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業

0613 直取壽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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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剛在聽完李泰這番話后,便也低頭沉吟起來,但在過了好一會兒之后,還是有些無奈的搖頭嘆息。想要在淮南地區解決慕容紹宗,實在是太難了。

姑且不論慕容紹宗眼下的勢力大小、能力高低,單單如今淮南這片地方,對于西魏就太不友好了。

此邊州郡多數歸附東魏,哪怕僅僅只是名義上的節制,但人心之向背歸屬已經很能說明問題。西魏在這片土地上,可以說是沒有任何威懾力和吸引力。

如今兵進義陽,已經算是荊州總管府勢力開拓的一個極限,如果再要向外延伸,戰線進一步被拉長,各種隱患就會紛紛暴露出來。而且一旦遭遇挫折,那可不僅僅只是兵敗撤軍那么簡單,會使得荊州總管府所控制的區域連鎖性的坍塌,結局怕是會比王思政更加悲慘。

趙剛敢于以身犯險、親自潛入義陽策反蠻人以奇襲奪城,絕不是一個膽怯的人,但是當聽到李泰打算進據淮南而與慕容紹宗決一死戰,心內也是極不看好。

如若雙方一戰果真不可避免,那還不如干脆在慕容紹宗之前兵犯沔北時便全力一戰,起碼當時還占據著地利。

如今西魏漢東之地新附未定,在淮南又全無根基,本身實力并沒有明顯的增長,反而慕容紹宗在兵進懸瓠,之后又招撫到許多地方武裝依附過去,勢力較之前進犯沔北時更加雄大。

之前李泰能夠不失冷靜、嚴陣以待的迫退慕容紹宗,如今義陽乍得,居然便想在淮南同慕容紹宗展開決戰。這在趙剛看來,實在是太不明智了!

李泰見趙剛唉聲嘆氣、沉吟不語,自然知其心中所想,于是他便又笑語道:“師之決勝,在于用勢。慕容紹宗雖是賊之名將,可若事不在己,同樣要束手束腳。其眾久頓于途、不知去就,銳氣已喪,勢必難當惡戰。我前之所以不與力戰,磨其銳、泄其氣,使其寇而無功,師自疲厭、有懈怠心。”

哪怕再英明的將領,也難以將自己的戰術思路完整的灌輸給每一名士卒。絕大多數的將領和士兵,都是在用進退得失等直接的外在表現來判斷行動成功還是失敗。

自寒山堰之戰以來,慕容紹宗連克強敵,自身就帶有一個屢戰屢勝的光環,其麾下將士們必然也都士氣如虹。同這樣的軍隊戰斗是最危險的,因為不清楚戰場上他們什么時候就直接開無雙。

在沔北由于李泰的嚴陣以待,慕容紹宗不愿付出太大的代價而主動引軍退走,彼此間也談不上誰勝誰負,但對其軍將士而言總是勞而無功,便把他們那連勝的節奏小小打斷一下。

趙剛聽到這里的時候,面色稍緩,算是勉強接受了這一解釋,但還是忍不住說道:“如今淮南諸方多奉東朝號令,一旦知我入境與賊交戰,恐怕會……”

講到這個問題,李泰就更不擔心了,直接大笑道:“南梁降人,見侯景巨寇亂國而不敢攖鋒抗拒,觀君父受難深重而側身袖手于旁。我與東賊爭雄,其類引部觀戰而已,見我兩敗俱傷才最稱心意,又怎么會輕入戰陣、為東賊赴死。”

這個理由更強大到趙剛完全無從反駁,但他還是有一些憂慮,總覺得太過冒進了。

李泰也明白趙剛并不是為了冒犯自己的威嚴而不肯認同此計,只是不希望盲目冒進而顛覆大好局面,對于這種助益良多的下屬他也有足夠的耐心,于是便又將自己的計劃講述的更具體一些。

“淮南州郡降東者雖多,但彼此俱少呼應、各守私己而已,難能串結成勢。我只需持有此物,即可暢行于境,無所禁止,甚至于直取壽陽!”

說話間,李泰便將幾物擺出,分別是東魏朝廷任命夏侯強為南司州刺史的詔書與符印信物,都是從那俘虜夏侯平身上繳獲得來。

趙剛因為沒有進一步的進取想法,如今又已經攻奪了義陽城,而夏侯強也早已經逃亡三關,故而雖然繳獲了東魏發給其人的符印書令等信物,也只當做尋常繳獲,并沒有放在心上。

但這對李泰而言,卻是一個不小的驚喜。狐假虎威向來是他的拿手本領,如今有了東魏朝廷親賜的信物,當然要狠狠利用一把。

淮南州郡雖然多數投靠東魏,但彼此互無統隸,李泰持此信物借道而行,他們必然也不敢拒絕,如此便給了他兵不血刃而長驅直入的機會。

如今的慕容紹宗估計是還沒有得到東魏朝廷的正式授命,故而仍然盤桓于懸瓠而不敢向淮南進軍。但李泰自然不會客氣,他正可以借此偽裝、一路疾行,搶在慕容紹宗之前進占壽陽城。

侯景舉兵南下后,以其表弟王顯貴留守壽陽城。但當其亂軍還在圍攻建康臺城的時候,留守合肥的鄱陽王蕭范便派遣部將前往進攻壽陽,并且攻破了壽陽羅城,將王顯貴并其徒眾困于金城之中。

迫于無奈,王顯貴便舉城投降了東魏。只不過那時東魏仍未解決駐守潁川的王思政部,也并未增兵于淮南,仍以王顯貴留鎮壽陽。

鄱陽王蕭范因恐再攻壽陽或會觸怒東魏,再加上建康方面勤王戰事并不順利,于是便也暫停了針對壽陽的進攻。

但是蕭范的忍讓退兵并沒有換來東魏的以禮相待,潁川之戰結束之后,高澄當即便派遣西兗州刺史李伯穆率兵前往淮南以緊逼合肥。

對于這一情況,蕭范自是有些欲哭無淚,一方面畏懼東魏,另一方面恰逢此時建康城中被侯景狠耍了一把的蕭正德心懷忿恨、傳書欲召蕭范率兵入京。

雖然書信被侯景得獲,蕭正德也因此被處死,但這件事還是被蕭范輾轉得知,遂生前往建康之意。

于是趁著東魏軍進逼合肥之際,蕭范主動提出求和,愿以他所鎮守的合肥獻給東魏,懇求東魏出兵助其平定侯景叛亂,而后便率麾下兩萬人馬離開合肥,將此重鎮拱手相讓,再遣使護送兩名兒子前往鄴都為質、懇請東魏出兵,然后便率領所部人馬愉快的前往濡須口挖藕采菱角去了。

如此一來,合肥這個曾經讓孫十萬魂牽夢繞、思之不得的淮南重鎮,便被東魏垂手拾得。如果不是蕭家大派送的優惠活動,著實不敢想象。

蕭范雖然付出了這么大的代價,但東魏援軍當然不會有的。哪怕就連緊閉合肥的李伯穆,所率也不過幾千軍眾而已,而且完全沒有晉陽兵精銳隨軍而來。

這些情況,李泰都是從柳仲禮處得知。盡管柳仲禮本身也不咋滴,但是講到蕭范將合肥老巢拱手讓人、自斷退路,同時又將侯景自建康引下的行徑時,柳仲禮也忍不住嘲諷痛罵。

趙剛聽完李泰所講解進襲壽陽之計,雖仍覺得頗為兇險,但是細想之下也覺得這一計策大有可行。即便不說自己襲取義陽,就之前李泰奪取漢中,就要比奪取壽陽危險多了,畢竟如今壽陽城在守只有一個侯景黨羽王顯貴并其殘部而已。

但在壽陽下方、駐守合肥的李伯穆同樣也是一個不穩定因素,就算他們成功得據壽陽,而慕容紹宗也率部南來交戰,如果李伯穆北擊壽陽,那他們可就要腹背受敵,同樣身處劣勢。

當趙剛再提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李泰忍不住輕笑兩聲,然后便轉望向隨軍而來的高樂。

“李伯穆其人,是我家司徒公妻門丈人親弟。”

李伯穆出身趙郡李氏,是高仲密前妻李氏的叔叔,當然現在算起來也算是高澄的親戚了,故而頗受信任,被派遣率兵到淮南來。

聽到高樂這么說,趙剛腦海中頓時便泛起游說離間等種種操作,但高樂旋即便又說道:“其人雖然典軍國門之外,但卻不以勇毅而稱。他若敢輕涉戰局,末將就陣擒之!”

方方面面講述一遍,趙剛再作思忖,不免便覺得此計雖然仍是有些冒險,但卻也大有可操作的空間。凡言兵事,豈有萬全?

如今的趙剛不再擔心此計過于冒進,反而有些擔心慕容紹宗見狀不妙或會引兵不發,如此一來便錯過一個絕佳的機會。

畢竟本身實力所限,他們即便能夠進取壽陽,但也絕難長期占有。大軍久懸于外,不只軍資耗費大增,也會增加許多莫測的風險。

李泰對此則全不擔心,只要能夠進據壽陽,他就有絕對的把握讓慕容紹宗南來交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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