸短一寸險。

短短幾招,女子就已落了下風,只能雙手扯回長鞭招架對方的快刀搶攻。

瞧著對方一刀當頭劈下,女子舉鞭作勢格擋,不料對方這刀僅是佯攻,左掌變拳,搶入中門,一拳擊中女子肩頭。

施詩登時覺得右臂酸麻,可瞧見對方刀勢又至,只得后退避開,可這一步后退,便已無法阻擋對方刀勢,只見那刀花挽動,如同花朵綻放,施詩只能憑著臨敵經驗步步閃躲。

尺伏見對方落入下風,單刀直入,變劈砍為直刺,直指女子心窩。

女子雖然落了下風,可也不曾慌張,見單刀筆直刺來,將右手長鞭鞭把丟至左手,手腕急抖,丈余長鞭如同海之旋渦,卷起層層鞭浪,單刀直入之時,施詩左手用力扯動長鞭,鞭浪忽的收緊將長刀連同那人持刀小臂,緊緊卷住。

一擊得手,女子不由放下心來,可還未曾喘口氣,就見對方內力直抵刀身,那刀刃上似是蒙上了一層白色霧氣。

只見對方刀身一抖,困住對方單刀的長鞭破竹一般,碎裂開來。

尺伏見對方長鞭已被自己單刀所破,當下并不停招,沖著女子當頭一刀。

女子見避無可避,使出一招空手接白刃,雙掌合十,接住了這一刀,可隨著雙手接刀,自己的中門空當也暴露出來。

尺伏并未抽刀,而是凌空躍起,連出數腳。女子的心口五臟,連中數腳,嘔血倒飛出去。直直撞到一處殘破村宅的外墻之上,登時暈厥過去。

見到自家夫人從落入下風到敗于黑衣人之手,只在呼吸之間,手腕處傷口已經止血,宋書咬牙起身,跌跌撞撞的奔向那處。

尺伏望著場中眾人,不禁開口獰笑道:“這個世道本就是弱肉強食,好了,也玩夠了,送你三人一并上路。”

言畢,尺伏拎著單刀一步步的逼近幾人。就在尺伏舉刀正要動手之時。

忽然聽到場外煙袋鍋的聲音傳來:“尺伏師兄,還請手下留情。”

尺伏有些詫異的回頭望去,只見這位平日里自己都不曾瞧上眼的師弟,面色凝重的走來。

“你說什么?”

“還請師兄手下留情。”煙袋鍋正色道。

“我平日里倒是小瞧了你。”

“咱們這幫人早已不是當年尺安祖師坐下鋤強扶弱的墨者了,這人說的沒錯,咱們都是畜生,早晚必遭天譴。”煙袋鍋抬首望著尺伏,淡淡說道。

煙袋鍋本就搖擺不定的心思,似是被斷了雙手的宋書罵醒,見尺伏就要動手殺人,出言制止。

“看來你忘了你手上也沾滿了無辜百姓的鮮血呀,我的尺信師弟。”尺伏嘲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