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州這邊的雜事,林昭都扔給了趙歇留在這里處理,而他本人,則是同趙成一起,去了趙甫平帶領的禁軍,與禁軍一起返回長安。
本來,這一次西北之戰,是他的平盧軍與朔方軍一起打的,他返回長安之前,怎么也應該去跟齊師道打個招呼。
但是朔方軍這一次沒有盡全力,讓林昭心里多少有些生氣,他就沒有去跟齊師道見面,而是直接同趙甫平一起,返回了長安城。
蘭州距離長安不算太遠,騎馬也就七八天的時間就到,只不過這一次為了保險,林昭沒有走的特別快,而是等了等禁軍的步卒,等到禁軍的步卒統統入關,林昭才開始繼續動身。
前后用了十多天時間,林昭才遠遠的看到了長安城。
此時,禁軍大股軍隊被他甩在了身后,不過隨行的有一兩千平盧軍的騎卒,以及五六千禁軍的騎卒。
這么多人,足以讓越王爺安然無恙了。
林昭看到長安城的時候,距離長安還有二三十里,因為已經是傍晚,他就沒有進城,而是在城外休息了一個晚上。
第二天早上,才整軍出發。
林昭剛剛上馬,跟在他身后的趙成,便微微低頭,開口道:“王爺,長安官員十里相迎。”
出城十里相迎,這是迎接大功臣才有的場面。
林昭瞇了瞇眼睛,冷聲道:“先拖后腿,現在又來賣好。”
說完這句話,他不再開口,而是催動馬匹,朝著長安城行去。
一二十里的距離,騎馬也就半個時辰左右,很快,林昭就來到了長安西門的十里亭,此時,長安城里的大小官員,已經在這里等候了一個早上。
為首的,是政事堂的幾個宰相。
能爬到政事堂拜相,一般都是年過半百的小老頭了,弘道朝的宰相也是如此,五個宰相年紀最小的也已經四十八九歲,年紀最長的已經六十好幾歲了,都是兩鬢斑白,甚至頭發都白了大半。
在幾位宰相身后,是六部九卿以及其他大小官員,其中京兆尹齊宣赫然在列,就站在幾位宰相身后。
見到林昭的林字王旗,這些官員份份上前,林昭也不好太怠慢他們,便從馬上跳了下來,對著五位宰相拱了拱手。
“見過幾位相國。”
五個老頭子連道不敢,其中面積最大的宰相的謝蒲,對著林昭拱手還禮,笑著說道:“不敢當不敢當,太師少年英才,如今又立下這種不世之功,我們這些老家伙,在太師面前不值一提。”
林昭的頭銜很多,但是在這些文官眼里,無疑是“太子太師”的頭銜最為耀眼,因此他們才會以太師稱呼林昭。
越王爺深呼吸了一口氣,看向謝蒲,開口道:“謝相,林某有一事不解?”
謝蒲咳嗽了一聲,緩緩說道:“太師請說。”
林三郎面無表情。
“謀反可恕否?”
聽到林昭這句話,所有人都變了臉色。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位越王爺,要在這里豎旗造反了。
謝蒲畢竟當了好幾年的宰相,不曾拜相之前也在禮部做了十幾年的侍郎,很是沉得住氣,他看向林昭,微微嘆了口氣,開口道:“老夫知道太師心中有氣,但是西北之事,畢竟不同尋常…”
他緩緩說道:“老實說,自中宗朝中期,朝廷就對河西失去了實際上的控制,河西節度使蕭承,乃是子承父業,按照這個來說,河西蕭家…”
“乃是外藩。”
謝蒲顯然已經想好了這個說辭,他咳嗽了一聲,繼續說道:“太師也知道,朝廷對外藩一向多有寬宥,因此這一次,蕭承獻出首惡元兇之后,朝廷也就接受了他的降書。”
所謂外藩,就是名義上歸順朝廷,實際上自成一國的國家,比如說交趾國,朝鮮,還有東瀛的倭國,歷史上都曾經是中原王朝的藩屬國。
越王爺冷笑一聲。
“那林某請問謝相,林某是外藩不是?”
謝蒲瞪大了眼睛,硬是沒有敢回話。
越王爺悶哼了一聲,開口道:“河西節度使,乃是朝廷敕封的差事,蕭家世代都是周臣,從來也沒有立國,占的也是大周的土地,怎么到了謝相口中,就成了外藩了?”
林昭低眉道:“林某也是文官出身,謝相想拿這個哄我?”
“如果按謝相這個說法,大周有幾個節度使不是外藩?”
謝蒲苦笑道:“林太師,這是朝廷做出了決定,您為難我們這些老頭子無用。”
越王爺瞇了瞇眼睛。
“那好,先不提為什么招安蕭承的事,林某問問諸公另外一件事。”
越王爺看了一眼謝蒲身后,沉聲道:“戶部尚書在否?”
六部九卿都在,戶部自然不可能不在,聽到林昭這句話之后,一個身材有些矮小的小胡子,越眾而出,這個小胡子來到林昭面前。
他很明顯有些緊張,對著林昭拱手道:“戶部嚴籍,見過太師。”
“嚴尚書…”
林昭看了這位戶部尚書一眼,微微皺眉:“林某記得,我未出長安之前,戶部尚書還不是你罷?”
“是,下官是三個月前才上任。”
越王爺面無表情:“前任尚書呢?”
嚴尚書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苦笑道:“回太師,前任尚書辭官,告老還鄉了。”
“倒是滑手。”
越王臉色陰沉,開口道:“我部出兵之前,朝廷曾經承諾,提供一切錢糧供給,戶部當時也是拍了胸脯的,如今西北戰事已經告一段落,戶部的錢糧何在?”
嚴籍知道林昭要問這個問題,他抬頭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林昭,然后低聲道:“林太師,戶部實在是沒有錢糧可以運往前線了,這幾個月,戶部也多次行文給太師,非是戶部想要拖欠糧餉,實在是有心無力…”
林昭冷冷的看了嚴籍一眼:“若不是林某從其他地方調了一些糧草,我平盧軍可能已經嘩變了,嚴尚書知道否?”
這會兒已經入冬,嚴尚書卻被林昭看的渾身冷汗,他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小聲道:“下官明白一些…”
林昭低眉道:“這一次我平盧軍花費的糧草,稍候林某會統計出來,送到戶部去,戶部一一補齊,嚴尚書有沒有問題?”
嚴籍再一次擦汗,但是卻沒有立刻回應,而是扭頭看向政事堂的幾個宰相,眼睛里盡是求救的眼神。
宰相謝蒲咳嗽了一聲,開口道:“戶部拖欠糧餉,自然應該補上,太師放心,這一次平盧軍的糧餉,戶部不會少太師一貫錢。”
“如此就好。”
越王爺兩只手攏在袖子里,緩緩開口:“這一次,林某心里一肚子火。”
“等進了長安,再慢慢與諸公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