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老年邁的聲音落下。
冀望和三危都怔住,然后不敢置信得看向前方,而身穿黑袍,背著兵器的三名羽民國精銳則是只覺得頭皮發麻,五千年前,那是禹王召集九州山海的國度前往涂山會盟的年代,那是一個英雄和傳說甚至于戰勝神話的時代。
那個時代的人?!
居然活了這么久?
三人腦海中思緒涌動,同時做出了相同的決定。
速退!
不是對手!
背后羽翼展開,然后他們就發現,之前臣服于羽族的風,此刻居然不再流動,直接將他們的羽翼鎖起來一樣,根本不能在御風飛行,衛淵緩緩收回視線,他的山神印璽本來就是傾向于山風的那一類。
再加上天罡地煞法,這幫羽族人如果一開始用腳跑,可能他都不太好攔,御風的話,就根本不要想逃開了,只是衛淵看著玩了命一樣倉惶逃離的畢方鳥,嘴角抽了抽。
你有必要這么害怕么?!
當年想用火烤熟你們祖先的又不是我。
不,那個好像是我。
可之后直接把你祖先的羽毛拔了,抱著生肉在那兒啃的也不是我啊。
你怕什么?!
我都沒把你寫到書里。
衛淵古怪收回視線,看向三名身穿黑袍的羽族,冀望仍舊還有些不敢置信眼前這個人,不過很快反應過來,怒氣沖沖道:“淵……就這三個人想要刨你的墳,剛剛下手也夠狠的。”
而那三名羽族的人也終于明白,因為雙方巧合地出現在了同一個地點,弄錯了最關鍵的部分,為首之人嗓音沙啞急促,道:“這是誤會,我們沒有想要對這位大人不敬。”
“我們只是在追蹤羽民國的一個叛徒。”
“想要把她帶回國中。”
“剛剛發生的一切都是誤會,我們可以補償。”
冀望大怒,對方剛剛可不是這樣的態度,下手也足夠狠,完全沖著殺人去的,現在倒是說的好聽。
羽民國,叛徒……
衛淵若有所思,在羽族首領似乎看到一絲生存希望的時候,道:
“你說的,是鳳祀羽嗎?”
羽族首領瞳孔微微收縮,解釋的話戛然而止。
只剩下驟然涌動起來的情緒。
而就在他被衛淵的話影響到,心緒激蕩的時候,衛淵無聲無息以道法神通影響對方,直接深入其魂魄,希望趁著機會,讀取他提到鳳祀羽后,羽族首領的第一反應。
羽族首領迅速反應過來,察覺到自己神魂被干擾。
他張了張口,慘笑兩聲,不給衛淵繼續的機會,直接咬破嘴里的一個小囊,面目瞬間變得青紫,倒地死去,就連神魂都直接伴隨著肉身一同凋亡,剩下兩名黑袍男子幾乎也是在同時死去。
這樣的變化誰也沒有想到。
衛淵本身的身體還有些僵死,更是反應不及。
等到他察覺不對的時候,對方已經服毒自殺。
他俯身檢查了下三人的死狀,打開了兜帽,看到下面的臉上滿是傷疤,根本看不清楚原本長什么模樣,顯然是專門訓練出來的死士,而從之前的行動來看,羽民國對鳳祀羽幾乎是抱著必殺的心態。
衛淵剛剛從那名首領的神魂表層讀取到了一些東西。
新任國主。
以及,羽民國最出色的年輕祭師,被譽為下一代羽民國大宗主的天才。
衛淵腦海中閃過了這位首領的記憶。
那是背后羽翼展開,蒙著一層金色微光的少女,身上穿著如火色的衣物,蒙著一層薄薄的面紗,莊嚴而溫和,令人心中生畏。
衛淵沉默了下,有些不大確信。
這真的是鳳祀羽?
不過,祭師是為了神明而存在的,海外南經所記載的地域不如西山經大,真正有資格讓羽民國都聚過信奉的神靈,只有一位。
衛淵眼眸微斂,心中緩緩低語。
火神,
祝融。
“居然自殺了,死士?羽民國什么時候搞這個玩意兒了”
“那不是少昊的臣子嗎?”
冀望看著自盡的三名羽族有些感慨。
衛淵道:“帝少昊以百鳥做官,鳳凰為丞相,猛禽則是軍隊,這應該是羽族的鷹揚衛。”
老山翁看向衛淵,遲疑道:“真的是你?”
衛淵道:“如假包換。”
山翁冀望不知道這個后世的成語,咕噥著道:
“包換,我去哪兒換一個?”
祂搖了搖頭,壓下心中的感慨,臉上浮現出笑意,感慨道:“不過,你居然還能再活過來,難道說當年你就沒死,只是受了傷得修養?真是讓人不敢相信啊。”
三危大笑道:“你在說什么,怎么可能會有傷得睡五千年這么久?”
“我看啊,是有什么奇遇。”
“搞不好是禹王的準備,這才讓你復蘇過來。”
“哈哈哈,也是,那畢竟是禹王,做出什么事情都有可能。”
“不過無論如何,你醒過來,這也是大好事!”
“對,好事好事,值得慶祝!”
兩位山神連連恭賀,滿臉的笑意,無論語氣還是神態,都不會有人懷疑祂們的誠懇,當然,前提是沒有看到祂們的動作。
那慣常慈眉善目對人的老山神步步后退雙臂展開,竭盡全力,把自家白牛給擋在身后,三危山神右腳不斷往后踹,想要把自家神牛給踹回崇吾山,額頭冒出冷汗,不知道是想到了自家山后的異果林,還是說種在山腹之中的藥材。
冀望山神干笑:
“哈,哈哈,是好事,好事啊!”
三危山神擦汗:
“就,就是,得告訴大家伙兒,淵都回來了,把自家神獸藏好……”
“啊不,我是說,得好好歡迎歡迎你。”
衛淵:“…………”
他忍不住失笑,然后道:“放心吧。”
他這一具身體還是老人的狀態,所以聲音蒼老寬厚,拈起一縷白發,嘆息道:“我現在不會再去你們山上找肉了,當年還年輕,不懂事。”
“現在都老成這樣了,也沒有那么多精力。”
“禹,契,還有女嬌也都不在,當年的事情,畢竟也已經過去那么久了。”
他感慨著嘆息,冀望和三危看了看現在老態龍鐘的淵。
突然才察覺到,對方和自己并不同,不是山中之靈,會老,會死,性情也會發生變化,那種警惕心也逐漸消散下來,回憶起來,當初那又恨又愛雞飛狗跳的日子,也畢竟是五千年前的事情了。
冀望嘆道:“也是。”
“你也老了。”
“禹也不在了,也沒法再抓妖獸了吧。”
衛淵笑道:“當然,如果你們愿意給我一頭,我還是很樂意的。”
冀望連忙搖頭,道:“這個絕不可能。”
兩名山神和衛淵寒暄了片刻,冀望撫須道:“我還以為我這山出了什么毛病,原來是你醒過來了,這就好,至少對于崇吾山主也能夠有個交代,對了,淵,崇吾山那里正有山神集會,你要不要也去看看?”
衛淵想了想,搖頭道:“下次吧。”
冀望有些遺憾,點了點頭,道:“那么,過一段時間,崇吾山應當還有一次集會,到時候整個西次三經的所有山神都會去,你如果有空閑的話,就去看看吧。”
衛淵點了點頭。
兩位山神還得要回去向崇吾山主稟報。
騎乘上兩頭白牛,匆匆離去,原本這白色神牛下來的時候,還得要催促,可離開這里的時候都不必再呼喊,邁開腿腳,駕馭騰云,云氣翻滾,狂奔也似地遠去了。
衛淵收回視線了,想了想,還是以地動之法在這里挖出了三個墓穴。
讓那三名羽族入土為安。
而后,等待駁獸回來之后,先是返回了朝歌城外,讓自己的肉身盤坐在了山腹之中,以地脈溫養僵硬的肉體,這才離開了山海界,他感受了一下,自己前世的肉身確實不弱。
但是也沒多強大。
不加持神力的話,在遠古的眼光里還是個凡人的程度。
至于僵尸……這一類奇異的生靈,都是要在至陰之地才有可能變化出現,崇吾之山乃西次三經諸多山神之首,而東乃至陽,禹王直接把他埋在了崇吾山東方這種方位,完全不打算讓他有一絲一毫詐尸的可能性。
況且,連凡人的劍都能辟邪,眼下是禹王的佩劍直接鎮在那里,劍鋒上還有昆侖天神的血,尸變是不可能尸變的,只有躺在石棺里老老實實睡著才能維持住體面這樣。
衛淵幾乎懷疑,自己的肉身一旦尸變,曳影劍直接會把邪氣攪散。
讓他體會一下什么叫做兄長的鐵拳。
畢竟,在禹他們眼中。
尸變后的淵,和那個真靈,已經不再是一個人。
那只是他的身體重新誕生了蠻荒般的靈智。
或許,這就是無支祁看向相柳殘魂,以及燭九陰看向現在的鼓的想法吧……衛淵突然覺得,自己能夠稍微理解全力將相柳殘魂擊碎的無支祁,以及希望自己能夠誅殺鼓的燭九陰了,理解他們心里的想法。
他真正的目的本就是從燭九陰處打探口風。
現在已經和燭九陰達成了契約。
接下來自然需要將鼓擊殺,而在這之前,衛淵去了一趟青丘國。
不知道為什么,那個會笑著稱呼他為將軍的老狐貍,今天并沒有在青丘國前看守同道,取而代之的則是另外一名中年男人,寬袍緩帶,很有一種古代儒生的氣度,看到衛淵怔了下,而后很客氣地點了點頭,之后由年輕的狐族將衛淵帶到了女嬌的住所。
仍舊還是在那偏離大部分青丘國建筑的地方。
狐女把衛淵帶進去等著,然后去后面尋找女嬌。
衛淵盤坐在桌前,慢慢喝茶。
過了一會兒聽到了腳步聲音。
人還沒有走出來,就有笑吟吟的聲音從屏風后傳來:
“我道是誰呢,這不是太平道次天師,始皇帝執戟郎,人間界的大忙人,衛淵衛館主么,也不知道今兒個到底是吹得什么風,怎么把您老人家給吹來了,我這小小的青丘國,可真是蓬蓽生輝呢。”
女嬌笑吟吟走出來。
衛淵嘴角抽了抽。
手臂一陣,袖袍嘩一下震開在旁,一身淺色衣物,玉簪束發的女嬌坐在他前面,笑容溫柔。
禹,保佑我吧。
衛淵手掌握拳,抵著下巴咳嗽了下,道:
“當然是來看望巫女嬌你了。”
女嬌笑意玩味:“哦?看我……”
“真的么?”
衛淵干脆利落從背后取下了一個木盒,放在桌上,往前推了推,道:
“禮物。”
女嬌怔了下,然后忍不住笑起來,似乎是真的被衛淵逗笑了,笑得停不下來,一只手捂著肚子,道:“噗,哈哈……你啊你,還真的去找了?”
“不會是來糊弄我的吧……”
她一邊笑著一邊打開了木匣,然后看到了那柄古樸的,銹跡斑斑的斷劍。
手掌動作一下停住。
“曳影……”
PS:今日第一更………三千六百字,感謝I趙一笑I盟主,謝謝
很顯然,作息開始崩了,捂臉…………發完這一更,繼續碼字,盡量趕在十二點左右碼完第二章發出來,然后早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