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時間,所有的目光,全都聚集到了兩者身上。
武種虎奔跑之時,灰衣烈烈,而他咆哮、喘息著的胸腔,此時已是靜如止水,古井無波。
無論之前有多么痛苦,多么悲傷。
一旦出刀,那便是萬籟俱寂。
他的手握在了刀柄上。
但令他拔刀的,卻不是手,也不是手臂,更不是全身的力量。
出云一刀,乃是老師教予他的絕技。
刀出,斷的是生機,而不是身體。
所以御刀的自然也不是手,而是心,是神魂。
十多年了,他悟出此境后,便是即刻封刀。
因為,他不敢出刀。
出刀,則人必死。
但是面對老師,他又不得不全力以赴。
那么...
就容徒兒在您面前放肆一回吧,我的老師啊。
心動,刀出!
那一刀只有破亡,只有毀滅。
在場人數何止萬千,但竟無一人能看明白兩人的對戰。
似乎只是以極快的速度沖出,然后一起出刀。
出刀時間,角度,完全一致,猶如師徒的對演。
只是兩道刀光在交碰的剎那,無形之分風散開,兩人周身數百米之內,便是空氣里最微小的生命,也是瞬間歸于寂滅。
這是一片死域,生者無法踏入。
然而,于外人來說,卻是絲毫沒有異狀,就如同街頭隨便的兩名刀客互拼了一刀而已。
尚皇怔怔看著這奇異的對戰...
看不懂。
真的看不懂。
那么...誰贏了?
夏極緩緩收刀,嘆道:“愚蠢的徒弟啊。”
他再不看身后一眼,而背后猛然浮現一道鬼蛇虛影,張著血盆大口,便是要撲向那跪地的灰衣刀客。
刀客面容煞白,他的右手已經徹底失去了生機,雖然還維持在肩上,但卻是比斷裂了還要疼痛難忍。
“老師的背影,果然還是這般遙遠。”
武種虎抬起頭,面色蒼白,竟是坦然面對著那血盆大口的虛影。
死亡降臨。
心格外寧靜,就如同小時候在精疲力盡后靠在石頭上,仰望星空。
真是安靜。
他唇邊露出了一絲笑容。
而四周觀戰之人,顯然都看到了如此情形。
那個灰衣男人,他面對死亡,竟然笑了?!
下一刻,驟然刀氣洶涌澎湃,盎然至極。
一道灰蓬蓬的身影,從武種虎身軀之中竄出,那身影握刀,壓刀,拔刀,出刀,一氣呵成。
刀氣近乎凝固,而對上了那黑蛇的獠牙。
發出刺破耳膜的尖響。
那長發妖異男人本已踏離,一步便在十多米外,此時感受到身后那猶如百獸之王般的氣勢,他笑容略微頓住,而緩緩轉過頭。
視線里,那灰衣男子一雙眸子安寧至極,便是右手已廢,他手中已無刀,但殘缺,反倒令他整個人燃燒起來。
沒有熱烈,有的只是無窮盡的安靜。
夏極唇邊笑容肆意而起,邪異至極,他也不握刀。
只是昂頭俯瞰那半跪的弟子道:“再來啊!”
武種虎神色平靜,“好!”
兩道灰蓬蓬的身影,瞬間從兩人身軀里竄出,皆是拉著殘影,而手握著凝聚的刀氣。
兩人相隔十多米,但身影卻是瞬間交觸。
依然是一刀。
兩道一氣呵成,化成只有一人可勝的針鋒相對。
觀戰之人皆是目瞪口呆。
這種廝殺,已經完全超越了想象的范疇。
而又是一刀,便決出了勝負。
武種虎猛然噴出一口血...
他又輸了。
即便是臨場領悟到更高的刀之道,但比起那個男人還是太遠太遠了...
天下,怎有如此妖孽?
武種虎閉目往后仰倒。
而最后,則是看到刀侍們紛紛拔刀,拼死沖擊。
然而依然是那一道灰影,在刀侍之間穿行,所到之處,只有毀滅與靜止。
交鋒不過電光火石之間,那灰影卻已完成了近乎一面倒的壓制。
滿地死尸,血流成河。
而灰影這才遲遲返回那妖異長發男子體內。
然后,便是黑蛇虛影再次爬出,張開獠牙咬向那倒地的灰衣男人。
便在這時,卻是恰好有一只飛鷹撲下,攔在了黑蛇與那灰衣男人之間,然后發出哀嚎。
就在這一會功夫,武種虎已被刀侍們護住,然后拼死逃跑。
夏極奇怪的看著這一幕。
剛剛...那是氣運護體?
這徒兒也是有著氣運的人,這一點從開始他就知道,甚至輪回之前可能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他也無意繼續追擊。
變得更強大吧!
這樣才有意思啊!
夏極緩緩上馬,也不去管殘存的刀侍,他滿手血腥,但卻已經無所謂了。
揮了揮手,似是無事人一般,領著六百魔兵,很快遠去。
而追擊武種虎以及殘存刀侍的工作,則是交給了尚皇的巡龍組。
十數里之外。
武種虎稍稍轉醒,他只覺得整個人頭暈目眩。
“刀主,真沒想到第一刀神,他竟然助紂為虐。”
“枉我們如此尊敬他,他竟然對我們舉刀相向,毫不留情!”
“為什么會這樣?”
頹廢的聲音,在殘存刀侍們之中響起。
而同時,他們也很震驚于刀神那一刀,竟然刀不出鞘,僅僅憑借著刀氣就可以凝聚虛影,斬殺千人。
如此手段,真是聞所未聞。
武種虎虛弱道:“這不怪老師...他只是被心魔控制了。咳...咳...
不行,我們去阻止他!”
而此時,冷笑聲從一邊傳來。
“想要阻攔大將軍,也要看看有沒有命去。”
巡龍組的殺手們此時從枯黃蔓藤間探出了身形,數百人,數百雨弩對準了被包圍的數十名刀侍,以及武種虎。
再無對話。
雨弩扳動,而箭如雨下,頃刻已至!
幾名刀侍跳出,以身庇護住那灰衣男子。
“刀主,快走!”
“快走啊!”
武種虎自是不走,但那數十人便如人肉護甲,里外數層包裹著他們的刀主。
而往高處奔行。
而山路漸窄,水霧愈濃,瀑布轟隆的聲音壓過了陣陣廝殺的吼叫。
刀侍們通常是中箭后,便是持刀,以地躺翻滾的方式撲出,拋卻性命不要,也要阻攔一番。
人越來越少。
只剩最終一人了。
他轉身,擋在武種虎面前,一根強力的箭矢直接貫穿頭顱,穿過眼珠,而探了出來。
“刀主!活下去啊!”
刀侍身子欲倒,但本能以及意志使得他又往前一步,雙腿分開而穩住了身形,從而成了更持久的肉盾。
武種虎看看前方的懸崖,一道銀練正倒掛而下。
他深深看了一眼面前的一切,然后咬破舌尖,疼痛使得那虛弱的身軀被刺激而動。
吐出一口氣,暴喝一聲,便是撲入水中。
身后,亂箭如雨,可是再也追不上他了。
他張開雙手,如羽翼般,但羽翼很快被淋濕,他也很快被卷入了瀑布之中,而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