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死寂。
樊噲的思考幾乎停止,而其余對于歷史都有研究的人,還有修行者,都陷入一種巨大的茫然和不敢置信當中,在歷史上擁有巨大威名的西楚霸王項羽,此刻被另外一人洞穿了心臟。
而這一個人,在之前還在和他們待在一起共事?
巨大的反差。
幾乎讓人短暫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鎧甲之下,衛淵劇烈喘息著,手掌顫抖著,雙目卻仿佛寒星一般明亮,手中的槍刃洞穿了項羽真靈的心臟,緩緩往后拔出,哪怕是真靈魂體,這一瞬間也有撕扯血肉的真實感。
項羽張開口的時候,嘴角鮮血流出。
“好槍法。”
但是他仍舊贊嘆著評價衛淵的槍。
有的時候,衛淵會覺得,如果始皇帝沒有以那樣的方式離去,如果項羽身在春秋戰國,那么他或許更適合做一名游俠,豪邁不羈,縱橫江湖,不被拘束,也不用去判斷那些天下大勢。
項羽道:“大秦的戰將,你是誰?”
衛淵收回槍,槍刃斜擦著地面,答道:“泉州,衛淵。”
“泉州衛淵……”
項羽心中呢喃,突而大笑,道:
“可惜,我只是殘魂之軀,若是全盛而來,必然將你斬落馬下!”
衛淵手中的長槍槍刃鳴嘯,道:
“那你大可以試試看。”
他的血液還未曾冷卻,一只手拉著韁繩,筆直地挺立在馬背上,俯瞰著站著的項羽,冷聲道:“不管你何時來到世間,只要我還在,那么我就會再一次把你斬于馬下,人世偌大,西楚霸王,但你永遠不能跨越我的槍鋒。”
“我會再一次擊敗你!”
項羽重瞳注視衛淵,道:“若是如此……”
他緩聲道:
“那可太好了。”
這聲音化作呢喃,真靈緩緩崩散,再度消散不見。
衛淵緊緊繃著的jing神,終于能夠緩和下來,西楚霸王項羽,他不喜歡這個人,但是同樣要正視這個人帶來的巨大壓迫和威脅,這一次分開,恐怕今生沒有機會再遇到。
手中的槍看上去仍舊完好,但是他卻能清楚地感覺到,這柄槍的內在已經崩潰,無法再承擔大戰。
衛淵驅馬行過沙場。
秦時的執念和籠罩那一世的陰影緩緩崩碎,他感覺到真靈有種越發圓融的感覺,又仿佛只是自己的錯覺,這只是擊殺項羽之后,從內而外出現的酣暢淋漓。
一片死寂。
有部分李家的弟子靠攏在了樊噲的身邊。
他們并不是召喚樊噲的那一批修士,那一批已經在秦騎的沖鋒切割下被絞殺,而這戰場被封鎖后,他們只是下意識靠近唯一有可能能抵抗這仿佛噩夢般秦將的人罷了。
樊噲認出了那一雙眼睛,還有熟悉的霸道槍法,道:
“原來是你啊。”
“可惜了。”
他坐在盾牌上,感慨著道:“子房不在,沛公也不在。”
“否則的話,他們一定想要和你喝一杯吧……”
衛淵看著樊噲,他在那一世曾經和張良不打不相識,也曾和漢軍合作,點了點頭,感慨低語,道:“樊噲將軍,許久不見了。”
這樣的交流讓本來下意識抓住救命稻草的修士面色凝固。
他們……認識?
也就是說,那個先前一直混在人群中的那個博物館主……
他們似乎終于意識到了什么,呼吸一滯。
樊噲道:“子房本來已經辭官歸隱,可惜,后來終究被呂后帶回去,她不能容忍子房這樣的人離開視線,但是子房曾經說過,如果將軍你還在的話,呂后也不能帶走他。”
“以將軍之武,以他之智,自然可以瀟灑歸隱。”
“所以他很埋怨你,與其出海死在路上,不如被他最后利用一回。”
衛淵想到了那個曾經的白衣少年,以及后來智珠在握的謀士。
故人如舊,也如雨散盡。
最后也只是道了一句可惜了。
樊噲大笑數聲,遺憾地說了一句話,而后緩緩消散不見。
李家修士面色恐懼,但是衛淵只是看了他一眼,拍馬而過。
俯身一抓,想要再度將那柄霸王槍提起,但是卻突然抓了個空,此刻他才發現,這柄槍已經化作了齏粉,卷入風里再也尋不到了。
看來,霸王槍刃這輩子都不可能做回完整的自己了。
衛淵心底揶揄了一聲,嘴角一抽。
不知道為什么,這一句話莫名聯系到了皇宮特產。
霸王槍,你再也不是一個完整的男人,不是,完整的槍了。
關鍵這么想想,把這槍折斷的還是他自己。
衛淵騎乘戰馬奔掠到了咸陽城下,章邯站在城門下,伸出手嫻熟地拉住了戰馬的韁繩,衛淵翻身而下,摘下了戰盔,將長槍放下,章邯捏了捏槍鋒,道:“槍里面都散了,再打一下就要折斷。”
“我擊鼓引來了大軍,你為什么不率軍去絞殺項羽?”
衛淵道:“我說過了,我在戰場上只能統帥三千人。”
“多了的話,自己就亂掉了。”
剛剛擊鼓的章邯無奈道:“所以我說我給你擊鼓啊。”
他微笑搖頭,道:“區區不到十萬兵馬,我完全可以調動起來,雖然不能和韓信那樣如臂使指相比,但是結陣而戰是沒有問題的,到時候你率領三千jing銳在前,弓弩在后,哪怕是項羽也要顧及幾分。”
衛淵沉默了下,注視著章邯,道:
“也不用。”
“他還欠我一槍,現在,這一槍扯平了。”
“況且,率三千人和項羽率領那些陰魂軍陣廝殺,說實話,我沒有太多的把握,他是兵形勢第一人,除非是用人數和他耗,否則的話沒有任何意義,而那樣,這些戰俑,又會被他打碎多少?”
他聲音頓了頓,看著那巍峨的秦軍,嘆息道:
“我只是想要再看看大秦的軍陣啊……跟夢一樣。”
“但是不想因為我,讓這些戰俑被項羽打破。”
“再說了,在大秦的咸陽城前,在秦軍陣下,由秦將單挑擊敗項羽,這是我一直希望做的事情。”
章邯古怪看著他,道:“你是想要彌補什么嗎?”
衛淵道:“隨你怎么想了。”
章邯笑了聲,道:“你讓我想起以前,你以前就是這樣。”
“總是會因為一些微不足道的理由,做些冒險的事情,如果是我的話,是不會為了這樣的理由去和項羽單挑的……阿淵,你現在該不會還是那種,為了跑去炙肉,還要專門找幾個理由翹掉訓練的性格吧?”
衛淵面不改色道:“當然不是。”
“哦?”
“我現在根本不需要找理由。”
章邯失笑出聲,道:
“算了,淵,你還想要做什么?”
“你來帝陵里,應該不是為了和項羽了結過去的恩怨的吧?”
衛淵沉默了下,將共工脫困和需要的劍告訴了章邯,章邯道:“墨家代代傳承的寶劍,是第一檔的寶物,這樣的寶物,都在咸陽宮中的寶庫里,有大軍鎮壓,這些人不敢輕舉妄動。”
“我和你進去吧。”
衛淵點了點頭。
章邯一笑,而后身子卻突然軟倒,衛淵抬手把他抓住,發現章邯的呼吸平緩,陷入了絕對的沉眠,抬起頭,才發現章邯就站在旁邊,是青年時的模樣,而他拉著的這個,是被章邯所依附的那個研究員。
章邯打開了咸陽宮外的側門,衛淵和章邯走入了這地宮的主體里。
而在外面,大秦戰俑軍隊仍舊沉默著秉持防備狀態,巨大的壓迫力讓所有人都沒有勇氣開口,甚至于不敢動上一下,生怕輕輕的動作就會讓那箭矢落在自己的身上。
咸陽宮的內部和衛淵的記憶里一模一樣。
章邯帶著他往前,和機關處處密布的外城區域不同,這里反倒沒有任何的機關,在最前的,他們看到了緊閉著的宮殿大門,章邯止住了腳步,沒有再繼續往前。
衛淵腳步停住。
章邯道:“我就只能陪你走到這里了。”
仍舊青年模樣的大秦名將微笑著看著周圍,道:“真懷念啊,以前和你在這里值守的事情似乎只是昨天,但是卻已經是兩千多年前的事情了。”
衛淵轉過頭,看向章邯。
“你……”
章邯道:“你應該也看出來了,我不過只是一縷殘魂,本來就應該消散,只是項羽打破帝陵外側的時候,讓那只黃金雁飛出,最后反倒讓我死后的殘魂能得以溫養在這里。”
“原本只是打算想辦法阻止外界的人對帝陵的破壞,卻沒有想到,最終還能再見到你。”
他看向衛淵,突然道:“我想問一下,阿淵,當年我自覺沒有臉面見你,在城中自刎,如果你和劉邦他們見到我,你會怎么做……”
“殺了你。”
衛淵回答。
“然后帶著你的骸骨回到咸陽城,埋在城東,喝一場酒。”
城東,那是年少時牽著黃狗外出狩獵走出的地方。
是么……
章邯抬手叩擊心口,微笑道:“豈曰無衣。”
“與子同袍。”
“還能和你并肩而戰……我已經沒有遺憾了。”
咔嚓。
在衛淵眼底出現濃郁感情波動的時候,章邯抬起手,手里居然還能抓著之前的手機,將衛淵拍了下來,看了一眼,放肆笑道:“看上去真的夠蠢啊,哈哈哈!”
他把這手機放到了懷里。
在這句話說完的時候,章邯身上的真靈氣息緩緩溢散,先前只是靠著依附,勉強降低了這一縷殘魂的消散速度,此刻也已經到了無法再減緩的程度,仿佛黃沙彌漫,衛淵穿著鎧甲,安靜站著,看到好友神魂化作了一座陶俑。
身上穿著少良造級別的鎧甲,章邯一只手撫著腰間的劍,帶著微笑,眉宇間意氣飛揚。
而旁邊的腰囊里,放著衛淵扔給他的那瓶水。
衛淵安靜看著章邯所化的陶俑。
最終只是伸出手,為章邯拂去了肩膀上的灰塵。
嘴唇動了動,什么都沒有說。
故人如舊,也如雨盡散。
他猛地轉身,大步走向大殿,伸出手推開了大殿的殿門,塵封兩千余年的地宮正殿終于被推開,巍峨的殿宇仿佛要直壓下來的天穹,有巨大的柱子支撐著大殿,任何兵器都無法越過這兩根巨柱,會被吸走,在大殿上空,有仿造的日月星辰,而九州四海則在其他方位。
在最高的皇座之上,身穿墨色袀玄的帝王安靜沉睡。
而后,
睜開了雙目。
PS:今日第二更…………感謝霧音萬賞,謝謝
始皇帝的情況,有點特殊,我保證不會ooc,大家安心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