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第五章推薦詞第五章推薦詞←→:雨過天晴,空氣格外清新,煊安城里還能看見一道若隱若現的彩虹。
城郊小院的采光不是很好,陽光因為院落周圍樹林的遮擋只漏出一絲流進中庭之中。
一陣木板晃動的聲音響起,鐘離愔正坐在那道微光下洗滌衣裳,陽光打在她的臉上,或許是有些晃眼的緣故,她微微蜷著沾著清水的右拳遮在額前。
盡管司徒錫和輕語都不讓她親自洗衣,可她說閑著也是無聊,便堅持讓輕語提著木桶去溪邊為她打水來。
一陣春風吹過,如飛鳥般輕輕銜起石桌上的紙張,宣紙在空中幾度翻滾,最終墜落在鐘離愔的腳邊。
起來慵整纖纖手,鐘離愔稍稍在蔽膝上擦去手上的清水,然后彎腰撿起地上的紙張,好奇地望向上面的字跡:
“正單衣試酒,悵客里、光陰虛擲。愿春暫留,春歸如過翼。一去無跡。”
“為問花何在,夜來風雨。”
“夜來風雨,葬……還未完成嗎?”紙上的詞句到了此處便戛然而止了,宣紙上只留下幾個小小的墨點,看上去像是詞人沒了靈感,正在措辭一般。
不過,真是驚人的才華。
再次吟誦了一遍紙上這半闕詩詞,鐘離愔眼中有莫名的神采,她知書達禮,自小也是打內心里愛讀書的,她雖已二九年華,嫁做人婦,但說到底也剛剛脫去少女的頭銜不久。
多愁善感的女子大多喜愛絕美的詩詞,鐘離愔也是這樣,只是她自己在填詩作詞方面似乎沒有特別的天賦,因此便更加憧憬那些個才華橫溢的才女了。
早上的時候,司徒錫只是在院中小坐了一會兒,沒想到筆墨揮動之下,就誕生了這樣的佳作,雖然說只寫了一半。
說起來,相公之前是怎么樣一個人呢?在召國又是位怎樣的皇子呢?
思緒到了這里,鐘離愔忽地有些神傷,自己算是幸運的,這段時間的相處讓她對司徒錫有了初步的認識,可是這樣安寧的生活還有多久呢?鐘離愔不得而知。
“小姐,奴婢把這木桶添得太滿,有些沉了,害的一路上灑了不少。”
見到輕語雙手吃力地提著水桶進來,鐘離愔趕忙快速地拾起地面散落的紙張,將它們整理整齊后放置在桌上用硯臺壓住,轉而快步來到輕語身前一同提著,輕笑道:
“誰叫你貪心呢。”
煊安城,玉盤街,清酒食肆。
“老張頭,今日果真不營業?”食肆的店門是關閉的,堂廳里此時也就只有司徒錫一位客人。
“郎君,凡事要傾注心血全力,這是您說的,春食會開幕在即,老拙也打算和小女在會前研制一兩碟新菜出來。”一位身形有些肥胖的中年人坐在司徒錫對面,正笑瞇瞇的,他自稱老拙,可年紀卻并不大。
這間食肆是幾日前司徒錫路過時發現的,他那日外出閑逛,回屋路上嗅到了一絲濃郁的香味,順著味道便尋到了這食肆中來。
玉盤街是煊安城比較有名的小吃街,但開在這里的多是些中小型店鋪,煊安有名的餐飲和娛樂“企業”都開在樂珍路上,但那些個兒酒樓背后多少都有些達官貴人在支持著。
春食會是兩日后即將舉行的一個活動,由官府牽頭,眾多商家參與,旨在挑選出這個春天內煊安城最為優秀的一些吃食。
取得名次者不僅會獲得銀錢獎賞,還能得到一些額外的恩惠,例如可以到玉盤街擺攤,亦或是在春實會結束前可以準許這些商家采用一些平日里禁止的營銷手段。
楚國對于商人的管制十分嚴格,就算是折扣、饑餓營銷這些常見的手段都有詳細的限制,更不要提關撲之類。
“其實你完全可以像周圍那些店家一樣,去尋那什么張秀才的,他與你同姓不是么,說不準還會給你些優惠。”司徒錫喝了一口熱茶,看著眼前這瞇瞇眼的胖子說道。
春食會自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參加,不僅要求經營的店鋪要達到一定規模,而且還是要經過“海選”的。
玉盤街的諸位美食商人也會在兩日后分個高下,但參賽不僅要向街道上的官吏報備,還要準備相應的“薦詞”,屆時做好的菜肴和薦詞會一并送到參與品嘗的評判官吏面前。
通過這幾日的溝通,張胖子知曉眼前這儀表堂堂溫潤如玉的少年郎是個書生,而且嘴中頻出金句,他便動了念頭委托司徒錫為他題這推薦詞。
“郎君您真當老拙蠢笨不成?這街上數十家館子大多都找的那張秀才,這怎么能和他們分個高低?再者說了,老拙雖不識幾個大字,可也是為自家閨女請過先生的。那張秀才給隔壁面館寫的‘人間美味’四字她還是認得,四個字就要收五兩銀子,還‘人間美味’,鄉試五次未果,真以為自己已然成了高官不成?”
“爹爹!”一個清秀女子這時從后廚走了出來,嗔怪道。
幸好早早關了店門,不然自己這父親又在亂嚼舌根,秀才畢竟是秀才,可不是他們一介商賈可以議論的。
這女子一身青白色綽子,一米六左右的個頭,體瘦腰纖,模樣稍顯嬌憨,說話時帶著江南女子特有的柔和風韻。
“行吧,這薦詞我給你也帶來了,你瞧瞧,不過我先說好,除了定金之外,若是你真在春食會上奪了名次,收益可要分我三成。”司徒錫和這女子打過招呼,便拿出手里的紙張交到二人面前。
看著桌上書寫著工整字跡的宣紙,張胖子立馬眉開眼笑,別的不說,這字看著就比那張秀才寫的端正得多。
“玉兒,還不快給錫哥兒添酒!”張胖子小心翼翼地把宣紙折好放入懷中,又連忙起身從后廚給司徒錫端來了幾盤熱菜,之后便拉著自己女兒上了二樓,估摸著應該是讓她給自己“翻譯”一下那薦詞。
看著桌上的飯菜,司徒錫非常滿意,他決定幫這父女倆不單單是為了賺些閑錢,更是因為他們的手藝真的非常不錯,而且敢于創新,將自己的奇思妙想融匯在食材之中。
特別是張玉兒做得這槐葉冷陶和蝦餅,味道絕對是頂尖的。
這蝦餅應該是她自個兒的主意,后世對于蝦餅的記載也是在清代的《隨園食單》中了。
一口咬下去,外層既不油膩,內部蝦肉嫩滑,這一頓還不收錢,司徒錫覺得心情大好。
沒過一會兒,老張頭帶著張玉兒走下樓來,他臉上笑容更盛幾分,張玉兒則一直低著頭顱,時不時偷偷打量司徒錫一眼,眼中藏不住的驚訝,待到司徒錫向她看來,她便盯著地面不再抬頭了。
“錫哥兒,多的老拙也不說了,春食會期間您盡管來我這食肆吃飯,我頓頓都包了,還有這些銀子,您可別嫌少,最近我和玉兒購入了不少食材,手頭上也不寬裕……”老張頭拿出一袋沉甸甸的包裹遞到司徒錫手上。
司徒錫接過錢袋,也不推辭,叮囑他們二人好好準備,相信只要正常發揮他們至少是能走出玉盤街的。
“那我就告辭了,承蒙款待,等你們好消息。”司徒錫拿起為家中兩位打包的蒸糕和蝦餅,揮手告退。
等到他出了店門,這才打開手里的錢囊,細細一數,足有十五兩紋銀,他不由失笑,這老張頭,人倒算厚道。
“只是對不起東坡居士了,您老人家的詩作,小子我這次只賣了差不多三千塊錢。”
明和宮,這里是楚皇批閱奏折、處理政事的地方,但此時這偌大的大殿內只有兩人在此。
侍奉的宮女宦官皆被撤走,楚皇正端坐在一方紫檀書桌前的皇宮椅上,凝視著眼前跪俯著的老者,臉上看不出喜怒。
“陳知桐自己的折子,為何要經你手遞交給朕?”
“回稟圣上,諫議大夫許是恰好瞧見臣被傳召入宮,況且,況且他這奏折也與臣的觀星院有些關系。”
老者是觀星院首席學士,掌楚國天文氣象,一頭白發昭示著他年歲已高,本該是看透紅塵的年紀,可他此時的聲音竟是有幾分顫抖。
“念吧。”不與他計較,楚皇聲音不咸不淡。
“是。”老者聽令,兩開捧著的奏折,開始念誦。
“《春秋讖》有云:天投蜺,天下怨,海內亂。日前都城煊安天降暴雨,雨過之后,長虹貫空,此乃不祥之兆也,還請陛下,這……”
念到此處,老者手抖了抖,忐忑地抬起眸子觀摩了一下圣顏,有些不敢繼續念下去。
“繼續。”楚皇微瞇著眼,老者不敢和他對視。
“長虹貫空,此乃不祥之兆也,還請陛下檢視自身,去劣次之德,行良善之舉,臣懇請陛下降罪己詔,省己以息上天之怒。”
聲音越來越小,老者念完已經把頭埋到了地上,匍匐著等待雷霆降臨。
誰知楚皇不僅不怒,反而笑出聲來:
“王愛卿,你真是老了。這人越老,怎么膽量反是越小,抬起頭來看朕。記得先皇在時,你也在觀星院當職,那時可是意氣風發。”
“老臣年事已高,不中用了。”老者聲音已帶哭腔。
“觀星院可不能沒有你,起來吧,地上涼。”楚皇單手虛托。
“謝陛下!老臣,惶恐!”老者卻把頭埋得更低,刻意在“老”字上用了重音。
“起來吧。再說說街上傳唱的那首童謠。”楚皇用命令的口吻,老者這才站起身來。
說起童謠一事,老者整理了一下思緒,措辭道:
“陛下,那童謠字里行間皆暗藏歹意,定是別有用心之人故意為之。微臣派人徹查之后,果然有所收獲,據幾個鄉間孩童說,是有一蒙面女子教給他們的。”
銀甲膝,烏錘臂,一枚暗矢云中去。這是暗示楚國恐有兵變。
乾坤互移是說天地交換,而紫薇星正是斗數之主。
“哦?真是好大的膽子。你做的很好,朕會派人去查,叫你的人配合一二。”楚皇終是怒了,這件事已經觸及了他的底線。
“微臣領命。”老者躬身行禮,心中長出一口氣,看來今天算是挺過去了。陳知桐啊陳知桐,為了還你這人情差點要了老朽的老命。
“退下吧。”
聽到楚皇這三個字,老者如聽仙音,惶惶施過一禮后便躡腳退出明和宮。
“淮明公最近在忙些什么?”等到那觀星院學士退出宮中,楚皇才把手中的一疊書本隨手丟在桌上,語氣慵懶地朝著空曠的宮殿問道。
話音剛落,自楚皇的身側的簾子后面竟然走出了一個身穿常服的男人,他稍稍躬身回復道:
“回皇上,淮明公深居簡出,在家飲酒作樂,已然十日未離開國公府了。”←→新書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