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浩劫

26.那一頁真理

夜色里,一點暗紅的香點緩緩燒到了盡頭。

恍惚的紗簾邊,早有人坐著了。

黑暗里,分不清睡衣的顏色,她長發未曾梳理,散亂垂下,被那瘦弱的肩如刀般劃成兩邊。

前邊后邊,如溪水潺潺,在此分道揚鑣。

夏極睜開眼,看著那倩美的剪影,凝視著入了神。

普通人的感覺真好!

“昨晚還沒看夠嗎?小心把你眼珠子挖掉!”紗簾前的倩影惡狠狠道,她小小的手掌化作鉤形,往前抓著空氣,做著魔鬼的模樣。

夏極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他溫和道:“居然讓你起得比我早,真是我的失職。”

說罷,他起身,麻利的穿上衣衫,搭著拖鞋往外走去。

“夏極!”

身后的聲音有些顫抖,有些遲疑。

即便黑暗無法視物,即便連看也未看,那轉身的普通男人也能感覺到她的神色。

她很喜歡咬著嘴唇,欲言又止,然后把心底的所有壓抑更深的埋葬起來,不和任何人言說。

普通男人露出了溫和的笑:“天還沒亮呢,所以,請等一等。”

他紳士般的拉開了門,門外是大廳,大廳一側是獨立的廚房,廚具一應俱全,而桌椅一塵不染。

從冰窖中拿出食材。

夏極熟練地處理起小牛肉,然后則是應季水果,似乎是考慮著兩人的飯量,他斟酌著在鍋里倒下長米粒。

天還未亮。

他一絲不茍地做著“愛心早餐”。

而不知何時,那穿著緋紅睡衣的倩影站在了他身后,然后坐在了桌邊,靜靜看著那男人的背影。

他動作精致而優雅,出刀不緩不慢,火候也把握的恰到好處。

似乎是個天生的廚師,對于食材有著可以用“精確”來形容的了解,對于客人的口味,也是再明白不過。

酸甜苦辣,鹽粒子放多少,料酒幾分,他都拿捏的恰到好處。

可是,任清影知道他不是個廚師,他甚至沒有給別人做過一頓飯。

明明擁有著如此高超的技術,卻不想展示給任何人看,也不想任何人知道。

他之所以圍上大褂,如同居家男人般溫馨的做著早餐,只不過是因為...

她的眼神陷入了迷離和恍惚,而思緒卻被打斷了。

“天快亮了。”

那男人走來,帶著溫和的笑,左手右手各端一副銀盤,盤上放著蜜汁小牛肉,海鮮粥,五味果拼。

簡簡單單,但是卻香味四溢。

任清影接過銀盤,而那男人適時地又倒上了自釀的葡萄美酒。

猩紅的液體從杯壁沖擊而下,即便是黑暗里,也是閃爍著妖艷的光華,不知是如何釀制出的。

紅酒旋轉,如漩渦般流出中心的如大腦空白,卻又很快趨于平靜。

“干杯。”

不知何時坐下的男人端起凍徹骨髓的酒杯。

任清影莞爾一笑,挽了挽分束的長發,也舉起了杯子。

當...

清脆的碰撞,然后各自飲下一口。

紅酒的芳香剛好可以喚醒沉睡的味蕾,而冰冷入喉卻適時地將暑意沖散,被溫暖后,又流入身體里,在腹中化作一團靜謐的火焰,焚燒著,令人不覺疼痛,不覺燥動。

光明沒有來到。

但終究,天是亮了。

陰霾的天空,帶著稀薄令人煩躁的霧氣,若有若無四散在屋外,以至于所有的綠樹紅花都成了灰色。

“馬已經備好了。”夏極依然穿著睡衣。

“我衣服也換好了。”任清影卻是已經換上了肅殺的緊身黑衣,外面還套著緋紅的披風,短短的恰好沒過腿彎。

“那么...”

兩人彼此看著,輕輕吐出一口氣,卻是誰也不想說出下一句話。

彼此凝視著,然后突然一起默契的笑了起來。

笑的很開心,彷如去年兩人初見,便是彼此一見鐘情般的開心。

如今,那冥冥之中仿佛注定的感情,還束縛著這對年輕的情侶,可是,卻到了不得不說再見的時候了。

夏極突然道:“下周再去不好嗎?”

任清影一愣,她又不自覺地咬住了嘴唇,然后道:“下周還有其他任務。”

“我陪你一起去吧。”

“你又不會武功,去了又有什么用呢?何況...這次,應該沒事的。”

任清影帶著明顯“無奈敷衍”的語氣,旋即又露出了笑容:“放心吧,我可是很厲害的。”

她左手探出,不知何時一把銀光灼灼的匕首已經在淺淺素手之中,在掌心飛快旋轉,如同魔術般,所有刀光瞬間乍現,成了鋒利而駭然的球。

夏極露出笑容,他已經不去挽留了,因為話已至此,如何挽留?

又怎么挽留?

那普普通通的男人帶著一如既往的溫和:“注意安全。”

說完后,他突然感到自己左頰被輕輕一點,那一點,便使得全世界所有的溫柔落了下來,使得整個天下的陰霾全部散去,使得所有未曾圓滿的畫上了句號。

“不要等我了。”任清影轉身離去,聲音遙遙傳來。

“不會的。”

夏極淡淡回應著。

三日后。

墨黑如鬼的鴿子悄悄站在床頭,慘白的瞳孔直勾勾盯著屋內。

夏極推開木窗,隨手解下黑鴿子腳上纏繞的卷信,然后拿出些生肉塊,丟到窗沿,“辛苦了。”

黑鴿子尖銳如死者鐮刀的鳥喙,急忙啄下,貪婪地享用著這些肉。

狼吞虎咽之后,它又抬起頭直勾勾盯著夏極。

夏極搖頭笑了笑,然后招手道:“隨我來吧,總不能讓我們的小信使餓肚子呢。”

鴿子羽翼若焚燒般張開,撲棱棱入了這普通的小屋子。

夏極關上窗戶,走過臥室,走過短小的甬道,來到冰窖之中,拎出一具被切成三份的人肉尸體,尸體凍僵,臉部還露出極度的驚恐、詫異。

“吃吧。”

黑鴿子也不待他再說,便是撲向那冰凍的尸體,大快朵頤起來。

夏極則是極其紳士地坐在一邊的木椅上,不急不慢地鋪開了那一卷信紙。

紙上只有一句話:任清影,入孤山兩日,第三日消失。

夏極眼睛微微瞇起,卷起紙張,投入一邊的桶內。

他現在只是一個普通人,如何去干涉這些遠超他力量范圍的事情?

任清影離別前的那一手刀法,可謂是出神入化,那還僅是她實力的冰山一角,即便如此,她還是深陷其中。

他一個普通人,去了又有什么用呢?

夏極唇邊突然露出了瘆人的笑,他也不換衣服,從冰窖中隨手拿出一只十字弩,看也不看箭匣中尚存多少,便往門外大步走去。

門外有黑馬,馬臉悚然可怖,眼眶深陷,隨時準備隨著主人出發。

“走吧。”夏極縱身上馬,“今天可是五二零的日子啊,我還得趕著去告白呢。仔細想想,這一年多,還沒和她說一句‘我愛你’,今天是時候了。”

他仿佛去告白,而不是去那陰森的孤山。

他拿著仿佛不是兇煞的十字弩,而是一束鮮花。

馬蹄噠噠噠,如同最溫柔的情詩,在這空白的道路上,開始緩緩書寫。

(今天是520的好日子,作者君祝福大家有情人終成眷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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