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周

第四十三章 喝問

此時的林昭,正陪著老板的女兒在大佛寺里燒香拜佛,拜完佛之后,小姑娘又去求了根簽,拿去解簽的時候,解簽的大和尚看到了小姑娘身后的林昭,自然就明白了應該如何說。

大和尚幾句話下來,謝澹然就滿臉通紅,把簽條小心翼翼的收了起來,只不肯給林昭看。

這就是佛寺里常有的套路了。

一般只要是一男一女去的,解簽的大和尚心眼不是很壞,都會在解簽的時候開口撮合,這也是佛寺成為這個時代戀愛圣地的原因之一。

兩個人解完了簽之后,正在佛寺的后院里賞玩荷花,謝大姑娘行走在荷花池邊,笑容燦爛,把正在盛開的荷花光輝都掩去了不少。

林昭站在佳人旁邊,微笑道:“謝姐姐,這荷花真是賞心悅目。”

謝澹然點頭道:“可惜一年就只有夏天才會開,一朵花開個十天也就敗了。”

“算算日子,再有些天,這一池荷花就都要枯萎了。”

林三郎微笑道:“姐姐生得與這些荷花一樣好看,荷花會敗,姐姐卻是一年四季都這樣好看。”

謝澹然臉色微紅,瞪了林昭一眼,啐道:“你小小年紀,就這般油嘴滑舌,將來不知道要哄騙多少女子。”

林昭微微一笑,正準備把話題繼續下去,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從旁邊傳了過來。

這聲音,同樣氣喘吁吁,很顯然是一路跑到大佛寺來的。

“三…三郎,父親來越州了,喚……喚你回去呢。”

是林昭的大哥林顯。

相對于二哥林郃來說,大哥林顯要稍稍寬厚一些,這些年雖然也沒有怎么幫過林昭母子,但是好歹也沒有主動欺負過他們,林昭愣了愣,上前說道:“大兄如何來的?”

林昭喘了好幾口氣,開口道:“一早就與父親進城了,進了城之后咱們尋到了姨母,姨母說你不在家,我們又去那個書鋪問,書鋪的掌柜說你大概在這里……”

“我……我就尋來了。”

說著,他抬頭就看到了一身淡青色衣裳的謝澹然,衣衫飄飄,如同荷花池里的荷花仙子一般。

林大郎頓時就癡了。

他比林昭大上兩三歲,這會兒已經差不多十六歲了,正是思春的時候,驟然看到這么個漂亮姑娘,一時間竟然癡愣在原地,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問道:“三…三郎,這位姑娘是?”

林昭聽到了林清源進城的消息之后,原本歡快的心情稍稍沉重下來一些,他開口道:“這是謝叔家里的女兒,我陪她來大佛寺進香。”

說到這里,林昭又指著林顯,對謝澹然輕聲道:“謝姐姐,這是我家中的大兄。”

謝澹然點了點頭,對著林顯微笑道:“林家哥哥好。”

林顯連連行禮。

“見過謝姑娘。”

他又看了一會兒謝澹然,才反應過來,連忙對著林昭說道:“三郎快與我回家罷,父親母親都在等著你回去呢。”

“好。”

林昭回頭看了一眼謝澹然,微笑道:“謝姐姐,我有點事情要回家處理一趟,改日我們再一起過來。”

謝澹然點了點頭,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

“今日也游玩的差不多了,我與你一同回去罷。”

于是乎,三個人就結伴離開了大佛寺。

林顯走在前面,林昭與謝澹然兩個人走在后面。

等到林顯走的遠了,謝澹然微微欠身,在林昭耳邊說道:“三郎,你這個兄長……”

“怎么生得與你一點都不像……”

論長相,林家的另外兩個兒子,遠沒有辦法與林昭相提并論。

林三郎也低著頭,與謝澹然竊竊私語。

“我與大兄不是一母所出,他隨他母親。”

…………

沒過多久,三個人就進了越州的主城區,林昭把謝澹然送到了謝宅附近之后,與謝澹然分別,然后跟林顯一起,走向那個至今還屬于元達公的宅子。

很快,宅子就近在眼前了,林昭深呼吸了一口氣,也不再理會林顯,直接邁步走了進去。

宅子的正堂里,林家的大老爺林思正,端坐在主位上,林清源與張氏坐在他的左首,至于林二娘,則是站在林思正的右手邊,微微低著頭,神色尚算平靜。

林昭邁步走了進去,先是對著主位上的林思正行禮。

“見過伯祖。”

然后他又轉身對著父親林清源磕頭行禮。

“見過父親。”

“見過母親。”

行禮之后,他就徑直站了起來,完全沒有理會坐在一邊臉色鐵青的張氏。

坐在主位上的林思正,見狀也嘆了口氣,開口道:“三郎終于回來了,你前些日子與老夫提過,要跟家里分家,這件事老夫也不好做主,只能把你父親從外面叫回來,如今你父親已經回來了,你有什么事情,就與他分說清楚。”

“若真的要分家,老夫作為大家長,可以給你們當這個見證。”

歷來分家,都是要有一個見證人的,見證之后,以后就不能再有什么糾葛,即便是親兄弟,也算是兩家人了。

林清源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伸手走到林昭面前,把他從地上扶了起來,他上下打量了一眼林昭,長長的嘆了口氣:“半年時間未見,三郎長高了許多。”

“你們母子在家里受了什么委屈,盡可以寫信給我,若是你嫡母做的有什么不到之處,為父自然會責罰與他,一家人之間,即便有什么矛盾,哪里能鬧成這個樣子?”

“你若是成了婚,想要與兄弟分家也就分了,該給你的產業為父也會給你,但是你如今才十三歲,哪里有與父母分家的道理?”

說到這里,他抬頭看了林思正一眼,搖頭道:“甚至還驚動了你的伯祖。”

老實說,雖然這十幾年時間,林清源一直在外地奔波,不怎么在家里,但是他每次回家的時候,對于林昭母子的確不算壞,只是他每年在家的時間太短了,林二娘又是個不怎么喜歡說話的人,因此才會被張氏一直欺負。

林三郎深呼吸了一口氣,抬頭看向林清源。

“父親常年不在家,哪里知道家里是什么模樣?”

“我自問性格平順,若是能過下去,也不會鬧到要分家的地步。”

“大兄六歲就開始進學堂蒙學,每年大母都會帶他進越州城,嘗試讓他進主家的家學進學。”

“二兄七歲,也開始進學堂蒙學。”

“我今年十三歲了,年初的時候我還在家里放牛。”

林三郎聲音低沉。

“我阿母畢生所愿,就是希望我能考學讀書,我是庶生子,不求與嫡子一樣,因此我沒有要求家里把我進學堂,只在家里跟著母親讀書認字。”

“今年,阿母說我讀書讀的差不多了,便給了我一些錢,讓我進主家學堂試一試,這一點父親可以問伯祖,家學里的秦先生出書經之中的內容,兒子統統可以對答如流,因此他許我在家學之中讀書。”

“但是第二天,兒子就被主家趕了出來。”

說到這里,林昭轉頭看向張氏,冷聲道:“就是因為這個惡女人,到伯祖面前說我是勾欄子,說我生性頑劣,說我會玷污林家家風!”

“我進家學讀書,不用家里出一文錢,連吃飯的開銷也不用大母那邊出,為何就容不下我去讀書?整個東湖鎮那么多佃戶,便尋不到第二個人放牛了嗎?”

他直視張氏,咬牙低喝道:“十多年來,雖然咱們兩邊關系不睦,但是林昭一直呼你為母。惡婦,你也是讀過書的,你捫心自問……”

“你對我,可有半點人母之心,人母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