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方森巖急得五內俱焚的這個時候,被架著的大四叔掙扎了一下,他吃力的抬起了頭,憔悴的望向了方森巖。方森巖看著這個無父親之名卻有父親之實的男人,看著他緊貼在額頭上的花白濕發,看著他血肉模糊的雙手,看著他溫和關懷的眼神,這一瞬間眼中一熱,眼淚已是奔涌而出,卻是閉上了眼睛嘶聲道:
“上福遠啊!“
大四叔卻是讀懂了這個兒子的苦衷,用微弱的聲音道:
“聽阿巖的,上福遠。“
他的聲音雖小,但話意卻是斬釘截鐵,不容置疑!三仔和高強想要說話,卻被方森巖凌厲而兇狠無比的眼神逼了回去!一干人等便往福遠號上走了過去。
這么一番波折之后,花衫飛卻是起了疑心,他瞇縫起了三角眼,臉色難看得像是鍋底一般,眼神閃爍著打量起車里的西弟來。方森巖見到了這種情況,心中突的一跳,立即大聲叫道:
“對了,花衫飛,把搶我們的香膏還回來!“
花衫飛用一百塊“買“那十多斤龍涎香,的確和搶沒什么區別,聽到方森巖這么一喊,他心中反而更踏實了些,因為這個世界上要錢不要命的人還是不多,若是西弟死掉了的話,方森巖只盼望著越早走越好,哪里還會顧上鈔票?花衫飛看著方森巖,順手從旁邊的打手處將那個裝著龍涎香的袋子拿了過來,在手里顛了顛,皮笑肉不笑的道:
“你要這東西?可以!不過也得讓我和西弟先講講話把。“
方森巖毫不猶豫的厲聲道:
“行,沒問題。西弟,說話!“
此時方森巖站在面包車外,西弟卻是趴伏在副駕駛位置上,兩人之間間隔也有一兩米。卻可以看到西弟的右手在艱難的抖動著,似乎竭力要支撐起來似的,但最后還是力不從心,整個人歪倒在了座椅上,似乎再次昏迷了過去。
先前花衫飛還懷疑是坐在主駕駛位的方森巖搗鬼,可此時兩人間隔兩三米,還隔了面包車的車門,便再無疑心,冷冷一笑便讓大四叔他們上船離開。
花衫飛卻不知道方森巖對這種情況也早有預料,在來到這里的路上就在西弟尸體手腳上都預先綁了兩條細細的繩索,這時候大雨滂沱,花衫飛他們又隔了七八米,面包車內的車燈也是相當昏暗,方森巖在車外用腳勾著繩子似木偶一般的讓西弟的尸體動幾下,自然是神不知鬼不覺。當然,這一次能蒙混過關的主要原因是:花衫飛也根本沒料到西弟居然會死,就算尸體的動作有什么生硬也在潛意識里面當成是傷重所至了。
福興上的人看起來被打得十分凄慘,鼻青臉腫的相當狼狽,但除了大四叔之外都是也是皮肉之傷,他們都是從少年時期就在海上討生活的,此時也為了逃命,三下兩下就將福興這艘機帆船開動,搖晃著突突突突的消失在了風浪當中。
方森巖等到福興出港以后心中稍定,卻是目不轉睛的盯住花衫飛周圍的人,直到過了十來分鐘后花衫飛才皮笑肉不笑的道:
“好了,我人也放了,東西也還給你們了,你總該放人了吧?”
方森巖嘴角抽搐了一下,深深的吸了口氣道:
“你們先退開。”
他話還沒說話,忽然覺得渾身上下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尤其是背心處冰涼一片,仿佛有人拿一塊冰緊貼在皮肉上似的。方森巖瞳孔頓時收縮了起來,馬上向著前方撲倒。這時候刺耳的槍聲才響了起來,打得旁邊面包車的車頭上火星四濺!卻是一個花衫飛的手下提著自制的槍械繞了個大圈摸到了側面,抽冷子就給了方森巖一槍,卻被方森巖奇跡一般的躲了過去。
方森巖重重的摔倒在了泥水當中,腹部也因為傷口被劇烈拉扯而傳來了劇痛。地面上渾濁的泥水冰涼,在嘴里還有一股難以形容的腥味。方森巖在泥水里面摸爬滾打著,手忙腳亂的躲到了一座棚屋后面大口喘息。然后捂著腹部踉踉蹌蹌的跑向了自己棚屋方向。
事實上從決定留下來的那一刻起,方森巖就已經有著逃不了的心理準備,但螻蟻尚且貪生,而且他發覺此時腹部的槍傷也并不似想象中那么嚴重,因此也就奮力求生。方森巖此時盡管逃得若惶惶然的喪家之犬,但每當想到花衫飛在看到西弟尸體的那一刻的臉色之時,心中就浮現出格外的快意,因此腳下逃得也更是快了些。
“你個撲街仔,站住!斬死你!”
“小喇叭(這個是和廣東話中的X你媽諧音),再跑殺光你全家!”
“…….“
方森巖畢竟腹部有著槍傷,他捂著肚子奔跑的速度必然會受到影響,眼見得后面那些氣勢洶洶的職業打手已是狂叫著啪嚓啪嚓的踏著泥水直趕了過來。方森巖卻是停步轉身,拔出了那把從西弟那里搶來的五四手槍,瞄準,射擊!
說實話,方森巖的槍法其實是極爛的,盡管做了船員走南闖北了六七年,對槍的認識也僅僅建立在會打開保險扣動扳機將子彈打出去不會誤傷自己的地步。至于精度……就確實不敢令人恭維。但此時那些兇惡無比的打手頂多也就在七八米之外,又是三四個人并肩一起直沖上來,不要說是開槍射人,就是吐口痰過去也一定能夠砸中個五大三粗的漢子。
“砰砰”的槍聲響了起來,青色的淡淡硝煙在滂沱大雨里面迅速消失不見,隨之而來的是凄厲的慘叫聲,兩個平時作威作福慣了的打手頓時滾倒在泥水里慘號了起來,這兩人的傷勢不重,一個被打穿了大腿,一個則是好死不死的臉頰上被射了個對穿,也就都是皮肉之傷而已,但看起來卻是相當嚴重。
尤其是臉頰中槍那個倒霉蛋,滿臉都是鮮血,牙齒也被打掉了幾顆,血水順著嘴巴直涌出來,劇痛之下叫得比殺豬的聲音還慘,旁邊的人不要說看,單是用聽的心中也打起了退堂鼓。
這兩槍毫無疑問令后方的追兵平添了許多顧慮,不敢攆得太緊了。花衫飛給出的花紅是很誘人,但也得有命去拿是把?面前的這小子也是個心狠手辣的亡命徒,連黑鬼東的兒子西弟也是說捅就捅,被他拉去墊背多不劃算?反正他身上有傷,這么跑下去流血也流死了他!
既然追趕的人生出了這種想法,方森巖也得到了喘息的機會,他看著還僅剩兩發子彈的五四手槍,也無奈的苦笑了一下,然后將之插回腰間繼續踉蹌奔跑著。他從一開始就想得很是清楚,在這樣的惡劣天氣里,哪怕是一個人開那輛面包車逃走也是找死,四橋鎮那條唯一的泥濘機耕道足以令車子半路拋錨七八次。唯有三仔棚屋后面的那輛摩托車才是自己的唯一生路!海灘旁邊那條橫過來的沙路雖然汽車開不過去,但騎摩托車卻是綽綽有余,只要開出五公里后,就能上到通往防城港的國道703上,那時候自然是天高任鳥飛!
“鑰匙,鑰匙呢?”方森巖砰的一下撞開了三仔的棚屋門,只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大口喘息了幾下,從三仔的枕頭下面尋找到了鑰匙后,從后門的雨棚下面推出摩托車就連滾帶爬的跨了上去。
后面的追趕的那群打手頓時面面相覷,有兩個花衫飛的鐵桿份子試圖沖上來攔截,方森巖二話沒說砰砰就是兩槍,這兩個家伙盡管沒被打中,也是慌不迭的縮回到了屋角。
說起來也是老天幫了方森巖的大忙,花衫飛手上的那幾把槍都是自制的,當然沒有正規槍械的防水功能,否則早就乒乒乓乓硝煙彌漫的還擊了起來。此時看著方森巖上了摩托車即將逃走,他們心中未嘗也沒有懈怠的想法,但就在這時候,一個人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聲嘶力竭的叫喊著,語聲里面還帶了哭腔:
“西弟哥竟然被這個撲街仔弄死了!老大發話,抓到他的人五十萬!要是被他逃走導致在東爺那里交不了差,大伙兒就等著給全家人收尸吧!”
黑鬼東的兇名在這一帶堪稱可以止小兒夜啼,這家伙去年在走私的時候都敢和越南的邊防軍火并,雖然手下也死了三十多人,但邊防軍的一艘緝私艇也被打沉。西弟死在這里已經是令人揪心,要是交不出來兇手的話,搞不好黑鬼東真的會將怨氣發泄在所有人的全家老小上,更不要說還有花衫飛給的五十萬花紅作為誘惑。
聽到喊話的打手們臉色都變了,盡管方森巖已經發動了摩托向四橋鎮外開去,這些打手們卻仿佛打了興奮劑一般開始拼命追趕,不少人順手就跨上了旁邊的自行車,有的干脆就提刀大罵著拔腿就追,大有不追至天涯海角不肯罷休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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