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大丈夫

第四十章 集賢軒

玉石店的伙計們眼睜睜地望著陸文景等人走出大門,各個臉上掛著驚疑之色,卻誰也不敢上去阻攔。

“真是一家黑心店,早晚關門大吉。”蘭英回頭看了一眼,撇撇嘴巴。

趙芊柔仍舊有些擔心:

“等那掌柜的醒來,肯定會上報給九千歲,相公真的不怕?”

陸文景笑道:

“比起被劉公公追責,我更害怕娘子被人欺負。娘子大可把心放回肚子里,有相公在,誰也不敢動咱。”

“相公...”趙芊柔心中微動。

“時間還早,我陪著娘子再逛逛?”

“好。”

趙芊柔輕輕點了點頭,美眸閃動之下,先前的疑慮被一掃而空,靦腆地朝陸文景的身側靠了靠。

自從嫁到了陸家,趙芊柔便感受到相公身上所擁有的一種超然的自信,這種自信不是盲目的自大,而是來源于一個人由內而外散發的獨特氣質。

盡管他時不時擺出一副“天塌下來有我頂著”的大男人模樣,卻莫名其妙地很讓人安心。

有相公在身邊,妾身什么都不怕...

趙芊柔心念著,不知不覺和相公走走停停,沿著成賢街慢慢踱著步子,聊上些京師的風土人情和坊間的傳聞,倒也有別有一番樂趣。

時間過得很快,陸文景陪著娘子又逛了幾家店鋪后,臨到一家茶館的跟前。

茶館老舊的牌匾上,題著“集賢軒”三個大字,來往的人雖然不多,卻都是些有頭有臉的人物。

“集賢軒?聽老爹說過,這家茶館可有些年頭了吧?”陸文景朝身后問道。

劉嗣回答:

“回少爺,前朝的時候就在了。”

“咱們進去瞧瞧,順便喝口茶解解渴。”

趙芊柔心思縝密,知道相公要和劉管家談正事,于是懂事說:

“相公,我和英兒還沒逛夠,你們先要茶,稍后咱們在此碰面如何?”

“也好,英兒,你可要照顧好你家小姐,別又惹出什么亂子。”陸文景看向蘭英。

“知道了少爺,有奴婢在,誰要欺負小姐,看我不把他大卸八塊。”

蘭英順手比劃一下,現出得意的神色。

陸文景臉色稍微難看,暗道你這小丫頭片子不給少爺我惹事就不錯了...

目送娘子和英兒離開,陸文景松了口氣后,和劉管家一前一后進了茶館。

和茗春樓不同,集賢軒的格局更顯得典雅別致,處處彰顯出文人雅士的那一份淡泊之趣。

甚至,連那小小茶倌的氣質也高了不止一個層次,舉手投足間,也能看出幾分文化底蘊。

“不愧是一家老店,氛圍不錯。”

陸文景心情大好,叫來茶倌后,兩人被安置在一間私密性還算不錯的茶室中。

只等了片刻,茶倌親自為客人泡好茶,躬身而退。

一時間,茶香淡淡地彌漫在茶室中,讓陸文景的心神完全放松下來。

“這家店還是懂茶的,難怪能存活這么久。”

劉嗣道:

“集賢軒的茶,都采自陸家,每年光是購買茶葉,就要花費數萬兩銀子。”

陸文景有些驚訝:

“那就是說,陸家從這小小的集賢軒,賺了不下萬兩銀子么?”

劉嗣點點頭:

“陸家賺了些,集賢軒賺得更多。少爺別小看了這一壺毛峰,怎么說也得小五十兩銀子。”

“這么夸張?”

“集賢軒用全是極品茶葉,再加上這里名氣大,經常有些達官貴人到此附庸風雅,根本就不在乎這點銀子。”

陸文景嘖嘖舌,“我懂的,人一旦富貴了,就想彰顯一下優越感,又怕落了俗套,這里既能喝到好茶,又特別有面子,難怪這么興隆。嗯...學到了,這趟沒白來。”

劉嗣為他倒茶:

“少爺,那個小驢子的事,您不打算跟老奴說一說么?”

一提起小驢子,陸文景笑道:

“劉叔還念著那件事呢?小驢子現在怎么樣了?”

“老奴聽少爺的吩咐,親自為他處理了傷口,現在能站起來了,要恢復的話,還得三四天。”

陸文景微微點頭:“我沒閹了他,劉叔是不是覺得有些奇怪?”

“老奴不敢欺瞞少爺,是有些奇怪。”劉嗣雙手端著茶杯敬上,“那小驢子勾結焦家是真,少爺為什么要大費周章,來這么一出?”

陸文景接過茶,道:

“我這計,名叫苦肉計,卻不能真讓他給廢了,應該廢的,是那幾個躲在后面坐享其成的害蟲,事成之后,該有他們受的。”

“...少爺的意思是,打算讓小驢子為我們所用?”劉嗣有些轉過彎來。

“沒錯,這一計若成,焦家非倒不可,我陸家也能喘上一口氣了。”

“真的能扳倒焦家的話,老奴愿聽從少爺調遣!”

陸文景品了口茶,怡然道:

“先別急,劉叔且聽我把計劃說完...”

劉嗣豎起耳朵恭聽,等少爺把計劃說出之后,神色極為震驚。

“此計絕妙,可就是不知道,那焦家上不上鉤?”

陸文景目光炯炯:

“他們一定會上鉤的,九千歲下的任務,焦家再失利的話,恐怕就要失寵。”

劉嗣不禁贊道:

“少爺深思熟慮,運籌帷幄,簡直是當世孔明、劉伯溫!”

陸文景一笑:

“劉叔的馬屁拍得也很響亮嘛...”

劉嗣趕緊否認:

“老奴不是拍馬屁,少爺的能耐老奴早見識過了,您真的是未卜先知啊!”

“劉叔真會開玩笑,我要真能未卜先知的話,那老爹就不用整天去拜神仙了。”陸文景打趣道。

“這...少爺說得是...”

兩人相視一笑,將茶一飲而盡,又聊了些陸家生意上的事,不覺中已過了一炷香的時間。

俗話說人有三急,陸文景漸漸覺得小腹腫脹,想出茶室解決一下,于是跟劉嗣交待一聲后,起身走向了公廁。

釋放完后,剛返回到茶室前,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入耳朵。

“崔兄明日就要動身去南京?”

“唉,吏部催得緊,再拖的話,劉太監也不能饒我。”

“真是閹黨誤國,朝廷要是連崔兄這種老實人都容不下的話,那天下的讀書人還有必要出仕么?”

“用修兄不必如此失望,依我看,閹黨之所以猖獗,還不是靠著圣上的恩寵肆無忌憚?他日一旦失寵,他們必當死無葬身之地!”

“唉,話雖然這么說,可當下外朝直臣被劉太監革職的革職,外放的外放,眼看禮樂崩壞,江山社稷陷入水深火熱,我等士子卻無能為力,可悲啊...”

“小座主未免太悲觀了,當前內閣中,還有老師和李閣老在,后年會試,相信小座主定會高中金榜,到了那時,便可大施拳腳了。”

陸文景聽兩人的對話,早認出其中一人,暗暗輕笑一聲后,轉身沿著廊道走了約莫六七步,便在拐角處碰到那兩個茶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