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好一個賊匪!”元徽觀察著那國字臉的縣尉,回道:“不知這位大人,從何處看出我等乃匪類之屬?”
見元郎君那淡淡定定的表現,縣尉眉頭不自覺地皺了下,朝前走了兩步,盯著烏玨等人手中的武器:“手持利器,強占民舍,不是匪盜,那是什么?”
“舍下本就無人,在下寄居,雖顯冒昧,留下些錢財以作償付便是。怎生就成匪作盜了?”元郎君笑了,感慨著說:“你這縣尉,卻是長了一雙慧眼,明察秋毫!”
元徽語氣中的嘲弄根本未加掩飾,話音一落,那縣尉還未開口,手下的嘍啰已然開始叫囂:“大膽,竟敢對縣尉大人無禮!”
縣尉倒沒有那么激動,看起來是個“謹慎”的人物,在元郎君打量著他的同時,也細細觀察著元徽一行人。見元郎君衣衫華貴而氣度不凡,面對“重圍”,安然自在,心中更加泛起了嘀咕。
“你們究竟是什么人,到這鹿城鄉里所謂何事?”謹慎的語氣中透著濃濃的忌憚,縣尉問。
就縣尉的表現,不是個莽夫。
“不過行路之人罷了”模仿著狄胖胖的腔調,元徽輕松道,輒而發問:“引得縣里如此大的陣仗,洶洶而來,卻是受寵若驚啊!不知縣尉大人,想要如何處置我們這些匪盜呢?”
看元徽那一副有恃無恐的表現,縣尉眉頭鎖得更緊,心中早知,面前的這些人必來歷不凡。考慮到現下鹿城的情況,思及出發前縣令的吩咐,縣尉冷冷說:“放下武器,雖本官回城,聽候縣令大人處置!”
“我若不從呢?”聞言,元徽雙手抱起了懷,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這可由不得你們!”縣尉眼中閃過一絲狠色,朝身邊的官兵吩咐道:“左右與我聽著,院中的這些匪盜,倘敢拒捕,殺無赦!”
“是!”官兵齊聲高呼,倒挺整齊,甚是響亮。
被應和聲振了振精神,縣尉心理似乎安定不少,以一種玩味且得意的目光盯著元郎君,待其反應:“如何?”
元徽表情依然輕松:“任你一個小小縣尉,想要請動我,只怕還不夠資格!”
縣尉心中已然確定元郎君來頭不小,但此刻再無甚懼意,按著腰間,冷笑說:“不知本官腰間利劍,有沒有這個資格!”
聳了聳肩膀,元郎君似是認了慫一般:“不過,去城里見見那縣令李懷璧,卻也不是不可以。想來城中的館驛,比起鄉野之舍要舒適得多!”
見元郎君“服軟”,臉上露出了放松的笑容,縣尉朝左右招著手:“奪了他們的武器,嚴加看管!”
其話語方落,在元郎君的示意下,烏玨等人閃電般地動了手,“刷刷刷”地人影閃動,伴著一陣痛苦的呻吟,內圍的十幾名弓箭手已被打到。而那縣尉,脖子上也架上了一柄劍,烏玨毫不費力地將他制住了。
驟然間的變故,讓周邊的官兵愣愣的,元徽屬下出手太快,太凌厲,見縣尉被擒,恍然之后圍了上來。
縣尉的眼中充滿驚愕,望著慢悠悠走到面前的元郎君,耳邊只聞其輕飄飄的言語:“現在,就煩勞爾等領我去見縣令吧”
鹿城縣衙位在縣城正中,裝葺并不如何光鮮亮麗,也談不上簡陋,只是普通罷了,且防御嚴密。已是深夜,二堂之中仍晃動著燭火,案前,一名中年人正埋頭審閱著公文冊籍。
此人自然是鹿城縣令李懷璧了,此人年四十歲上下,面相儒雅,氣度謹然,稍顯佝僂的身形仿佛撐在千鈞重擔。良久,放下手中的公文,看著即將燃盡的燭火,重重地嘆息一口。
“來人,添燭!”吩咐完,又拿起另外一封冊子閱覽著。
區區小縣,縱使有些許雜務,又哪需熬夜辦公。李懷璧所閱者,盡是士兵、丁壯、糧食、軍械、車輛等等相關的事務
仆人新添燭火,堂上立時亮堂了不少。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卻是衙署一名值夜的九流曹吏。
“何事?”李懷璧眉毛一橫,問。
“大人,鄭縣尉自南鄉歸!”其人答。
“這么快!”李懷璧略感訝異:“那些人帶回來了?”
“人是帶回來了,可是,可是”曹吏支吾道。
對其表現有些不耐煩,李懷璧揮手說:“吞吞吐吐,直說!”
“大人,您還是去驛館看看吧!”
“驛館?”眉宇間浮現出一絲陰霾,這不是個蠢人,心中潛藏著的憂慮一下子涌了上來。
“去看看!”取下一件外袍罩在身上,領著曹吏跨步而出,一面向其厲色詢問:“到底怎么回事?”
驛館在衙署東南,自前些日子衙門發出布告,加強戒嚴,管控進出之后,往日還算熱鬧的驛館便冷清了下來。
但在此夜,卻是熱鬧得緊。
驛館門前,置了一案,元郎君坐在案后,不知哪里找來了一壺一杯,自飲著酒,很一副裝X范兒。亞清小娘子陪在一邊,沒抗多久,便趴在他懷里睡著了,這小美人有時候神經卻是大條。
烏玨等人護在一旁。臺階下,那鄭姓縣尉繩索縛身,跪著,被一張弩機盯著。周邊圍了一圈的士兵、訝異、丁壯,不敢上前。
李懷璧至時,便見著這么一稀奇的場面。
望著“悠閑自在”的元郎君看了一會兒,瞳孔稍稍一縮,一時沒有說話。沉默幾許,方開口問道:“你們是什么人,如此大膽,竟然持刀兵,擒上官,夜闖城池,是想造反嗎?”
“呵呵!”元徽朝李懷璧回了個笑容:“原以為縣令會明理些,如今看來卻是讓人失望。這一張口,便將我們這討公道的平民黎庶定為叛逆”
“平民黎庶?不見得吧!”李懷璧冷笑道:“鋼刀強弩,高頭大馬,暗訪鄉里就爾等可疑行舉,本官有理由懷疑你們是契丹人的奸細!來人,將他們拿下!”
“李縣令!”元徽的聲音大了聲,內力催發之下,聲如洪鐘,竟一下子震住了場面。
“唔”小娘子被驚醒了,有些不滿地朝他懷里鉆了鉆,元郎君趕緊輕撫安慰。
“這一聲令下之后,可就沒有回頭路了”
聽元郎君意味深長之言,望著他似笑非笑的表情,李懷璧瞇著雙目,凝聲說:“你,究竟是什么人?”
掃了周邊一圈,元郎君不急不緩,慢條斯理地道明身份,聲音不算大,但卻使勁兒地往在場所有人的耳朵里躥:“在下元徽,爵開國九江郡公,官居冀州都督,領河北道行軍副大總管,提冀、瀛、滄、莫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