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與濃霧在正午前褪去,陽光懸于碧藍穹頂,端正而灸熱地向四面八方播撒熱意。浮蘇不想浪費用靈力汲取清涼,便坐在水潭邊樹蔭下,一片草葉子在她嘴中不時短去一小截,那是寒星草。寒星草甘甜清涼,凡世中人偶爾采得拿它做為極珍貴的貢品獻于君王,炎夏時取一片葉子含在嘴中,通體清涼舒爽。寒星草頗好種植,凡世中人也有試著種植的,但因靈氣緣故,只可種于有靈氣的深山之中,故在凡世可謂滄海草貴。
浮蘇以前有想過,如果自己哪天在修士界混不下去,就跑到凡世種寒星草,絕對能活一世富貴。沒曾想,她竟能破丹結嬰,一路到如今,居然已臻大乘,且有突破渡劫的征兆。
人生的際遇當真難言,推開滄海界這扇大門時,雖再無回頭的可能,但若真要比較起來,滄海界比現代何止好千萬倍。吃的是靈果,喝的是靈泉,習的是長生不老功法,天藍水清沒有一絲污染,現代人最終極追求的,都可以在滄海界找到。雖也殘酷,雖也寂寞,但凡世中人不也平平安安可活一世么。
“所得越多,越不知足。”浮蘇說罷搖搖頭,她仿佛抓到一些什么東西,只感覺靈魂深處一陣微顫。又感覺似有什么向她敞開,但她摸不到進入的門檻,只能怔怔在原地團團轉。
極目望去,不遠處有一株野生著的蘋果,正結著滿樹青綠的果實,也不知是靈氣充裕的原因,還是滄海界本就與地球不同的原因,雖無人照料打理,果實卻怎么也得有半斤一個。昨天來時是黃昏,浮蘇沒仔細看周圍。光記得挖坑,現在倒有些饞。
蘋果是凡世水果,無絲毫靈氣蘊于內。修士們有更多更好的選擇,對蘋果自不屑一顧。浮蘇卻忽然想嘗嘗。青綠的蘋果酸甜爽脆,一咬下去散發著青蘋果的淡淡青草香:“我喜歡吃紅的,甜脆甜脆的。”
“這等凡果不堪一食,味道倒似碧云果,你若是愛這味道,我讓人采來與你。”滔天自然看不上這凡世水果,嘗一口便扔開。
浮蘇懶得搭理滔天。也將蘋果扔開,伸手拍向蘋果樹士,以靈力相哺,將蘋果催熟。凡世水果可以這樣。若是靈果便不行,待到枝頭滿樹水果都紅彤彤時,浮蘇才停下手,伸手摘一個,洗也不先便往咬去。甘甜多汁。雖不如方才青蘋果時那么脆生生,卻依舊脆嫩可口。
見她吃得滿手甘甜汁水,滔天也沒忍住,從樹上摘下一枚啃起來:“唔,味道還成。”
成熟的蘋果散發著甜潤的果香。相當喜人,浮蘇吃完一個又摘一個吃,反正不怕胖——因為已經夠胖了。自從生完真如,整個人胖了一圈,怎么都減不下去,流光說這不是胖,是圓潤,不是虛浮的肥肉。
吃完蘋果,浮蘇看一眼滔天,這廝正把滿樹蘋果都往乾坤戒里裝,還一邊裝一邊跟她說:“若想吃便來找我,以靈力催熟的,若不采下,掛不得幾天果。”
浮蘇自然知道,本來她想裝乾坤鐲里,哪想滔天比她動作還快。順手又給那蘋果樹澆了點靈泉,她以靈力催熟果實,蘋果樹透支了許多生命元力,若不補給一些,這蘋果樹就會枯死。
萬物一飲一啄自有定
,在取之前,就需先打算好如何予,無舍哪有得,就如……嗯?
抓抓后腦勺上的頭發,浮蘇識海中仿若有水流涓涓匯入,清涼至極,舒適至極。剎那間,浮蘇便抓到了自己一直沒抓到的那點東西,破渡劫的關竅——大道煌煌,一損一補,一生一滅,乃舉之定法成規。原來,渡劫便是如此,明世法,通世則,如此便萬物可用。為何可移山填海,無非如此,如同知識學問,你懂,便可用。
瞬間,萬物清明,萬法有序,浮蘇便知她渡劫的時候到了。她來不及激動,先吐槽:“有沒有搞錯,一千多年修煉,都不如最近二百年,搭上大能的順風車就這么好,怪不得人人愛走后門呢。”
流光:“你還是想想怎么辦吧,破關竅不能等,一等就會壞事,不過,你覺得你能指望滔天么?”
聽著流光的話,浮蘇看一眼滔天,果斷搖頭。其實滔天已經感應到浮蘇突破關竅,別說浮蘇意外,連滔天也意外,這小丫頭片子竟厲害如斯,不過吃個凡世中的果子,便入渡劫,傳說中一朝頓悟也不過如此:“看我作甚,還不速速入定,我自會為你護法,且安心。”
壓制著經脈中蠢蠢欲動的靈氣,浮蘇能安心才怪,如果是天宸,她想也不想就盤腿而坐閉目入定。不能怪她沒心沒肺,這是滔天,他們之間就沒有信任基礎:“我自有地方可去,你先避一避。”
滔天也不勉強,二話不說,便馭劍飛遠,還順便給這片地方下了個禁制,免得有不長眼的過來打攪。滔天甚至也不覺得這有什么可值得傷懷的,頂著這個殼子,它一點不指望浮蘇能另眼相看。將來換個殼子,滔天甚至也不打算讓浮蘇知曉,那樣才有與天宸搶一搶浮蘇的可能。
其實,滔天是個特明白的,它現在表現得什么也不在意,什么也不要緊,正是因為它知道,它用了錯誤的方式,出現在錯誤的時機,所以與浮蘇并無多大可能。只要有頂著這殼子的一天,浮蘇就會對它無比反感,這一點滔天心里一清二楚,因此什么也不計較,至少能留個稍微好點的印象。
待把浮蘇的喜怒哀樂,以及脾性習慣摸清楚,滔天就不信將來還勾不到浮蘇。滔天算盤打得噼里啪啦響,至于浮蘇會不會買賬,這種事滔天從不懷疑——魔修都是如此信心強大之輩呀。
且說浮蘇,待滔天遠遁,自己又加一個禁制,然后才鉆入天機山中。天機山中依舊如故的靈氣充盈,在這樣的地方破關竅自是最好的。浮蘇到殿閣外便迅速掏出蒲團來盤腿而坐,雙手結印瞬間便歸于一片靜寂。這種靜與平日里入定的靜全然不同,寂靜得仿若整個世界都已失去聲音。連同她自己也已歸于靜默。
無聲的世界,黑暗的世界。密閉的世界,對旁人來說,可能是種折磨。比如傳說中的關禁閉,浮蘇從不是怕寂寞的人,也不怕黑,更不怕獨處,至于無聲。對于向來不愛聒噪,喜靜不喜動的人來說,那當真好。
“師傅曾說,極靜極寂生恐懼。破寂滅便是承受這樣的考驗么?”浮蘇琢磨著應該是的,她安安穩穩地待著,一點也不急,一點也不擔心。對于一個腦洞開得很大的人來說,整個世界都消失。哪怕自己的存在感都消失掉,只要腦洞還在,她都不孤獨不寂寞。
正好近來浮蘇忙得很,都沒時間補一補大開的腦洞,得著這空閑不知道多滿意。
“雖然不知道滔天什么時候離去。但應該不會太久,滔天一走,光頭又會出來。唉,我得怎么跟他解釋我還活著,那家伙簡直是石頭做的牛,十萬年都不會開化。真是,還說要娶我,成天就盼著我死呢。”浮蘇不滿地腹誹。
“天宸什么時候才能歸位啊,誒,不破情劫不能歸,這該死的情劫到底怎么一回事吶。”情劫并非每一個人都需要破,所以浮蘇沒見識過,她喜歡天宸,天宸又正好非她不可,還破個毛線情劫吶。
想起那時景喚的樣子,浮蘇不由得嘆氣,這是她造的孽,到頭來只怕還是需她去解決,否則縱使沒有滔天,景喚也依然會入魔。現在是滔天好解決,景喚不好解決,情劫真是個大大的燙手山芋。以前還有蒼詰指點,現在蒼詰一入圣,她就只能自己琢磨辦法。當然,對情劫,蒼詰也沒什么應對的好辦法。
都說破關竅時要靜,但渡劫卻當真是恰恰相反,渡劫就是要用寂靜把人逼退。于是在浮蘇的胡思亂想中,她就把這關竅給破了,所以腦洞太大,也未必是什么壞事。
待到浮蘇睜開眼時,還來不及為檢查自身,先被天機山給嚇一跳:“霧怎么都散了?”
原本漫山濃得如同濃濃湯汁一般的靈氣化霧居然一絲一毫都不見了,山林終現本來面目,碧綠喜人。身后,殿閣亦現崢嶸,雖不高闊,卻有雄渾之勢,崢嶸之態,令人覺莊嚴肅穆。
浮蘇不明所以,正要大開腦洞時,流光出現,制止了浮蘇胡思亂想:“被你吸掉了!”
“啊……”浮蘇這才去檢視自身經脈,寬廣的經脈通暢無阻,丹田之中元嬰遍布赤紅光芒,識海亦比破關竅之前要寬廣上許多。召流光在手,運轉劍意一揮而就,再也沒有那種隨便揮幾劍,就能抽干丹田的危機感。
“啊!”這回是短促的一聲感嘆,幸福果然來得很突然呀。
“啊個毛線,你把整個天機山的靈霧都吸收得一干二凈,要是連個劍意催動都能隨便抽干,你讓我那前主人臉往哪里擱。這才是你的最后一份傳承,師承師承,前主人豈能看你連使個劍都不痛快。現在好了,以后想揍誰揍誰,想放大招就放大招,再也不用顧忌。”流光比浮蘇還高興,現在,終于到它可以發出真正威力的時候了!
劍修不輟,無敵星海,我們終于都堅持到了這一天。
(近來河蟹極其霸道,必需以清水供養,因此從現在開始茹素。一看到這通知,你們的純潔弈我就開始吐血,好不容易發愿要燉十回肉,結果遇上如此霸道的河蟹橫行,想想要回頭改文,就各種想死。河蟹在上,求放過!
順便,完結是還不到的,飛升以后還會再寫一段,要去修理那些安排命運的家伙嘛!和天宸一起,把他們砍翻在地,這才痛快,而且要和真正的天宸在一起并肩無敵星海,才是最終目標嘛。)