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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遼國的廢太子死了?!”大宋皇帝緊緊捏著御榻一邊的扶手,雙手直顫著。
石得一恭聲道:“聽說是在臨潢府拘押之地暴病而亡。”
“好!好!好!”
趙頊再也無法在御榻上維持著天子的形象,聽到這個消息,他怎么可能還能安坐如素。
趙頊想要大叫一聲,以發泄心中的興奮之情!
這當真是如有天助啊!
遼主如今只有一個皇孫,而這個皇孫的殺父仇人又是當今的權臣,且耶律洪基年紀也過了四十五。
遼國諸帝,也就遼圣宗過了花甲之年,六十一歲駕崩。遼太祖耶律阿保機活到五十多,其余幾位皇帝,有三十多的,也有四十多的,反正沒有一個是長壽的,由此來推斷,這耶律洪基當也沒有幾年可活了。
到時候,主少國疑,又是權臣當道,而且君臣之間還是不共戴天之仇,遼國內亂可想而知,那是指日可待。
趙頊興奮之下,一時都忘了自己這邊的情況其實也差不多。太廟中的幾位,可是沒有一個活到六十的,而且以他的父親最為短命。太祖、太宗、真宗、仁宗,都是過了五十,唯有英宗,只活到了三十六歲。
不過趙頊這時候不會去想敗興的事,他的思緒千回百轉,已經從遼國幾年后可能會發生的內亂,轉到了西夏國中,兩三年年內必然會發生的內亂上。
雖是母子之親,但權力卻是分毫不能讓人。西夏國母梁氏與其兄梁乙埋把持朝政多年,西夏國勢日蹙,國中多有怨聲。據派去西夏的密探回報,西夏國中各地,多有人盼望梁氏能早日撤簾,然后讓有著契丹人在背后支持的秉常親政,以挽回如今山河淪喪的局面。
只是梁氏得到了仁多家等幾個異姓大族的支持,才壓制住了王族嵬名家。但這樣的局面是不穩定的,秉常一歲大過一歲,梁氏壓不下他幾年了——多少人都有著同樣的預測,興慶府中的變亂,最多也只有兩三年了。
契丹內亂,西夏內亂,而他趙頊只要保證著大宋國中的穩定,一旦時機到來,便能點集百萬兵馬,一舉平滅西夏,繼而收復燕云失土,甚至可以一路打到臨潢府,乃至狼居胥山。
章惇能如馬援一般在交趾標銅立柱,難道他的泱泱大宋,就沒有一個能如霍去病的名將?!他早就清點過自己口袋里的諸多將帥,其中的任何一個,只要有著運氣和時間,加上無窮無盡的國力支持,到最后,都能完成霍去病的功業。
想要實現自幼年便有的夢想,也只要再等上幾年了!
為了春捺缽,也是為了迎接頭魚宴,在浩浩蕩蕩的十數萬大軍護衛下的大遼朝堂,已經離開了冬捺缽的所在地廣平淀,開始向北方混同江松花江畔的鴨子河濼前進。
大軍每天都要前進幾十里,離著上京臨潢府越來越近,過去之后再向東北走,就是混同江。原本在臨潢府中,還有一個與皇帝關系緊密的囚犯,不僅年輕,而且身份尊貴。但這名囚犯,他暴病身亡的消息,已經于一個月前傳到了廣平淀,臨潢府之外的流放地中,已經看不到大遼前任太子的身影。
就在一個月前,還有許多年輕人甚至天真的以為只要對耶律乙辛認輸服軟,他的攻勢就可以到此為止。但廢太子的暴卒打碎了諸多幻想,也給遼國的朝堂帶來了一股難以遏制的暗流。
多少王公貴戚聽到此事之后,背后都有一道涼意劃過,繼而一陣怒火便熊熊燃起。
耶律乙辛實在是太過肆無忌憚,當今天子的獨生子已經被廢去太子身份,又以拘押上京了,到最后竟然連性命都保不住。有兇焰正熾的耶律乙辛,那誰還有能耐保住自己的小命?
但他們的這點怒火,卻如同草原上的兔子,只冒出來個頭,就在竄遍全身的危機感中給縮回了洞去。
死了親生兒子的都不說話,他們越俎代庖又是何必?!
對于唯一的兒子突然暴斃,耶律洪基沒有太多的疑問。犯了重罪,心驚膽顫之下,很容易毀了身子骨,繼而生病暴卒。
但作為一名父親,耶律洪基卻也免不了要傷心。再怎么說都是兒子,而且還是好不容易才得來的獨子,從小養到大,最是疼愛不過,雖然由于種種原因,讓他廢去了太子之位。但他身下的這個位置遲早是他兒子的,這一點毋庸置疑。
當日,又是跟廢掉耶律浚太子之位時的情況一樣,耶律洪基整整七天無心游獵,一直待在帳中。
從耶律乙辛的臉上,根本看不出來有任何異樣,盡管他就是廢太子耶律浚暴卒的元兇,但當他聽到傳回來的捷報之后,沒有絲毫欣喜,也不見如釋重負的神態,什么反應都沒有,就像是死了一個陌生人一般。
自從他親手設計,將皇后蕭觀音陷于死地之后,他就已經不能回頭了。當自己與耶律浚兩人之間,只有一人能活的情況下,耶律乙辛絕不會選擇犧牲自己。
他不擔心耶律洪基會對耶律浚的死而遷怒自己,權位越高,對親情的看重就越少。
大遼國中,擁有相同血脈的人們互相廝殺的情況太多了。當年的承天太后,可也是對她的親姐姐也照樣狠得下手。父子叔侄兄弟姊妹,最為親近的血緣關系在遇上了權力之后,連坨馬糞都算不上。馬糞干了之后還能燒,這父子之親,也不過是讓人多留點淚,心情差個幾天罷了。
除非日后自己被證明在此事上有欺君之罪,否則就不用有多余的擔心。
“太師。”突然趕到耶律乙辛帳中的蕭得里底,臉上有著幾分抹不開的緊張,“皇帝想要召太子妃來此詢問!”
“我已經派人去了。”耶律乙辛早就得到了消息,他這位權臣在捺缽中布置下來的耳目,怎么都不可能輸給蕭得里底,“她見不到天子。”他的聲音和表情同樣冰冷。
蕭得里底先是愣了一下,繼而便放心了下來,但很快又有了一份隱憂,“先是太子,接著又是太子妃,會不會惹起疑心?”
“難道讓她見了皇帝,就不會惹起疑心了?”耶律乙辛反問著,見蕭得里底愣住,他冷道:“兩害相權取其輕!”
在路上死了的危害小,當真讓人到了天子面前,進而引發的反應,可是毀滅性的災難。
看見蕭得里底苦思冥想,耶律乙辛道,“最好還是多想想該怎么對付宋人。聽說南朝六十萬禁軍,已經是全數配裝鐵甲了。”
關于這個問題,的確已經在遼國高層傳播開了。盡管有人嗤之以鼻,表示自己絕對不信,但也有許多則是在看到天上飛船之后,才又全盤接受了這種說法。只是這樣一來,對宋人的畏懼之情,也隨之彌散開來。
蕭得里底就是其中一人,只是他的位置特殊,所以被重點照顧,“如果列陣而戰,再強的騎兵,也別想攻破身著鐵甲,手持神臂弓的南朝禁軍步卒。”
“要比誰家馬多、騎兵多,這還當真不是什么難事,也不會輸。可是要比誰家鐵多,甲胄多,那就真的是不能跟宋人相比。”
“宋人幸好只是工匠手藝出色,要是連上陣廝殺的武勇都一般出色,那大遼可就危險了。”
“哪里可能?”也許個別人能兩者皆備,但放在一軍之上,能有這等素質,基本上就是鳳毛麟角,不可能成軍的。想要大遼一國危險,好歹也要有個兩三萬再說。
耶律乙辛在心中自我安慰著,至少他不用擔心突然間冒出一支手持鍛錘的軍隊來,一邊拿著錘頭砸人,一邊為其他隊伍修補兵器,打造各色軍器。
不過不管怎么說,配裝鐵甲消耗的財力物力和人力,只有大宋一國能夠做到。遼國要拼了老命,才能勉強做出四五千套來;西夏就是想拼了性命,都不夠那個資格。
大宋的根基一天穩過一天,要想對抗擁有數千萬戶口的大國,也只有同樣等級的大國,區區西夏,根本不在話下。而眼下的天下形勢,大宋的國力已經遠遠壓倒遼國,遼國如果不能聯合西夏,同樣也是無能為力。
只是西夏國內如今的形勢有些不妙,耶律乙辛很清楚的知道了這一點,如果沒有外力干涉,梁氏當能一舉控制住嵬名家和秉常。不過現在就變成了兩強對峙的局面,想要分出個勝負,卻是難如登天,看來還得自己插手。
護送著遼國君臣,正在前往鴨子河濼的浩浩大軍,于除夕前夜抵達了上京臨潢府,并就此停了下來,正旦之會,依制當在上京城中的宮殿中舉行。等到正旦朝會結束,遼國君臣才會重新踏上行程。
由于宋遼兩國歷法不同的緣故,萬里之外的東京城,戊午之年的元旦要比遼國提前了整整一天。
就在遼國軍民歡度除夕的時候,皇宋元豐元年的正旦大朝會也終于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