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寺的后園,自然是偎綠倚翠,滿目芳華。只是隨著護駕衛士粗魯地闖入,清幽的環境立時被破壞掉了。
連接兩閣的二層回廊間,踩著翠色,狄仁杰與虺文忠一前一后緩緩踱著步子。經過一些令人眼花繚亂的變故,老狐貍膽子肥,主動為虺文忠所制,想要從其口中套出點東西。
虺文忠兩眼銳利有神,面對周遭越發嚴密的圍困,越顯從容不迫,大概是自詡“天下第一高手”的緣故吧,他顯得很有底氣。
面對這個危險的角色,狄胖胖安之若素,甚至直接忽略掉了那架在脖間的利刃。面色泰然,就似一個老朋友一般,同虺文忠敘著話。
“能告訴我,既然是來行刺的,方才在殿中,為何要出手救駕?”狄仁杰慢悠悠地邁著步子。
聞言,虺文忠一“愣”,良久,方才由衷地嘆服道:“剛才場面那般混亂。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做出如此精準的判斷,狄公之能,天下僅此一人!”
閃靈,好似也加入了舔狗之列。
老狐貍笑了,虺文忠的回答讓他變得和顏悅色的:“能告訴我,為什么?”
迎著狄仁杰的目光,虺文忠表情間流露出一絲復雜的情緒,銳利的目光仿佛都鈍化了,長太息一聲:“大概是狄公方才的祭詞吧。內教黎庶,治州縣;外和戎夷,定邊河;興水利,重農桑,務農墾,積善糧,使公私倉廩豐實,民生富足”
一直觀察著虺文忠的表情,對其眼神中的迷離,狄仁杰心中微感訝異,面上卻不動聲色:“陛下,當得一代圣君!”
“只可惜竊了我大唐天下!”虺文忠語氣疾厲地應道,表情間又浮現出恨意。
搖了搖頭,狄胖胖仿佛真與其交心一般:“陛下為國母,待她老人家百年之后,大唐神器自復!”
“狄公與我這叛黨逆賊說這些,就不懼流言?”虺文忠望著狄仁杰。
老狐貍胖臉上的笑意愈濃了,淡淡然地說:“類似的話,我與皇帝當面,都不止講過一次!”
“你為什么永遠都這么自信?”深深地看了狄胖胖一眼,虺文忠問。
聞問,狄胖胖停下了腳步,認真地答道:“因為我是狄仁杰。”
“這個理由,也只有自狄公口中說出,才讓人信服!”嘴角散開點苦笑,虺文忠又很自然地舔了下,并將手中的刀放了下來。
見狀,狄胖胖似乎很驚訝:“周邊重重圍堵,利箭弩矢皆對著你,你要放開我,就不怕出現什么意外?”
眼神平靜,斜視了周遭廊角、林下對他虎視眈眈的“大內高手”,虺文忠平淡的語氣中透著濃烈的自信:“我已選好脫身之點,況且,狄公距我不過一尺,我有把握,在半個呼吸的時間內,取你性命!”
“只怕你是自信過頭了!”話音落,李元芳的聲音傳了過來。
虺文忠臉色大變,抬首看,自頂上躍下一道快若閃電的人影,只反應得及舉刀,泛著寒光的幽蘭劍已點在他脖前:“這一次,我倒要看看,你還能怎么逃!”
望著神情冷峻的李元芳,虺文忠不由感慨道:“這次,你是真讓我吃驚了!”
閃靈,依舊腔調滿滿,隨即別過頭,一副任由處置的樣子。
狄仁杰打量了他一眼,思量了一會兒,問:“在平州的時候,蕭清芳說過,蛇靈都是由一群流人組成的。不知道你姓什么,蟒、蝮、梟,還是虺?”
“我不得不說,你真是太聰明了!”與狄仁杰對視良機,輕吐了一口氣,虺文忠做出嘆服狀。伸手朝懷里摸去,被元芳當即喝止,寶劍橫起:“別動!”
“我若想要傷害狄公,可等不到你回來!”瞥了李元芳一眼,虺文忠自懷中掏出了一方木牌,遞給狄仁杰。
老狐貍接過,拿在手中翻看了一會兒,“文忠”二字凌厲地刻畫于其間。良久,狄仁杰抬起頭吩咐著:“元芳,放了他!”
在李元芳現身,制住虺文忠,“救”下狄仁杰的時候,周邊的衛士大都松了口氣。然而,不過片刻的功夫,虺文忠便脫身而逃,自然又引起了一片混亂。
眼尖者瞧得清楚,分明是刻意將刺客放走的。
“閣老竟然讓刺客走脫了!”身邊一名羽林將軍驚呼道,話說得還是比較委婉的,用“走脫”來形容。
狄如燕與元徽是站在一塊兒的,此時俏臉上滿帶疑慮:“這該如何向皇帝交代?”
元郎君在旁洞若觀火,不置一詞。
后續的事情,元郎君并未去理會,回到洛陽之后,便徑往國公府,鉆入嬌妻美妾的香榻上,美美地補上了一覺。一夜未睡,身體總歸是疲憊的,元郎君是不會似狄仁杰與李元芳那般苛待自己的。
一直到當夜,元徽醒了,小心翼翼地揭開纏在自己身上的美人的手臂,起身著衣后,走出了房門。元郎君的動作雖輕,卻也驚醒了睡夢中的云姑,不知從何時起,她的睡意變得淺了許多。
美眸睜開,尚且帶著些許困意,瞧完了元郎君的動作,待其離開后,方才又閉上了眼睛。夏夜清涼,穿得比較單薄,隨手拉過輕紗,遮住微露的嬌軀,表情,很快變得安詳起來。
公府后苑,三角亭中,元徽一人獨坐,等候了片刻。月光播灑下,周邊一片清亮。很快,一道倩影,就著皎潔的月色,騰身而來,落在元郎君面前,騷媚地喚了聲:郎君。
“白日在白馬寺中刺駕者,是誰?”瞥了顧玉鳳一眼,元郎君問道。
“是魔靈!”簡單應了一聲,顧小娘子扭著妖嬈身姿上前,坐到元郎君懷中,一雙玉臂自然地摟到元徽脖子上。
任由顧玉鳳動作,元郎君難得地坐懷不亂,盯著幾乎貼在自己臉上的嬌媚面容,看了一會兒,方才說道:“蛇靈在白馬寺的動作,太過惹人生疑。蕭清芳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我需要一個解釋!”
在元郎君的注視下,顧美人嬌嫩的臉蛋上閃過一絲不自然,幽幽說道:“刺駕是假,大姐是想要借機除掉虺文忠。可惜,沒想到,狄仁杰竟然主動放過了他”
“為何不提前說明?”元郎君表現著合理的猜忌。
“奴家也是事后才了解情況的,無意欺瞞郎君。”顧玉鳳說。
聽其一本正經地說著假話,元郎君抬手,捏著其姣好光潔的下巴,把玩了一會兒,嘴角微微勾起:“還有呢?”
“郎君果然聰明!”與元徽對視著,冷眉稍彎,強顏一笑,顧玉鳳解釋道:“還記得奴家和您說過,蛇靈有個老主人袁客師,探得他就被嚴密關押于白馬寺內的密牢中。大姐此次真正的目的,便是救出他!”
“呵呵!”手下放在顧小娘子的腰上輕輕摩擦著,元徽不屑道:“蕭清芳,為什么要費勁兒救一個老頭子出來,騎在自己脖子上?只怕不簡單吧!”
“奴家也是有所懷疑!”顧玉鳳身體貼上了元徽,利用自己的本錢分散著他的注意力,嘴里卻以一種猜度的語氣說:“觀大姐的調度安排,蛇靈似乎正在進行著一項暗謀,恐有大動作。但具體是什么,大姐從未透露過,此次她異常小心。不過,我想,一定與老主人有關!”
“蕭清芳得手了?”嗅著顧美人發間清香,元徽琢磨著問道。
“是的,就在不久之前,因白馬寺刺駕之故,內衛果真轉移老主人袁客師,為蛇靈屬下埋伏,救出。”顧玉鳳未加隱瞞,說:“魔靈帶的隊。”
“那你呢?蕭清芳給你的任務是什么!”元徽直視著顧玉鳳的雙眼。
“殺,虺文忠!”美眸閃爍,顧美人被看得有些心虛。
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元郎君方幽幽喚道:“玉鳳”
“嗯。”沒來由的,顧美人心頭一顫。
“蛇靈覆滅,我必定保下你們姐妹!希望你們,不要讓我失望!”
顧玉鳳似乎沒有聽明白元郎君隱含的勸告之意,乖巧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