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周

第六百零九章 最后的瘋狂

永德五年年尾,青州城里的林家,終于闔家團圓。

除了林昭的父親林清源還在越州,沒有來得及到青州之外,時隔兩年之后,他們一家人終于又聚到了一起。

這也是林昭第一次陪自己的兒子過年。

因為林昭離開青州的時候,林青才剛剛出生不久,父子倆其實“認識”并不久,所以分別這兩年林昭經常會想念自己的母親以及妻子,但是并不會特別想念這個兒子。

倒不是因為他太過薄涼,主要是心里沒有這個概念,對這個兒子的印象也有些模糊。

此時,父子倆終于團聚,林昭也能陪在母子二人身邊,有時候抱著自己的兒子,心中的感覺十分奇妙。

懷里的這個小娃娃,就是他生命的延續,將來他林某人百年之后,這個孩子也會成為他在這個世界存在過的證據。

此時因為已經到了年關,總管府上下都在忙碌著,作為主母的謝澹然,也在操心著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好在謝澹然出身商戶之家,對于操辦事情還是有一些心得的,幾個月下來,總管府上下都已經服了這個“新來的”主母。

而林大老板,則是帶著自己的兒子,一起齊心協力在后院架了個烤架,烤架弄好之后,林昭又弄了些炭火過來,父子二人圍著烤架開始烤肉,忙的不亦樂乎。

小家伙雖然還不到三周歲,但是已經能走能跑,也能正常交流,因為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一會兒下來,他便被炭火弄得灰頭土臉,滿臉都是黑灰。

林昭也不管他,任他在院子里瘋玩,等肉烤得差不多了,就從串子上擼下一塊肉,喂給小娃娃吃。

兩個人在后院待了差不多半個上午,等到巳時的時候,臉上都是黑灰的“小公爺”跑到了林昭面前,用越州話叫了一聲“阿爹”。

林昭放下手中的串串,笑著看了看他:“怎么了?”

小娃娃低著頭,有些不太好意思:“阿爹,馬上就要中午了,阿娘讓我每天學寫兩個字,今天我還沒有學…”

林昭啞然一笑,伸手把小公爺抱在了懷里,笑著說道:“用不著管你娘,今日咱們不寫字了。”

被林昭抱在懷里的小公爺,眨了眨眼睛,然后在林昭耳邊小聲說道:“阿娘跟我說,阿爹讀書可厲害了,十幾歲就當了官,她說讓我好好讀書,以后跟阿爹一樣,也能當官。”

聽到這里,林昭微微皺眉,語氣有些無奈:“你還小,用不著想這些。”

“祖母也說過。”

小家伙眼珠子直轉,開口道:“祖母說,阿爹像我這么大的時候,已經能寫三字經了。”

林大老板看著一臉純真的兒子,用袖子幫他擦了擦臉上的黑灰,輕聲道:“阿爹是阿爹,你是你,用不著事事都跟阿爹一樣,再說了,你以后讀書不讀書,都可以做官。”

林青現在接近三周歲,按照越州的說法就是已經四歲了,林昭在他這個年紀的時候,的確已經可以默寫三字經,而且可以倒背如流,但是那是建立在他兩世為人的情況下,不可以以常理度之。

后面他十五歲中進士,一方面是因為前世宿慧,另一方面也是走了皇帝的后門,更不能用這個來要求孩子。

父子倆正在后院說話的時候,一身淡青色衣裳的謝澹然,從前院走了過來,她看了看滿臉黑灰的兒子,又看了看一臉溫和的林昭,輕聲嘆氣:“他在越州的時候可是乖得很,到青州沒多久,就被夫君給慣壞了。”

林昭呵呵一笑:“他這個年紀還不記事,用不著要求太多,真要教到六七歲再教不遲。”

謝澹然伸手把而已接了過來,一邊用袖子里的巾帕給他擦臉,一邊開口道:“那是常人家的孩子,母親說夫君你很小的時候就能讀書,聽說七叔小時候也是神童,咱們林家既然有天份,就讓他試一試。”

兩個人的教育理念出現了一些沖突。

不過林昭并不是怎么在意這些,他微笑道:“出兩個就不錯了,哪能代代都是神童?”

謝澹然把林青臉上的黑灰擦干凈之后,又看了看后院的烤架,突然想起了什么,開口道:“對了夫君,沈先生到家里來了,說是要見你。”

沈徽,現任平盧節度使府長史。

林昭點了點頭,伸手摸了摸兒子的腦袋,開口道:“我去見他。”

說罷,林大老板兩只手攏進前袖,踱步出了后院。

前院的客廳里,沈徽已經等了一會兒了。

事實上,他這個時候原本是在滄州那邊,全力主持滄州重建的工作,不過在滄州幾個月之后,那邊的工作基本上進入了正軌,再加上臨近年關,沈徽就回到青州過年來了。

事實上,今年的年關,青州城里非常熱鬧,除了林昭一家人之外,鄭家的鄭溫鄭元父子倆,以及棣州刺史鄭涯,還有林昭另外兩個舅舅,可能都會到青州來。

見到了林昭之后,沈徽連忙站了起來,對著林昭微微低頭行禮:“公爺。”

“先生客氣了。”

林昭對著沈徽笑了笑,然后坐到了自己的主位上,看了一眼這個中年讀書人,開口道:“先生這個時候過來,不知道是?”

“公爺,那位已經到青州境內了,估計傍晚或者晚上,就能趕到青州城。”

他說的“那位”,自然就是皇長子李炎了。

李炎是從北疆過來,關中被康東平占著沒辦法走,因此他只能從太原府進入幽州,從北邊再南下青州,而他一到幽州,有些那邊就有信送到了青州來。

林昭瞇了瞇眼睛,開口道:“知道了,就由先生安排,到時候我出去迎一迎就是。”

沈徽點了點頭,繼續說道:“再有就是,長安那邊急報,說是偽朝天子李薊因為身體染恙,再加上自覺德行有虧,因此準備在年關之后的元月十七禪位…”

林大老板還是看不出有什么驚訝的表情。

之所以這樣,是因為他已經提前收到了關于長安的情報,情報上雖然沒有說明康東平登基的具體日子,但是已經明確表現了康東平想要稱帝的欲望。

林昭低頭喝了口茶水,面色平靜:“最后的瘋狂而已,范陽軍蹦噠不了多久了。”

說著,他看向沈徽,臉上露出笑容。

“看來長安城收復在望,等長安城光復,我帶先生好好去體會體會長安風光。”

沈徽作為大周的進士,自然是去過長安的,只是他做官并不在長安,因此在長安沒有待的太久。

說到這里,林國公看向長安城的方向,微微有些感慨。

“也不知今日之長安,還有幾分當年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