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三天之后,鄭涯果然幫著尋到了一個合適的住所,不是很大,但是住上崔家姐弟幾個人絕對沒有什么問題。
也不知鄭涯是有意還是無意,這個宅子距離林昭的刺史府極近,就在刺史府左近數十步,算得上是林刺史的鄰居了。
崔家姐弟搬進新宅子之后,林昭還幫著他們置辦了一些生活必需品,猶豫這姐弟幾個都是富貴人家出身,并不怎么會獨立生活,林昭還從鄭涯那里借來了兩個丫鬟,幫著照顧這姐弟幾個。
不過即便搬出了刺史府,崔姑娘還是時常會去到刺史府里,從林昭這里拿走刺史府的賬目,幫著林昭算好之后,再給送回來。
在這個過程中,林昭也把阿拉伯數字教給了她,相比于漢字來說,這種字符在運算上面天生就有巨大的優勢,崔姑娘很是聰明,只用了一個時辰的時間,便學會了數字還有四則運算。
此后,林昭的重心便放在了那些新涌進青州城的難民身上,他一邊幫著這些人在青州城里暫時安定下來,一邊動員這些人去幫著正在擴城的匠人們修筑城墻,讓這些人盡量能夠自食其力,不用依靠官府養著。
就這樣,一個多月下來之后,青州城外的難民已經被接收了七七八八,不過整個青州境內還是有不少外州涌進來的難民,一時半會之間沒有辦法處理。
畢竟益都縣,也就是青州城里有林昭,林昭可以把賑濟難民的花銷大包大攬在自己身上,但是包括北海縣在內的另外四縣,便沒有這么個金主,很難大規模接收難民。
好在因為兵禍導致的難民,并不會一股腦全跑到青州來,再加上這一個月新進青州的難民,滿打滿算也就是四萬多人,青州城本來就缺工匠,只要有足夠的糧食供給,這些人口就能被青州慢慢消化。
當然了,并不是所有人都要擠進青州城里,為了安置這些難民,林昭帶著幾百個青州軍,領著這些難民墾荒,一個多月下來,也開墾出了不少耕地,可以安置一部分難民。
比較可惜的是,這個時代因為缺乏化學肥料以及優質的糧種,土地利用率極低,假如能給林昭一些另一個世界的種子,不要說四萬人…就是再多四十萬人,青州也盡可以養得下。
自古以來,能被廣泛種植的糧種,都是先民一點一點馴化過來的,有些甚至是從野草馴化成能夠供養千萬人的粟米。
在這個馴化以及改良的過程中,每一個付出了努力的人,都是對整個人類族群有功的。
而那些在這個過程中發揮了巨大作用的人,更是功德無量。
林昭自然也想改進糧種,只不過他對這個東西一無所知,最終還是只能求助鄭涯,想讓他通過大通商號的渠道,將一些這個時代相對優秀的麥種,送到青州來。
畢竟整個青州,不能全靠一個大通商號養活,授之以魚的同時,也要授之以漁才是。
當然了,即便大通商號尋到合適的麥種,真正看到成效,也要一兩年之后了,在這這兩年時間里,青州的民生仍然是林使君肩膀上的擔子。
在林昭安頓這些難民的時候,黑臉裴將軍也按著林昭的意思,帶了一半青州,在整個青州境內四下剿匪,青州軍的訓練強度本來就高,再加上大通商號送過來的連弩,就這樣,裴儉輪流從青州軍里帶人,短短一個多月時間,幾乎把青州境內的匪盜,消滅的干干凈凈。
而且裴儉這個人很講規矩,在追捕匪盜的過程中,只要這些人離開了青州境內二十里以外,他便放棄不追了。
在剿匪的過程中,裴儉還在諸多寨子里,救出了不少被綁上山的可憐人,以及俘虜了一些尚且年幼的小山賊,前者大多發放回家了,而后者,在教訓了一番之后,則是編入了青州軍,給了他們一口飯吃。
這個剿匪的過程,原本是林昭想要青州軍快速成軍的“練兵”行為,但是一個多月下來,反倒有了一些意外收獲。
如今北邊范陽造反,所有州郡都惶惶不安無暇他顧的情況下,青州反倒成了比起平時更加安全的地方,再加上越來越多的人涌進青州,青州城在這個年輕使君的治理之下,竟然變得越發興盛起來。
這一日,林刺史剛從外面開墾荒地回來,他到了刺史府之后,讓人燒熱水洗了個熱水澡,換了一身干凈衣裳之后,才慢悠悠走進了自己的書房里。
他剛推開門,就看到一身白色衣裳的崔姑娘,正跪坐在書房里的一張矮桌后面,手里拿了一支被麻紙裹住的炭筆,正在一張紙上寫寫算算。
突然間聽到有人推門進來,崔姑娘連忙放下手中的炭筆抬頭一看,見到是林昭進來之后,她才松了口氣,又想起什么,慌慌張張的站了起來,低聲解釋道:“那個……世兄,我今日過來拿賬冊,見你沒有在,便……便想著干脆在這里算好,所以沒有拿回去……”
林昭微笑搖頭:“不礙事的,六娘你算你的,不用理我。”
崔姑娘點了點頭,重新跪坐了下來,坐下之后,她抬頭打量了林昭幾眼,輕聲道:“世兄……似乎曬黑了一些。”
這一個多月時間,林昭經常帶人出去墾荒,自然風吹日曬,好在這會兒已經進了冬天,太陽很是溫和,并沒有把林昭曬黑多少,只是不如從前那樣白皙了就是。
林昭坐在了自己的主位上,把自己桌子旁邊的小紅爐拎到了崔姑娘的桌子旁邊,引著了之后,往里面丟了幾塊木炭,然后微笑道:“沒有辦法,一下子那么多人進了青州,官府可以養活這些人一年半載,但是養不了三年五年,總要給這些人找到一條活路。”
“除了讓他們給大戶人家做佃戶之外,只能帶著他們墾荒了。”
崔姑娘點了點頭,然后輕聲道:“世兄,我這一個多月也看了不少刺史府的賬目,前任楊刺史并沒有給留下多少錢,今年收的秋賦,也早早的送給了朝廷,世兄你到處接濟難民的錢糧,是……”
“是我自己出的。”
林昭語氣有些無奈:“六娘你還是委婉了一些,我到任的時候,那位楊刺史只給刺史府留下了四百貫錢,我到任之后從擴城到建軍,都是我自己出的錢。”
崔姑娘放下手中的炭筆,對著林昭笑了笑:“人家做官都是往口袋里撈錢,哪有世兄這樣往外出錢的?”
林刺史咳嗽了一聲。
“撈錢我是不想了,只希望以后的花銷少一些,等青州城擴建完成,這些難民也在青州安頓好了,我這里也就不用往外出錢了。”
崔姑娘點了點頭,她看著林昭,目光閃爍。
“世兄與別人很不一樣。”
林昭笑著說道:“都是一個鼻子兩只眼,哪有什么不一樣?”
“從第一次在長安見到世兄的時候,世兄就跟別人不一樣。”
兩個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崔衍還在朝中為相,而且是政事堂了首魁,在那種情況下,不管是誰遇到了清河崔氏的嫡女,都會硬貼上去,而林昭當時只是跟她正常聊了會天,然后就回家去了。
崔姑娘想起從前在長安的事情,聲音輕柔:“世兄你做的事情,還有寫的詩,都跟別人不一樣……”
林昭啞然一笑,沒有搭這個“小迷妹”的話,而是從自己的懷里,取出一份大通商號遞過來的消息。
這是他回到刺史府之后,刺史府的下人遞給他的,他還沒有來得及拆看。
這是一張紙條,紙條上的字同樣不多,但是上面寫著的消息,卻頗為要緊。
“十二月初三,范陽軍兵進河南府…”
林刺史臉上的笑意頓時收斂,面色瞬間嚴肅了起來。
河南府……似乎已經接近京兆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